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闵之栋的语气态度依然是一贯的哄骗,将他当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最怕男人这样看待他,一时不忿加不甘,突然冲动地转身抱住男人,等抱上去之后两人都是一愣。
许还起先还有些窘迫,当闵之栋要挣开,他立刻闭着眼睛收紧双臂,像个八角章鱼将闵之栋箍紧,脸埋进他的脖子里,闷声说“我已经长大了,眼睛会看,脑袋会想,心里会疼。你一个人默默地受着我会心疼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闵之栋微微愣住,脖子上的手臂几乎快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面前抱着他的少年身高已然到他的额头,骨骼虽然还没完全成型,但是周身环抱的力量却不容小觑。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反倒安慰起他来“嗯,我知道。”
像是受到鼓励,许还抱得更紧,心里小声说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偷偷拿侧脸轻轻摩挲着男人的鬓角,说“等我考完,我们一起照顾大伯,你不许再把我撇开。”
22、爱心与孝心
高考那天天气炎热非常,考场外面陪考的家长黑压压一片,给孩子扇风递水擦汗,紧张程度不逊于即将步入考场的考生们。
闵之栋与许还站在人群外围,他与大多数家长的心情一样,只不过更多地担心许还自身。许还正在最后检查所带的考试用品,不知是炎热还是紧张,两鬓已经被汗湿。闵之栋抬手替他擦了擦,引得许还抬头,他习惯性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像小时候一贯给的安慰,声音如沐春风“平常心,尽最大努力考了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许还回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将头顶的手抓下来,握在手心,不着痕迹地抗拒着闵之栋小孩般的对待,说“放心吧,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紧张,手心都是汗。”
闵之栋无奈地笑,确实如此。不过让他欣慰的是,这两天许还的情绪似乎没了前段时间的紧绷,不再那么叫人难以接近。他白天忙着安排大伯的治疗,心里一直惦记着即将面临人生第一次重大抉择的考生的情绪问题,偶尔抽空打个电话叮嘱不要太累之类,却反而被安慰不要担心他,他自己没问题,让他安心照顾大伯这边。
这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曾经乖巧懂事的那个许还,并且多了些令人安心的沉稳,曾经难以相处的青少年似乎真的度过叛逆期,逐渐成熟起来。
许还确实是想通了一些事。
那晚闵之栋深藏的脆弱让他的心像被撕扯着疼痛难忍,这种近乎魔怔一样无法自已地被牵引情绪的感情比他想象得来的强烈得多。那晚他情不自禁的拥抱与安慰也没有被推开,这点让他深受鼓舞。他觉得虽然闵之栋对自己的感情不像他一样怀着绮丽的幻想,但是也能肯定,在闵之栋心里,他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他知道自己无法言说的依恋无法得到同等的回应,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不管那些与高琪有关的谎言里有多少是因为自己,男人的身边从来只有自己,能给他安慰和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所以即使高考临近,他的心情反而比前段时间更加轻松。他想等考完,就一心一意地陪在闵之栋身边帮忙照顾大伯,两人相依相伴,也没有什么不好。
许还对未来怀着美好的憧憬,即使在周边炎热压抑的低气压下,他的情绪反常地轻松愉快,恨不得赶紧结束这两天的考试,尽快地站在闵之栋身边,让他看到自己以一个男人的身份。
这时候许还觉得自己想要的得并不多。可是爱情是平等又自私的,付出多少就会想得到同等的回报。只是此时他过于一厢情愿的想法掩盖了内心深处对闵之栋感情的渴望,当这种一厢情愿被推翻,那些被掩盖的强烈欲望就会开始疯长。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最后事与愿违的时候,也就不止失望这么简单。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许还高考期间,闵之栋已经与医院商讨好,开始给闵丰收进行治疗,不管最后的存活率有多少,积极治疗肯定是最佳选择。
闵丰收起初是被瞒住的。在医院待了两个礼拜,前一个礼拜每天进行各种检查,第二个礼拜却天天干等着,他觉得再住下去,没病也要憋出病不可,再不肯留下,闹着回去。
叶慧珍每天背着老伴偷偷抹泪,还要照顾到病人的情绪,在人前强颜欢笑,闵丰收再这么一闹,她终于憋不住哭喊出来“回去干啥,活该窝囊一辈子,就知道惦记乡下那点田地,你不要命,我老太婆不拉着你,以后大家在阴曹地府好聚好散”说到后来再也忍不住恸哭出声。
