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我把自己转让了 第11节

作者:流年忆月 字数:25647 更新:2021-12-18 18:08:29

    过后几天,谢展宏没再联系过时陌,谢锦程偶尔打电话给时陌时,才会提起谢文的事。本以为这麻烦事等谢锦程回来就揭过去了,谁知道同一天内,时陌接到了两个爆炸性的电话。

    第一个是谢锦程打来的,他开庭不太顺利,当事人不配合,导致不得不多开一天的庭,偏偏回程机票买不到,他得在那个城市多待一天,也就是说他比预期的回来时间,还要晚两天。更不巧的是,两天后他正好要到省内另一个城市出差,本来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也泡汤了,根本是刚下机场,就得赶去动车站转到下一个城市。

    时陌听到这通电话就不太高兴了,接到下一通电话后,他几乎要原地爆炸。

    下一个电话是谢展宏打来的,他要回校了,这段时间他是请假的,时间已到,不能再请,得立刻回校上课。然后麻烦事来了,谢文没人照顾和探望,偏偏这个倔脾气的人不爱吃医院饭堂的饭,嫌弃难吃,一定要吃外面的饭菜。本来谢展宏是给钱让护工去买饭的,但护工买来的快餐伺候不了谢文刁钻的舌头,谢展宏只能天天去高档餐厅打包饭菜喂给谢文,现在谢展宏一走,就没人打饭伺候了。

    “时大哥,算我求你了,发发善心,帮帮我一把吧,我知道这很为难你,但你也是我们半个家人了,除了你我找不到更适合的人了。”谢展宏一把鼻涕一把泪,请求时陌无私奉献,担当送饭送菜的伟大责任。

    时陌嘴角抽了又抽:“我不是你们的家人,我跟你哥只是朋友。”

    “对啊,男朋友嘛”

    、47

    时陌脸黑了一截“你指定餐厅,让护工去买那个餐厅的饭菜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那个餐厅开车过去都要半小时,这半小时谁照顾我爸”

    “那就让你爸吃饭堂的菜,难吃也要吃。”

    “时大哥,我也想啊,”谢展宏哭诉道,“我爸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倔得跟头牛似的,饭堂的菜吃了就吐出来,宁愿不吃,他吃习惯了好酒好菜,吃不习惯这种大锅饭。”

    要是以前的时陌,他一定对谢展宏的心情感同身受,但经过父亲欠债一千万的事情后,他明白了很多。“有句话虽然不耐听,但说得好啊,人都是被宠出来的,你让他饿一天不吃饭,看他吃不吃。”

    谢展宏急得快哭了:“我舍不得让我爸受罪啊,大哥过几天就回来了,时大哥拜托拜托了,等我哥回来让他给你劳务费,要是他不给,我就给他系上蝴蝶结”

    “停停停,”时陌头疼地扶额,“我答应你就是了,先说好,第一,我工作要忙,不一定能在饭点赶过去,第二,餐厅不顺路的话,我可能会打包别店的东西或者自己煮,第三,我不见你爸,把东西送给护工就走。”

    谢展宏沉思了几秒,就答应了:“行,就这么说定了。”

    “那你爸有没有忌口的”

    “没有吧,我看他什么都吃。”

    “好吧,知道了。”

    时陌再打电话,把这事告诉谢锦程,谢锦程笑得手机都要震掉下来。

    “挺好,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时陌龇牙咧嘴:“你说谁是丑媳妇你才丑呢你见过像我这么帅的人么”

    “好,”谢锦程改口道,“你不丑,帅媳妇。”

    时陌真想飞过去捏死谢锦程:“谁是你媳妇,我们只是朋友关系”

    “嗯,男性朋友关系。”

    时陌气冲冲地辩解,却比不上谢锦程的花言巧语,很快就败下阵来。

    谢锦程逗够了,突然收敛了笑声,嘱咐道:“他不爱吃葱、蒜、香菜和肝脏,不能吃鸡蛋,会过敏。”

    “等等等等,我记下来,”时陌夹着手机,掏笔写下,认真得跟对待自己亲爸一样,“不吃葱、蒜、香菜和肝脏,鸡蛋过敏还有么”

    “爱吃甜食,尤其是甜品,但他有糖尿病,得控制糖分。”

    “嗯嗯,还有么”

    “没了。”

    时陌收起笔,忽然想到一事:“可你弟说,你爸什么都吃,没有忌口。”

    “展宏不懂,”谢锦程的声音充满寂寞,“有时候展宏给他夹鸡蛋,他也会吃下去。”

    时陌不再说话,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罪犯,在逼谢锦程揭开疮疤宁愿自己过敏,也不愿抗拒小儿子的热情,这宠爱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对大儿子的忽视又可怕到了什么程度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爸的。”愧疚的情绪涌到舌尖便成了这一句话,时陌握紧手机,“谢锦程,你爸一定会看到你的,总有一天。”

    “如果,”谢锦程突然无厘头地道,“在医院里,被他发现是你送饭,你会怎样”

    “那就承认啊,还能怎样,难不成我还说我是时陌的孪生兄弟啊”

    谢锦程低声笑了:“按你现在的脾性,你只会把他臭骂一顿。”

    “就算你这么了解我,我也不会给你减免劳务费。”

    “我支持你。”

    “说是这么说,我可不想被他知道。”

    “知道是缘分,不知道也是天意。”

    “那最好是天意。”

    可惜的是,天意弄人。

    在时陌偷偷送饭的第四天,他把自己亲手做的饭菜交给护工,刚转身离开,便听到病房里传来谢文暴躁的喊声。

    “这什么菜,我不是说要打包那家餐厅的饭菜吗别家的饭菜我不吃”

    时陌停下了脚步,前几天他下班正好路过那家餐厅,就顺便打包了送过来,今天他下午在家,想着自己手艺不差,做的饭菜味道都不错,就没特意拐去餐厅,直接做了送过来。

    自己辛苦忙碌的心血被人嫌弃,时陌的火气就跟乘火箭一样,嗖嗖嗖地往上暴涨,大概因为对方跟自己有过节,又不是熟人的缘故,他的隐性坏脾气爆发了。

    他迈开大步闯进病房,抓起被谢文丢到一旁的盒饭,收回袋里,无视吃惊的谢文,问护工道:“请问你吃饭了吗”

    护工闻到饭香都馋了舌头,饥肠辘辘的肚子抗议地发出了低声的咕咕叫:“还没有。”

    “给,”时陌把盒饭递给护工,“我做的,虽然比不上某餐厅的大厨,但手艺还是不错的。你拿出去吃吧。”

