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新娘是不是漂亮得让他真的可以再也不出来拈花惹草。
不知道未来,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余恪白还是希望郑洵能过得好的,希望他能对老婆好,以后也对孩子好。
他笑自己神经病,自己的日子过得还不怎么样呢,竟然担心起别人来,如果非要比个幸福与否,人家郑洵肯定是好过他的。
同时,他也抱有幻想,希望郑洵能多记得他几年。
护士叫他了,余恪白应了一声之后站起来走进去。
他坐到医生面前,说了自己的情况,满眼干净又冷漠的白色,他突然觉得特别的孤独。
十八
余恪白觉得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郑洵对自己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医生说他的失眠完全就是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开了一堆安眠补脑的药给他,让他多运动,多放松。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余恪白仔细的回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第一次睡不着觉,具体日子他不记得了,但确实是在突然意识到郑洵真的要结婚开始。
那段时间,他每天想的都是,用不了多久,他跟郑洵就都会结束一段关系,开启另一段生活。
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似乎确实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了,更何况又刚好赶上他大学毕业,所有事情堆积在一起,让他疲惫不堪。
他又换乘了几趟车回了家,到家的时候才看到高扬发来的消息,问他检查得怎么样。
这时候余恪白才想起来高扬早上走的时候说可以一起回来,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高扬就下班了。
他赶紧回复消息,说自己已经回家了。
高扬回复得很快,倒是没抱怨余恪白没等他,只是问检查结果如何。
余恪白简单地回复了一下,然后跑去阳台抽烟。
他这几天觉得自己很过分,不停地想到郑洵,有这时间为什么不多做些有意义的事呢
可是,余恪白却又想不出什么事对他而言是有意义的。
生活好像依旧没有奔头,以前是为了跟郑洵的两年之约而生活,现在,什么牵绊都没有了,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郑洵开始忙生意,跟着他爸,还有岳父,几天之内就谈下了三个大项目。
事业顺风顺水,他心情也不错,但前提是,不要回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结婚前跟梁潇的关系还算不错,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可婚礼之后,家中只有他们俩,往往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甚至气氛有些压抑。
郑洵不爱回家,却又不得不回去,他岳父整天盯着他呢。
梁潇因为不能说话,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去工作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她是个服装设计师,在网络上做自己的品牌。
不用跟过多的人接触,不用说话,梁潇的生活过得还不错。
郑洵回来的时候,她刚好画完新一季最后一套衣服的草图,出来准备冲个澡,看到刚进门的郑洵。
两人对视了一下,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
梁潇进了浴室,郑洵烦躁的回了卧室。
他听着哗哗的水声,心烦得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闭上眼,又想起了余恪白,以前两人经常一起洗澡,现在,他的老婆就在浴室,他却从来没碰过她。
结婚已经半个多月了,两人岂止是相敬如宾,他相信,如果可以,梁潇甚至不愿意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每次他一靠近梁潇,她就会找各种理由推脱说不能做`爱。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郑洵不可能不多想。
他也是万花丛中过来的人,突然间不停地被自己老婆嫌弃,心里的怒火自然是愈发的压不住了。
他还不至于饿虎扑狼,毕竟他对梁潇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的欲`望,他只是愤怒,凭什么这个女人不让自己碰她。