闵丰收再老实,这话多少听出一点眉目,加上最近家人让他费解的行为,此时心里像撕开了一个口子,干笑着“什么阴曹地府,呸呸,不吉利,我看你就是巴不得咒我死。”
叶慧珍气急,使劲揪了一把闵丰收的大腿,恨道“死去我这就去给你准备棺材”说完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
闵丰收像被施了咒一样定住,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医院白得晃眼的屋顶,他真的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会要了他的命
当闵之栋还在烦恼该拿什么借口让闵丰收乖乖接受治疗的时候,闵丰收倒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只是这种安静伴随着深层的绝望,他打断侄子竭力展现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劝说,长叹一声叫道“阿栋”
闵之栋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他感到自己藏在被窝下面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终于忍不住颤悠悠地抬手蒙住眼睛,悲声恸哭。
闵之栋被大伯突如其来的悲泣怔住,这才想到也许大伯早已知道自己的病情,内心的悲伤愧疚涌出,他忍了忍情绪,握着老人枯瘦的手腕,努力用充满希望的口吻安慰“大伯,放心吧,现在医学发达,癌症早就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治得好的。”
闵丰收缓了缓情绪,内心的恐惧透过哭腔传出来“大伯没用啊,这辈子过得窝囊,可还是舍不得,没活够。你说老天爷为啥这么折磨我,年轻没法生儿子,老了还要赶上大病不得善终,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哟”
闵之栋心里的酸楚像潮水突然而至,他将老人抱在怀里,试图给他坚实的依靠,他想说,大伯,我这辈子都是你的儿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儿子一定会让您善终的。可喉头像梗着什么,让他开不了口。
闵之栋敲响了宁医生的办公室门,里面很快传来一声平板的女声“进来。”
他推门进去,宁医生正在研究挂在墙上的ct片,看见他,立刻说“你来得正好,关于你大伯的治疗正要找你商量一下。”
“你先等一下,”闵之栋打断她,声音带着不悦,“我记得当初宁医生告诉我为了我大伯的情绪,最好对病人隐瞒病情,可病人却从你这知道了一切,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从大伯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得知是宁医生亲口告诉他的,大伯情绪崩溃,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忍不住找来寻一个发泄口。
宁陵是闵丰收的主治医生,医学博士毕业后就职于这家医院,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头发在脑后简单盘起,一身白大褂,不苟言笑,给人刻板而严肃的印象。一开始并不情愿接手闵丰收的病案,闵丰收的病情已经进入晚期,癌细胞几乎扩散整个胃部,治疗这样的患者不可能会在她的履历上增加光彩的一笔。
接手之后,慢慢也努力尽心尽力,其中原因之一是作为癌细胞研究的医学博士,对病情的研究有着专业的执着,其二便是因为闵之栋。
宁陵长到近三十岁,从学业到事业,一路亮绿灯,然而在个人感情上却一直止步不前。或许是眼光太高,家里安排的各种相亲也都有头没尾,如今跟闵之栋相处下来,竟对这个学历才初中毕业的男人起了异样心思。
她聪明又骄傲,知道闵之栋对自己没那方面的意思,也没有任何越界的举动。
只不过今天闵之栋突然毫不客气的责问还是让她心里不好受,她挑了挑眉,随即走到办公桌前坐定,依然一派公式化的口吻“我想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什么,病人在此之前就已经猜到自己的情况,我想这离不开你们这些家属反常的情绪的影响。与其让病人在猜疑中提心吊胆,不如你们家属给病人更多的信心,而不是到我这里来责问什么。”
她的话冷静而理智,也将闵之栋的火气压了下去,闵之栋闭了闭眼,轻声说“抱歉,我刚刚态度不好。”
宁陵见他脸上的倦容,语气也软下来“你不要太担心,病人一开始情绪都会不稳定,所以需要家人的陪伴与鼓励,要是连你也失去信心,大叔大婶不更是乱了阵脚”
闵之栋冲他感激一笑“谢谢。你刚刚说要跟我商量大伯的治疗,是什么”
宁陵心里一松,内心忍不住涌出丝丝甜蜜又酸楚的爱慕。眼前的男人有种生活沉淀下来的魅力,对任何事情都能从容应对,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冷静淡定的,但是在男人面前就失了风采。也许就是这种岁月积累下来的沉稳淡定才让她另眼相看,她忍不住想,这男人要是爱上一个人,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闵丰收的治疗终于开始,第一次化疗下来,老人看起来似乎更加憔悴苍老,他也不再有那次在闵之栋面前的情绪发泄,整个人都殃了下来。