    “谢谢,谢谢。”朴实的护工道了声谢,捧着盒饭开门出去了,病房霎时像被按下静音键,静得连呼吸声都大声得不可思议。

    “你来干什么”谢文大声喝道。

    “本来是给您送饭,但现在看来您不需要吃饭,您需要吃药。”时陌深吸一口气,像倒豆子一样把不满道出,“谢律师,您以为是谁帮您办的住院手续,谁帮您请的护工,您小儿子回校后又是谁给你送饭送菜前妻和大小儿子都不在身边,您还真把自己当成前呼后拥的老太爷了要不是谢展宏和谢锦程拜托我,您以为您还能吃到那家餐厅的饭菜给您吃饭堂的冷菜剩饭就不错了今天这餐饭,是我按照您的喜好,辛辛苦苦做的,您不吃正好,以后我都不送了,您就打电话叫外卖吧,我看谁帮您出去领,谁帮您付钱”

    谢文知道这些事是时陌办理,登时拉长了脸,语气更加暴躁:“时陌,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不好意思,谢长辈,”时陌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话还没说完,请不要打断。作为长辈应该知道谦让小辈、尊重小辈的对不对”

    “您宠小儿子我没意见,但麻烦您擦亮眼睛看清楚,小儿子在得知您住院后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不知道怎么办理住院手续,是我大老远跑过来帮他办的。前几天也是他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帮他送饭,我问他您有什么忌口,他说没有。相反,被你赶出家门大儿子知道你住院后,非常关心你病情,之后还拜托我送饭,告诉我您的忌口和喜好,您知不知道,您嫌弃的不仅是我做的饭菜,更是大儿子的心血”

    谢文恼羞成怒:“这是我们的家事,关你什么”

    “抱歉,话没说完,请不要打断我谢谢,”时陌干脆不给他插话,用比他大一倍的音量盖住他的嗓音,“是啊,我就一外人,所以我才敢说您。连我一个外人都看不过眼,忍不住插手了,您可以想象您糟糕到什么地步,对,我说的就是您。您自大,目中无人,自以为自己有本事了不起,觉得比您有本事的都是靠关系才爬上来的,所以您鄙视、唾弃您的大儿子,其实我看,您根本就是嫉妒他才能,不肯服输。您嘲讽、打压我,是因为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没钱没本事是吧我告诉您,今天你能站我前面,是因为您比我吃多了几年盐,要是再过几年,我保证跑到你前头,让你连我的影都摸不着。”

    谢文怒发冲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因怒到极致发不出声。

    “您说什么”时陌故意大声地盖住谢文声音,“我听不清,总之,既然您嫌弃我和谢锦程的心血,明天开始我不再送饭,麻烦您收买护工,让她帮你打饭堂的饭吧。当然,如果您叫得动亲朋好友帮您,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好心提醒您一句,要是别人过来看来您这孤孤单单的狼狈模样,我相信他们表情一定很丰富多彩。”

    “时陌”谢文重重地一拍床铺,可惜一掌下去,就跟拍在棉花上一样,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显得特别尴尬,“你百般接近谢锦程,吸引我们注意有什么目的,为了钱还是为了利益”

    “我的妈哦,您该吃药了吧”时陌捧腹大笑,眼泪都笑得蹦出来了,“您当你们家是开国库的,钱多到人人追在你们身后摇尾乞怜求施舍啊还是您以为你是万事通,人人求着您找关系我告诉您,我一样都看不上我看上的只有一个人,谢锦程”

    “你你们果然是那种关系”谢文的脸憋成了紫色,厌恶和疏离清晰暴露,“简直荒谬,败坏家门”

    “对啊,我们就是那种关系,”时陌毫不避讳地承认,倏然冷脸道,“但是这关您什么事呢您都把他赶出家门了,我跟他怎么样,都跟您无关。平时不关心儿子,涉及到您尊严和利益就指责儿子不是,您这父亲当得真好啊,我都忍不住想给您点十个赞,呵呵。”

    谢文气得鼻孔都喷出了怒火,眼看他要说话,时陌立刻打断他。

    “探视的时间到了,我毕竟是小律师,时间很宝贵的,一分一秒都是钱,”时陌故意看了眼手表,表上钻石的光泽晃得谢文眼都疼,“我要走了,谢大律师,再会。”他潇洒地打开门,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笑嘻嘻地道,“对了,您的住院押金、护工费和饭卡费都是我代为垫付的,我利息不高,年利率24而已,放心,凭证我都留着,您也不用花费心思找关系了,证据都是真实有效的。所以您是要自己还钱呢,还是要您的大儿子还钱要是您的大儿子还钱,你就欠大儿子一个人情,要是您还钱,您就欠我三个人情,哦,忘了,还得加上办理住院手续和送饭,那就是五个人情。谢律师是业内知名大人物,一定会诚实守信的对吧不然我们闹到法庭上,您面子就不好看了。”

    时陌潇洒地离开,小心地带上门,声音轻得很,衬得门内谢文愤怒的大吼特别响亮。

    、48

    离开医院,时陌憋着的一口气都松了出来,刚才真是吓死人,他第一次这么牛逼哄哄地指责他人,不过说出来后心里舒服多了,他立刻打电话给谢锦程紧张地道:“完了完了,刚才我气不过说你爸了,他不是律协主席么,他会不会弄死我”

    谢锦程忍俊不禁“刚才那么嚣张,现在却怂了”

    “我这是为了活跃气氛才故意这么说的,你以为我真的怕啊,我才不怕大不了,我回去做我的老本行。”时陌死不承认。

    “他也认识教育厅的人。”

    “我跟我爸去做生意。”

    “生意场上认识的人更多。”

    时陌还真的怕了,声音底气明显弱了很多“我去摆摊卖豆浆油条。”

    谢锦程笑声更明显“城管他也认识。”

    “那我还能干啥”

    “不用干,”谢锦程低声一笑,“做我的家庭煮夫。”

    “去去去,我可是新世纪奋斗型男人,才不干那种事。”时陌岔开了话题,“知道我说你爸什么了么你想不想听,想不想听”语气里的雀跃与期待之情都快穿过话筒,飞到谢锦程身边去了,谢锦程就算不想听,也得给他个面子说想听。

    时陌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了谢锦程,话音一落,谢锦程沉默了很久,等到时陌头顶的花儿都落了,才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道“谢谢。”

