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曝光
陈亦舒在常青开始积累名气，他变得很忙，常常在画室待到半夜十一二点才回家。
这天他走进家门，感觉气氛不对，平时林嘉慧都会看着电视热着饭等他，今天家里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亦舒绕过沙发，看到林嘉慧坐在餐桌前，面前铺满了报纸，神情冷得发青。
陈亦舒疑惑地靠近，“妈？”
林嘉慧抬头看着他，示意他坐在对面，把报纸反转方向放到他面前，“解释一下，你和小秦……究竟什么关系？”
陈亦舒接过来一看，这都是他们学校的八卦报，每一份都有陈张c图文并茂大肆占据的板面，不少还是头版。
陈亦舒微微慌了一下，以为是林嘉慧看出他的不对，但很快强自镇定下来，试探着开口“妈，你从哪儿拿的报纸？这是我们学校的八卦报，不是正经校报，上面的事儿都是编的，是假的。”
“假的？眼神骗不了人。”林嘉慧喜怒莫辨地盯着他，“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对小秦没有非分之想。”
陈亦舒下意识看过去，林嘉慧的眼神似乎能穿透他的躯壳，直接拷问他的灵魂，他讷讷了两句，说不出否定的话，只能狼狈地躲闪开眼神。
林嘉慧绷了半天的神经瞬间就崩溃了，“你说你没有啊！兔崽子！说啊！！”
陈亦舒不说话，林嘉慧歇斯底里了一阵后冷静下来，至少看起来是如此，“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亦舒沉默许久，艰涩着嗓子苦笑道“没有开始过……是我单方面……他只当我是朋友……”
“朋友？”林嘉慧冷笑着抽出几张报纸，把他们的照片拍在他面前，“这几张你都没看他，你看看他看你的眼神，这是看朋友的眼神吗？！”
陈亦舒一一看过去，张思秦一直都是这样多情的眼神，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是长相问题，他看谁都是这样。”
林嘉慧被他气哭，“你还要护着他？！怕我找他麻烦吗？！我倒是要问问他父母是怎么教的，让他们儿子到处拿那种眼神勾人！”
陈亦舒担心林嘉慧的同时闻言也有些堵心，“什么叫勾人？妈，你不要乱说话好吗？我做错事我一个人担着，真的不关他的事，他都不知道我喜欢他。”
林嘉慧一听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堵死在嗓子眼，“你……你……！这么不知廉耻的话你都说的出来？！你明明喜欢女孩子的，怎么就突然变成张思秦了？！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让你这么颠三倒四枉顾人伦！！”
陈亦舒抢上前去给她拍背顺气，不顾林嘉慧的捶打把她紧紧抱住，“妈，妈，妈！我错了，别气别气！你打我，是我错了，我改行吗？别生气！”
林嘉慧抱着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这才惊觉她的儿子已经长得这么大，她根本都抱不住他了，“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你爸这样，你也这样，我这辈子就不能顺心一次吗？”
陈亦舒睁大眼，“妈，我爸也这样是什么意思？”
林嘉慧却只是哭，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
陈亦舒张了张嘴，把问题按捺回去，林嘉慧从来不讲关于他爸的事情，陈亦舒从奶奶和外婆那里打探来的消息也并不是感情不好，他一直没想明白原因。她今天忽然漏出来的口风却让他不得不多想，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她该有多苦……
陈亦舒忽然觉得自己混账，为什么要承认，就算赖到底林嘉慧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本来他也没打算跟张思秦发展友情以上的关系，平白闹这么一出，是他冲动了。
陈亦舒知道自家母上向来行动力惊人，但没想到他的安抚竟然一点作用都没起，第二天张思秦听同学说有个阿姨在教学楼下等他的时候，看到是林嘉慧非常开心，但他很快又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那看他的眼神简直是恨不得把他给千刀万剐了，张思秦觉得她比上次见到一下子老了许多。
