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答我。”余恪白的声音变得有些凌厉,不似平常的淡然。
郑洵点点头,然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喝了口水。
余恪白说不准自己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汇形容自己的话,那大概就是“愚蠢”吧。
二十七
有一种被人扒了衣服当街示众的感觉。
余恪白站在郑洵面前,看着那人淡定地喝水,只想把手里握着的手机丢到对方的脸上。
但他不能这么做,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不会对郑洵说出任何过分的话更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虽然他已经出离愤怒了,但习惯使然,他只是反复地问“是你吗”
他心里是知道答案的,自己终究是被人玩弄了。
就这么一颗心,也没想着非要送出去,甚至都已经准备好让这还不算浓郁的感情慢慢淡化,想着日子久了就好了。
却没想到,郑洵没有放过他。
余恪白想不通像郑洵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折腾自己,这简直毫无意义。
郑洵见余恪白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皱了眉,放下杯子说“你别这样。”
“是你。”余恪白往后退了两步,半天没有再说出话来。
郑洵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他想解释,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心虚的不敢看余恪白,只会烦躁地揉着自己的鼻子。
“我先走了。”余恪白觉得自己再多留一会儿都是笑话,他为自己之前袒露过的心声感到羞耻。
“小白”郑洵见他要走,赶紧将人拉住,“我不是有意骗你。”
余恪白觉得委屈,他跟在郑洵身边两年都没有觉得委屈,但现在,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想要跟对方吵架。
“嗯。”他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然后试图抽出被郑洵拉着的手腕。
郑洵将他攥得很紧,上前两步,站到他面前。
此情此景,如果是两个情真意切的人互诉深情,那么将是一段日后的佳话,然而他们两个并非如此,一个觉得被玩弄十分受伤,一个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心。
郑洵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词汇如此匮乏,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余恪白才能好过一点。
他说不是有意骗他,连这句话都是假的。
他就是故意的,从一开始发信息的时候就是故意的。
他假装陌生人,每天从生活的缝隙里探索余恪白的秘密。
他是有些懊悔的,以前亲密无间的时候从未想过多了解对方一点,到了现在反倒每天都觉得不知足,想要听余恪白说更多关于他自己的事。
郑洵觉得自己蠢,一是因为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余恪白抓了包,二是因为,竟然浪费了那么好的两年时光。
人生有很多个两年,但跟余恪白在一起的,目前为止就只有那两年而已。
郑洵脑子有些乱,他觉得自己可能意识到了什么,比如,他很在意余恪白。
“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了吗”
余恪白听了郑洵的这句问话,皱着眉无奈地问他“难道不是应该你跟我说些什么吗”
眼前这个人,骗了人却连道歉都没有。
余恪白从来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可在郑洵面前,突然较真起来。
“啊哦哦对,我该解释一下。”可郑洵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是说,“想你了,又不好意思找你。”
一句“想你了”,说得余恪白心尖儿一抖。
他以前没少听郑洵说这句话,比这更肉麻的也不是没有听过,但似乎没有一次比现在更让他动容。
但郑洵的这句话还是来得晚了些,余恪白的想法已经说的很清楚,他不想再做郑洵人生的附属品,虽然可能并非不幸福,但余恪白更渴望成为一个独立自由的人。
把那模模糊糊的感情藏在心里就好了,躲开郑洵,他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自尊心也就不会再受伤了。
对于现在的余恪白来说,生命中仅剩的也就是这点儿所剩无几的尊严了。