    时陌说不会看谢文,只是嘴上逞能而已,第二天他还是去了医院,只不过这一次他两手空空而来,让护工打饭堂的饭菜给谢文,他只在病房外咨询病情,交代护工一些注意事项。

    头一天,谢文还不肯吃饭堂的饭菜,结果从早上饿到下午,他顶不住了,晚上一边挑剔一边吃了,到了第二天中午,已经完全能接受饭堂难吃的饭菜,就是非常挑剔,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让护工一口气打很多菜回来,挑着喜欢的吃,不喜欢吃的就丢掉。

    当天晚上,时陌就故意让护工打他不喜欢吃的菜,整整一大碗白米饭,就几颗小碎肉能入得了谢文的眼,谢文瞪着那盘菜气得火冒三丈,偏偏护工一放下盒饭,就好像预感到他会发脾气一样开遛了,他没处可撒气,干脆就刨白米饭,可是光饭没菜没味道,他难以下咽,不得不夹起他嫌弃的菜,艰难地吞咽下去。

    第三天,尝到了饥饿的疾苦,他不再挑剔和浪费,护工打什么就吃什么,就是偶尔会忍不住嫌弃饭菜难吃。

    第四天,时陌休假,他早早就起来做豆浆,放了少数糖,再从外面买了几个小笼包,送去医院,把早餐交给护工的时候,他交代了护工一些话,也不知后来护工是怎么转告谢文的,自那以后,谢文就像历经磨难、脱胎换骨一样,脾气收敛了很多,没事做就会站在阳台边,看看外面的风景,或自己走出去散散心,晒晒太阳。

    时陌见谢文不闹腾了,他每天下午就抽时间回家煮饭做菜,熬制香浓的骨头汤,到饭点就给谢文送去。

    到第七天,距离谢锦程回来还有一天,到饭点,时陌如常地去探望谢文,向护士了解病情,从护士那得知谢文心情特别不好,可能特别想出院,在接受治疗时总会碎碎念着什么,不过护士都听不清。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家人多陪他说说话,让他开心一下,患者的好心情对病情很有帮助。”护士是这么跟时陌说的。

    时陌谢过护士,不由得叹了口气,想想谢文风光一时,病了却几乎没人探望,据谢展宏说,谢文亲戚要么在国外,要么久不联系,关系疏远,而他又好面子,没把生病的事情告诉亲朋好友,律所也只有几个亲信知道。曾经温暖的家庭,也四分五散,妻子离开,大儿子被他赶走,小儿子在国外读书,听护工说,小儿子就回国那天给他打过电话,之后没再联系过他。

    纵使在外面如何风光,到了病床上,也不过是个孤独的可怜人。

    虽然有的话很难听,时陌却不得不说,谢文会落魄到这种地步,是他自作自受,时陌可怜不起来。

    站在病房外,看到谢文将自己做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后,时陌刚打算离开,谁知一转头,竟和一个男人撞上了。

    “不好意思。”时陌小声地道歉,一抬头,正对上一张陌生又隐约有些熟悉的脸。

    这人年纪跟自己差不多,五官立体,英俊不凡,这张脸好像在记忆深处曾出现过,五官透着熟悉的气息,却又好像很久没再出现,被他淡忘了。

    “你你是时陌吗”对方竟然先一步认出了他。

    “呃,是的。”

    时陌挠挠脸颊,刚想问他是谁,只见他高兴地抱住时陌,用力拍了拍他后背“太好了,太好了,你真的是时陌我没认错人,兄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姜成啊”兴奋的大嗓门几乎穿透了整道走廊,连护士都不得不走过来提醒他小声一点。

    “姜成”这两个字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时陌登时双眼放光,大吃一惊“姜成,你是姜成”

    “是啊,你还记得我,兄弟,太好了”姜成像个大男孩一样,激动地雀跃起来,配上他一身正统的衬衫、西裤打扮,模样滑稽又可爱。

    姜成是时陌从小到大的玩伴,比以前有钱时结交的狐朋狗友不同,姜成是时陌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可惜的是,两人上了高中后,姜成到国外读书,由于一些客观原因,两人失去了联系,之后再也没见过面。

    没想到时隔十年,竟然能重见,两人怎么不激动。

    姜成拉着时陌到旁边坐下,眼里都扬着泪光“我找了你很久,都没找到你,后来才从老同学那里打听到你电话号码,谁知道你竟然换了号码,我就再找不到你了。我告诉你,我接手我爸的生意,把生意越做越大,现在是房地产的大老板了,我可以跟你们家合作了你不知道,我一直想追上你,做了多少努力,现在我能跟你并肩走了哈哈哈”

    时陌笑容凝滞在了脸上,姜成出身在普通人家,而他曾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姜成为了能追上两人之间的差距,发奋努力要在将来成为有钱的大老板,跟他站在同个高度。谁知时过境迁,当年努力的男孩发家致富,当年站在顶端的人却跌落深渊。

    时陌笑得特别僵硬“我们家不做房地产生意了”

    “那做什么生意”姜成没发现时陌的不对劲,好奇地追问。

    时陌不自然地调侃道“我家出了事,现在是穷光蛋一个。”

    “怎么会,你家那么有钱,当年可是本地富豪榜上响当当的大人物,现在肯定更有钱了。你就别虚心了,兄弟。”姜成拍了拍时陌的肩头。

    时陌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岔开话题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们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真是,你虚心什么呢。噢,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跟我合作对不对,兄弟,不讲义气哦,我现在可是真正的大老板了。不信,到时候我带你参观参观我们家在这里开的分公司。”姜成简直神经大条,完全没意识到气氛不对劲。

    时陌倏然握紧了拳头,大老板、分公司,这些刺眼的字眼仿佛嘲讽他一样砸进耳里,嘲讽他风光不再,如今不过欠一屁股债的穷鬼,时陌脸色更难看了:“我们换个话题行不行”

    姜成莫名其妙:“怎么了,我们不是聊得正好吗好好好,那我们说别的,我好久没见你爸妈了,我记得你妈烧得一手好菜,可好吃了,改天去你家尝尝你妈的手艺啊,我妈最近跟我爸旅游,带回来一瓶威士忌,那不是你爱喝的酒吗顺便带去你家一起喝个够。”

    时陌的脸唰地变白了,感觉全身血液在一瞬间被剥离开来,仿佛即将腐朽的木乃伊,失去跳动的心脏,只留下枯萎的躯干,丧失灵魂。眼前冰冷的走廊充斥着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就像招魂的白无常,拿着恐怖的针筒走入病房。

    “妈妈”,这个被他尘封在记忆里的词喷涌跃出,医院,这个熟悉的地方,他清楚记得四年前的冬天,他就是站在icu的病房外,冷冷地看着医生围绕在母亲病床边,然后无奈地、痛心地摇了摇头,遗憾地走出来告诉他,我们尽力了。

