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辉一转头正好看到卓熠急匆匆的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没说什么，扭头继续剁葱，他还以为那小子会有多老实肯一直坐着呢，一想象到卓熠看见自己收藏的那些宝贝后会有多惊讶多羡慕，程辉就高兴得忍不住弯了嘴角。
黑漆漆的。
这是卓熠对程辉房间的第一个印象，程辉家背光，程辉的房间还是最背光的一间，窗帘也拉着，靠这点微弱的光，卓熠摸索着把灯打开了。
乱糟糟的。
这是卓熠对程辉房间的第二个印象，灯一打开，眼前就出现好几个架子柜子之类的木头制品，卓熠慢慢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架子上全是些小玩意儿，棕色的玻璃罐子里塞满了弹珠，洋画用个鞋盒子装着，也是满满的一盒，还有陀螺，散落在架子上也数不清数……
“看够了吗？”程辉靠在门框上，语气颇有些得意，“面熟了。”
卓熠慢吞吞的转身，小声说“嗯，那吃面吧。”
“啊？”程辉立马站直了，“你难道没被我的战绩吓到？”
“战绩？”卓熠瞪大眼睛看着程辉，“什么战绩？”
程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走，吃面”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卓熠慢慢把头低下，跟着程辉出了房间。
饭桌上的面还挺像样，除了方便面本尊之外还有火腿肠和葱花，正热腾腾的冒着烟，卓熠忍不住凑过去一闻，真香！
程辉坐在卓熠对面，用筷子把面给拌了拌，对刚才卓熠的反应越想越是不满，干脆把筷子一放，粗声粗气的说“诶你是装的还是真不知道啊，还是你们学校那儿没有这个传统？”
“啊？”卓熠被吓得筷子都没拿稳，还好没掉到地上，“什么啊？”
“弹珠和洋画啊！”程辉气急败坏的跟他解释，“弹珠就是打弹珠赢来的啊，洋画就是扇洋画赢来的啊！你看我那儿那么多……”
程辉越说越觉得自己跟个小孩子似的，而卓熠的呆愣愣被此刻有点上火的他理解成了‘理智’这俩字，他也不太懂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形容大人的。
这种理解让程辉顿时不爽了，但要是他在这个比他小两岁矮一大截的人面前发脾气……也太丢人了吧。
窝火了半天，程辉又拿起筷子呼噜噜的吃面，吃吧吃吧吃吧忘记吧！
“哥哥赢了那么多啊？”卓熠突然开始拍手，“太厉害了！”
这一声‘太厉害了！’和这一阵鼓掌，真让程辉心里痛快了不少，他放下筷子抬起头来，又扯出了慈爱的哥哥笑“不用羡慕！需要哥给你传授秘籍就直接说！”
“谢谢哥！”卓熠又开始鼓掌，“哥太厉害了！”
这下程辉心里真跟开了花似的，什么‘理智’？这小子对自己分明就是崇拜！也是……想当年自己也是六小四大天王之一呢。
程辉傻笑着吃完了面就到客厅里看小人书去了，走之前还特地提醒了卓熠洗碗的事儿。
卓熠把两人的碗叠起来放到洗碗池去，洗碗池的高度正好到他的肩膀，水龙头又高出洗碗池一截，这点儿身高还真有点不够用。
卓熠转头看了看正躺在沙发上边看书边傻笑的程辉，决定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刚把这哥哄好，要是再麻烦他指不定又发什么火呢。
一扭头正好看见厕所门口有个木凳子，卓熠赶紧把那凳子拿了过来放在洗碗池前面，一踩上去，正好。
卓熠肚皮抵着洗碗池的边儿，抬手把水龙头给拧开，一个不留神拧大了，水立马哗啦哗啦的流出来，吓得卓熠赶忙把水关了，但衣服都被溅湿了，卓熠用手臂擦了擦满是水珠的衣服，顿时觉得肚皮清凉了许多，他就穿了一件，水都沁进去了。
卓熠转头看了看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继续傻笑的那位哥，不幸中的万幸的，没被发现。
卓熠这回小心的拧开了水龙头，小心的控制把水柱控制在只有他拇指粗的程度，洗碗池前有个干丝瓜瓤和一张毛巾，他记得他爸说过干丝瓜瓤是可以用来洗碗的，于是他一手抓过干丝瓜瓤，又挤了点洗洁精，认认真真的进行着洗碗这项事业。
第9章 翻什么身啊翻
洗干净的碗筷被卓熠放在洗碗池旁边的灶台上，本来觉得差不多了吧，但之前那个水龙头事故受灾的并不只有卓熠的衣服，还有洗碗池边儿上一圈。
卓熠又伸手拿过干丝瓜瓤旁边的毛巾，把洗碗池边儿擦得干干净净的，正准备把毛巾放好，客厅那儿突然传来程辉的一声大喊“啊——”
卓熠被这声大喊吓了一跳，况且他又是在“高空作业”，身体一个不稳，整个人就投向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啊——”