在过去,一次次被他塞进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甚至被郑洵的家人当面羞辱,余恪白从未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他永远都是低头认骂,什么难听的话都照单全收了。
现在逃离了那种生活和那种眼光,虽然发现自己对郑洵产生了感情,却也不想再回去了。
没有必要。
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因为两个人,谁都不勇敢,余恪白不敢尝试爱情,郑洵不敢尝试为了他反抗世界。
当然,或许郑洵不是不敢,余恪白想他应该只是不愿意。
“坐下聊聊吧。”郑洵拉着余恪白往沙发旁边走,结果被余恪白挣脱了。
“不聊了。”余恪白非常果决地说,“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出门的时候咬着嘴唇仰起头,硬是把要掉出来的眼泪给忍了回去。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哭的。
余恪白往外走的时候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快速跑了出去。
被留在房间里的郑洵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他一直看着门口,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更慌了。
他去拿起被余恪白丢在一边的手机,看到了几分钟前余恪白发过来的信息。
就是因为这条信息,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郑洵打开短信,一字一字,仔细地看着。
那句话看得他心酸,为了自尊推开了他。
郑洵觉得自己大概能理解余恪白今天离开的理由了,也能明白对方为什么因为这个骗局如此气恼。
他得承认,是他做错了事,但说出道歉的话对他来说,又谈何容易。
长这么大,郑洵还真的没跟谁道过歉。
他的手在通话键上犹豫了好久,就在终于决定要拨通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郑洵吓了一跳,看是他前岳母的来电,虽然不愿意,也还是接了起来。
“小洵啊你快来医院”前任岳母声音似乎带着哭腔说道,“潇潇出事了”
二十八
郑洵赶到医院的时候跑了一身的汗,他确实是担心梁潇的,虽然没有感情,但至少是个真正的前妻。
更何况,家里人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了。
跑到手术室,郑洵远远的就看到梁潇的妈妈站在那里哭,旁边他妈搂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怎么回事”郑洵走过去,皱着眉问。
两个妈妈一看见他来了,就好像见到救世主一样,仿佛郑洵在这里,梁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能安然无恙。
“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出门啊”郑洵他妈直接捶了一下儿子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说,“潇潇怀孕了你也不跟我们说”
郑洵心说我当然不能说,因为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
梁潇的妈妈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哭,小声地念叨着梁潇的名字。
郑洵看了一眼紧闭着门的手术室,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她自己来产检,结果路上被人给撞到了,在楼梯上摔倒了。”郑洵他妈红着眼睛说,“你说说你你怎么能让她自己出门啊”
郑妈妈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恨不得能动手打一顿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郑洵有苦不能言,他向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答应了梁潇保密,就一定不会主动说出实情。
反正他跟他妈关系恶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郑洵随她怎么说,自己加装听不到。
但郑妈妈完全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突然拉着郑洵去了楼梯间。
“干嘛啊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郑洵不爱跟他妈聊天,每次不出三句就要吵架。