    他离母亲的病床只有短短一百米,可是他不能进去,也看不到母亲,只能听到冷冰冰的起搏器,一声、一声,以极其悲哀的力度维持着母亲微弱的生命。后来,他不记得自己用怎样的声音说出停止起搏器,放弃抢救的话,也不记得自己哭了没哭,就记得那天,医院的灯特别刺眼,白得就像天堂一样可怕。

    从此,在医院提起母亲成为他的忌讳,一旦被人提起,他会彻底崩溃。

    “可不可以不要说了”时陌痛苦地捂着脸,“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我要走了。”

    姜成拉住他:“为什么你是怎么了,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怎么那么快就走了”

    “我说了不想说话”时陌猛地甩开他,大声道,“你说够没有”

    姜成被吓懵了:“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只是关心你家和妈而已啊”

    “够了”时陌大吼,“我爸公司破产了,我妈已经病逝了你还想我说什么,说什么”他意志彻底崩溃,曾经不如他的人,高高地站在金山银山上,幸福美满,而他却摔落悬崖,在债务的泥泞里、在失去亲人的痛苦里挣扎,他的尊严与坚强在一瞬间被碾碎,心灵遭受前所未有的创伤。

    家变后,他一直都是笑着的,用开朗与乐观坚强地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因为他答应过母亲,要代替她笑看这个世界,于是他忘了哭,忘了悲伤与痛苦,甚至忘了潜伏在心底深处的渴望与羡慕他渴望丢弃巨债,一身轻松地过正常生活,他羡慕别人随便花钱,不用考虑攒钱还债,更羡慕姜成这样,事业走向巅峰,一家生活幸福。

    他不是圣人,他没有广阔的胸襟接受曾经的好友,以一种不平等的身份地位出现,看着他的狼狈哪怕他知道好友是无心的。

    “天啊,发生了什么”姜成吃惊地追上去,“怎么会这样。时陌,你别生气啊,我不知道,我无心的”

    突然,一道身影从身后穿过,猛地抱住时陌,挡住了姜成。

    、49

    熟悉的拥抱,更熟悉的气息,就像初春的一缕和风,令冰雪消融,令百花齐放,令这寒冷的可怕的世界洗去苍白,变得多姿多彩时陌吃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尘埃落满他风尘仆仆的英俊脸庞,却挡不住他如阳般耀眼的光芒。

    “谢锦程,”时陌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声线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明天的飞机吗”

    谢锦程心疼地在时陌发顶落了个吻,无比温柔地松开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抚平拳上的颤意:“我在这里,我就是你的家人,你的财富。”

    时陌差点落下泪来

    又是这样,谢锦程又是这样,在他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给他最坚定的怀抱与安慰。那一刻,他觉得痛苦、穷困都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谢锦程还在在他需要的每一瞬间。

    他苦涩地锤了谢锦程胸口一拳:“你回来那么早干什么,看我笑话啊”

    谢锦程握住他的手,亲昵地亲了亲手背:“看你睁眼说瞎话,明明拥有世上最值钱的财富,还说自己是穷光蛋。”

    “什么最值钱的财富”

    “我。”

    时陌一愣,反应过来就笑了:“你要不要脸,有你这么自恋的么你以为你很值钱啊,你现在也是穷光蛋。”

    谢锦程满不在乎地道:“穷光蛋配穷光蛋,负负得正,我们在一起就是土豪。”

    “你不要脸,我还要。”时陌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他看向一脸呆滞全程围观自己秀恩爱的姜成,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姜成抱歉,有时间再聊,你留下我联系方式吧。”

    “时陌,你”姜成瞠目结舌,刚想问他们俩这么暧昧是怎么回事,倏然收到一股可怕的视线,就像被狼盯上一样,不寒而栗,舌头就跟打结似的杵着不敢动了。

    “请注意,你无心的言论,可能会给他人造成极大的伤害。在不了解情况,对方明显又不愿告知前,请不闻不问。”谢锦程的话语充满威慑力,姜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话来。及至此刻,他大概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来,他叹了一声,留下时陌联系方式后,走向谢文病房:“我看一下谢叔叔就走。时陌,对不起啊,我真的没想伤害你。”

    “以后请注意点,或许你认为你没有说错,你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当然,但对别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请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同样的场景与事情放在你身上,你会有怎样的想法。”不等时陌发话,谢锦程抢白道,“再说一句,病房里的谢叔叔,刚才的事您也听到了,这段时间,来送饭、了解病情、支付费用的都是时陌,请您以后说话也注意点,以前那种老套又卑劣的打压方式,请冲着我来。如果你还把我当亲人的话,也请将他视为亲人。”

    病房里的谢文站在窗台前,望着下面一位被儿子搀扶着散步的老爷爷,很久没有说话。

    谢锦程带着时陌走了,姜成进病房探望谢文,紧绷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他父亲总说他不懂看人脸色,神经大条,他还不当回事,认为人与人之间,只要是好友就应体谅并原谅他的粗神经,没想到竟然因此伤害到了最好的朋友。他觉得“愧疚”两个字,根本不足以表达他对自己的唾弃。

    “你觉得愧疚吗”谢文负手站在窗口前,目光远放,不知在看什么。

    姜成头低低的,闷闷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愧疚你并没有说错。”

    “是啊,我没有说错,我只是关心他而已。但是啊,”姜成苦涩地闭上眼,喃喃地重复谢锦程的话,“或许我认为我没有说错,我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当然,但对别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那个人说要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我想,如果有人提起我从有钱人变成穷人,最亲爱的母亲过世的事,我也会疯的吧。”

    谢文没有再说话,他看着窗外的老人,老人蹒跚的步履在走道上印下一个个足迹,然而老人并不孤单,因为老人足迹旁还有儿子的脚印。

    谢文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就没有一个可以搀扶他的人了,妻子、儿子都离他越来越远,就是宠到掌心的小儿子,也常常跟他观念不和闹矛盾。

    他突然想起大儿子的小时候,他曾拉过大儿子的手,又软又好捏,长大后呢那软乎乎的掌心有没有长出茧子,手感还像不像以前那样滑嫩他根本不知道,因为这双手在很多年前被他甩开了。

    他想起前天早上,他吃到了喜欢的豆浆和小笼包,心情十分愉悦,他问了护工,这是哪里买的。护工的回答,他至今难忘。

    “时律师要我跟你说,豆浆是自己做的,小笼包是外面买的,请不要误会,他之所以会买中你喜欢吃的东西,是因为有个人告诉他你的喜好。那个人曾经说过一句话,请你仔细听着,并用心记在脑里,那人说我最大的愿望,是我希望能再病一次,让父母再喂我吃药,哄我吃粥。我宁愿牺牲我的健康,换取这短暂的幸福。时律师还让我告诉你一句现在那个人已经不需要你了,我会代替你喂他吃药,哄他吃粥,你不配让他牺牲健康。”