林嘉慧到底还是顾及颜面的，没有在学校里闹将起来，她领着张思秦去到校外的茶餐厅，开了个包间，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开始兴师问罪。
“这是怎么了？阿姨？出什么事儿了吗？”张思秦是迷惑的。
林嘉慧把东西往他面前一拍，冷声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还是那堆报纸，但多了许多陈亦舒都没见过的照片，偷拍角度很是刁钻，平白无故地看都觉得暧昧氛围一览无遗，更何况张思秦心里还不是那么无辜。
林嘉慧紧紧盯着他的表情，张思秦脸上微小的不受控制的意动，虽然一闪即逝，也被她捕捉到，心咯噔一下仿佛掉进冰水。
张思秦一抬头，看到林嘉慧的表情更加不好，顿了顿，只能苦笑，这是……被发现了？那陈亦舒知道吗？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虽然很不应该，张思秦还是忍不住去想，林嘉慧反应这么大来找他，总不会只是因为他单恋她儿子吧？他又没做什么，是不是有可能陈亦舒露馅儿了，才导致了这个局面？那么……陈同学，你露的……是什么馅儿呢？
张思秦的心思转得极快，三分忐忑，五分雀跃，只剩两分清醒在提醒他眼下情形的不妙。
张思秦拿起装照片的信封问道“阿姨，我没有可解释的，相信您也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偷拍，我和陈亦舒只是比普通朋友更要好一点的哥们儿，但在有心人的镜头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最近我们得罪的人不少，可能有人想败坏我们的名声，您知道这是谁寄给您的吗？”
张思秦把陈亦舒在常青遇到的事跟林嘉慧细细说了，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林嘉慧当着他的面给李院长打了个电话，确认了这件事，她神情莫测地盯着张思秦看了半晌，“这件事我该谢谢你，没想到你倒是很能干啊，那么凑巧就让你抓到了证据？你当时难道是跟小舒一起吗？”
张思秦忙摆手，“没有，我当时在学校，是常青附近的监控比较多，我刚好会点电脑技术，听说他出事，顺便帮忙查了下，就算我不动手，他也会洗脱嫌疑的，只是可能会错过今次的展会。”
林嘉慧眸光明明灭灭一阵儿，虚浮地笑了笑，“小秦，既然你这么厉害，这件事你能帮阿姨查一下吗？有人这么居心叵测编排你和小舒，阿姨心里实在难受得紧，既然你说不是，阿姨就信你，你也知道小舒那孩子性格内向，容易被人迷惑，你既然能和他做哥们儿，阿姨希望你们能一直都是哥们儿，答应阿姨，好吗？”
这言论是完全不相信他们的意思？张思秦心焦的同时，又为林嘉慧潜藏的语意心动不已，张思秦现在只想去确认陈亦舒的心意，对林嘉慧的态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于是他笑眯眯地应了，“好。”
张思秦离开后，陈亦舒从包间角落的屏风后面转出来，轻轻揽住面容阴沉的林嘉慧，叹息道“妈，我就说他没有那个意思的，你现在能信了吧？”
林嘉慧把脸搁在儿子肩窝，轻扯嘴角，声音柔和地诱哄道“既然你知道，就别再跟他来往了，见不到面心思才能淡，你也不想以后泥足深陷抽身不得的时候被他发现，连朋友都没得做吧？”
陈亦舒联想一番那个场面，心里仿佛被钝掉的利器厮磨而过，不见血，却隐隐作痛。
“嗯。”
张思秦躲陈亦舒很好躲，因为陈亦舒基本不会主动去寻他。但反过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张思秦卯足了劲儿要问出陈亦舒心思的时候，本来活动范围就很固定，还被张思秦摸了个底儿透，陈亦舒觉得自己仿佛变成被猫盯上的耗子，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陈亦舒！”
陈亦舒下意识眯起眼，无法直视那个向他跑来的人，怎么能……笑容比阳光还耀眼？惹得他沉静的心湖最近一直水汽蒸腾，雾色旖旎。
这让他如何抽身？可弃之不理，突兀不说，他……舍不得。