“你干嘛去了”郑妈妈板起了脸。
郑洵看了她一眼,没吭声,掏出手机随便乱翻着。
“我问你话呢”郑妈妈压低了声音,但却没能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是不是又跟那个烂`货搞一起去了”
她的一句“烂`货”惹恼了郑洵,在郑洵曾经流连过的众多床伴中,他妈只见过余恪白,也唯独针对过余恪白一人。
说不清为什么,郑洵就是没法忍受任何人说余恪白不好,连他妈也不行。
“您能别一口一个烂`货吗”郑洵不想发火,努力控制着自己。
然而他妈冷笑一声,轻蔑地说“我说的不对吗他一个男人干那种不要脸的事,不是烂`货是什么”
“您闭嘴成吗”郑洵低声吼了出来,“我不想再听见您说他一句不好。”
郑洵瞪着眼睛,愤怒地看着他妈,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准备离开。
“你给我回来”郑妈妈喊了出来,“我骂他怎么了你还心疼了你老婆现在在手术室里,你孩子保不住了,都是他的错”
“跟他有什么关系”郑洵也不再压抑自己,转过来怒道,“我们俩早就断了关系,梁潇的孩子流产跟我,跟小白都没关系,麻烦您别再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十年前您不就已经不管我了吗”
郑妈妈被儿子的气势吓到,没等回过神,郑洵就已经推门出去了。
本来今天遭到余恪白的拒绝,郑洵已经心气儿不顺,结果这会儿他妈还没完没了的唠叨。
他一直都挺受不了他妈的,十年前跟他爸离婚,法院把他判给他妈,结果人家自己提着行李走了,好在郑洵脸皮厚,在家里赖着,一赖十年,还靠走了他爸的第二任老婆。
但三年前他妈又开始没事儿就往他的眼前钻,最近似乎也有要跟他爸复婚的苗头。
他是不管那么多的,长辈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要别来烦他就好。
郑洵跟着前任岳母在手术室外等梁潇,他妈一副受了气的样子从楼梯间出来,坐在长椅上不说话。
郑洵懒得管她,拿着手机翻短信记录。
他还是惦记余恪白,一段话打了删、删了打,反反复复,却怎么都发不出去。
他还想约余恪白见面,可又觉得对方的态度太冷漠,明明喜欢他却咬死了不往来。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过于别扭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余恪白发了条短信,用x先生的那部手机。
他发小白,你选个时间,咱们聊聊吧。
余恪白收到郑洵短信的时候刚跟高扬碰面,两人约好一起去超市。
家里什么储备粮都没有了,再不买不行了。
高扬推着购物车,余恪白低头看着手机,安安静静的走在他身边。
“鸡蛋先买两斤吧。”高扬往袋子里装鸡蛋,回头的时候见余恪白似乎有些走神,便问他,“怎么了”
“没事。”余恪白收起手机,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去称重。
“哎哎哎你干嘛去”
余恪白回头“去称重啊。”
“可是还没拿完呢。”高扬走到余恪白面前,拿回对方手里的袋子,忧心地问,“你是不是有心事”
余恪白赶紧否认,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说“我去看看别的菜。”
看着余恪白跑走,高扬可以确定,他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想到前阵子余恪白说在看房子,加上最近他阴晴不定的情绪,高扬皱紧了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买完菜,推着车子去生活区,高扬故意开玩笑说“小白,你看咱们俩这样儿像不像情侣”
余恪白有些尴尬,笑了笑说“当然不像你想什么呢”
高扬盯着他看,转过去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余恪白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高扬有些不太对劲,于是问他说“我忘了问你,你跟上次见面的那个女孩相处得怎么样”
高扬都忘了自己跟余恪白撒过这个谎,突然被问起时还有一瞬间的愣神“啊哦哦哦,她啊,没联系了。”
“好可惜。”余恪白拿了盒湿巾放进购物车里,继续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不可惜。”高扬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深呼吸一下之后说,“我可能喜欢男生。”
二十九
余恪白并不关心别人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包括高扬在内。
他完全没有心思去多管别人的闲事,说他冷漠也好,说他自私也好,眼下,他唯一想要解决的就是郑洵。
