“拦?可能不?我看她是搭上个小的,就巴不得老的早点滚蛋!”
“我看也是,以前跟朱老板好的时候,那热乎劲看的人都臊得慌,现在勾搭个年轻的,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也不想想,当年他那半死不活的茶楼是哪个帮着撑起来得!”
几人说得起劲,唾沫星子喷人满脸,王山水抹了把脸稍稍站远了些。
几个大妈梨还没挑好上称,街上突然冲来一群人,凶神恶煞的往铺子里走,离得近的行人都避远了去。
这伙人进了店也不说话,直接抡棍子摔椅子,几个店员吓得缩在角落里,林忠贺想上前拦,被人拧着手摁着动弹不了。
不过十来分钟,等这伙人出了铺子,里头已经稀烂,
瞅着走远的那十来人,有人说“我咋瞅着一伙人眼熟?”
“知道是谁不?”
“这不是吴老六手下哪些混子嘛”
“吴老六是哪个?”
“隔壁镇的混子头头,管码头的那个”
说起华新镇的码头,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可是周边几个镇最大的混混头占的地方。
“朱老板咋又惹上这人了?”
“我看八成是那姘头找来得”
“这人也太狠了,昨儿把人打进医院,今儿有来砸铺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要我说,最可恨的该是查鹿那不要脸的,不是她起的头能有这事”
人群里说这说那,叨叨的厉害,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等派出所民警过来时,那会儿混子早不知哪去了。
中午饭桌上,王大烟袋把朱老板这事稍稍提了提,王小臭就跟他爷说了下午去镇医院看看,地里没啥活了,闲着也闲着。
“是要去看看,人朱老板可给咱家帮了不少忙”,王大烟袋点点头,觉得他家小臭想的周到,真是个大人了。
医院病房里,朱老板吊着条腿半躺着,脸肿了一圈上头还涂着黄色的药水,看着挺逗。
王小臭进了门,把他奶让带的东西放到柜上,原本闭了眼不知有没睡着的朱老板睁开了眼,转头看到是他,大着舌头打招呼“小臭咋来了?”
王小臭搬了张椅子坐到床前“听你住院了来瞧瞧,没大碍吧?”
“没事,养阵子就好了”
说了没两句,房门开了,进来个小伙子,二十来岁,看着瘦瘦弱弱的,大腿还没王小臭胳膊粗,手里拎两热水瓶,手背上暴着青筋。
“我儿子,朱闵,小闵这是你小臭弟弟”,朱老板热络的给两人介绍,只是那句小臭弟弟,听着让人别扭。
“我常听我爹说起,说你很能干,可真好!”
朱闵人瘦弱,说话声也小,可表情特认真,看得王小臭直犯嘀咕他就挑个粪桶下个地,有啥好的!
王小臭没在医院多呆,朱老板大着舌头不好说话,他跟朱闵不熟聊不开,过没多久就想走,正巧这会儿病房又来人了,是林叔,店里管事的林忠贺。
王小臭说要走,朱老板硬让他儿子朱闵送,两人就一前以后出了门,下了楼梯就能见着医院大门了,王小臭就冲朱闵说“闵哥,就到这吧,你回吧!”,这送来送去的弄得他太不得劲了。
朱闵纠结了会儿,才说“那行吧,我就不送了!”
王小臭看他下个楼梯能把自己累一脑门子汗,也不知道该说啥了,挥了挥手,几大步窜出了门。
18
朱老板想着林忠贺跟他说的事,心里憋得慌,活了四十来年,还是看不透人心,明知道那些人不是善茬,可好歹处了不少时间,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留情面,给他带绿帽子不说,还把他揍进了医院,现在又把店砸了,之后呢?会不会收手?
朱闵坐在旁边的椅子里看书,微微弓着背,白衬衫下弯出一段突起的脊椎,朱老板闭了闭眼又睁开”小闵,去姥爷家住些日子吧!”,儿子是他的命,不管有没有那个可能,他得把他儿子搁得远远的。
“爹,你还要人陪着!”,朱闵放下书,指了指朱老板打着石膏吊着的腿,林叔请了护工的,他能帮就只是陪着,他不想连这事儿都做不了。
“爹不用你陪,你回姥爷家!”