“你这样很影响我画画。”
陈亦舒无奈，原先张思秦都只是在他身后看他画画，那天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张思秦就多了很多肢体接触，从挨挨碰碰，到软骨头似的趴在他背上，树袋熊一般。
“嘿嘿，那我这样。”张思秦笑着把头挪开，全身重量移走，只留一双手缠在陈亦舒腰间。
见陈亦舒只无奈地看他一眼，就回过头去不再多说什么，张思秦眼中划过狡黠的光，亮得惊人。
这么近，如果说这么近都可以，是不是证明他不是单恋？张思秦寻思着，试探的话问过几次，陈亦舒这个木头却是一次都没听懂，好想打直球，打直球……可以吗？
张思秦身上的热度传递到陈亦舒的背上，陈亦舒始终不能习惯这个距离，每次都觉得背上的毛孔都要热炸了，可也不是讨厌，想要更加拉近的冲动僵在握着画笔的指腕间，偶尔他很是庆幸，幸好手中还有画笔，但偶尔也有扔掉画笔的冲动，他都一一忍了。偏偏张思秦不知道他的忍耐，变本加厉的气息入侵让他整个人都处于长期躁动的状态。
第24章 不解
彼此间的拉锯好在不影响他们做正事，陈亦舒的绘画灵感源源不绝，张思秦刻意卖腐乐此不疲地抓着跟拍的人。
陈亦舒经常会担心，这人都不用学习的吗？但计算机系高悬榜首的大名却告诉他他真的不用担心。
张思秦抓住幕后主使的时候，并不是很意外，但他没有告诉陈亦舒，而是选择直接把人带到林嘉慧面前，顺便把之前的事儿也跟林嘉慧说了。
林嘉慧整个人傻眼，不敢相信陈亦舒还有如此暴力激进的一面，可罪魁祸首愤恨的言语却让她不得不相信。
“小……建？是以前住我们家楼下的付鸿建是吗？”
付鸿建不是很情愿地喊了声“林阿姨。”
随即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怎么还坐的住啊，你不知道你家宝贝儿子就要去搞男人了？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为是古代养在绣楼的大家小姐吗？整天跟这混小子两个人关在小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怎么着？你是不是已经认了这个男儿媳啊？所以才这么不闻不问的？要是个女的，你现在估计早就当奶奶了……”
差点被他一番话说蒙了的张思秦一拳过去，让他住了嘴。
林嘉慧神情难看到极点，不知道发动了什么关系，把付鸿建送进去关了半个月，并申请了人身限制令，不允许他再靠近陈亦舒，这件事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林嘉慧拉住张思秦，没让他走，声音冷硬地问道“你们刚才说，小舒有病是什么意思？”
张思秦本来有点怕她，但看林嘉慧的神情有些脆弱，他放软语气道“我姐姐是骨科医生，辅修心理学，她说陈亦舒可能是自闭症，您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林嘉慧很是茫然，“他在学校里是什么样子？他总是一个人吗？真的只有你跟他说话吗？有这么严重？”
张思秦有些不忍道“不是只有我跟他说话，是他只跟我说话，我也是缠了他很久，他才愿意开口的。”
林嘉慧拉着他的手指节泛白，张思秦忍着疼痛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林嘉慧回过神来，泫然欲泣的模样，摇晃了两下，晕了过去。
张思秦脑子一片空白，傻了好一会儿，才慌忙要去叫救护车，正准备给陈亦舒打电话，电话被一只手按住，林嘉慧脸色惨白，但已经醒了过来，“别……别告诉小舒。”
“好。”张思秦忍着慌张，陪林嘉慧去医院，里里外外处理各种手续，同时还把林嘉慧照顾得很好。
林嘉慧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心里发涩，不得不承认张思秦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但怎么偏偏跟她家小舒纠缠到一起了呢，如果只是朋友，以后各自成家，多好。
林嘉慧打电话给李院长，两人小学就是同学，相交多年，没什么好客气的，劈头盖脸就把对方骂了一通。李院长自知理亏，听说她在医院，连忙赶过来帮忙。
“你知道了？哎，何必动气，那孩子就是为了不让你出现在这儿，才瞒了这么久。”李院长帮林嘉慧调整好吊瓶，无奈道。
