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估摸着和他们一样,只是比他们坦荡多了。让他觉得熟悉的男人体贴地给另外一个人戴好围巾后才去取车,而剩下的那个左顾右盼,眼神不期然地晃到了他这里。
安远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表情,对方先笑了。那笑容温软还带着点羞赧,像是枝头上挂着的晶莹的雪。他便也回了个笑,算是冬夜里对陌生人的善意。
还没等他们眼神相交多久,刘又夏就过来了。他降下车窗喊了一声,安远便忙不迭地往车边跑。
直到车开出餐厅半里路了,安远才从那个男人的笑里回过神。
“终于反应过来了?!”刘又夏的语气有些酸,但也不敢太过明显,生怕自己的形象在安远心里又矮了一截。
“嗯,”他犹疑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不是他,另外一个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刘又夏更不乐意了,他打着方向盘往百货大楼的方向走。
“安先生,你这样做可是会让我吃醋的。”
安远没有理会他,仍旧皱着眉在回想自己是否在哪儿见过那个男人。
“好了嘛,不要想他了,说说我们要去哪儿过年?”
安远这才记起这件大事,但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便放柔了声音问道“你想不想去我家过年?不过我爸他可能——”
“想!”刘又夏激动的吼了一嗓子,急忙打断安远的话表白,“你都愿意领我回家了,叔叔那边的困难就不算什么了。只是我可能不能带你回去,他们——”
安远伸手捂住他的嘴,“我知道,我都知道。只要你在身边就好了。”
刘又夏看着前面的路,流光溢彩的霓虹灯映在他的眼睛里,掩盖住了原本显露出来的怨恨。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到了百货大楼,安远好奇问他“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买东西啊。给你买些衣服,再给叔叔买份礼物。”刘又夏松开安远的安全带,捧住他的脸继续说道“知道你是个朴素的人,不会瞎买的。”
安远这才拍掉他的手下了车。
两人上了四楼男装。快要过年了,这些个地方都装满了人,好在男人选衣服总是要快些,他们便进了一家人不算多的店。
安远的确是个朴素的人,平时勤快又爱干净,一件衣服穿个几年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刘又夏看不下去,觉得自己赚那么多钱不给花掉简直浪费劳动。
过年的衣服不想买三件套,但打底的衬衣还是要的。
刘又夏不知道布料如何,只能凭手感判断哪些是纯棉,哪些是亚麻,饶是如此也被安远嫌弃了。
最后两人都选了件款式相同,大小差了点的衬衣。
明天还要上班,安远是有些吃不消了,反观刘又夏,付钱的时候ji,ng神抖擞,活脱脱一个暴发户的样子。
提了袋子,两人换家店继续买。刘又夏看上一件卫衣,硬要安远去试,对方扒着试衣间的门,恨不得抽死他。
“这个太年轻了吧,我穿不合适的。”
刘又夏摇头,哄着他说道“说什么呢,在我心里你是最美的。乖啦乖啦,快点试试给我看。”
安远被他推了进去,怀里抱着衣服把刘又夏骂了一遍。
这家店里的衣服都挺年轻的,刘又夏一件件看过去,心里倒挺得意的,想着我们也还年轻啊,怎么就不能穿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安远换好衣服的样子。
等那个人磨蹭地从试衣间出来,刘又夏确实是直了眼睛。衣服显年轻,再配上安远脸上泛出来的扭捏,真衬的他像是回到了读大学的时候。
“好看,”刘又夏推着他来到镜子前,“你自己看看。”
安远自己买衣服都挺随便的,实用为主,这还是除了销售人员,第一次有人在他试衣服的时候报以如此的赞美。
照完镜子,安远把衣服换下来后问刘又夏“你有喜欢的吗?”
对方摇头,两人便付了账出去了。
大楼是环形结构,中间是空的。安远手里拿着袋子往对面看了一眼,竟然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两个人。
他没有跟刘又夏说,径自拖了人往对面绕去。
安远跟在那两人身后进了同一家店,一旁的刘又夏看出来他的紧张,但也没有多说,只是心不在焉地挑着衣服。
他们隔着一排衣架看着前面的人。半晌,安远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
“沈乐光,你来试试这件。”
那个让安远倍感熟悉的男人接过衣服,瞥了眼不远处的安远和刘又夏。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刘又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安远拉出去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安远才停下来。他就是有点震惊,没想到安秘口中的沈乐光就是这个人。难怪他觉得熟悉,沈乐光和安秘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很像。
安远呼出一口气,对刘又夏挥手道“没事没事,我们去买衣服吧。”
他不说,刘又夏也没有办法,只好憋着口气往另一家店走去。
第14章 第十四章 回家
话说得好听,可自从遇见沈乐光以后,安远就一直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对此刘又夏十分不满,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或许就是安远说的还没有想好,不然没什么东西是不能告诉他的。
洗完澡,刘又夏擦着shi漉漉的头发拐进了安远的卧室。对方在床上躺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直到被刘又夏惊到才回过神来。
“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怎么不睡觉躺床上发呆?”刘又夏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虽然两人的关系已经恢复,但还是分房睡觉的,至少名义上是这样。
安远熬的眼睛通红,听了刘又夏的话后不自觉就打了个哈欠。
“嗯,要睡觉了,我困了。”说完,他偏头看着躺在身边的人,皱了皱眉。“怎么不吹干头发就睡觉,生病了怎么办?”