他想让那个人彻底远离自己的生活,让他能早点过上安静的生活。
所以,在高扬说出自己可能喜欢男生的话时,余恪白只是点点头,并没有给出其他的反应。
高扬微蹙着眉看他,然后默默地叹了口气,在心里嘲笑自己。
他想象的画面没有出现,余恪白没有对他的性取向发表任何看法,从对方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人家压根儿就不在意自己。
高扬无奈,感情从来都不是能强求的。
他不再多说,更不会去问余恪白什么,假装刚才的话从来没说过。
回到家,高扬做菜,余恪白躲回了房间。
他盯着手机看,不去按亮屏幕,却能对x先生说过的话倒背如流。
不是没想过x先生就是郑洵,只是这个念头在最开始就被他给否认了,他不认为郑洵还会惦记着他。
今天见面,郑洵说自己离婚了,原因呢余恪白不知道,却在心里幻想出了无数的答案。
但其中任何一条都不是因为他。
他从来不相信郑洵会为了他做任何改变。
这是绝对的,他们之间不存在这样热烈的感情。
况且,他也不想要对方的爱,他们之间有过交易关系,再跟郑洵在一起,只会时刻被提醒自己从前有多不堪。
说好了到市来重新开始,把过去的一切都洗刷干净。
想得好好的未来,余恪白想尝试着去实现。
可郑洵离婚了
余恪白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心情无比复杂。
他面前摆着的诱惑太大,大到原本十分坚定的他已经开始动摇了。
郑洵跟梁潇的事还是露馅儿了,这不能怪郑洵,因为梁潇自己坦白了。
在医院里,两家父母都来了,郑爸爸直接动手要打郑洵,毕竟合作伙伴的宝贝闺女,流掉的又是他郑家的孩子。
然而医生说梁潇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而四个月前他们俩还没结婚。
郑爸爸以为郑洵跟梁潇在婚前就已经发生关系了,又去埋怨那小子当初不愿意结婚,但听医生这么一说,梁潇的父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着郑洵一脸无奈的挨骂,梁潇实在过意不去,让她妈妈拿来纸笔,把实情都给写出来了。
她写孩子不是郑洵。
还写我们已经离婚了。
最后,梁潇写下几个字真的非常对不起。
刚刚失去孩子的梁潇一边写字一边流泪,她想哭出声来,让别人知道她有多难过,可遗憾的是,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郑洵依旧觉得烦,丢下一屋子人自己离开了。
他开车回家,决心谁来也不给开门。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开始想余恪白,自然的也想到了今天把他骗过去跟余恪白见面的齐尧。
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找到余恪白的又是怎么跟对方认识的
郑洵觉得心里不踏实,拿出手机给齐尧打电话。
电话那边很吵,听起来像是在酒吧。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要问你。”
齐尧在那边笑,大声问“是不是关于余恪白啊”
“你他妈找个消停点儿的地方”郑洵对待齐尧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什么耐心,他现在只想好好质问一下这个喜欢无事生非的表弟。
齐尧去了厕所,进了隔间之后,把乱糟糟的声音都挡在了门外“说吧。”
“你跟余恪白怎么认识的”
“邻居啊。”齐尧点了根烟,靠在墙上,眯眼笑着说,“怎么,吃醋了”
“吃你妈逼。”郑洵爆了粗口,他无法忍受任何人打余恪白的主意,尤其是齐尧。
齐尧这个人,玩儿过的男孩女孩只比他多不比他少,他至少在维持关系的时候还能好好对待对方,尤其是跟余恪白在一起的两年,几乎没有碰过别人,可齐尧不同,这家伙连群都玩过,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都散发着浓郁的人渣味儿,他很怕余恪白跟齐尧搅合到一起。
“骂什么人啊”齐尧轻声笑着,也不知道郑洵听见自己笑了没,“你就那么喜欢他不是都有老婆了么,而且我看他也没那么愿意搭理你吧”
“跟你有关系吗”郑洵放了狠话说,“我警告你,离他远点,敢碰他一下我就剁了你鸡`巴。”
齐尧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什么,剁之前,要不要先摸一摸”
“去你妈的,齐尧我话放在这儿,你趁早给我离他远一点。”
“凭什么”齐尧收敛了笑容,按灭了烟,眼睛盯着门板,冷着声音说,“他是你的所有物吗我就算上了他,也跟你没关系吧”
郑洵彻底抓狂了,他咬着牙说“我最后说一次,别碰他”
他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喘粗气。
齐尧成功的气到了他,这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
