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章
从那次突如其来的告白之后，李一川没再在学校里向他提过那件事，除了平时对他的态度冷淡了一些，其他并无两样。倒是让白天松了口气，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
白天今天在校门口值完班，看天色已经不早。这个时候学校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准备回办公室收拾一下东西，也要回去了。
少了那些精力充沛的熊孩子，偌大的校园里比平时安静了不少。此时办公室里也只剩下了白天一个人。他正在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时，一个保安大叔这时候在门口敲了敲门，探着头问他“老师，那是你们班的学生不？” 他指着不远处三年（3）班的教室说“到点要锁门啊，那个学生怎么不走的？”
白天往三班看了一眼，心里也奇怪，这时候竟然还有学生没回去的。他对保安大叔说“不好意思，我过去看看，等会我锁门吧。”
白天不是班主任，三班是他一起教的几个班里面的一个。他过去的时候，看见那孩子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正在低着头，专注地摆弄手里的什么东西。
因为断了电，教室里没有灯和风扇，夕照从窗口斜斜地照在错落的桌椅上，那孩子像是没意识到时间已晚，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副画面里冷冷清清，那个孤单的小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白天抬手敲了敲门。
教室里的学生循声抬起头。白天顿时认出来了，这个小女生他是有点印象的，叫周静，是个脸蛋圆圆，眼睛也圆圆的小女生。周静的成绩在班里算是中等，性格也不是很出众的那种，但是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知道三班有一个周静。
白天问她“你怎么还不回家？”
他平时和这些小孩子不怎么亲近，这个人倒是不怕老师。小女生眨了眨眼睛，反问他“老师怎么也没回家？”
还好，不然他还得哄人，白天缺这根筋。他走了过去，周静的视线跟在他身上。白天对她说“你要回家了我才能回去的。” 她重新低下头去“哦。”
白天在她旁边的一张课桌上坐下了，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东西是一个魔方。
她手上的动作没有章法，白天看了一会，问她“好玩吗？” 他猜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玩什么。周静不放弃摆弄自己手上的魔方，低垂的小脑袋左右摇了摇。
白天说“来，去办公室给家长打个电话吧。” 周静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白天。无辜的眼睛和他对视，她说“老师，我腿疼。”
小孩子的谎话都没什么技术含量，一眼就能看穿了。
但是周静这个孩子又和别人有点不同。办公室的老师都知道，这孩子先天腿上带了点残疾，走起路来总是吃力地一瘸一拐，在周围一群健全的同学中，她走路的姿势显得很怪异。因为如此，她上学的时候只会坐在自己座位上，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放学也总是最迟才走的那个。但是她的性格并不会过分内敛，在白天印象里，她的笑容总是暖暖的。
于是白天问她“那怎么办？”
这个老师似乎和平时的老师都不一样，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昏暗的教室里，他平静的眼神让人想起湖水泛着水波，或者漆黑的夜空。
她圆圆的眼睛骨碌一转，大胆地说“老师背我吧。”
第12章 第章
白天背上趴着一个肉肉的女孩，背着她穿过走廊。
周静把下巴抵在白天肩上，脑袋随着他的走路的频率一晃一晃的，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比刚才生动了起来。她在白天背上说“老师，你是个好人。”
没等白天回答，她又问了一句“我重不重？” 白天说“还行。”
白天问她“你为什么不回家？”
背上的小孩明显地顿了一下，白天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说“老师，他们不喜欢我。” 他看不到小孩的表情，她的情绪好像比刚才更沉了一个度。周静继而认真地向他解释说“因为我太胖了。”
小孩子的谎话是很容易拆穿的。故意想坦然的时候，她挺直了脊背，做出一副没关系的样子，不是想要安慰或者同情。
