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潇怔了一秒,晨曦中,浪花盛开,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
然后钻入水里,游荡着,不自觉想起很多事,遗忘的,刻骨的,欢喜的,哀愁的,全被绝望一次次涤荡洗净,此时都不重要了。
最后,他迷茫地想,活要见人,死还要见尸呢。
岸上,人们匆匆救援,邢睿瑜对手下说“让燕子潇上来吧,别找了。”
手下走到船边,准备跳海,突然眯起眼睛,大声叫喊“那里,你们快看那里。”
邢睿瑜立刻拿起望远镜,逆光望去,邢天孤零零正抱着一个废弃的轮胎,虚弱浮在海面上。救援的人开船奔去,捞起邢天,邢睿瑜看到弟弟浸泡在海水里的半张脸翻出带血的肉花。
邢睿瑜再也控制不住,放声痛哭。
邢天也不记得他是如何死里逃生的,跳海后,小孩身上的炸弹霎时启动,他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只凭借求生的欲|望,争分夺秒排除小孩身上捆绑的炸药。
后来,炸药在水里爆炸,效果虽比在地面上减弱不少,但依然形成比水压高几十倍的冲击波,邢天被弹出很远,一头撞在坚固的礁石上。
海底废弃的垃圾被水波冲起,意识昏迷前,他随手抓住一个物体,把命交给上帝决定。
就这样,活着固然好,死了也不后悔。只愿他爱的人了无牵挂,长命百岁。
两个月后,已是入伏盛夏。
杨柳依依,蝉声高鸣,邢天捂住耳朵,崩溃道“啊啊,吵死了。”
阿旭剥开一个棒冰,在邢天眼前晃一圈。
邢天眼睛发亮“给我吃的。”
冒着凉气的棒冰最终落入阿旭嘴中,阿旭大快朵颐,含糊不清道“医生交代了,你不能吃凉的。”
“一口,就一口。”病房没开空凋,热的难受。
“不行,你后天做手术,不能吃生冷。”阿旭一本正经,然后从背包里倒出一堆粉粉绿绿的信件,“这是你目前为数不多的‘甜心’寄来的信,要我给你读吗?”
“不用,舔你的冰棍吧,撑死你。”邢天赶走助理,靠在床边,随手拆了几封,都是祝福他早日康复,回归荧幕之类的贴心鼓励。
住院期间,邢天再没有话题和热度。《我是凶手》入围欧洲某个知名电影节,但由于是文艺片,加之开年邢天的人气被严重消耗,入围国际大奖的新闻只在影视圈掀起了一点小水花,并未引起现象级关注。
有媒体转发了通稿,但被骂只是入围,又没得奖,嘚瑟个屁。
邢天让路威和团队签了穆岚司,在他们成熟的商业策划和形象包装下,穆岚司凭借参加某档真人秀的出色表现迅速走红,真人秀仅播出六期,穆岚司就涨了五百万粉,成为娱乐圈新晋男神,颇有大势爱豆的趋势。
对比自己人气的下滑,邢天也不妒忌,不眼红。码头那夜,刻了他名字的古玉也碎了。
历经过两次生死,他早就看淡名利。
燕子潇这段时日全部心思都放在邢天身上。乐乐伤的也严重,被邢睿瑜带去日本治疗,他陪了几天,但不会说外语,也不适应岛国的水土,孩子脱离危险后他便提前回国。
天气炎热,燕子潇熬了绿豆稀饭,晾冷,掺了冰糖、桂花以及少量冰沙,吃起来香甜可口,是消暑神器。
邢天一口气吃了两碗,阿旭目瞪口呆“撑死你。”
燕子潇劝说“晚上还有鸡汤,你少吃点。”
邢天想到还有好吃的,这才打住嘴。
阿旭去洗水果,邢天对燕子潇说“我哥和乐乐明天就回国。”
“他早上给我来过电话。”
“房子都收拾好了,你看过吗?”
邢睿瑜置办了自己公寓楼下的一套房,已经装修好,打算让燕家父子俩住。男人早把房子卖了,身上也没钱,所以得知此事也无反对。
“没看,让晟儿先跟着你哥吧。”
“那你呢?”邢天小声问。
燕子潇把碗筷收拾好,不冷不热说“继续陪你。”
晚上,值班医生巡房,阿旭在走廊里堵住医生,赔笑问“李教授,我家艺人脸上的伤是不是永远好不了。”
李教授是国际上声名显赫的胸内科大牛,虽然对医学美容不了解,但他看过邢天脸上的伤,就算后天的植皮手术成功,也肯定会留疤。但他还是安慰这个一天问他三四回的小助理“能恢复。”
阿旭开心道,“那就好,他可是明星。”
李教授心说明星也是普通人,生老病死,全都得顺着自然规律。
阿旭感激地给李教授再三鞠躬,没发现躲在拐角处的燕子潇。
半夜,窗外月光皎洁,邢天悄悄下床,小心揭开脸上的纱布,找出他偷藏的镜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脸,邢天还是吓了一跳,猛猛地倒抽凉气。
以前太红时,他常对粉丝开玩笑,说他应该丑点儿的,这样压力烦恼也会少许多。
现在,真变成鬼样子,好像并不开心。
曾经的自恋、骄傲、荣耀大多源自这幅天生的好皮囊,嘴上说不在意、无所谓,其实他比谁都在意,比谁都有所谓。
以后就不是美男子,再也不能发素颜自拍了,邢天目光变黯,妈蛋,真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