从小到大齐尧都爱跟他作对,他相信齐尧去招惹余恪白并不是因为对那人感兴趣,只是为了激怒他。
但郑洵不敢保证齐尧真的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那人从来都不知底线为何物,做出任何事都有可能。
他给余恪白打电话,不管怎么说,都必须把人留在自己身边了。
郑洵觉得自己是在帮余恪白,但后来他才发现,其实他也是在帮自己。
三十
余恪白的电话占线。
因为齐尧也正在给他打电话。
正陷入纠结的余恪白没注意来电人就按下了接通键,然后听到那个让人生厌的声音说“小宝贝儿,你是不是喜欢郑洵啊”
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来电人竟然是齐尧。
皱紧眉头,余恪白说“你跟郑洵是什么关系”
他开始觉得今天跟郑洵的遇见完全不是巧合,从分开开始,郑洵就在算计他,突然出现的齐尧、突然出现的x先生,以及突然的重逢,一步一步,都是郑洵给他下的套,就是在引诱他回到他身边。
想到这里,余恪白突然心生烦躁,那种倾慕和厌恶交杂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从来没想到郑洵是这样一个人,不干脆又下作。
说好了一拍两散各自生活,却偏偏要来打扰他安稳的日子。
“我们俩啊”齐尧笑得暧昧,“你觉得呢”
余恪白蹙起了眉,他讨厌极了齐尧这刁声浪气的态度,索性挂断了电话。
然而紧接着,对方又打了过来。
余恪白必须得承认自己非常好奇他们的关系,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办法做一个自己理想中风轻云淡的人了。
“哟,还以为你不会接了呢。”齐尧扣上马桶盖子,坐在上面抽着烟,嗤笑着对余恪白说,“原来你也是个贱坯子。”
余恪白觉得齐尧说的话让他格外熟悉,这些话他在郑洵妈妈的口中听到过不止一次。
“说吧,你们什么关系。”余恪白的心已经跌倒谷底了,对于这两个人,他做好了任何关系都接受的准备。
“没什么关系,”齐尧轻笑一声说,“他是我表哥,或者说,也是我初恋。”
余恪白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他怎么都没想到郑洵是这样的人。
闹得再出格,也不至于连道德底线都抛弃。
“你别误会。”齐尧说,“是我暗恋他,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齐尧。”余恪白沉吟了一下,说,“你太胡闹了。”
齐尧又大笑起来,烟呛得他咳嗽不止。
“你说谁胡闹你竟然教训起我来了”齐尧说,“余恪白,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余恪白不想跟他说话了,又一次准备挂电话。
不过挂断之前他还是听见齐尧说“不过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咱俩在一起吧。”
郑洵实在等不及,打不通电话就直接开车去了余恪白家。
这个小区他来过好几次,每一次都只是远远的看着余恪白,郑洵一度觉得自己像个猥琐的变态跟踪狂。
他按照自己知道的地址上了楼,按响门铃时紧张到手心有些出汗。
正准备叫余恪白吃饭的高扬刚从厨房出来就听到了门铃声,他还觉得奇怪,想不到会是谁来找他们。
他看了眼余恪白房间紧闭的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开门了。
看见门外站着的陌生男人时,高扬又那么一会儿是非常茫然的。
郑洵也一样,看到开门的不是余恪白,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平静下来之后,一想到眼前这个人跟他的小白共处一室这么久,瞬间就心生嫉妒。
“你好,”高扬疑惑的问,“请问找谁”
“余恪白在吧”郑洵的眼睛往里面看着,然而却没找到余恪白的身影。
“你是他朋友”高扬打量了一下郑洵,看起来比他们大一点,穿着衬衫西裤,手里还拿着名车的钥匙,他突然警惕起来,总觉得余恪白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朋友。
“他在吧”郑洵懒得跟这个人废话,如果不是怕余恪白生气,他现在已经直接闯进去了。
“在。”高扬又把郑洵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回头对着屋里喊,“小白,有人找你。”
郑洵一听这家伙竟然也管余恪白叫“小白”,顿时醋意大起,看着对方的时候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
余恪白从房间出来,刚一靠近门口就看到了郑洵。
两人一对视,郑洵直接闯了进来,连鞋也不换地走到余恪白面前,故意中气十足地对他说“宝宝,你电话占线。”
郑洵的一个“宝宝”,惊得余恪白跟高扬都懵住了。
尤其是余恪白,他震惊的看着郑洵,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唇微张,一时间连大脑都不转了。