面对大伯的消极应对,闵之栋有点束手无策,他尝试着说些有希望的话,比如宁医生说这次的治疗很成功,只要坚持下来,不会没希望的。
叶慧珍忍不住偏过头偷偷抹泪,宁陵走过去轻拍老人的肩膀,无声安慰,并对躺在病床上的闵丰收说“大叔,你要相信现在的医学,医学史上癌症患者痊愈的病例也不是没有,我们要对生抱有希望,死亡才会怯步。”
闵丰收虚弱地叹气,开口道“宁医生,你是好人。我想通了,这辈子过过来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唯一养了阿栋这么孝顺的好儿子。可惜临到死了,也没给阿栋成个家,这让我到下面去也没脸见他亲爹啊”
“大伯,你不会有事的”
闵丰收张了张嘴,胃部的疼痛让他一口气没缓过来,他疼的精神有点恍惚,断断续续地小声念着“阿栋,前年就听你说谈了个老师的对象,也没带给我们见见就没了声”
“哎,村里钱二他们家的孙子都上小学了,我这辈子是抱不着孙子咯”
“大伯只希望走之前,能好好地看你成个家,就是死,也瞑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选择题
闵之栋会结婚吗
a会,和宁陵
b会,和许还这可能性大吗
c不会,1v1,炮灰退散,许还还等着呢
d不会,许还压倒哥哥,虐身虐心
23、坚持与放弃
高考完后班上同学一起吃散伙饭,一群刚刚摆脱应试教育的毕业生像脱缰的野马,吃饭喝酒耍花腔,恨不得把十几年积郁在心底的气一口气放出来。分别在即,那些平时压在心底的好感在此时也开始蠢蠢欲动,有一个人大胆表示,其他人也争相效仿。
到最后场面演变成互相调侃揭短谁喜欢谁多一点,谁又让谁伤心,气氛少了微妙的试探,多了离别的潇洒,只是单纯地纪念那些美好纯真的感情。
许还跟钱进都喝了不少酒,两人互相搀着左右摇晃,钱进一路高歌着我不做大哥好多年,荒腔走板的歌声回荡在午夜空荡的马路上。
他拿胳膊撞旁配合边毫不的许还“黑,唱起来啊”
许还脑回路有点跟不上,他仰起脸呼吸着夜里微凉的空气,忽然傻傻地笑起来。
“傻愣子”钱进忍不住跟着笑,“今天真他娘的矫情,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哭哭啼啼的,老子都快看不下去了”
许还半眯着眼睛醉醺醺的样子,说“不知道谁拿桌布偷偷擦眼睛,老子也看不下去了。”
钱进被揭发,扣着他的脖子,威胁道“你小子不要以为今天被那么多人表白就飘起来了啊哥那也是有感而发,真诚的眼泪。”
“呸,鳄鱼的眼泪吧。”
“像你这种无动于衷的冰窟窿连鳄鱼的眼泪都没有哎,跟哥说说,今天那几个跟你喝酒的,可都对你有点意思,你觉得怎么样”
许还大幅摇头“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嗯”许还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总结道,“我哥那样的。”说完似乎害羞起来,扭捏着不好意思地笑。
“这样啊,那我也会说我喜欢徐静蕾那样的,喜欢范冰冰那样的不过最喜欢叶小静那样的叶小静啊”钱进说着就蹲在地上不愿起来,许还摇摇晃晃地拉他,却听见从地上的人嘴里传来呜呜的哭声。
许还见拉他不动,干脆盘腿坐下来,轻轻闭上眼睛慢慢地哼起了歌。
等钱进哭够了,猛的擦掉眼泪,拉着许还站起来,大步往前走,接着许还的哼唱大声嚎出来。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我不爱冰冷的床沿,
不要逼我想念不要逼我流泪我会翻脸。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我只想好好爱一回,
时光不能倒退人生不能后悔 爱你在明天。
在高中生涯彻底结束之际,钱进学会了放弃,许还学会了坚持,两个共同成长的少年采取了不同的方式处理各自的问题。相较钱进而言,也许许还就是多了这份坚持,成长之路才走得那么艰辛,多年之后回想起来,更多的是庆幸,还好,还好坚持了下来。
许还摇摇晃晃到家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他这才想起来闵之栋告诉他今晚在医院陪床,立刻关上刚刚打开的门,顶着昏沉沉的脑袋又下了楼。
深夜的医院几乎看不到一个人,连值班护士都趴在前台后面打盹,许还一个人晃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感觉身上凉飕飕的。走了几步觉得累,便顺着走廊上的长椅坐下,困意袭来,歪着身子躺在长椅上睡起了觉。
宁陵今晚值夜班,巡完最后一个病房的时候也觉得困了,打算回办公室睡一觉。
经过走廊的时候看见前面的长椅上躺了一个人,她走过去一看,这不是闵之栋的弟弟吗怎么在这睡着了
她轻轻地推他“许还醒醒,别在这里睡啊。”
许还皱着眉头动了一下,嘴巴里咕哝着什么,却没醒。
宁陵这才闻到少年身上的酒味,喝酒了她对闵之栋有好感,对他的弟弟自然也多了份关心,她再次轻声叫“许还,快醒醒,你是不是来找你哥哥的”
也许是听到哥哥两个字,许还再次动了动,不耐烦地挥手,咕哝着“哥”
宁陵没办法,喝醉了酒再在走廊上睡一夜,不着凉才怪。于是快步离开,往闵丰收的病房走去。
闵之栋跟着宁陵赶来的时候,许还正好一个翻身,眼看就要掉下地,闵之栋一个箭步膝盖跪过去,堪堪接住就要掉落的身体。