正躺在沙发上的程辉本来看着小人书笑得合不拢嘴，猛地又一个笑点袭来笑得他一个翻身摔在了地上同时发出了一声大喊，紧接着，程辉听到厨房里传来一声惨叫，还伴随着什么东西倒了的声音。
等程辉从地上爬起来赶到厨房，他看到就是倒在地上的木凳子，和摔在地上的卓熠。
“喂！卓熠！”程辉也慌了，赶忙蹲在卓熠身边，试着把卓熠翻过来，“你没事吧卓熠！”
卓熠拥抱大地母亲的那一瞬间只觉得世界都黑了，然后身上每个地方都痛，痛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脸上特别用劲儿，被程辉翻成面朝天的造型时，他看到程辉的脸都模糊了。
“卓熠！卓熠！”程辉看着卓熠因为痛而皱在一起的五官时也不敢乱动了，“你别出事啊卓熠！”
‘克啦克啦——’门口钥匙转动的声音和老爸老妈的声音一起传来，“辉大圣饿坏了吧，今天……”
“怎么回事儿！卓熠怎么了！”
卓熠怎么了？程辉也不知道，反正后来救护车都来了，最后一群穿白衣服的用担架把卓熠给抬走了。
一连一段时间程辉都特别萎靡，就连蒋福生下了决心说的请他吃小吃街他都没兴趣。
“真不去啊？”蒋福生把他肉肉的手臂搭在程辉的肩膀上，“别自责了，我听说卓熠今天就能出院了，就断个腿嘛！男人就是要断一次才能成长！比如说你，十岁那年玩秋千飞出去断了手，还有我，十一岁的时候学自行车断了腿，现在不都好好的嘛！”
程辉撇开头，也不说话，蒋福生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下午放学回到家，程辉刚把自行车锁好，就听见巷子里有动静，走出去才发现是卓熠出院回家了，老爸老妈和卓熠的爸爸还有几个街坊正在卓熠家门口说些什么，程辉垫了垫脚，没看到卓熠，卓熠住院这几天他一直没去医院，他不敢去，感觉去了就跟自首似的，而一直不去的后果就是他真觉得自己在畏罪潜逃，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却听到了老妈的声音。
“辉大圣，还颓呢？”老妈的手扣在程辉头上揉了揉，“去看看卓熠弟弟吧。”
程辉叹了口气“我怎么去啊，我还怕被卓叔叔赶出来呢，他可是受害者家属，我是凶手……”
“什么受害者家属什么凶手，你这孩子都想些什么呢？”卓爸爸的声音从程辉身后传来，“叔叔可没那么偏激，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小熠身高有点不够用。”
程辉立马转了身，直面“受害者家属”，愣了半天来了个90°鞠躬“对不起！”
“呦呵！”老爸刚一过来就看到辉大圣鞠躬那么劲爆的场面，“感情老卓是如来佛祖啊？”
“别的不说，程辉这样还真有点儿男子汉的气魄了啊”卓爸爸抬手握着程辉的手臂让他直起身子来，又拍了拍程辉的肩膀“去看看小熠吧，要是不去看你肯定总乱想，以为他从此伤残了截肢了，去看看你才知道怎么回事儿。”
程辉点了点头“嗯。”
这个点头也是程辉下了很大决心的，比蒋福生说请他吃小吃街的决心肯定大多了。
程辉抬手握紧了书包带，大步向卓熠家走去。
卓熠家还跟上次他来的时候一样，要硬说变化的话就是茶几上有果篮，探病专用的那种，程辉心里又忍不住一阵愧疚，每次回想起那个下午都忍不住骂自己，程辉你自己洗碗会死啊？卓熠够不着那洗碗池你看不见你瞎啊？你有病你看小人书就看翻什么身啊……
慢慢走上楼梯，敲了敲卓熠的房间门。
“进来吧”门里面的人直接应了。
程辉挠了挠后脑勺，这也太没安全意识了，万一是贼呢？不过转念一想，贼会敲门吗？不知道不重要！
“卓熠？”程辉慢慢把房间门给推开了，“你怎么样了啊？”
“哥？”卓熠的声音从画板那儿传来，“你来了啊？”
程辉慢慢走到画板那儿去，卓熠正画画呢，画的是……反正不是地球生物。
“这画的什么？”程辉站在卓熠身后，“不是人类也不是鸟类啊这个。”
卓熠嘿嘿乐了，转头冲程辉说“这叫安琪拉，是天使，我看杂志看到的。”
“哦”程辉低头看了看卓熠的腿，左腿上打了石膏，其他地方没啥情况，“你腿怎么样了？”
“没事儿了”卓熠笑笑，“腿上没什么严重的，过些日子就能去学校了。”
卓熠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就听他爸爸和蒋福生他们说程辉对这件事儿特别自责，整天闷闷不乐的，他本来想等着程辉来看他的时候安慰他一下，但程辉又一直不来，这下亲眼见着了才知道这哥是真自责了，程辉语气也没以前那样跳跃了，明显瘦了不少，脸都更立体了。
其实相比起程辉现在这样，卓熠还是希望程辉能像以前一样，可怕就可怕点儿吧，至少不发火还是挺好的，现在这样光是看着都觉得可怕。
第10章 吃吃喝喝再吃再喝
“哥，我这几天好好钻研了打弹珠和扇洋画的诀窍，但还是不得要领”卓熠把画笔放下，抬头看着程辉，“秘籍还传授吗？”
