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许知霖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去年年底在日本的比赛,许知霖从赛前到赛后的表现,都是沉着冷静、稳如泰山,即便是笑,也是礼节xi,ng的微笑,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笑得不能自已。
涂宇觉得很稀奇“拿世锦赛冠军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激动,那时候可矜持了。”
周明松“他一向都成熟稳重,怎么今天……”
陈梓良走到方文那一桌,挑了个空位坐下,笑问“知霖,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吗?”
看到陈梓良过来,许知霖立马收敛了笑容。
是不是笑得太疯了?不该这么激动的,大意了,应该回宿舍再笑的。
许知霖尴尬地笑了笑,并未搭话。
方文不想让其他人这么快就知道徐祎要练全能的事情,唯有“牺牲”许知霖“知霖可能是春节的时候玩得太开心了,状态还没调整过来,你们继续吃,别理他。”
这一听就不是实话,陈梓良只好提醒道“知霖,你今天队测表现得不错,高兴是应该的,但你看这么多教练在,你要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知道吗?”
“知道了,陈导,我会注意的。”许知霖说这话的时候,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徐祎心想,师兄安静美好的形象要一去不复返了。
知霖今天的举止严重有悖于他往日的行事风格,难道是想换个形象?方文心道。
陈梓良见徐祎有些心不在焉,便说“徐祎和知霖刚刚比了这么多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徐祎“谢谢陈导关心。”
方文已经拿起餐盘起身,暗示许知霖回去,就怕他再做出些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来。
方文去了许知霖和徐祎的宿舍,一进门,他就惊讶于房间的整洁干净“知霖,你们这里真是五星级宿舍。”
徐祎像幼儿园里被老师表扬的小朋友一样,高兴之余也有些羞涩“多谢方导夸奖。”
许知霖大半天下来,都在做一些抽风的事情,说话毫无顾忌“小师弟,你是不是害羞了?”
他不拿徐祎开玩笑还好,这一说,徐祎又开始跟他斗嘴“师兄,谁害羞了?我为什么要害羞?我有什么可害羞的?你天天就知道胡说八道,你羞不羞?你还真是没完了。”
方文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用手托住自己的额头“徐祎,只有你敢用这种语气跟知霖说话吧?”
许知霖很多时候的表情都是“冷漠”,话也不多,每句话都是点到即止。
许知霖摆出一个“我已经习以为常”的表情,慢悠悠地道“方导,他一直都是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
他想了想,又说“以前比较乖,跟我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就怕我不理他。”
方文“当然,你要是对他说话语气不好,姜城不削了你?”
许知霖不解“方导,你跟姜导韩导怎么什么话都说?把我黑历史都抖出去了。”
“你和徐祎摔了多少个跟头,嘴巴蹭过多少镁粉我都一清二楚,你什么时候脸黑、对徐祎脸黑了多少次,我也清楚,不拆穿是给你面子。”
许知霖已经无话可说“我该说些什么呢?”
徐祎听得直摇头“可怕、太可怕了。”
方文又问道“请问徐祎同学,许知霖有没有对你威逼利诱、软硬兼施,甚至不择手段地强迫过你?你改练全能是否出于自己的真心?如果有,我帮你处理他,如果没有,我还是帮你处理他。”
许知霖不乐意了“方导,您用错词语了,说得我跟耍流氓似的。”
他转头对徐祎说“小师弟,你不赶紧帮我解释解释?还有,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拿我当借口?说得好像我跟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徐祎反问“我哪有?师兄,也不带你这样张嘴就胡扯的。”
方文避重就轻地问道“知霖,什么叫每次?”
“他以前在省队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天天说要向我学习。”
“没有天天!没有天天!”徐祎急得直拍桌子。
“你看这不是此地无银吗?慌什么慌?”许知霖颠倒是非的功力一流,他看着徐祎慌张的眼神说道“你看,你的眼神出卖了你,还说没有?虽然我知道我们朝夕相对,但你也不要总是强调你很欣赏我的事实,我的魅力有这么大吗?嗯?”