    那一刻,谢文定然望着桌面难吃的药,送到嘴里的豆浆都变得苦涩起来。

    他以为父亲批评儿子天经地义,以为父亲嫌弃儿子理所当然,却从来没想过,这种无心之举会给儿子造成怎样的伤害。他知道大儿子比自己出色,比自己更努力,但是他从来不敢承认、服软,他害怕一低下头,头上的王冠会掉。他啊,不过是用名为尊严的城墙,伪装自己的软弱,也不过是个害怕失败的鼠辈而已。

    他应该因此感到愧疚吗不,他的自尊不容许他愧疚,他只是后悔了而已。

    后悔曾经用语言暴力残忍地伤害大儿子,后悔将那双软乎乎的手甩得越来越远,后悔酿下苦果以致大儿子用陌生的“谢叔叔”称呼自己,以致他们明明相隔只有一扇门的距离,却没人走进去或走出来。

    这个孤单的病房,实在冰冷的可怕。他多想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啊,可是,又有谁来搀扶着他呢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年轻人的身影。这个人总是偷偷站在病房外,隔着窗帘看他病情,总是恶意地让护工打饭堂难吃的饭菜,却交代护工要打什么菜不能打什么菜,还总是在病房外长久等候,在护士出来时,第一时间询问病情。

    明明不是亲人,却比亲人还尽心尽力,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锦程原是定于明天回来的,但大概是归家之情心急如焚,事情办得特别快,也很顺利,让他腾出了大半天的时间,他立刻改签动车赶回来了。多亏了他及时赶回,时陌本来糟糕的心情在他温柔的安慰下,恢复得特别快,一到家就活蹦乱跳地把一身臭汗的他踢去洗澡了。

    看到谢锦程进了洗手间,时陌鬼鬼祟祟地瞄了一眼,偷偷摸摸地跑回房间,麻利地打开电脑,插入u盘,打开“最爱的人”文件夹。

    一张张精美的照片顿时呈现眼前,母亲的温柔体贴,母亲对这世间的爱,一一凝固在照片里,用年轻不变的笑容凝望着电脑前的孩子。

    “妈,好久没看你了,你在天堂过得还好吗”时陌微笑着伸出手,与照片里母亲的指尖相触,有些发热的电子屏幕传来温暖触感,就像亲密接触的人体体温,暖到了心坎这是他最喜欢的沟通方式,只有这样他才感觉到母亲还在身旁。

    “爸现在争气得很,人也精神了,你不用再担心他了。我啊,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找到了对我很好的恋人,他也很帮助我,只是他是个男人,我要对不起你们了。不过你说过的,要我开开心心地过日子,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所以你一定也会祝福我们的,对不对”幸福的笑容挂在脸上,时陌坦然地深吸一口气,关掉了放大化的照片,从电脑的隐藏文件夹里复制出几张精美的照片,放入“最爱的人”文件夹里,与母亲的照片并列排放。

    “妈,对不起了,以后我最爱的人就有两个了,一个是你,另一个是他。你也想见见他的,对不对你看,我把他照片放你旁边了,你好好看看他,是不是很帅不过没有我帅就是了。他也有很有钱,保证能让你儿子过上好日子,儿子我还欠他一大笔钱呢,不过妈你放心,我会尽快还清债务的,”时陌对着电脑里的笑容,苦涩地笑了笑,“我不想再当欠债的穷人了,我要尽快还钱,早日脱离跟他的债权债务关系”然后,恢复平等的恋人关系。最后一句话,他偷偷地藏在了心底。

    文件夹里,罗列着一张张清晰的彩色照片,其中几张照片名称格外醒目

    “最爱的人:谢锦程”

    而半开的房门外,一个人静静地立在那里,恰好听到了最后那句早日还债,脱离关系一个被压在心底的想法,在谢锦程心底萌生,然后开枝散叶,长成不可撼动的参天大树。

    、50

    由于谢文住院,东信资产公司的金融借款合同纠纷案件就不得不更换诉讼代理律师,这个案件与另案的案外人执行异议之诉在同一天上下午证据交换,次日上下午开庭,大量的证据质证与长篇大论的意见,把时陌累得都快瘫了,谢锦程特意抽了两天的空,在下方旁听,陪同时陌开庭。

    金融借款合同纠纷案还好开,到案外人执行异议之诉案就头疼了,原告是六百多位户主,到庭的就有一百多人,你一言为一语,叽叽喳喳嚷个不停,令整个法庭都充斥着烦躁的吵嚷声,秩序混乱,尤其有的人情绪激动,喊声特别激烈,既骂法院无情,又骂东信公司无义,无形中给时陌造成很大压力,也使他情绪变得很烦躁。

    每当时陌顶不住的时候,都会看向听众席,谢锦程总会竖起一个大拇指,点点头,给时陌无声的打气。这是时陌的精神动力,靠着这一份鼓励,他顶着嗡嗡嗡吵闹的脑袋坚持到了最后。

    最后一天下午七点才开完庭,将近八点才签完厚厚一沓的笔录,时陌饿得前胸都快贴后背了,没有力气的双脚都像插着翅膀,飘得快要飞了起来,走出法院,他摸着扁下去的肚子,痛苦地哀嚎:“啊,要死了,怎么这个一审案这么头疼啊,你以前接那么多大案,是怎么熬过去的”

    谢锦程拧开一瓶水递给他:“习惯就好。”

    时陌一口水差点咽不下去,有这么安慰人的么,简直就是炫耀,一点也不可爱。

    谢锦程揉了揉时陌的脑袋,语重心长地道:“你总会有这么一天,早点习惯得好。”

    时陌龇牙咧嘴:“你怎么知道万一我做不好又被人投诉了呢”

    “你被投诉过很多次”说到这个问题,谢锦程也有点好奇了。

    “才没有,也就李家那次,毕竟我是安分守己的好公民。”

    “那还担心什么”

    时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把水丢给谢锦程:“担心有傻帽的当事人。”

    “嗯”谢锦程喝了一口,“说说。”

    “我转正的第一个案件是合伙纠纷,代理两个当事人打了一审、二审,二审又发回重审,当时我经验太少,发回重审后我说要继续委托我代理,就要重新签合同,当事人不肯签,说继续用原来的合同就行,他都认,我就没签新合同,毕竟内容都一样。发回重审后,我又继续代理了发回重审的一审、二审,再到申请再审,最后帮当事人执行完毕,结果被坑了,当事人只给第一次一审、二审和第二次申请再审的律师费,发回重审的一审、二审,他们认为属于合同约定的一审、二审范畴,不用给。