白天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他记起来，三班的班主任好像抱怨过，他们班有一个人的家里联系人老是换，经常是刚填完的表信息又不能用了。
“我这学期已经搬了第四次家啦。因为我吃了太多饭。”
这小孩其实挺悲观的。白天心里知道，但是他本来就是个没什么表情的人。可惜她遇的是个一点也不善解人意的倾听者。周静连意料之中的同情或者安慰也没得到。
“我要减肥，” 她语气带点抱怨 “唉，反正……我要减肥。” 她甚至连走路都有问题。白天配合地听她说，默契地并没有反驳。办公室就在两人前面了，白天却背着她转了个方向。
“老师，办公室在这边。”周静错愕道。
白天将她背得更稳了一些，声音轻快地说“走吧，不是减肥吗，现在就去。”
周静也没想到这个老师会背着自己直接奔着操场去，她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反对，看不到白天的眼神却是很久都没有过的认真。
这个时候的学校里已经没有人了，空旷的操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个，微凉的晚风里带着青草和塑胶跑道的味道。
一大一小两人，他背着小孩，开始在傍晚的操场上的一圈圈地跑步。
为了不颠到她，白天开始时只是慢慢地跑。背上的周静一直没再说话。
如果不是她吸了吸鼻子，白天转过头去看，他还没发现，她在用胖胖的小手揉眼睛，眼泪已经怎么也止不住了。小孩在他背上哭成了个泪人。
她没有那么豁达，很多事情她明白是什么意思。谁想要像个包袱一样被丢来丢去，谁想要天生残废，如果可以，谁想要那么活得那么豁达啊，凭什么啊。小孩子的心一旦难过起来，甚至比大人更厉害。
她扭过头不看他，抽抽噎噎地说“跑快点。” 白天看了她一会，说“好。” 她感到自己奔跑的速度更快了，耳边的风声变大，吹得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
偌大的操场上天空看起来比平时更高更阔，所有的悲伤不受控制地出来了。哭声被吹散在操场的风里。她哭得越来越凶了，声音变大“再快点！”
白天心里闷闷的，一直没敢回头。
跑到后来，两人都直喘粗气，一个是累的，一个是哭的。
第13章 第章
白昊到那里的时候，操场上只看到了白天一个人。他坐在升旗台上，低着头，双手撑在两边，两只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天边隐约还能见到几点微弱的星光。他小跑过去，白天见到他来，有气无力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哥，” 白昊四周看了看，问他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可能是天色已经暗下来的原因，晚风一吹，人就像在恍惚的水底坐着，跟着轻缓的潮涌漫无目地晃。夜幕将合里看不清人的表情。白天答非所问地对白昊说了一句“我脚崴了。”
自己常年没有运动的体质还是太差了，再加一个小胖妞的重量，最后还是负了伤。没让小孩知道，最后她被找到学校来的监护人带走了。
白天看起来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但是人却比平时要更沉默。白昊在他身前蹲下来“我看看。” 白天看着面前的脑袋，把左脚伸给他。
白昊托着他的脚查看，问他“疼不疼？”
“疼。”
他看了一会，抬起头“好像没有肿，我们先回去吧，来。” 说着，他背对着白天俯下`身，高度够让白天攀上他的背，要背他回去。
白天没跟他客气，大爷似的爬到了白昊的背上。白昊不忘转头叮嘱他“哥，你脚别晃，疼。”
白天实在是累了，整个人像快要散架。他的后背刚好宽厚又舒服，还有暖暖的体温。白天自在地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白昊等他没再动了，迈开步子向前走。
他们一路出了学校，走在回家的路上。白昊总感觉今天的傍晚比平时要安静，更可能是他背上的白天一路上都没有出声的原因。他以为白天是睡着了，放轻了动作，怕吵到他。
直到他感觉自己背上的衣服毫无预兆地被温热的眼泪洇湿了一块。
白天趴在他背上没有声音地哭，但是鼻涕眼泪一股脑地全抹到了人家衣服上。后来白天干脆呜咽出声，声音依然很小。
他本来也应该是个被丢弃的人。像他们这样在阴暗的缝隙里钻出来的杂草，大多数是都活在暗处地独自过完一生。
但是半路上突然出现的一双手接住了他，而且在接下去的每一天里始终都牵着他的，一直到了现在；如果不是他的生命里出现了白家，出现了一个白昊，他还以为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光。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以前，其实没有。