方文笑看徐祎“徐祎,有吗?”
徐祎立刻否认“当然没有,你又不是人民币,你以为人人都喜欢你?”
许知霖说“嗯,说得也对,可是你这个理由太不像样子了,起码得说‘想为团体做贡献’、‘想挑战自己’、‘想拿全能冠军’之类的。”
方文补充道“但最先说出口的最能代表内心的想法,再换另一个理由就没意思了。”
许知霖“看来小师弟的训练量要加大了。”
徐祎生怕自己反悔,连忙表明自己的决心“方导,请您用要求师兄的标准要求我,他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许知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方文的表情却严肃起来“不,徐祎,你现在跟知霖始终还是有差距,你不要急于求成;他能自己编动作,你可以吗?”
徐祎沉默了,他现阶段的确无法做到这点。
“你知不知道知霖以前是怎么训练的?”
“……”
徐祎知道许知霖学动作很快,却不清楚他一天到底训练多长时间。
方文说“每天都是踩点到馆,到点走人;可是我知道你总是练得很晚,也很刻苦。”
徐祎低着头说“我没有师兄聪明,所以只能多花些时间。”
许知霖不开玩笑了,他很认真地说“小师弟,你比以前机灵多了,你知道1080后面接不了720,你也改了,不是吗?”
方文问“徐祎,这两个转体你接得上?”
许知霖肯定道“接得上,不过很容易踩出界。”
徐祎又问“师兄,现在的我,跟当年的你,比起来差得多吗?”
方文一听到徐祎将自己跟许知霖相比,就觉得头疼“徐祎,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可比较的,你们俩的训练侧重点不一样……”
许知霖很无奈“哎哟我的小师弟,你要是拿跳马跟我比,我肯定比不过你,自由c,ao也是半斤八两,双杠可能我会好一些,鞍马,质量勉强可以,难度就算了,我自己都没眼看了,吊环和单杠你又没练,比什么?”
徐祎仍觉得自己跟许知霖的差距很大“但你第二年就拿了世锦赛冠军。”
许知霖对徐祎很有信心“……相信我,你也可以的。”
方文“你们进国家队进得算早,知霖已经跟了我四五年了。”
许知霖“我记得小师弟在二队只待了半年吧?”
方文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走个形式、走个形式。”
徐祎“师兄连二队都没有待过,大张旗鼓地就进来了。”
许知霖眉飞色舞道“小师弟,你不用老是强调我很厉害这个事实,我知道你仰慕我已久,是吧?”
但方文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徐祎面前给许知霖留面子的“听说,有人偷偷躲在墙角看小师弟练跳马?”
“哦……”徐祎又知道了一件许知霖鲜为人知的事情,他意有所指道“方导,既然这个人有多余的时间东张西望,您是不是该考虑给他加训练量了?”