程辉那么多天憋着的情绪总算得到了些缓解，他本来是那么皮的一个人呢，都安分了好一段时间了，接下来不潇洒一下都对不起‘辉大圣’这个称号了。
“弹珠和洋画都是小学生玩的了，你也六年级不能总是留恋这些身外之物，得成熟，像哥一样成熟”程辉从门边拉了个凳子来坐着，手舞足蹈的给卓熠说“现在成熟的就要玩游戏机！等你好了哥带你打游戏机去。”
“两个币”程辉神秘兮兮的附身凑到卓熠耳边，手里还比了个‘耶！’“哥带你打一下午。”
卓熠被程辉短短的头发蹭得痒痒的，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程辉听卓熠那跟小姑娘似的笑声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卓熠一直请假不去上，一是腿脚不方便，二是那班里的氛围他实在不习惯，想一学期融入一个已经磨合了六年的团体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是卓熠这样有些内向的人，程老爸也理解，干脆就给卓熠请了长假，让他在家里自学，然后直接去考小升初的考试。
市一中不久前才考完半期考试，这几天就公布成绩。
程辉皮是皮了点儿，但成绩一直不算太差，就保持在不上不下的水平，他也没太关心，但为了这次半期考试他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上课也开始记笔记了，回了家还知道要写作业，相比起程辉以前真是有了不少进步。
“程哥你就别急了”蒋福生刚趁着大课间的空档去小卖部买了干脆面回来吃，一见程辉还是那副焦躁的样子，赶忙在衣服上揩了揩干脆面的渣又伸手去拍程辉的肩膀“你肯定能行的，你脑子好使。”
“别烦”程辉一把扒开蒋福生软趴趴的手，“你不懂。”
程辉长那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担心过考试成绩，其实烦来烦去还是得烦自己，要是没让卓熠去洗碗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儿了，可没办法，卓熠洗了碗是事实，摔了也是事实。
虽然卓爸爸和卓熠都这事说不怪程辉，但他们越是这样程辉心里就越是自责，特别是在卓爸爸说给卓熠请了长假之后，程辉就连想靠接送卓熠上下学来缓解一下心里的负罪感这计划也行不通了，于是程辉就主动请缨要给卓熠补课，他好歹也是个初中生了，六年级的学习内容他还是有自信的，卓爸爸也同意了补课的事，但老妈听说了这事立马跳出来阻止，生怕程辉去误人子弟了，母子俩为了这事儿僵持了好几天，最后决定这次程辉能考到班级前十名就让他去给卓熠补课。
上课铃一响，蒋福生赶忙把干脆面往嘴里一倒，再把干脆面袋子塞书桌里，再拍了拍旁边趴在桌上的程辉。
地中海班主任抱着一沓试卷进来了，试卷上还有个文件夹，那个文件夹一般只有地中海班主任要说什么通知的时候才会带来，程辉立马挺直了背，紧张得两手冰凉。
“这次半期考试语文全班都考得不错”地中海班主任把试卷放在了讲台上，翻开文件夹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抬头说“我把成绩单拿给学习委员，下课以后你们传阅一下。”
地中海班主任说完，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来，拿给了坐在程辉他们那组第一排的学习委员。
程辉朝着跟他隔了两排的学习委员那方向使劲儿的伸脖子，心里焦急得不得了，但学习委员随便扫了一眼就把成绩单夹书里了，程辉看着学习委员的动作心里憋屈得险些叫出来。
“你要成绩单吗？”孟月楠突然转头小声的问程辉，没等程辉回答，她又补上一句“我可以帮你拿。”
蒋福生真被这剧情吓着了，一转头，程辉也呆着，跟被点了穴似的。
“要”蒋福生对孟月楠说。
孟月楠点了点头，转身后拍了拍前面女生的背，俩人说了几句，那女生又去拍学习委员的背，然后又小声的说了几句，没一会儿成绩单就到了孟月楠手里。
“喏”孟月楠转头把成绩单塞在程辉手里，“一会儿下课记得还给学习委员。”
程辉忙不迭的接过，又小声的对孟月楠说了好几声谢谢。
孟月楠一把头转回去，程辉就马上开始看成绩单，孟月楠又是第一名，然后学习委员第二……
程辉在……第十！
程辉紧紧的抿着嘴唇，手抖着又确认了几遍，程辉第十名！程辉捂着嘴，生怕自己不小心笑出来，但肩膀止不住的颤，憋得脸都通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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