郑洵从床上下来,直接走向了浴室。
他家里的浴室门没有锁,平时两人在对方使用浴室的时候都“默契”的不会进去,但今天,郑洵决定放弃做一个绅士,现在梁潇的行为让他觉得自己在被愚弄。
他一把拉开了浴室的门,里面的女人立刻慌张的回头,然后抓过搭在一边的浴巾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郑洵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脱掉了上衣。
梁潇惊慌失措的往后退,然而后面就是浴缸,她站进去之后便再无退路。
眼看着怫然不悦的郑洵慢慢逼近,她几乎害怕得哭出来。
郑洵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向来都是别人往他身上贴。
梁潇一副委屈害怕的样子更加激怒了郑洵,他快步过去,一把扯开了梁潇挡着身体的浴巾。
因为脚滑又被拉扯,跌倒在浴缸里的梁潇缩起了身体,双手紧紧地挡在胸前。
郑洵清楚的看到,她的小腹隆起,看起来已经有些日子了。
梁潇在哭,郑洵愣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该怎么消化眼前看到的事情,郑洵突然苦笑一下,抬手关了花洒,甩了甩刚刚走过来时被打湿的头发。
他说“出来吧,咱们谈谈。”
晚上高扬回来的时候余恪白在楼下跑步,两人刚好在小区里遇到,于是高扬骑着自行车,跟着余恪白转着圈闲遛。
“怎么突然想起跑步了”高扬觉得现在的生活简直比做梦还舒心,这样跟余恪白一起生活,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医生说我失眠要多运动。”余恪白跑得很慢,一边闲聊一边跑了两圈,然后跟着高扬把自行车锁好,一起上楼。
“要不干脆买个跑步机得了。”高扬说着就打开了手机,准备上网搜一搜,“天气不好的时候在家里也能跑。”
“不用啊。”余恪白用毛巾擦了擦汗,一滴没擦到的汗珠从鬓边滑了下来,“在外面跑步挺好的,这边空气不错,环境也好,比在家里闷着强。”
高扬很喜欢看他这样,像是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积极向上的少年。
回了家,高扬下厨,特意上网查的失眠人士的健康食谱。
吃饱喝足,两个人各自回房间,高扬没心思打游戏,躺在床上想余恪白。
而余恪白,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楼盘信息,他想着反正都决定在市定居了,不如趁早买个房子,也算是真正的有了落脚的地方。
他太渴望有一个家了,虽然这个家里,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十九
郑洵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个笑话。
他看着眼前低着头裹着毯子的梁潇,气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撒。
他觉得问怎么回事也都是徒劳,梁潇怀孕了,而且已经显怀,孩子必然不是他的,要知道,从订婚到结婚,他跟梁潇清白得像没开封的纯净水。
郑洵非常非常气愤,可看着正在抹眼泪发抖的梁潇,又不敢吼她,毕竟怀着孩子呢。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得见了底,放下杯子,走回来,问“孩子是谁的结婚前你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对吧为什么还跟我结婚当我接盘侠”
梁潇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流,抖着手拿着手机打字给郑洵看。
郑洵不是有耐心的人,等待梁潇回复的时候,急躁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梁潇打完字,回头找郑洵。
郑洵接过她的手机,看完之后气得差点儿晕过去。
梁潇说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这个孩子是我跟我爱的人的,我爸爸不让我跟他在一起,我不想打掉孩子,错的是我,我跟你道歉,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郑洵靠着墙缓了好半天,他用力地捏着手机说“离婚吧。”
梁潇看着他,无声无息地哭着,她本来就漂亮,哭起来更是惹人怜爱,只是,郑洵从来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人,看着梁潇这样,他也只是会更加烦躁罢了。
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梁潇那么抗拒跟他做`爱,郑洵觉得自己很失败,娶了个老婆,差点儿就喜当爹。