朱老板声音有些强硬,可这对他儿子不管用,朱闵又拿起书翻看起来。
“小闵听爹的,你身体不好别累着了,你看你这两天似乎又瘦了!”,朱老板见状只能又软了下来,好言好语劝着,只是却触到了他儿子的痛脚。
“我可以的!”,朱闵最烦人就着他身体说事,连他爹都不行。
朱老板叹气,他这儿子的脾气跟他死去的媳妇一样,倔!“小闵,算爹求你了行不?”,他也是豁出去了,让他低声下气没个爹的样子也没啥,只要他儿子离远了就成。
朱闵定定的看了他爹一会儿,忽然说“你现在这样,铺子又被砸了,是在担心我吧?”,他因着身体不好不常出去走动,可他不是没脑子,他爹这事整个镇上都传开了,他前后稍稍一想也就懂了。
朱老板看着他儿子的眼睛,那里清澈见底,他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小闵,都是爹不好!”
是他不好,他不该贪,不该认识那些人,不该做那些事!虽然不知道那伙人暗地里到底干的啥,但他就是知道,是丧良心的!
头顶上,传来朱闵的声音“你是我爹,我是你儿子!”,说的小声但很是肯定。
朱闵到底还是没去他姥爷家,他在他爹床前守着,朱老板这时也顾不得了,摸了手机出来不停的打,朱闵在旁边听着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道观里,大殿中,面对面坐了两人,一个是青禾,还有一个不常见的道士,叫青戎,两人有三分像,是亲舅甥俩。
“我听说你把朱老板打进了医院,还把铺子给砸了?”,青戌问道。
青戎抠了抠指甲,有些不耐“啧,哪个嘴上没把门的,这点小事都给捅你这儿来了?”
“好歹是自己人,别做过头”,他这外甥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这还在眼皮子底下呢,就又给惹事了,哪天搁远了,还不知闹成什么样!
青戎嗤笑一声“什么自己人,他也配?”
青戌反问“他还能给咱们跑个腿递个消息,那女人能干啥?”
青戎答的倒是快“能给我暖床呗!”
“漂亮女人多的是,挑哪个不好,竟挑了那么一个!”,青戌听了一耳朵,那女人条件实在是一般,也不知入了他外甥哪只眼了?
青戎混不吝的笑道“偷的抢的比较够味”
“这事到此为止,还要留着人干活呢,别玩得太过了!”,青戌都被气乐了,也拿他没法子,只能一再的强调。
青戎懒懒得回道“知道了!”
得了侄子的保证,这事也就了了,青戌站起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道“还有那女人,别认真了!”
青戎冲青戌摆了摆手“放心舅舅,我这新鲜劲也快过了,过阵子就还回去”,一个打发时间的玩具,哪值得他费心的。
十月中旬,稻田金黄一片,王大烟袋子一家忙碌了两天,收拾好了八亩地,这会儿离王山水回d市没多长时间了。
王山水合计了半天觉得走之前还有件事要做,便到王大烟袋那儿先知会一声“哥,我和柏树还有四亩地,这次我得讨回来!”,之前家里够吃他不计较,现在知道了他俩儿子的胃口觉得还是弄回来比较踏实。
“村长能同意不?”,村里有规矩,呆村里有地分,出门的都没有。
“于福来大儿子去了镇上,他的二亩地不是还搁家种着”,先前有人出门打工也不在乎那些地,后来不出门了,这规矩也没多大意思了,再说了,这破玩意儿也就能唬唬村里这些没见识的,连于宏伟都没压住,还能把他咋的!
“柏树那地能行不?”,有于福来大儿子在前挡着,王大烟袋就不担心他弟这头了,只是他儿子这头,村里能同意?
“家里的户口上还写着名呢,咋不算!”,因着家里的坚持,王柏树一直没销户,只要是户口本上记了名的,一分地都不能少,王山水还真就觉得他得跟村里好好说道说道了。
之后,王山水去了村长家还把村里几个辈分高的那拨老人都请了去,也不知道咋说的,反正这事成了,他家又多了四亩地。
十月底,王山水租了辆车,拖着一车苹果回了n市,家里少了一人,多少有些不得劲,尤其是王小宝,刚有爹疼,没捂热乎呢,又没了。
“哥,咱爹不能在家呆着吗?”,王小宝在床上滚来滚去,没一刻消停。
王小臭把他摁住了往被子里塞“等找到咱大哥了,就呆家哪儿都不去了”
王小宝伸了手在外头抠背子“那啥时候能找到大哥?”
“快了吧!”,王小臭一把抓了他手又给塞被窝了。
王小宝安心了也不折腾了,在他心里,快了就是快了,过不了年的!