恶作剧得逞的郑洵突然揽住余恪白的腰,温柔地笑着说“傻愣着干嘛呢”
高扬先回过神来,心里乱的很。
他没想到余恪白真的是gay,而且已经有了男朋友。
看着眼前“恩爱”的两个人,他觉得自己特别可笑,暗恋了这么多年,却因为自己的胆小懦弱就这么错过了。
青春年少时就萌发的爱意,本来担心对方无法接受,所以小心翼翼的隐藏着,却没想到,对方在自己看不到的世界里早就找到了归宿。
他尴尬的搓了搓手,揉了揉鼻子,然后说“我出去一趟。”
余恪白看向高扬,没来得及叫他,对方已经出去了,并且关好了家里的门。
他转回来的时候,看向郑洵,然后用力把人推开了。
“小白。”郑洵见那人走了,终于回归正常,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说,“我给你打电话,但是一直占线。”
“嗯。”余恪白退后两步跟他保持距离,“你表弟打给我的。”
“操。”郑洵一听是齐尧,气得边爆粗口边翻白眼。
余恪白心里乱极了,他没想到郑洵竟然连他住在哪里都知道,这更证实了他的猜测,所有的一切都是郑洵给他下的套,自己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对方都了如指掌。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非常愚蠢,以为过上了想要的宁静生活,却在今天才猛然发现,其实并不是,看似平静的生活只是人家郑洵的施舍,如今郑洵寂寞了,随时都能搅合得他天翻地覆。
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几声雷鸣之后,下起了大雨。
余恪白想起穿着拖鞋就跑出去的高扬,心里愈发烦躁。
他说“郑洵,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我们的协议提前结束你是答应了的,如今反悔,还这样对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我做什么了”郑洵发现自己已经实在无法理解余恪白了,一边说着对自己有感情,一边又对他冷眼相对摆出一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我对你做什么了你就说我过分”
“你打扰到了我的生活。”余恪白垂着眼睛,不看郑洵,态度淡然却语气坚定,“我很感谢两年多以前你救了我,为此我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如今银货两讫,早就不该有联系了。可能因为过去的两年你对我造成了误解,我本来就不是一个随便会跟人上床的人,堕落了两年已经够久了,我想要的是一份健康正常的生活,很显然,你不能给我这样的生活。没错,我在不知道你就是x先生的时候说了我喜欢你的话,这让我十分难堪,难堪到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你。”
“小白”郑洵最见不得余恪白这样,可怜得像是外面淋了雨的仓鼠,他伸手去拉对方,却被躲开了。
“就此打住吧。”余恪白说,“拜托你,也拜托你的表弟,不要再来打扰我,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已经被你们搅合得一片狼藉了。”
三十一
郑洵走到楼门口的时候看到余恪白那个室友蹲在那里看着外面。
他走过去,站在对方旁边,点了支烟。
高扬抬头看他,满眼敌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郑洵冷笑一声,按灭烟头,跑进了雨里。
他的车停得有点儿远,坐上车的时候已经被淋得快要湿透。
他用纸巾擦着脸和脖子,越擦越烦躁,最后把湿了的纸巾随手一扔,骂了句“操”。
郑洵没有回家,他爸不停地给他打电话,他也并不想接。
其实家人找他有什么事儿他都想得到,无非就是关于梁潇,还有梁潇的孩子。
郑洵不想操心别人的事了,他自己这边已经一团糟了。
找了个酒店,洗澡睡觉,郑洵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把仅剩的三支烟都抽光了。
一开始郑洵的脑子是空荡荡的,到后来就开始想余恪白的话。
最开始的时候他无法理解那人的想法,为什么明明喜欢自己,却非要别扭着推开,说生活被他郑洵搅合得一片狼藉,但如果在他提出和好的时候就答应,那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子。
郑洵一点点地往前回忆着,想到白天的时候自己跟余恪白说的话。
他说什么来着
说还有一个星期,说余恪白还欠着自己一星期。
“操。”郑洵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想通了症结所在,“我他妈简直是个傻`逼。”
他换上潮乎乎的衣服,下楼买烟,顺便打电话给自己那个学究朋友。
“你说我是不是傻`逼”