他怎么想都有些气不过,咬着牙,摔了梁潇的手机。
梁潇吓了一跳,抱紧了自己,往后缩了一下。
“不用害怕。”郑洵揉着被气得生疼的太阳穴说,“我不会对孕妇怎么样的,明天早上,我们去民政局离婚。”
郑洵回了卧室,梁潇抱着腿在沙发上哭。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郑洵,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对得起她呢
几乎足不出户的她爱上了一起合作的设计师,见过几次面,确定了关系,说到底,还是她傻,轻易的就被人骗了。
骗了感情,骗了身体。
她不能说话,对方却待她如同珍宝,他们在一起的第三个月,对方就向她求了婚。
然而,她刚刚答应了他的求婚,家里就通知她,要跟郑家的儿子订婚。
她是作了斗争的,不吃不喝,以泪洗面,然而胳膊毕竟拗不过大腿,她还是被带着去了订婚典礼的现场。
不过那之后,她跟郑洵的婚事好像突然就不急了,两年的时间里,没人提起结婚的事情,这让她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希望。
她跟那个男人依旧联系着,每个月偷偷见面,像一对儿可怜的牛郎织女。
就在他们几乎忘了那幢婚事的时候,梁潇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跟家里坦白,说什么都要嫁给自己爱的人。
然而,那个男人不见了。
梁潇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们最后的一条信息,那个人对她说咱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实话告诉你好了,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结婚的,毕竟你家里那么有钱,但是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你爸找过我,给我的钱远比我想象得多,不要的话,我就是傻子。
梁潇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其实是她。
第二天一早,郑洵跟梁潇来到了民政局。
他们离婚的事没跟家里任何人说,郑洵逆着光看着梁潇,有些无奈。
他能想象到这个女人也是个可怜人,只是,活在世上,谁不可怜呢他也很可怜,为了结婚,提早跟余恪白断了关系,如今想找那人把时间补回来都不一定能找得到了。
结婚短短半个月,办好了离婚证。
从民政局走出来的时候,郑洵突然一身轻松,嘴角翘着,问梁潇“一起吃个饭吗”
梁潇摇了摇头,翻了翻包,却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被郑洵给摔坏了。
她拿出便条本,在上面写字求你不要告诉我家里人。
郑洵看着那行字,想了好半天,突然抬手搂住梁潇的肩膀说“走吧,我看咱们俩还是一起吃一顿。”
两人来到饭店的小包厢,梁潇坐立不安,紧张又尴尬。
她觉得自己没脸再坐在郑洵面前,她是个骗子。
郑洵离了婚,心情大好,点了几个清淡可口适合孕妇吃的菜,等服务员出去之后,他突然说“你够可以的,怀孕了,咱们俩婚礼那天你还喝了红酒。”
梁潇低着头,双手捧着茶杯,她也是被逼无奈,为了不被看出来,每天都心惊胆战的。
“离婚这事儿我可以不说。”郑洵说,“但毕竟瞒不了多久,你自己家的事情,你自己去解决,我只能跟你保证,我不会多嘴。”
梁潇感激地看向郑洵,眼睛微红的点了点头。
“行了,你也别哭了。”郑洵又揉了揉自己的头,这两天的事让他觉得特别累,“你可以暂时还住在那栋房子里,什么时候想搬走再搬,今天晚上开始我就不回去了。”
郑洵越想越开心,他恨不得现在就给余恪白打电话。
吃饭的时候,郑洵满心都是余恪白,他特别想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把离婚证书往那人面前一放,等余恪白看够了,就抱着人亲,亲够了,就使劲儿做一场。
自从余恪白离开之后,到现在已经足足三个星期了,郑洵没碰过任何人。
本来,今天晚上他应该出去放纵一下,喝点酒,找几个会疼人的小男孩玩个痛快,可不知怎么的,他只想找余恪白。
郑洵觉得自己可能是习惯了,习惯了余恪白身上干干净净的味道。
他也确实让余恪白给养得口味刁了起来,以前荤素不忌的他,也开始嫌弃外面那些人脏,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他床上那个小白是干净的。
余恪白确实干净,郑洵想没人比他更干净了,因为只有自己碰过他。
二十
郑洵发现自己联系不上余恪白了。
手机无法接通,学校更是早就没人了。
到了这个时候,郑洵才突然发现自己跟余恪白之间的联系是有多么薄弱,他们两个人,真的一丁点儿多余的交集都没有。
说断就断了,余恪白干脆利落得不留一丝痕迹。
郑洵站在余恪白宿舍楼的大门口,那栋楼已经彻底上了锁,因为全部大四男生都已经搬离了学校。