这番动静让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他疑惑地盯着闵之栋看了又看,突然弯起眼睛甜甜地笑起来“原来你在这啊”
“小醉汉,喝了这么多酒还能跑到医院来。”闵之栋话里带着斥责,语气却很轻,对眼前的小醉汉更是没有丝毫威慑力,他整个身子扑在闵之栋身上,冲力让闵之栋不稳地晃了晃身体。
“我找你啊,到处找你,终于找到了”
闵之栋将他安抚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嗯,找到了。那现在是不是可以不闹了,我们睡觉去”
许还似乎点了点头,吐词不清地说“找到了再也不分开了”闵之栋没听清他说什么,刚要开口,耳边便传来少年的呼噜声,又睡着了。
他无奈地轻笑,扶住少年没有骨头的身体,转过头对立在一旁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宁陵说“宁医生,麻烦帮一下忙吧。”
宁陵沉默了一秒,才弯了嘴角笑“想不到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她帮忙把沉入梦乡的许还递到闵之栋背上,闵之栋只是对他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
“他平时很乖,今天可能跟几个毕业的同学告别,喝多了。”
闵之栋背着许还,与宁陵并肩走在医院的走廊里,随口替许还解释。宁陵有点讶异,之后又有点开心。
她本来觉得这个弟弟太不懂事,大伯生病住院,他却跑去喝酒,还在醉酒之后跑到医院来给闵之栋添麻烦。当然她不得不承认,她更多的是有点在乎闵之栋对这个弟弟与众不同的耐心与温柔,不过她也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闵之栋是个情深义重的人,对大伯的那份孝心让她动容,如今对弟弟耐心温柔,也是理所应当。
虽然她很快甩开这种不正常的嫉妒,但这时闵之栋跟她解释,还是让她感觉闵之栋是有点在乎她的看法的。
许还最近有种很严重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让他恨不得每天守在医院,跟在闵之栋身边寸步不离。
这天他在外面与钱进通完电话,回来的时候老远在走廊那边看见叶慧珍站在病房外,偷偷摸摸地朝里面张望着。
他疑惑地走过去叫她“大伯母,你干嘛”
叶慧珍吓了一跳,慌张地回过神看见是许还,拍着胸口顺气,小声道“许还你要吓死大伯母啊”
“你看什么”
“嘘”叶慧珍神秘地把许还拉到一边,“小点声,你哥在里面睡着了,宁医生在里面。”说着她伸出两只拇指作了个配对的指型,冲许还眨眼睛道,“我看这个宁医生对阿栋有点那个意思,阿栋好像也不反对的样子哎,许还你干嘛去”
叶慧珍还没说完,许还立刻扭头推开病房门大步走进去,正好看见宁陵在给趴在病床前睡着的闵之栋盖外套,宁陵看见他只顿了一秒,随即淡然地继续将外套披在闵之栋身上。
许还心里冒火,脸上却寒如冰霜,他故意大咳一声,闵之栋听见声音立刻醒了过来。
“醒了。”宁陵一脸平静地打招呼,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推了推眼镜,说,“大叔这两天状态不错。”
闵之栋轻轻地点头,与她相视一笑。
许还被忽略得彻底,前所未有地慌张起来。面上却带着耸人的微笑,他挤到两人中间,抓着闵之栋的手臂,温声说“钱进说网上高考答案出来了,我想回去查一下,估一下分。”
“我办公室有电脑,你可以去我那。”宁陵平板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在许还耳里却像炫耀一样刺耳,他压下心底升起的怒火,转头笑眯眯地望着宁陵“那太麻烦了,大伯生病宁医生就这么关照,我们非亲非故的,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
他的声音带着变声期后的清亮,听起来特别真诚无害。宁陵暗地挑眉,不说话。
“许还,怎么跟这么跟宁医生说话呢。”叶慧珍已经在心里偷偷认定了宁陵这个儿媳妇,老头子的病不知道好不好的了,她知道老头子心里一直惦记着阿栋的婚姻大事,就想趁着老伴还有时间,赶紧把阿栋的事给定下来。
“宁医生,就不麻烦你了。”闵之栋这时候发话,对许还说,“正好你回去一趟,把家里的被子带一床过来。”
许还立刻感觉得到支持,开心地应下,他单纯地认为闵之栋是向着他的,这种认知让他不禁反省自己对宁陵的态度犹如惊弓之鸟,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这场许还单方面的较劲并没有持续多久,宁陵有傲气,她为许还的行为感到幼稚可笑,那么她自己肯定不会去做同样的事。
宁陵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让叶慧珍操心起来,她抽空偷偷打听闵之栋的意愿,让他抓紧点儿时间,却得到不甚满意的回答“大伯治疗重要,我不想分心。”
“你大伯就是希望你成个家他才安心,前段时间你们不还好好的”说到这叶慧珍突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问,“是不是因为许还不同意”
闵之栋静了静,没有说话。
叶慧珍知道这兄弟俩感情好,却没想到连婚姻大事也能受到影响,闵之栋疼弟弟,她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就这么黄了,叹气道“你大伯前两天还问我最近你是不是在跟宁医生处对象,我为了讨他欢心,告诉他你们处的很好,就要领证了”