    为了这个问题,我和律所主管跟当事人协商了很久,其中一个当事人同意支付一半律师费,另一半要由另一位当事人给。另一位当事人坚持认为应该只给一笔,咬死不松口,后来没办法,律所把这个当事人起诉了,一审判赔,当事人不服上诉,二审维持原判,申请再审又被裁定驳回,这事才了。这事我也有责任,律所也扣了我部分工资,用于补偿律所为了这场官司的部分费用开销。”时陌不满地嘟囔,“关于发回重审后是否签订新合同的问题,其实我也问过蒋敬,他说没必要,我就信了,现在想想,做这行不但要防傻帽的当事人,还得防同行。”

    谢锦程愣然地看着时陌,好似他刚才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道:“关于这个案件,我略有耳闻,但听到的版本跟你说的不太一样。传说是你第一个案件得罪了当事人,被当事人起诉,你给当事人赔款。”

    时陌嘴巴张成了“o”字型,顿时破口大骂:“这是哪个王八羔子传的明明是当事人得罪我和律所,我就是一个无辜的美男子”他一顿,看到谢锦程尴尬的脸色,意识到了不对劲,“噢,你信了对不对,你信了这个传闻对不对”

    谢锦程看向夜空:“那时候还不认识你。”言下之意,就是信了。

    “你不信任我”时陌气得瞪眼,“你完了你完了,我生气了,你要怎么赔偿我”他又惯常性地掏出手机,打开放得最显眼的计算器,眼看又要算出一笔时间账单,谢锦程无奈地握住他的手,拉他往小电驴走。

    “请你吃大餐,再抵扣十万欠款。”

    “不错,这个道歉还算诚恳,原谅你了。”时陌厚颜无耻地摸出车钥匙,打开车锁,坐到车上,拍了拍后座,“带你去个好地方吃。”

    好地方离法院远得离谱,小电驴开了近四十分钟才到,这时候已快到九点,餐厅都开始上夜宵了。

    时陌抓着菜单,一口气念了好几道菜,无一例外,都是谢锦程爱吃的。

    不等谢锦程点菜,时陌啪地一声阖上菜单,交回服务员:“好了,就点这么多,晚上少吃点,毕竟我要保持八块腹肌的好身材。”

    谢锦程似笑非笑地盯着时陌那平坦的腹部,无奈地站起来,借口去上洗手间,实际上去总台换了几样时陌喜欢吃的菜。时陌这个人,关心人和为人家好从来不说,只会用行动表明。

    菜上来了,时陌吭吭唧唧地怪谢锦程换菜,嘴上说把他喜欢的菜都换了,实际心里甜得流油,饭都吃多了一碗,菜也吃得一点不剩。

    一餐饭后,时陌竟然还打包了一碗新鲜的绿豆糖水,还特意叮嘱厨师少放糖。心有灵犀如谢锦程,立刻明白时陌想干什么了。

    将打包好的糖水递给谢锦程,时陌拍拍他肩头道:“这么晚了,没时间回家煮了,他特别爱吃这家餐厅的东西,带去给他吧,他挺想见你的,只是拉不下脸而已。”

    “他想见我”谢锦程讽道,“这并不好笑。”

    “我认真的,没骗你,看我真诚的帅眼神,”时陌指着自己的眼睛,眨呀眨,“你不知道,很多父母都是这样,随着年龄增大,越来越觉得批评子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子女不得顶嘴,要没有怨言地承受,这才是孝顺,所以越是接触父母越多的孩子,越会被嫌弃,被指责。但是相信我,越是这样,你们的感情越深厚,当父母出什么事时,第一个想到的肯定会是你,最舍不得、最怀念的也是你。”

    “我爷爷对我爸也像你爸对你这样,爷爷经常嫌弃我爸,当众说我爸不是,偏偏我爸是老大,什么都得做,我爸也经常跟爷爷吵架,可是爷爷走之前,一直念叨着说要见我爸,吃我爸做的饭菜,在icu见到其他人时,爷爷都流泪了,偏偏见到我爸时,他一声不吭,说自己一定会跟病魔抗争到底。爷爷快不行的时候,我爸在路上碰到堵车赶不过来,爷爷最宠爱的儿子已经来了,大家都以为爷爷见到了最疼的儿子,心愿已了,可以瞑目,谁知道爷爷一直死撑着一口气,直到爸爸赶到,握住爸爸的手,才笑着离开人世。很奇怪,对不对爷爷在见到我爸前,眼里含着泪,见到我爸时,却是笑着的。爷爷他啊,从来不在我爸面前说他的病痛,也从来没说要放弃治疗的话,他把希望、把最好的笑容留给了我爸,却把绝望与眼泪留给他最宠的儿子。”

    时陌苦涩地看着那碗热腾腾的糖水,热气蒸得他眼角都快流出液体来了:“我妈走后,我爸也曾拿我出气,骂我、嫌弃我,我都没有顶嘴,由着他,因为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在乎我的,如果我只是个陌生人,他根本不会拿我撒气。谢锦程,人生就这么几年,父母也没有多少年了,我不是要你回去接受父亲责罚,而是想告诉你,别让下一次见面成为遗憾,该用怎样的方式继续跟你父亲相处下去,还是得看你自己。”

    谢锦程没有再说什么,他拎起糖水,摸了摸时陌的头:“走吧。”

    到医院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安静的走廊只听得到他们两人的脚步声,走到病房前,刚想进去,却听里面传来谢文低沉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

    两人面面相觑,谢文发现他们了

    、51

    病房里响起高跟鞋声摩擦地板的尖锐之声,女性的声音接着响起。

    “是啊,我就来看你笑话的。”

    谢锦程蓦然拉住时陌的手,他听出来了,那是他母亲程佩的声音。

    空气因子诡异地凝结起来,病房里紧张的对话还在继续。

    “看够了么,看够了就走。”

    “我挺想看够了,潇洒地就走。不过难得见你这么狼狈,不多看几眼怎么行你自从醉心赚钱后,就东奔西跑,丢下家庭不管,现在你拿着大把金钱,却买不来健康和陪你的人,感觉怎么样”

    “你是在嘲讽我么”

    “当然,不嘲讽你嘲讽谁”原以为病房内即将上演一场唇枪舌战的大战,却听程佩叹了口气,低声道,“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你,我跟你半斤八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钱和利益就蒙蔽了我们的心,对大小儿子不闻不问,还把批评大儿子当成家常便饭,就因为我们工作压力大,心情不痛快,需要泄愤而已。”