他转过去,坐在楼前的水泥台阶上抽了支烟,原本是想解闷儿,结果却越抽越惆怅。
惆怅什么呢郑洵想大概是惆怅余恪白这小子竟然这么无情,说走就走了。
可那人能去哪里呢无亲无故,无去处。
曾经郑洵是余恪白唯一的指望,甚至连郑洵都能感觉到,余恪白每天这么活着,就是为了过完这两年。
那么现在,两年结束了,余恪白会怎样
郑洵突然发了慌,生怕余恪白一时想不开再去寻死。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当年他们俩的遇见,就是郑洵把余恪白从“自杀线”上给拉了回来。
他觉得情况不妙,赶紧拿出手机,找到他熟识的朋友。
“帮我找个人。”郑洵说,“叫余恪白,工大今年毕业的学生,两年前他父母自杀的事情闹得挺大的。”
“余恪白”对方沉吟了一下说,“就上次你带来喝酒那个”
经对方这么一提醒,郑洵才想起来,上次有朋友过生日,他带着余恪白一起去的。
“对,就是他,赶快帮我查。”
“他不是你相好吗怎么着,人家终于嫌弃你了,离家出走了”
郑洵又点了支烟,不耐烦地说“问那么干嘛让你查你就查,我等你消息”
为了避免对方问更多的问题,郑洵赶紧挂了电话。
他坐在那里抽完烟,起身往回走。
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郑洵倒在沙发上,觉得有些恍惚。
突然结婚,又闪电般离婚,到现在,最吃亏的其实是他,因为这么一折腾,竟然把余恪白给折腾没了。
他轻轻拍了拍身下的沙发,突然想起婚礼那天放在口袋里的余恪白的证件照。
他赶紧起身,去找那天穿的衣服。
结婚的西服刚好放在这里,当时婚礼现场离这边比较近,婚礼结束后很多东西就顺便送到这边来了。
郑洵找出西服,仔仔细细的把所有的口袋都翻遍了,却还是没能找到那张余恪白的证件照。
他皱紧了眉,回忆着当天的情况,想到余恪白的照片可能是不小心掉了,又被不知道多少人踩过碾过,他就觉得心烦。
那张照片虽然拍得跟余恪白本人比差的太远,但毕竟是那家伙留下的唯一东西,自诩长情的郑洵原本是想留着做个纪念的。
然而,照片不见了。
他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那天齐尧似乎往他身边凑了几次。
“操”郑洵觉得不太对劲,他现在宁愿照片是被他弄丢了,那也好过被齐尧那个混蛋偷走。
他在家里焦躁的想着要怎样才能委婉地套出齐尧的话,然而另一边,齐尧已经找到了余恪白。
余恪白这段时间一直在看房子,市房价还不算太贵,以他现在的存款,买一个小户型,装修之后还能剩下些钱。
他觉得其实真的应该好好歇歇郑洵,虽然不齿,但他如今的一切确实都是对方给他的。
下班之后,余恪白约了房产中心的人去看房,东四环的一套现房,五十多平米,离他公司不算太远,房子他一个人住也刚刚好。
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余恪白原本的打算是今天再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就直接付款了。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别人也在看这套房子了。
那人看起来很年轻,估计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的烟。
余恪白一看到这人就很不喜欢,微微皱了皱眉,小声跟房产中心的售楼姑娘打了个招呼。
他心里是有点不太高兴的,这房子他已经准备买了,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余恪白很怕自己之前的时间都白白浪费了。
自从他进来之后,那个来看房子的人眼睛就黏上了他。
余恪白走到哪里,对方就跟到哪里。
如果是别人,早就表现出厌恶了,但余恪白不是那样的人,他即使心里再不痛快也不会出声。
拉着售楼姑娘谈了几句,余恪白不准备再继续纠缠下去,痛快地准备签合同了。
售楼的女孩过去跟那位先生说了这房子余恪白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对方又看了看他,然后走了过来。
“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男人对着余恪白笑,伸出了手说,“我叫齐尧,咱们俩看上同一套房子,也算是种缘分吧。”
余恪白有些尴尬,他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男人,但出于礼貌,还是回握住了对方的手“你好。”
齐尧看着他,笑着挑了挑眉“这就完了”
余恪白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齐尧问。
“余恪白。”不情不愿地说了自己的名字,余恪白觉得这个人自来熟得有些过分了。
他很少会讨厌一个人,但这个齐尧,他真的非常抗拒。
“估计你比我小,那我就叫你小白好了。”齐尧突然搂住余恪白的脖子,笑着把人往外带,同时还说,“走吧,这套房子你定了,那跟我去看看隔壁那套,我们俩来做邻居岂不是美哉”