闵之栋抿了抿嘴,习惯性地将手伸进裤袋,摸出香烟,对叶慧珍说“我出去抽根烟。”
叶慧珍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做做许还的思想工作,虽然这孩子的性子冷淡难以相处,但是属于那种很听得进话的,也许经过她一说,也就不再反对闵之栋与宁陵交往。
可是她没想到,当她苦口婆心地说了一溜儿宁陵的好话,又讲了一大串两人登对的话,最后情绪上来,想到闵丰收不久于人世,含着泪将闵丰收希望闵之栋能赶在他走之前成家这件事说出来之后,许还并没有任何反思的样子,只是阴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她“你是说,我哥要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我突然想把文案修一下,似乎有些地方对不上了
24、争吵与变故
闵之栋要结婚的消息让许还又惊又惧,他的第一反应是以后闵之栋身边会有一个比他更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那自己这两天怀着欣喜雀跃的心情陪在他身边又算什么,这样可笑,这样愚蠢。他一直以为即便闵之栋心里没有跟他同等的喜欢,也应该是跟他的想法一样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他们俩在一起,互相依偎着对方,彼此相靠着取暖,这些就够了。
可原来这些想法都是自己一厢情愿,闵之栋要结婚,他准备抛弃他与另一个人相伴一生,并且这个重要的决定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告诉他,他是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人,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参与他的人生。
他都已经将钱进说的不舍得当做了闵之栋欺瞒他高琪身份的理由,把那些难以启齿的喜欢深深地埋在心底,只要他对他好,跟他一样的好就行了。可如今深想,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甚至这些年的好都不再那么纯粹,他已经看不透,闵之栋到底是真心对他好,还是因为高琪的钱,又或是因为隐瞒高琪的身份对他的愧疚
许还感到伤心又愤怒,将所有事情的猜想都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这也不过是因为他想当面问闵之栋又害怕那些答案太让他难以接受,到那时即使真是如此,也好过希望变成绝望。
回去的时候闵之栋并不在家,许还想估计是回来的路上与他错过了,现在应该去了医院。他莫名地舒了一口气,那晚上再问好了。
弯下腰换鞋,身后却传来闵之栋的声音“许还,你怎么回来了”
许还动作一滞,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害怕袭来,他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闵之栋从身后进来,手里提着保温盒,在他旁边换鞋“怎么不在医院等我幸亏我回来拿东西,要不然今晚你不得饿肚子。”
“既然回来了就在家吃了吧,我把饭菜腾一点出来。”闵之栋去厨房拿了碗筷,把保温盒里的饭菜倒一部分出来,转头见许还依然站在玄关,诧异道“怎么还愣在门口,快去洗手吃饭了。你一个人吃着,我给大伯他们送饭去。”
自从闵丰收住院,闵之栋每天都是这样在家与医院之间来回,医院的饭菜不合胃口,他就每天回家做了送过去。他总是这样替别人着想,叫人挑不出一丝缺点。
“晚上你什么时候回来”许还走过去,手里抓着餐桌一角,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镇静。
闵之栋去房间拿了东西出来,说“晚上你不用等我了,我可能会晚回来。”
“今晚不是大伯母守夜你留那么晚干什么”
闵之栋顿了一下,他看了看许还,轻轻叹了口气,说“晚上我请宁医生吃个饭。”
“你请她吃饭”许还的声音拔高了几度,他感觉胸前勉力压下的痛因为这句话一下子爆裂开来,清晰地烧灼着他的内心,他再也压不下任何情绪,声音颤抖着质问,“原来是真的,你要结婚了跟她”
闵之栋想开口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很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微微皱眉,反问“你听谁说的”
“是谁也不是你你是要等到最后把结婚证领了再告诉我吗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们不是说好一起照顾大伯,不许把我撇开吗我每天跟在你身边傻乐着,以为你是看得见我的,是不是很可笑你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我以前是,现在更是”
“你说什么傻话”闵之栋沉下脸,声音冷了几分。