方文表示认同“当然可以,让他把说话的力气全部投入到训练里。”
真是报应……许知霖乖巧地坐在床上,静静地聆听徐祎和方文的对话。
第60章 chater60
同一时间,吃过午饭的何光明在房间里,翻看着队测成绩单;作为苏洛文的主管教练,何光明总是对他抱有很大期望,但现在看来,苏洛文再想要在总难度上超过许知霖,可能xi,ng是微乎其微——苏洛文在进步,许知霖也在进步。
一开始,何光明和大部分教练一样,都以为许知霖是天赋过人,加上方文指导得当、裁判青睐,因此许知霖刚进成年组的成绩让人艳羡,但始终止不住各种怀疑声;直到前几天,何光明才发现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节后第一天的训练课,何光明特意提前到体c,ao馆做准备工作,却看到徐祎站在跳马场地边,开始自行训练了;像徐祎这种天赋不及许知霖好的运动员,多练一些,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聪明的人,或多或少会带有一些惰xi,ng,许知霖便属于这种人。何光明知道,从许知霖进入国家队的第一天起,他基本上每天都是最晚出现在体c,ao馆的,他踩点踩得非常巧妙,从来都不会迟到,于建平虽然不喜欢许知霖这种做法,却又奈何不了他,唯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文更是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小题大做,总是由着许知霖的xi,ng子来,这种教育方式,也跟其他教练员的教导方式大为不同。
而那天,出乎何光明意料的是,在跳马后面,出现了一个人帮徐祎摆放踏板——那个人居然是许知霖。
这是何光明第一次看见许知霖这么早到体c,ao馆,他以为,是节后的第一节 课,所以许知霖早到;但何光明连续观察了几天,发现许知霖是和徐祎一起来的,也就是说,最早到体c,ao馆的人,应该是徐祎。
何光明心中有个猜测如果说许知霖是从徐祎调入方文组后,开始每天早到体c,ao馆的,这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许知霖第一次参加世锦赛就夺得三枚金牌。队里当时把许知霖当作新人派去参赛,认为他有夺牌点,但争金难度大;到最后,男队的四枚金牌,却有三枚来自许知霖,让许多人始料不及。
尤其是许知霖能把分量最重的全能金牌收入囊中,更让何光明和苏洛文产生了危机感。何光明始终记得,在最后一项单杠上场前,许知霖的神情,镇定得让他觉得有些可怕,眸色极深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波澜;仿佛一切在许知霖的眼中都是虚无的,他眼前只有单杠,他的脑海里也只有动作,若是换了苏洛文,可能未必敢再在下法上拼难度——何光明教给苏洛文的,始终是稳定xi,ng占据一切,而不会像许知霖那样,过于追求难度。
当然,何光明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他不像方文那样了解许知霖;但作为男队组长,何光明还是很有必要开始考虑今年世锦赛的排兵布阵了,团体比赛,向来是重中之重,许知霖和苏洛文——男队的核心,何光明更是要时刻留意着他们的竞技状态。
日本队的年轻一代被逐渐培养起来,在东京周期,将会给中国队带来巨大的冲击,他们想在东京卫冕团体冠军的欲望,丝毫不比中国队希望重夺团体金牌的决心少,因此,何光明也在思考着加紧培养后备人才,比如徐祎……
“啊嚏”——许知霖和徐祎同时打了个喷嚏。
“谁闲着没事天天念叨我?”许知霖揉了揉鼻子,“小师弟,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
“师兄,我也打喷嚏了,你怎么不说是你对我有意见?”徐祎瞥了许知霖一眼,“不要有事没事就赖在我头上。”
“哎……这不是你经常干的事情吗?”
方文若有所思道“徐祎,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还是要给知霖留面子的嘛,你就不怕他不理你?”
徐祎一时间无法反驳“……”
“唉……现在的小朋友,都喜欢得寸进尺。”许知霖看着自觉理亏的徐祎,忽然有些小得意。
方文又说“知霖的训练计划还是按之前那样不变,徐祎的……我回去跟陈导商量商量,再给你安排新的。”
“谢谢方导。”
想到自己有了新的目标,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徐祎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方导,您瞧他,现在就开始乐了,说不定哪一天就练得比我好了。”许知霖一直以来的希望,在此刻露出了苗头。
这或许是我和小师弟心有灵犀?还是说,他被我的真情打动了?
许知霖,你的脑子里除了徐祎还能不能想点别的?他知道你这么为他着想吗?他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吗?
不过没关系,他知不知道不要紧,我知道就行了,我就不信他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方文“没事早点睡,下午女队队测你们还是要到馆里的,别迟到了。”
“好。”徐祎应道。
然后方文就走了。
许知霖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规则本,翻到单杠那一页,仔细地把要求再看了一遍。
“来,小师弟,我给你念。”许知霖兴致勃勃道。
“不要,我自己会看。”徐祎最怕许知霖一开口说话就叨叨地说个没完,等下连午觉也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