余恪白已经快要绷不住了,他推开齐尧,往后退了两步说“真的抱歉,我要跟小赵去签合同,不能跟你一起过去了。”
齐尧盯着他看了两秒钟,然后打了个响指对售楼的小赵说“走吧,我跟你们一起去,隔壁那套我要了。”
余恪白犹豫了,他突然不是很想买这套房子了,因为他不想有一个如此自来熟的人做邻居,排除一切可能,他觉得有这样一个邻居会让他很累。
但已经说好了的事,而且这套房子确实各方面都合适,他纠结了一下之后,还是跟着小赵一起回到了售楼中心,签了合同,办了手续。
等全都办完的时候,齐尧也从隔壁出来了。
“小白。”齐尧走过来,翘着嘴角笑着说,“以后可就真的要请你多多关照了。”
二十一
余恪白回到家的时候高扬已经回来了,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做菜。
“哎去哪儿了”高扬随口问道。
“去看看房子。”余恪白换好鞋之后来厨房门口跟高扬说话,“好香啊。”
一听余恪白说去看了房子,高扬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余恪白,声音有些发虚地问“看房子干嘛”
余恪白刚刚心不在焉竟然不小心说漏了嘴,听到高扬反问他的时候,才开始懊恼。
他略显尴尬地说“就是随便看看,反正要在这边安定下来了,房子的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
听着他的解释,高扬心里更疑惑了,他看得出余恪白有心事,不禁担心起来。
高扬其实很想知道他不在余恪白身边的这几年,对方是怎么过来的,认识那些人,看哪些书,还有,每天都在想什么。
但他也知道,余恪白不可能告诉他这些。
“小白,你没事吧”
“没事啊。”余恪白不敢再聊下去,赶紧岔开话题往自己房间走,“我去换衣服,再洗把脸,今天天气怎么这么闷”
看着余恪白逃似的离开,高扬心里愈发的不安。
其实他还有问题没来得及问,但看情况,余恪白并不准备向他坦白。
高扬低头看着锅里的菜,不知道到底该怎样才能在那人身边靠得再近些。
跑回房间的余恪白心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刚刚差点儿就露馅儿了。
这房子买完了,因为是现房,所以余恪白可以很快就搬进去。
他不得不承认郑洵对他很大方,这两年,换了债,如今买了房,手里还剩下一部分,以后做点什么都行。
他躺在床上,反复的看着自己的购房协议,却依旧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没想到现在连买房有了自己的家这件事都已经没办法刺激他的神经了,余恪白叹了口气,突然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为什么。
他几乎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然而永远都没有答案。
得过且过,没有奔头。
他发现自己现在还不如之前在郑洵身边时活得有力气,那时候就想着如何完成“任务”,这“任务”就成了他阶段性的一个终点线。
然而,当郑洵结婚,他也拖着疲惫的身体撞了线时,没有觉得轻松,更加不会欢呼,反倒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在原地停留,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余恪白抱着购房合同睡着了,其实没几分钟,但还是梦见了郑洵。
他的睡眠情况渐渐好转了,如今唯一恼人的就是总会梦见那个人。
梦里的郑洵跟他熟悉的那个人有些不同,看上去更青涩一些,像是他从前在学校里常常能见到的篮球场上那些大男孩中的一个。
每次都是这样,短短的一个梦,惊鸿一瞥,无事发生,然而醒来的时候,却总会让他怅然若失。
余恪白是被高扬的敲门声叫醒的,他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只躺下不过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他“见”了郑洵一面。
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心里也空空。
高扬叫他吃饭,余恪白应了一声,然后赶紧将所有的材料都收好,换了家居服,从房间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高扬总是欲言又止,余恪白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为了避免麻烦,只好假装自己看不懂他的意思,不断地夸赞着高扬的厨艺。
日子始终照旧,余恪白没有郑洵的消息,也压根不想去打听。
当然了,他也无处可以打听,在他的身边,并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认识,他们也从未有任何一个共同的朋友。