“他是我儿子！你凭什么瞒着我！”林嘉慧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儿时拳打脚踢的泼赖招数都出来了。
“凭你身体不好，小舒已经没了爸，你还想让他没了妈吗？！”李院长挨打挨得憋屈，但又腾不开手，连忙喊张思秦，“你还愣着看什么！过来帮忙啊！”
张思秦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很是尴尬。
李院长把林嘉慧扎针的手往张思秦手里一塞，“抓住她！”然后和林嘉慧拆当起来。
张思秦看着一向稳重的两个长辈跟小孩打架似的胡闹，很是无语。
打完吊针，林嘉慧不肯回家，坚持要去看看陈亦舒在家以外的样子，李院长和张思秦只得作陪。
一连跟了陈亦舒三天，林嘉慧看着陈亦舒一言不发远离人群连个表情都欠奉的模样，神情扭曲。
第四天张思秦接到陈亦舒的电话，张思秦犹豫地看向林嘉慧，林嘉慧点头示意，张思秦这才装作无事的模样跑出去“巧遇”陈亦舒，林嘉慧看着儿子忽然有了正常人的情绪，神情更加扭曲。
李院长在一旁感慨，“小舒自从小秦跟他做朋友以后，已经好很多了。在这之前比我们看到的样子还要糟糕，他就像一个影子，只往没人的昏暗地方钻。我看着都揪心，怎么敢跟你讲，你自己的心病都还没治好。”
看着林嘉慧无声地掉眼泪，李院长默默递过去早就准备好的纸巾，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林嘉慧忽然发现，儿子最近越加开朗的模样原来是学了张思秦，那样活力四射的孩子，她都喜欢，何况陈亦舒。对他来说，张思秦大概是一道光，照亮了他孤独的世界。可惜，为什么不能做朋友呢？
林嘉慧转身离开。
陈亦舒退学了，准确来说，他不再来学校了，即使是考试，也只是送来几幅画，不见本人。
听说是去接受治疗了，张思秦听说的时候，他已经到处都找不到陈亦舒，这个消息是林嘉慧亲自告诉他的。
张思秦觉得这是件好事，对陈亦舒而言，他需要多一点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暖，才不会活得那么战战兢兢，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只是对他自己来说不太好，他才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就感觉遇到了全世界的恶意阻拦，他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句可否将心与君同？
实习的一年，平静得张思秦险些忘了，他在心底藏了一个人，油彩压着，斑驳得快失了真。
他以为毕业典礼那天，陈亦舒依然不会来，他也确实没有见到他，只是窦佳佳发大合照的时候，他留心多看了一眼，却在角落里发现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剪了头发，换上学士服，整个人虚渺得很，指给窦佳佳看，她都看不出来那是谁，张思秦却能确定，那就是陈亦舒。
张思秦追出去，漫无目的地到处寻找，边缘角落，没人的地方绕大圈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个人。
张思秦几乎都要放弃了，却忽然看到那人站在人群里，定定看着他，见他终于发现他，微微笑的模样好看得像活过来的画中人。
“陈亦舒！”
张思秦大喊着冲过去，他知道陈亦舒体格健壮，根本没有顾忌，陈亦舒被他冲撞得倒退几步，怀抱安稳，接个正着。
四周一群看热闹的人，尤其认出张思秦的，哄笑声口哨声不绝。
张思秦白了他们一眼，拉住陈亦舒就走，可美术院到处都是人，根本没有清净的地方，他整个人都有些烦躁，忽然陈亦舒手上一顿，反手拉住他往画廊走去。
画廊后馆，其他学生都进不去的地方，张思秦这才想到。他怔然看着拉住他往前走的陈亦舒的肩背，满腔久别重逢的喜悦忽然溢散出隐秘的情绪和欲望。
进门后，张思秦在后面悄然落锁，刚绕过画架就猛然发力把人扯回来按在架上。
陈亦舒一时不防撞得头疼眼晕，面上忽然覆上久违的熟悉气息，热烈而狂乱，全凭本能的行动闹得他也瞬间被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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