为什么呢，没有理由的啊。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一个低劣的人，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可是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呢，这么多年……
“哥，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白昊走路的速度放慢了一点，转过头紧张地问他。小时候有他在白天身边，白天从来就很少哭，更别说现在长大了。他哥一哭，白昊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两人离得近，他带着哭腔的话弱弱地传到白昊耳边“谢谢，……” 白天哭得脑袋都懵了，双手把背着他的白昊揽得更紧了。
对不起啊，他不仅得寸进尺，他还贪心而且自私。因为舍不得，说是他弟一直在让着他照顾他，其实是他自己在黏着白昊。
他哥哭得不能自已，还在跟他说谢谢。白昊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路灯已经亮起来了，街边的店里飘出饭菜的香味。他将白天往上掂了掂，背稳了，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走喽，我们回家啦。”
第14章 第章
白天哭完了，整个人的水分和体力也已经差不多消耗完了，像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萎靡不振地趴在白昊身上，被他带回了家。
白昊去冰箱里给他找个冰袋的时间，白天自己赖在沙发上，已经快要进入睡眠状态了。白昊回来一看就忍不住想笑，多大人了还是像个小孩子，闹完了想睡就睡。
“哥。” 白昊凑近了他，用冰凉凉的指尖去碰他的脸。白天脸上的肉还真软，跟白豆腐似的，手感很是舒服。白昊忍不住又上手捏了捏。
白天睁开眼睛，白昊放开了他的脸“哥，别睡啊。”
白天去洗澡了，白昊去厨房给他煮奶茶。这个技能还是以前为了白天去学的。白天不肯吃晚饭，听到奶茶两个字的时候倒是勉强打起了精神，坚持着要喝完奶茶才睡觉。白昊才发现，原来他已经这么困了。
在奶锅里加牛奶，煮到差不多的时候放进红茶叶。小奶锅在火上咕噜地冒热气，茶色渐渐融进雪白的牛奶里，变成了好看的奶茶色，这样煮出来的奶茶味道更淳厚。这时候关火，再加点糖，搅匀。
奶茶的味道慢慢飘出了厨房。
白天耸了耸鼻子，顺着香甜的味道摸了进来。白昊转头看他，笑了。白天为了打起精神，去洗了个澡。半湿的头发被弄得乱糟糟的，哭完了两只眼睛有点肿，嘴角也没什么精神地耷拉了下来。
白昊找到一只小铁勺在锅里搅了搅，把糖搅化了，舀起一点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甜味还可以。白昊又吹了吹，把勺子伸到在旁边视察他干活的白天嘴边。
他哥比他矮，白昊转过头还要俯下一点身子，像在喂小孩。
很困的白天半闭着眼睛衔住了勺子沿，他发现味道超级好，干脆把眼前的勺子含进嘴里，还嘬了一下，同时眼睛盯着炉上的奶茶不放。
白昊看着手里的勺子被他含住了，心里突然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像是被一根羽毛拂过。
虽然是间接的，但是，他们刚才算是接吻了。
白天见白昊不动了，只是盯着自己看，问他“你笑什么？” 白昊脑子里都是他哥说话时一开一合的唇，湿湿软软的。他视线没离开白天，岔开了话题“哥，你脚还痛吗？”
“不痛，” 白天的眼睛回到锅里的奶茶，催他道 “你继续呀。” 那其实不能算是崴了脚，至多是扭到了一下，刚才冰敷了会，早就不痛了。白昊滤掉茶渣，盛在白天的马克杯里。
白天抱一杯热奶茶，眯着眼睛盘腿坐在沙发上。白昊站在他身后，轻车熟路地给他哥吹头发。想着刚才那个不算吻的吻，心里蠢蠢欲动。
更想要了啊……白天跟他说出那些话之后，白昊本来想着配合他哥，等他的下一步动作。但是，现在白昊好像等不及了。
既然他哥动作太慢，不如他自己来吧。
第15章 第章
白天昨天才说自己脚崴了，白昊还是不放心，今天早点下课去接他哥。
因为是放学时间，街上车水马龙，都是家长和孩子，交通拥堵。白昊刚想掏出手机给他哥打个电话，一抬头，刚好看见白天的身影在一群蓝白校服里晃晃悠悠地朝校门口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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