刘又夏想耍赖,挽着安远的胳膊撒娇,“你帮我吹?”
安远睨他一眼,撇嘴嫌弃道“我欠你的?自己快点去吹!”
“小远,你变了。”
面对刘又夏的指控,安远在心里点头,想着我早就变了你现在才知道?
“你变得一点都不爱我了。也不关心我,难道我连睡觉都比不上了吗?”
安远沉默,明知对方是故意这样说的,心里也不忍起来。半晌掀了被子,将人赶下了床。
“起来,不是说要我去吹头发?”
刘又夏睡衣半褪,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望着安远的时候狐狸一般,直把对方瞧的直咽口水。
于是两人来到客厅吹头发。
刘又夏在沙发上趴着,安远坐在毯子上给他吹头发。这样温情的场景很适合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夜,两人就算不说话,气氛也静谧到令人心安。
安远用手代替梳子,触摸着刘又夏的头皮。从手指间穿过的温软发丝变成了一潭深水,揪着他不让离开。
这样柔软的触碰让人昏昏欲睡,刘又夏轻轻呼出口气,很是惬意。
“干嘛,”安远关了吹风机,推了他一把。“我还没有睡,你就想睡了?”
刘又夏好笑地半撑起身子回头看他,搂过脖子亲了一下,好歹抚慰了安远那颗受伤的心。
于是两人一起滚到床上睡觉,一夜无梦。
隔日天冷得紧,乌压压的风逼的人不敢出门。刘又夏拿出手机查看天气,得知今天会有小雪。
这场雪倒是难得。
安远在这个城市待了这么多年,下雪的记忆已经远的像是一场梦。不过话说回来,他和刘又夏在一起的时光,都美好的自带滤镜。
盛夏光年里两人听过学校的无数蝉鸣,夜晚在山顶看过璀璨星空。在一起的两个冬天里裹着厚实的棉衣堆过雪人,拜访过古刹,沿着护城河的堤畔见证过十里秦淮的妖娆繁艳。
其实那两年里也有过一次下雪,那个时候他们停留在一个安静的古镇。
古镇名字好听,南浔,和着难寻之意。地方不算大,一天就可以全部走完,可他们在那里待了四五天。
第一天下雨,第二天出太阳,第三天y天,第四天便开始下雪。从中午的雪粒到傍晚时分的雪花,两人牵着手把这个古镇又走了一遍。
最后就着从大红灯笼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亲吻。刘又夏拥着安远,头顶是越来越大的雪。那些雪花滑进脖子里,却不冷,对他们而言更像是降温。
晚上一起窝在被子里看电影,房间开了空调,很温暖,而窗外正飘着一场悄无声息的雪。
安远觉得这样的生活是浪漫的。于是他订了两张机票,想着应该把日子过得更幸福一些。
十二月二十八日两人搭上了前往北方一个临海城市的飞机。
安远有在电话里跟父亲提起过刘又夏,只是话说的隐晦,只表明两人的朋友关系。此刻归家在即,他也没有想出个万全的办法。
等到飞机快要落地的时候,安远才推醒靠在自己肩头睡过去的刘又夏。
他能看出刘又夏这个月有多辛苦,原本就不胖,这一瘦,面部轮廓更深邃了。两颊微微凹陷,没有一点rou。
只是当事人对此毫不在意,总是笑着安慰他。
“我们到了?”刘又夏揉揉眼睛,里面尽是红血丝。
“嗯,我已经跟我爸打了电话。没让他过来接,在家等我们就好了。”安远伸手替他按摩太阳x,ue,有些心疼。
“叔叔年纪也大了,在家待着挺好。你给我说说你爸爱吃什么,这样比较方便我大展身手。当然了,”刘又夏贼兮兮的笑,“也方便通过叔叔对我的考察,早日争取咱俩的名正言顺。”
安远笑了笑,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告诉他真相。
两人下了飞机,直接打车往安远家里走。
一路上安远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保持着沉默。说实在话,临了他突然后悔起来,不应该把刘又夏带过来的。
不过路上没有堵车,在后悔的情绪溢成河之前,他们已经到了。
出租车进不去,只好停在小区门口。
两人把行李箱抬下来,付了钱,这才一齐往里面走去。
之所以说安远能够体谅刘又夏的不自由感,是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不同的是,安远的爸爸爱他,一如他表现出来的样子。
安爸是个老师,临近退休,ji,ng神却还好,只是鬓边的发白了一片。
刘又夏看着他,第一眼感觉看到了老了以后的安远。
“叔叔好,我是小远的朋友,我叫刘又夏。”
安爸沉着脸色没有做声,眼神上下打量过去,让一旁的安远如坐针毡。
“爸,我们先进去吧。”安远说话的时候有点心虚,他觉得他爸肯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也不知道安爸在门口看了多久,最后还是让步了,侧身让两人进去。
刘又夏被这样的气氛弄得有些不自在,眼神时不时窥到安远身上。只是对方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倒叫他也摸不清这对父子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