“对,我是傻,傻到连自己亲妈站在眼前都没有相认,傻到这么地信你,你却一次又一次地骗我,瞒我。我把最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你,你都视而不见”
许还说到后面已经心灰意冷,声音低落,闵之栋并没有听见。他只想到原来许还早就知道高琪的身份,这是在怪他瞒着。这件事上他自知做的不对,如今被揭开,心头悔意上来,他声音苦涩地说“对不起,高琪的事我不该瞒你。你要是怪我我无话可说。”
闵之栋的话让许还愣住,他是怪他,可更多的是无法从自我否定的泥潭里挣脱出来。他怕闵之栋瞒着他,是因为高琪说的,因为那份协议;他怕闵之栋对他好,是因为高琪帮他起步事业;他害怕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别的,而不是因为他。
他突然想赌一把,如果他们之间没了那些东西,他是不是还会对他好他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注视着闵之栋的眼睛,说“你要是想弥补,我有一个办法。”
许还说完转身回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份文件,放到桌上,说“你应该记得高琪帮你的时候签的这份协议,我成年了,现在就要你履行承诺。”
闵之栋站在原地,面部轮廓冷硬,他紧紧盯着许还,眼底暗沉,一切情绪都被压在了深黑的眼珠后面。许还心慌地撇开眼,他隐约感觉自己走错了一步,可事到如今,闵之栋如果不签,他没法说服自己当初他瞒着高琪的身份是因为舍不得他。
“许还,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闵之栋缓缓地走近许还,像信步漫游一样,却让许还感到无形的压力。
“你当我是什么”他靠近许还,将少年逼迫到桌沿,气势迫人,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声音轻如羽毛,“你觉得我瞒你,是因为这份协议”
许还的大腿抵着桌沿,上半身因为闵之栋的逼迫往后微仰,他感觉有点呼吸不畅,吞了口唾沫,紧张又期待地问“那是因为什么”
闵之栋的眼里有情绪在翻动,几乎脱口而出的原因到了嘴边又散去,他眼里闪过不知名的困惑。这时许还因为长时间的后仰,腿上一酸,就要向后倒。闵之栋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他,许还条件反射地伸手抓住他的的胳膊向前一带,等稳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与面前的人距离太近,近到就要看透男人眼底的情绪。
“因为我是你哥。”闵之栋闭了闭眼,放开许还退后一步,凌厉散去,剩下让人捉摸不透的温柔。
“不要拿这个当借口,你从来就不是我哥,小时候你不是一直强调么。”许还感觉自己就要抓住什么,他急忙开口。
他的话让闵之栋心里猛地一痛,那痛来得太强烈,让他来不及控制情绪,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耳边,他感觉周身陷入冰窟里冷得发抖,声音也失了平时的沉稳“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许还被闵之栋的一巴掌打懵了,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闵之栋对他从来温柔甚至带了些宠溺,他这次是真的触到了他的底线,才会把他气到这个地步。他张了张嘴,心里慌乱又委屈,不知道该说什么。
闵之栋不再多说,绕过他,取走桌上的文件,冷淡地说“手续我很快办好,这两天”话没说完,他的手机响起来。
他看了许还一眼,接起来,是秘书小余的电话。
“什么事”
许还忐忑不安地望着闵之栋,他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受控制,他不是应该问清所有事实的真相吗,为什么会形成现在这个局面。闵之栋背对着他接电话,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感觉周身都是低气压。他忍不住想上前抱抱他,跟他说其实他不是想那样说的,他怎么会不承认他是哥哥呢,这可是他们之间现在唯一的羁绊了。
闵之栋打完电话,转过身,看见许还的神情,微微愣住,许还的神情里包含太多东西,如果此时闵之栋能静下心来思量,少年难以启齿的依恋不难发现。可是刚刚的电话让他分了心,唯一能让他理出来的是委屈,他缓了缓脸色,说“酒楼出了点事,这件事暂时没法办了。”
他见许还伤心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又心疼起来,离开之前,他还是说了那句意义不明的话“我不会结婚。”
闵之栋走后许还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中,等他回过神追出去的时候,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他万念俱灰地回来,饭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他不会结婚。
为什么在最后自己伤了他的心的时候又告诉他这个