到了这个季节,天说凉就凉了,趁着秋天还没彻底到来,余恪白抓紧一切时间把新买的房子给收拾干净了。
可他暂时没有搬家的打算,租的房子签了一年的合同,他准备等一年到期时再告诉高扬自己已经买了房子的事实。
工作依旧忙,好在经理答应余恪白给他提前转正。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余恪白难得的笑了,他发现,终于有了那么一件事,能让他觉得自己活着还算有价值。
下班的时候,接到电话,找他的是那个叫齐尧的人。
半个多月了,这个人从售楼处弄到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开始对他每天进行骚扰。
余恪白很烦这样的情况,也讨厌这样的人,所以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直接挂断。
他以为,不停的碰钉子,那人就会知难而退再也不找他,然而他错了,齐尧这个人似乎格外有耐心。
难得余恪白心情不错,他犹豫了一下,接听了电话。
“我的祖宗啊找你可真难”齐尧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笑着说,“大忙人在干嘛呢”
“刚下班。”余恪白淡淡地说,“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齐尧轻笑,“我在搬家,你什么时候搬过来呢”
“还要等一阵子。”余恪白到了地铁站,冷气开得十足,他一进去就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
听着对方似乎是关心的语气,余恪白也不好意思太冷淡,便轻声答道“没有,地铁站比较冷。”
“夏天已经要过去了。”齐尧似乎是打了个哈欠,说,“太无聊了,我们去喝酒吧。”
“不了。”余恪白又想赶快结束谈话了,他跟这个齐尧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没话找话,让他觉得十分浪费时间,“地铁站信号不好,先不说了吧。”
虽然知道这样有些不礼貌,但余恪白还是迅速挂断了电话。
在手机屏幕暗下去的一瞬间,他总算松了口气。
余恪白暗自决定以后还是不要再接齐尧的电话,跟所有的人都保持距离,才不会出现任何自己无法掌控的问题。
独来独往没什么不好的,拒绝社交让余恪白比较有安全感。
地铁很快就来了,这个时间人很多,余恪白被人流拥着进了车厢。
人贴着人,距离近到甚至可以闻到身边人身上的味道。
大家的脸上都是疲惫且不耐烦的表情,唯独余恪白,像是发呆一样抓着吊环,脸上毫无表情。
他什么都没想,只是放空而已,这样的状态就是他最寻常的休息状态。
快到家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电话,而是短信。
在现在这个年代,发短信的人已经少得像是珍奇动物一样了,但最近,余恪白竟然喜欢上了这件事。
因为前阵子,一次机缘巧合,他认识了一个人。
那天下午余恪白正在开会,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一个陌生的号码,对方说了好长一大段余恪白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的话。
他想着,或许是谁发错了,便没有理会。
但接下来的几天,那个人每天都会发短信过来,偶尔询问两句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准时吃饭,偶尔在深更半夜说两句肉麻的思念的话。
那些话,余恪白看着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想到郑洵。
他不觉得自己爱郑洵,也不觉得自己配得上“爱人”的这个名号,但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那个人发说“很想你”的时候,他就会想到郑洵。
在记忆里,郑洵也对他说过这三个字。
那时候,郑洵去国外参加一个会议,走了差不多半个月,其实半个月不见,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可那段时间郑洵几乎每天都打电话给他,而那个人,从国外回来的那个晚上,抱着余恪白在床上,说了两遍“很想你”。
余恪白一直以为郑洵说过的那些话他从来没有听到耳朵里、记到心里,可现在才发现,原来在无意间,他把对方的一切全都记住了,并且印象深刻。
深刻到,他竟然会试图从一个陌生人的信息里寻找关于他们的影子。
连续几天收到那个人的短信,余恪白终于忍不住回复了对方。
他说自己并不是对方要找的那个人,最后私心加了一句祝你幸福。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把对方当做是郑洵,明知不是,却还是要这样骗自己。