“当然。”电话那边传来翻书的声音,正埋头准备学术论文的男人长叹一口气说,“我说过,你根本就不够了解他。”
“我不了解他难道你了解他”这句话郑洵在说出来的时候其实非常没有底气,因为如果他真的了解余恪白,他们之间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我也不了解。”对方说,“但听你这么说,我心里有数了。”
“去死吧你。”郑洵买完烟,站在超市门口点燃,贴在身上的衣服被风一吹特别凉,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真的,他其实说的很明白了,想要健康的、稳定的生活,所谓生活,并非不能包含感情,也就是说,他是渴望一段正常恋情的。”男人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到窗边,也点了支烟,“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去招惹他,反正他要的你又给不了,何苦折腾彼此呢”
“谁说我给不了”
“那你爱他吗”
面对这个问题,郑洵沉默了。
“依我看,你是喜欢他的,这个男孩身上有足够吸引你的气质,不过,估计还达不到爱的标准,喜欢跟爱不同,你喜欢他,想让他为你着迷,想看他被你折腾得神魂颠倒,但你爱他,你会因为为他着迷而放弃自我的坚持,根本舍不得折腾他。”
“你废话真的越来越多了。”郑洵嘴上吐槽着他,心里却对此表示了认同。
“我说的不对吗”学究先生淡淡一笑,吐出烟圈,“你们凡人,真是愚蠢。”
“写论文写疯了吧你”郑洵心里还是不痛快,问他说,“你真的觉得我不爱他”
问出这话,郑洵自己也觉得自己愚蠢了。
爱不爱,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可能就像对方说的,他是喜欢余恪白的,那个人足够让自己着迷,只是可惜,还没到爱他的程度,或者说郑洵懒得去爱任何人,在他眼里,没什么人是值得他花精力和时间去应付一辈子的。
但他忘了,自从x先生出现开始,他已经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余恪白身上,这是前所未有的。
“这个问题问你自己。”朋友说,“但对于一些人来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尤其像你的这位小朋友,如果你不是全心全意的爱他,不想给他一份长久到死才结束的稳定恋情的话,还是不要再去招惹他了,毕竟,你也挺忙的。”
“你是想说你忙不让我烦你吧”
对方笑了笑说“你果然懂我,好了,快点儿挂电话吧,这个月我有没有钱吃饭就看我今晚写不写得出论文了。”
电话被挂断,郑洵在冷风中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喷嚏。
另一边的学究先生撇撇嘴,伸了个懒腰,看着书桌上摞得厚厚的参考资料,不禁感慨。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这样,分析、劝说别人的时候,既客观又冷静,讲道理摆事实,分分钟就能摆出一副专家的模样来。然而在面对自己的问题时,却瞬间变成一棵愚蠢的白菜,只能傻愣愣地在那儿杵着,笨拙又好笑。
任何人都能给别人当老师,却无法为自己指一条明路。
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郑洵一晚上抽了半包烟,然后退房回家了。
他觉得朋友说得对,他还没爱余恪白爱到可以改变自己,未来那么长,世界那么宽广,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他迟早会把现在的烦心事都淡忘。
不敢想有一天自己被爱情拴住脚会是什么样,郑洵不想看见为情所困的自己,只要及时行乐的人生。
开车回家的路上,郑洵特意绕了路去了余恪白家的小区外面。
他把车停在那里,半夜两点五十分,小区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几盏可怜兮兮的路灯傻呆呆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发出昏暗的光。
他抬头向楼上看,数不清楚到底哪个窗户是属于余恪白。
不过无所谓了,他只是来告个别,也算是给自己难得一次的“喜欢”一个交代吧。
他在车里放歌,一首十几年前的民谣。
郑洵突然有点儿忧伤,听着歌词却想不起这首歌的名字。
不知道怎么就单曲循环了这首歌,他看够了窗外的景色,转过来时看到小屏幕上显示着歌名。
你那狼藉不堪的破生活。
郑洵翻了个白眼,关掉音乐,觉得连歌曲都在挤兑他。
发动车子,走了。
郑洵叼着烟,有些忧愁地奔驰在凌晨三点的马路上。
三十二
都说想开了、放手了,人就能活得轻松了。
但前提是真的想开了。
而郑洵跟余恪白两个人,显然都没能做到他们所期待的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