他想打电话问清楚,又不敢打这个电话,前前后后煎熬到了半夜,终于歪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早上突然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他坐起来看向门口那里没有换下来的鞋,闵之栋居然一晚上没有回家。他再次慌起来,顾不得其他,心里想的只有闵之栋以后都不理他了怎么办,翻出手机,刚要打电话,钱进的电话接进来。
他迅速地接通“钱进,我现在有重要的事,等会再给你回过去。”
“等等许还,我也有重要的事,你快打开电视看看”
“我真有事”
“哎呀什么事大过阿栋哥的事新闻都播出来了,阿栋哥的酒楼卖有毒河豚,出了人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我好痛苦
25、当局与旁观
闵之栋被拘留了。
许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不到出路,他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新闻里说闵之栋的酒楼贩卖河豚,造成一死三中毒,他作为老板被抓,初步认定会被刑事诉讼。他绝对不相信闵之栋会因为钱卖有毒河豚去害人,一心想见面搞清楚事情的经过。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辙,去公安局碰了几回钉子,好说歹说刑事拘留期间就是不让见。在公安局磨到差点以妨碍公务被抓,这时候钱进打电话来说他爹找人请了个律师,这才见到人。
一夜之间闵之栋似乎憔悴了很多,眼角带着明显的疲惫,他看见许还的时候先愣了愣,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对着他温温地笑“你来了。”
许还的眼睛久久粘在他脸上,来之前想问很多问题,见了面看见男人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少见的落魄样子,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闵先生你好,我是负责本案件你的辩护律师吴应林。”这时候旁边的中年律师开口,既没有热忱也没有轻视,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闵之栋拿眼神询问许还,许还急忙说“钱叔叔请的律师,说对你有帮助的。”
闵之栋点点头“谢谢。你想问什么,我一定配合。”
吴应林拿出一叠文件,随意翻看了一下,然后抬手轻轻地推了推眼镜,不紧不慢地说“根据我掌握的资料,闵先生在酒楼贩卖明知有毒的河豚鱼,致四人食用后中毒,目前一人死亡,完全符合销售不符合卫生标准食品罪的犯罪特征,公安机关以刑事罪拘留你,很快检察院就会向法院提出公诉,到时候罪定下来,指不定判个年的。”
许还在旁边听得心惊胆跳,再也坐不住“你什么律师啊叫你来是为人辩护,不是叫你定罪”
吴应林毫不理会暴跳如雷的许还,只微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
旁边守卫的警察厉声提醒“请保持安静”
闵之栋隔着桌子去拉许还的手,温声道“许还,坐下来,听话。”
许还反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放在手心,坐下来,坚定地说“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吴应林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又自然地转过眼光。
闵之栋安抚地拍了拍许还的手背,收回手,对吴应林说“河豚在酒楼售卖的事情我不知道,上个月我已经把酒楼转给了一个叫陈超的人。”
“可是目前这个陈超已经失踪,”吴应林翻看手上的资料,确认道,“而且我这边的资料显示,酒楼的法定负责人的名字是闵之栋。”
“转让的全部手续目前还没有办完,所以目前酒楼还是在我名下。”
“那你有转让协议吗”
“有,在我家的书房里许还,你等会带吴律师去看看。”
吴应林点点头“要是这样,那一切就好办了。”
许还听见这话,终于舒了口气,他连忙站起来“那现在赶紧跟我回去拿协议。”说着就要往外走,闵之栋叫住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涌上愧疚与心疼,他知道许还必定因为他的事担忧着急得不行,看着少年为自己奔波劳碌,自己却无能为力,终是叹了口气,轻声说“大伯那边先瞒着他们,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许还没有说话,眼里满是眷恋,他突然大步折回来,伸出双臂将闵之栋紧紧抱住,在男人耳边低声问“你昨天说的,不结婚,是不是真的”
闵之栋愣住,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某个念头突然而至,但未到清明便被他压下去,他抬起手掌轻轻拍少年的后脑,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没有骗,只是瞒瞒着高琪的身份,瞒着大伯要你结婚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许还放开闵之栋,与他近距离相对。他突然有种冲动,也许在这个特殊的场合,他们之间那些暧昧不明的话可以挑开了说,等真的出去之后,他怕自己再也没了这样的勇气与信心。