那个晚上,余恪白想了很久,在黑夜里辗转反侧,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很想念那个人。
他裹着被子,闭着眼睛,对自己说我不爱他。
不爱他,现在所有的情绪都只是因为还不能习惯离开郑洵的日子,因为太过习惯之前的生活,导致现在无论做什么、无论走到哪里,都好像有对方的影子。
只是不习惯没有那个人罢了,再多点时间,一切就都能回归于零。
仅此而已,并非是爱。
二十二
郑洵放下手机,出去给自己沏了杯咖啡。
他瞄了一眼咖啡机,上面已经落了灰。
以前余恪白在的时候,每次都会自己动手磨咖啡豆,他一从房间出来就能闻到香味儿,不过现在没有了,余恪白不在,郑洵懒得弄。
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
他端着咖啡去了阳台,把杯子放在一边,抽起了烟。
看着窗外,郑洵突然想起分开之前的一个晚上,余恪白自己偷偷跑到这里来抽烟,当时他看着余恪白的背影,就只想将人抱在怀里。
分开有一阵子了,郑洵愈发不适应。
一开始因为结婚的事情弄得自己焦头烂额,离婚之后,终于空了下来,才有心思去想些别的事。
而他所谓的“别的事”,就只是余恪白而已。
郑洵从来没对一个人如此留恋过,余恪白是个例外。
到现在他依旧没找到那张遗失的证件照,但余恪白本人在哪里,已经有了着落。
郑洵之前给朋友打完电话,对方第二天就发来了一个地址和一串手机号码。
办事效率如此之高,让郑洵不得不佩服。
余恪白去了市,离这边不算太远,却也并不是很近。
换了新的手机号码,尾号跟他的一模一样。
郑洵不可能毫无反应,他不信这只是个巧合,非常肯定的认为余恪白对他有情。
收到地址的第二天郑洵就去了市,但并没有提前跟余恪白联系。
他到余恪白住的楼下闲逛,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区,不过看起来倒是很安静。
郑洵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在余恪白家对面的那个小树林的长椅上抽烟时,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有路过的小朋友提醒他手机掉在椅子上了,他笑着捏了捏那个小女孩肉呼呼的脸,小家伙笑着跑走了,留下郑洵继续纠结。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抽了半包烟。
直到夕阳西下,小区里渐渐热闹了起来。
他看了眼时间,到了大家都下班回家的时候。
郑洵躲在小树林里偷偷的看着对面的楼,苦苦等着下班回来的余恪白。
他不能让那人一眼就看到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想先远远地看上一眼。
郑洵觉得自己有点儿坏,他希望余恪白过得不好。
如果那人离开他之后过得不快乐,或许就会更愿意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余恪白这么执着,按理来说,他大可以找个新人,现在年轻貌美愿意伺候人的小男孩多得是,真的不缺余恪白一个。
可他觉得不行,下意识的想把余恪白给找回去。
事实让郑洵失望了,因为他发现余恪白似乎过得还不错,而且,让他有些恼怒的是,余恪白的身边竟然跟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
郑洵不想管这种感觉称为“吃醋”,但又不得不承认,在看见余恪白跟那人有说有笑的走进楼门时,气得捏扁了烟盒。
诚然,这世界上谁没了谁都是一样的活着,但区别在于,活的质量。
郑洵在没有余恪白的这段时间里,从未有过哪怕一刻的心灵安宁,他焦躁,心烦,每时每刻都想发火。
这种感觉以前也经常会有,只不过每当那时,叫来余恪白,哪怕不是做`爱,只是喝点什么靠着坐一会儿,也能很快平静下来。
所以说,余恪白带给他郑洵的,不止是性`事欲`望的满足。
那天回去之后,郑洵跟朋友打电话,说起白天看到的情况,对方说“在你的潜意识里,早就把余恪白贴上了郑洵的标签,可是你忘了,他从来都没有彻底属于过你。”
郑洵对他的这句话表示不认同“他属于过我,至少过去的两年是如此。”
“不不不,你错了,过去的两年,他归属于你的是他的身体,但你从来都没有占有过他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说,你们是肉`体交易,不是恋爱,既然这样,你的占有是不完整的。”
对方是个学究,专门躲在大学图书馆研究社会科学。
当初刚遇见余恪白的时候,郑洵曾带着他们见过一次面,当时郑洵是担心余恪白留下什么心理疾病。
在郑洵从前的n多床伴中,余恪白是唯一长久并且见过他朋友的。
带出去的时候,郑洵从来不会刻意介绍余恪白的身份,但熟悉郑洵的人凭着一个眼神也能明白这个安静的男孩在郑洵身边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小白这个人,你根本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