    病房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得几乎能听到程佩微不可查的低声叹息。

    “我挺想来笑话你的,不过看到你的样子,我想,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也躺在病床上,也会像你这样孤单的吧。老实说,我们吵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离婚对我们来说,其实是最好的结果。离婚后,我去了很多地方旅游,见到了很多平常见不到的东西。有一次吃饭,我看到有一家人给老人做寿,子子女女围绕在老人身边,给老人祝寿、夹菜,老人也给小辈们发红包,那欢乐的场景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他们的,一家欢乐融洽,还有子女照顾,再看看我们,除了财富和地位,还拥有什么钱啊,买不了健康,买不了幸福。我们对锦程不好,没资格要求他以后会赡养我们,展宏的心都飞向了国外,以后可能不回来了,最后能陪着我们的只有孤独,但是我们那么潇洒地放手了,锦程和展宏呢我们都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在他们最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们给他们的是无止境地争吵,还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程佩长长一声叹息,“我们造的孽,种下的苦果,我们自作自受,但人生不长了,我们是不是该留点幸福给我们的儿子,尤其是亏欠多年的大儿子”

    病房骤然安静下来,很久都没有声音,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才听到谢文轻轻地说:“我一无所有,只剩下钱了。”

    “我也是。”

    病房没再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此刻是什么表情,谢锦程与时陌都看不到。明明走廊的灯特别明亮,病房里却黑得像无尽的黑洞,将所有光明吸食进去。

    其实他们还有一样东西关爱。然而他们没人说起,也没有勇气说起。他们清楚知道,他们已经丧失了关爱的资格,从谢锦程离家的那天起,这个家的所有人就走向了四分五裂的不归路,再也回不了头了。

    这一句愧疚,终究是太迟太迟了。

    谢锦程将手里快冷掉的糖水挂在门的手柄上,轻轻地拉着时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这样对他们一家人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因为自尊不允许他们低头,所以没有人会先捅破那层隔阂,就这样挺好,让他们怀着愧疚,让他自己怀着思念,相念不相见吧。

    时陌看看谢锦程,不明就里地挠了挠头:“你不进去”

    “没必要,知道他们的想法就好。”谢锦程平静地说。

    “虽然我不是很懂你们家的情况,但是这样真的好吗这是一个可以让你们和解的好机会诶。”

    谢锦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他们不会道歉,我也不会再服软。”

    “这样啊”时陌想了想,突然拽住谢锦程往回路走,“既然你们开不了口,就让我来吧。”

    其实对于谢文两人的所作所为,时陌目前还无法原谅他们,长年累月的伤害不是三言两语后悔就能治愈的,但是他知道,谢锦程需要他们,谢锦程非常需要父母的关爱和完整的家,弥补多年来心灵上的空缺,而这恰恰是时陌这个外人无法填补的,因此时陌带着谢锦程回到了病房。

    时陌拎起那袋糖水,敲了敲门:“你们好,外卖夜宵的,我们进来了”然后他迎着谢锦程愣住的目光,大胆地开了门。

    病房内只开了一盏暗淡的床头灯,恰好将床边两人吃惊的神色映得清清楚楚。

    “你”谢文话没说完,看到谢锦程,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沉默是目前最能形容当前情况的词汇。

    时陌把糖水放到桌上,礼貌地叫道:“叔叔阿姨好我是来送夜宵的,大家都在,就一起吃吧。”说完,他很自然地走到旁边,把糖水倒到碗里,摸了摸碗壁,笑嘻嘻地道,“糖水冷了,我去加热一下,你们等会哈。”说完,他迅速关门遛走,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人。

    没有人率先打破沉默,三人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是最亲的家人,血缘紧紧联系在一起,却落至无话可说的地步,多么悲哀。

    很久以后,程佩叹了一声:“那是谁”

    “我恋人。”没有犹豫,没有迟疑,谢锦程说出这三个字时,带着自豪与骄傲。

    程佩震惊地张了张嘴,她看向谢文,却见谢文面无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厌恶,似乎早就接受了这个意外闯入他们家庭的陌生人。

    程佩摸不清前夫的想法,她不敢相信地问谢锦程:“你是认真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我不会改变心意。”

    程佩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她问谢文:“你能接受”

    谢文深深地闭上眼,没有说话,用沉默给了回答。

    作为一位自尊心强的父亲,他应该愤怒地反对,臭骂儿子一顿,可是,他没有反对的资格了。他亲手把大儿子赶出了家门,大儿子对他来说,已经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而时陌呢在没人探望他、照顾他的时候,是时陌不计前嫌,默默地帮助他。

    他终归是欠了谢锦程和时陌的。就像程佩说的,人生不长了,他留给大儿子的只有痛苦,是时候该给大儿子幸福了。

    时陌正好走进来,他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说话,他立刻打圆场,把装糖水的碗盖打开,再用一次性纸杯装了两杯,分别递给程佩和谢锦程,大碗递给谢文:“趁热快吃啊,别等冷了再吃,这是叔叔你最喜欢吃的那家餐厅打包来的。”

    热气从碗底、杯底传入掌心,这个冰冷的病房顿时有了温度。一家三口定定地望着手里的糖水,青色的绿豆在水面打着旋儿,随着风拂慢慢荡漾开去,心也仿佛被风洗礼,阴霾逐一驱散。

    谢锦程将自己那杯递给时陌:“你不喝”

    “我饱着呢,”时陌摸摸圆滚滚的肚子,“你喝啊,叔叔阿姨也快喝。”

    谢锦程眼底露出淡淡笑意,时陌啊,总是这样,在小细节中让他感动,如果不是时陌,大概他与家人就从此陌路了吧。他微笑着将糖水喝了一半,剩下的递给时陌:“喝点,祛火。”

    “噢。”时陌捧着杯子,慢慢地喝下去。

    谢文夫妇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一起端起手里的糖水,慢慢品尝。

    这碗糖水真甜啊。

    “同喝一碗糖水了,以后还是一家人。”时陌帮他们收拾碗杯,一顿,突然想到自己也喝了糖水,连忙解释,“呃,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你们。虽然你们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但是你们血缘关系还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说的,没必要闹那么僵,长辈不年轻了,受不了刺激,小辈也有工作和生活压力,承受不了打击,大家相互体谅一下吧,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家人啊,不是一家人能在一起,吃同一碗糖水吗”