“好,我以后再也不瞒你。”
“不是的,我要的不是这些。”许还情不自禁地抚上男人瘦削的脸颊,眼里的爱慕肆无忌惮地跳出来,他望进闵之栋的眼底,轻声呢喃“瞒着高琪的身份,是因为你舍不得我,瞒着结婚,是因为你怕我不同意。你这么了解我,照顾我的情绪,是不是早就明白我的心”
许还说完就牢牢地盯着闵之栋,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闵之栋的眼里有几不可见的破碎的光一闪而过,许还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不见,他几乎要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面前的男人只是眼神锐利地盯着自己,不露一丝情绪,脸上并没有他希望的震惊、慌乱或者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旁边守卫的警察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时间到了。”
许还有点不甘心,却无可奈何,心里的坚定慢慢褪去,他又退缩回来,低下头说“我先走了,你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闵之栋说的那份转让协议并没有吴应林想像中的作用大,签署协议人是陈超没错,可是上面的身份证号的假的,也就是说,世界上并没有陈超这个人。
“所以,现在就像死无对证一样,你的酒楼的员工除了你的秘书,其他人都说酒楼的老板就是你是不是有点像有人在故意整你”吴应林倾身上前,语气甚至带着幸灾乐祸。
闵之栋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说“可不可以找到陈超,我记得他的样子。”
吴应林微微点头,无所谓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你现在的情况到时候尽量往过失致人死亡罪上靠,毕竟现在是死了人,说不定你现在出去,外面死者的家属都等着往你脸上扔鸡蛋呢”
闵之栋皱眉,这个人今天对他的态度好像跟上次的公事公办很不一样,倒有点处处针对的感觉,他说“吴律师,谢谢你帮我打这场官司,但是我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你如果不相信我,那么这场官司估计必输无疑了。”
吴应林听了扯起嘴角冷笑“我怎么会不信你你想太多了。”
闵之栋被哽住,他暗自叹气,转移话题,说“我的情况请先不要告诉许还,我不想他担心。”
“有点良心啊,昨天狠心拒绝人家今天倒知道担心了。”吴应林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走之前看着闵之栋,似笑非笑地说,“想了一晚上吧,想通了没”
闵之栋不喜欢现在这样被人套住的感觉,他也站起来,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吴应林往外走,摆摆手,一边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还是好好在这待着等消息吧。”
闵之栋坐在冷硬的床边,外面微弱的亮光从窄小的窗户透进来,房间里阴暗潮湿,他的心里却像被火烤着焦躁不已。他习惯性地伸入衣袋拿烟,却摸了个空。
他站起来走到铁门边,对旁边值岗的警察说“麻烦可不可以借根烟”
那人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根已经点燃的烟,递给闵之栋。
闵之栋回到床边,狠狠地吸了一口,刺激的尼古丁味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一些,他靠坐在床头,眼睛盯着空气里虚空的一点,那些他以前刻意忽略的场景开始争先恐后地在脑海里放映。
“我已经长大了,眼睛会看,脑袋会想,心里会疼。你一个人默默地受着我会心疼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等我考完,我们一起照顾大伯,你不许再把我撇开。”
“找到了再也不分开了”
“我每天跟在你身边傻乐着,以为你是看得见我的,是不是很可笑你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我以前是,现在更是”
“我把最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你,你都视而不见”
“你昨天说的,不结婚,是不是真的”
“你这么了解我,照顾我的情绪,是不是早就明白我的心”
是不是早就明白,所以才刻意忽略
连才见一面的旁人都一眼看出许还眼里的情愫,他怎么会不明白
可是我亲爱的弟弟,你还那么小,小到并不明白将来会有多么美好,成功的事业,温柔爱你的妻子,可爱淘气的孩子,这些远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可以给你的。我该拿什么来明白的你心
作者有话要说河豚鱼腹中含有剧毒,卫生部水产品卫生管理办法中明确规定,“河豚鱼有剧毒,不得流入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