王小臭给他弟掖好背角也睡下了,他今晚要去趟他爷那,已经六天了,该去看看了。自从他爷睡不着起来抽烟又莫名睡着后,他仔细看过,他爷脑门里那根白毛是个好物,有他在,他爷天天睡得好,可那毛只能存个六天,第七天就消失了,他爷睡觉就没之踏实了,所以每隔六天,王小臭就给他爷弄根毛用用。
月上树梢,王小臭从他爷屋里出来,四周一片寂静,他跟往常一样坐在菜地旁,卷耳花已经开败,还剩些叶子皱巴巴的挂着,种子收了巴掌大的一包,够分了。
远处,坟场,一条黑影从里头窜下来,直往西于村方向跑去,速度极快。
“喵!”院外传来声猫叫,王小臭刚转头去看,就见那猫已经从墙头跳了进来,三跑两跑的就到了他脚边,仰着头冲他叫。
王小臭惊讶“你看的见我?”,都说黑猫通灵,看来还真是这样。
猫不会说话,只是不停的冲他叫,王小臭闹不明白,就只看着,那黑猫叫了会儿跑到院门边,见后头没动静又回来叫,叫几声又跑到门边,看样子是想让他跟着。
王小臭还在琢磨到底跟还是不跟,他爷那屋灯亮了,这下好了,不用再想了。
黑猫出了院一直往前跑,王小臭在后头跟着,因为走的不是正经道,基本都是趟着稻田过去的,亏得这会儿田里都收拾完了,不然这猫钻进去了就瞧不见影了。
王小臭一路不费劲的飘过,高兴了就走上两步。这是他无聊时弄出来的,想飘了就飘着,想走了,就伸出手脚走,比他刚开始那会儿像个人了。
飘了一路,王小臭看出来了,那黑猫这是直往坟场去的,也不知道要他去干啥,难不成是帮着抓老鼠不成?想起上次看见的那只兔子,
到了坟场脚下,黑猫停了停嗅了下,稍微变了下方向往里去了,王小臭只能跟着,飘了没几下,又顿住了,身后传来股子熟悉的拉力,他突然间清醒般转过味来哎!他咋能飘这么远了?
黑猫跑了一会儿见后头没人了又跑回来了,冲着傻楞在地的人叫,王小臭上下左右后都飘了一圈,指着前头说“前面走不了了”
黑猫围着他转了转,又往里去了。
黑夜里虽然看的真切,但坟场的一切在王小臭眼里跟白天还是有区别的,阴森萧条鬼气森森的。
王小臭飘到半空看着,没见着黑猫的影子,他现在又进不去,就不想在这呆着了,刚想着要回去,就见远远的,有个东西过来了。
19
那应该算是个人,走得踉踉跄跄的,嘴里低低的嘶吼着,手还不停的拍打胸口,跟大猩猩似得。走得近了,王小臭才看清,那人长满胸毛的胸口似乎有个东西,白色的,细长的像个尾巴尖。
那东西似乎是活得,蠕动着往里钻,随着它每一次扭动,那人胸口的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王小臭没瞅见过这样的,有些懵,那人却像失了力,重重的摔在他跟前,黑猫冲他叫,声音凄惨,然后蹦到那人胸口用爪子撕扯那尾巴,虽然它压根就碰不到,可王小臭懂了。
那人的嘶吼声渐渐变的虚弱,那截尾巴却似乎粗大一一圈,王小臭试着伸手拽上那尾巴,原以为又是抓个空,却不想,手里实实在在握住了个东西,滑腻腻的带着股冷意。
即便手里的感觉让人不舒服,王小臭还是忍着想甩手的冲动,拽着尾巴往外拉,那东西劲大,有几次差点被他扭脱出去,逼的他用上了吃奶的劲,才好不容易拽了出来,那东西刚出来,寒意就往他这扑来,王小臭反应快,手一伸就把那东西甩出了老远。
地上那人躺着一动不动,胸口还能看出些起伏,黑猫在一旁拱了拱他的手见没反应,就仰着头看悬着的王小臭。
虽然在这黑猫爪子底下吃过一次亏,但看着这猫有灵性又能看见他,王小臭还是蛮稀罕它的,见它瞅过来,就蹲下身来。
仔细看,地上那人长的有些畸形,关节大毛发多,脸看不清楚,胸口那一片原本也该长毛的地方秃了一大块,露出干巴巴的皮肤,看着有些滑稽。
王小臭不由伸手摸了摸,不意外的,摸了个空,收手的时候,掠过旁边的毛发 ,却感觉到了一片细滑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