    一家三口同时一愣,神情复杂地看向时陌。

    时陌背着他们收拾碗去了,没发觉他们的视线,还在自说自话:“我觉得你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你们表达情感的方式不对。那改改就好了啊,又不是杀人放火挽回不了,干嘛死不肯改呢面子很薄的,一撕就能破,比如坐在一起喝杯酒,吃碗糖水,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你们是家人,不是陌生人,很多情感不用说,也能明白的对不对我也不知道我这个外人为什么要跟你们说这么多,我只是只是希望你们能珍惜家人,”“哗”他突然开大了水龙头,苦涩地望着被水冲洗的碗,衣服都被溅起的水淋湿了,“不要等到失去了再后悔家人是很宝贵的,不要将人生仅有的时间用来与家人争吵,哪怕你赢了,你也输了与家人的感情。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们,你们还能一家人坐在一起,而我”

    他蓦然握紧拳头,抓着碗的手猛烈地颤抖,他的声音悲哀而无助,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孤零零地只剩一个人:“我最后悔的,是我妈病倒前,我因为工作不顺跟她吵了一架后来,我就在这家医院送她离开了后悔与愧疚,都换不回来失去的亲人,你们没失去过,不知道那有多痛苦和绝望没有人能预料到分别什么时候到来,但我希望你们能在分别到来前,珍惜每一天、每一个人。”

    一只手从他后背绕过,替他关上了水龙头。温暖的怀抱紧紧贴着他颤抖的身躯,温柔嗓音跟着响在耳畔:“回去吧,时间会治好我们的伤口。”现在时陌触景伤情,实在不适合再待在这苍白的环境里。

    时陌点了点头,一边看着谢锦程替他洗碗,一边自嘲地笑笑:“好搞笑,明明是我劝你们,怎么变成我自言自语地说故事了呵呵,这故事是假的,只是为了博取你们同情才编的,你们该不会信了吧”

    言语里的真情实感、殷切期盼,真真实实地流露出来,暴露在每个人都呼吸着的空气里,时陌啊时陌,他不过是用坚强的借口来掩盖自己不为人知的心伤而已,如果不是真心希望他们一家和解,他又何必剖开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再撒上痛不欲生的盐巴呢

    谢文和程佩深深地闭上了眼,或许时陌说得对,是时候该改变了,不要让自己将来后悔。

    谢锦程也很明白,时陌这一席话打破了他们的僵局,相信父母都会明白其中深意。现在,相对而言,他更担心时陌。他拥紧时陌,拿纸巾帮他擦干了手,带着他就要离开,走到门口,他蓦然停下,嘴唇动了动,有些生硬地说出一句:“爸、妈,我们先走了,时陌状态不好。”

    霎那,父母热泪盈眶。

    这一声“爸、妈”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了。

    两夫妇眼底含泪,欣慰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笑着说:“慢走,注意安全。”

    然后他们看了看彼此,不再年轻的脸上都纵横着岁月的皱纹,曾经光泽透亮的黑发也掺杂起了白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老了,等到将来,能陪自己的,肯跟自己吵架的也就只有对方了吧真是寂寞又欣慰啊。

    、52

    “爸妈复婚了。”半个月后,谢锦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时陌当时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吹着空调啃雪糕,一听这消息,立刻匆匆地跑到厨房拿个碗放雪糕,也不吃了,激动地竖着耳朵听八卦:“你爸不是还在住院么那么快就复婚,这是要玩医院羞耻y啊”

    谢锦程给他脑袋来了一个榔头:“想什么最近看gv看多了”

    时陌摸摸脑袋,气鼓鼓地瞪眼道:“怪我哦最近是谁下了一堆和谐的片子给我看”

    “一切为了提高你的技术。”谢锦程说得很有道理。两人保持亲密的关系已经很久了,次数也不少,可时陌的技术仍差得吓人,于是他非常善意地给时陌看了很多教育片,让时陌学习人家的技术,提高自我水平。

    “我技术好得很下次你躺好来让我上,我让你见识见识我大男人的雄风”

    谢锦程双眼登时一亮“原来你喜欢坐上来,自己动。”

    “啊呸,”时陌嚷嚷,“你要脸不,要脸不我是说换我上你”

    “嗯你说你很喜欢骑乘式”谢锦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他突然吻住时陌,堵住那张要反驳他的嘴,“我很高兴听到你说你喜欢这个姿势。”

    “唔唔”时陌猛地张大嘴,又是手推谢锦程又是动舌头挣扎,但力气终究差了点火候,被谢锦程吃得死死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手脚也被禁锢在谢锦程怀里,动弹不得。

    很久以后,谢锦程才满足地放开被吻得近乎晕阙的时陌,揉了揉他红肿的唇“今晚我们就来体验一下你喜欢的姿势。”

    时陌只剩下吐舌头,翻白眼的气了。

    闹够了,谢锦程抱着时陌,喂他吃那碗快融化的雪糕“爸恢复得不错,昨天出院了。今天他们才登记复婚,爸妈叫我们今晚一起回家吃饭。”

    时陌最近工作特别忙,出差也出了好几次,去医院照顾谢文的重担就交到了谢锦程身上,或许是因为那碗糖水的功劳,父子俩的心越走越近,父亲不再冷脸骂儿子,儿子不再冷眼相对,两人常常会讨论案件,聊聊工作上的事情。偶尔程佩下班也会来探望谢文,一家三口时隔二十多年终于有了家的样子,其乐融融。

    能有今天的温馨,都是时陌的功劳。

    谢文两夫妇也将时陌视为了家人看待,复婚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谢锦程,要他一定要带时陌回家吃饭。

    时陌感动地吸了吸鼻子,故意装作热泪盈眶的样子抹了抹眼角“哇我太感动了,你终于有家了,那你可以不用住这里了对不对可以把床位让给我了对不对”

    “想得美,”谢锦程毫不留情地戳破时陌的幻想气泡,“这是我们的婚房,我就住这里,你要给我暖一辈子的床。”

    “你不觉得我占你一辈子的床位,显得很拥挤吗”时陌自说自话,“我觉得所以为了社会主义和谐事业的发展,你应该慷慨大方地让出床位,回你家去睡。”

    “我房租很贵。”

    “我帮你调解了一件民事夫妻纠纷案件,按照你们家的家产,涉案财产标的额应该有几十亿,唔”时陌精明地按下计算器,“算你们家家产有99亿好了,取个好兆头,不用客气,那么律师费就是这个数字”他把算好九位数字呈现到谢锦程面前,“所以我已经清偿了所有债务,你还要给我一大笔钱。”

    “算得不错,”谢锦程点下清除键,“可惜这笔律师费属于夫妻共同财产,我也有权使用。”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45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