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顾维绅也是听不懂。
老人对着顾维绅又是叹气，最后缓缓地开了口，“当年其实并不是你姑父出轨才有的沈默，而是强·奸。”
这一句话让顾维绅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强，强·奸？”
“嗯。”老人点点头开始回忆，“陈驰平当时是大学的校长，那女孩也就是沈默的妈妈，当时只是个从农村来的大学生，什么背景也没有，被人玷污了只能忍气吞声，直到发现自己怀孕，什么主意也没有她才试着找到了陈驰平。”
“你也知道，你姑姑不能生，你姑父一听小姑娘怀孕了，非常开心，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女孩也没什么主意，再加上你姑父威逼利诱，于是她就答应了。”老人慢慢说着，看了看顾维绅，摇了摇头，“作孽啊。”
顾维绅直到现在心情依旧不能平静，沈默的妈妈并不是二奶，小三，她是一个受害者。
而沈默就只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
“沈默怎么去的孤儿院？”顾维绅回想他第一次见到沈默时的场景，心里眼里都是他自作聪明的笑。
老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到一张全家福前。
是很多年前拍的，那个时候顾维绅刚刚上小学，姑姑水灵灵的一个大美人，娇艳的不得了。
“后来啊，沈默就出生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你姑姑知道了，以为你姑父在外边包养了一个二奶，你姑姑闹起来谁也拦不住，逼着学校将她劝退，又抱走了她孩子，把她缩在房间里哪里出不了，那女孩就疯了。”
“陈家好不容易有的孩子就这么被你姑姑抱走了，抱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疯了的女人就被送到了乡下，直到很多年后，你姑父说出了实情，你姑姑才恍然大悟，但是已经太晚。因为那个女孩已经死了，被她抱走的孩子下落不明，直到后来才被我们找到，于是就被我从孤儿院给带了回来。你姑姑去了海外多年，一是不能原谅自己，二是不能原谅陈驰平。而我也骗了陈家，说是孩子死了，直到陈驰平死，我才带着沈默给他上了一炷香。”
这就是全部的故事，当年人们犯下的错误为什么都让一个无辜的女人来背？
这就是顾维绅的感想，不平，气愤，却无能为力。
可不管是哪种感情，他都不能将自己现在的那种心情形容出来。
如果沈默知道了，他会是什么表情？大哭，还是默默流泪，再或者是面无表情？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死了，如果他想替沈默找个说法，他都知道找谁。
姑姑么？她已经知道错了，让自己背井离乡这么多年，默默的赎罪。
俩人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太过寂静的环境让顾维绅又开始发慌，他想，如果沈默知道了，他知道了，他还会回来么？
老人转过身，拄着拐杖走了过去。
顾维绅也站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慌里慌张地赶紧去扶，他就是心里慌，慌得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是好。
“起开！”老人用拐杖拍开他，“看看你的样子，天塌下来了？”
“你看我就这么搭进去一孙子，让我顾家断子绝孙，这不就是顾家的报应么？你姑姑的错，你要替她还了。”
顾家养着沈默，又有顾维绅宠着，这么多年，除了搬出去的那两年，沈默完全被当成小少爷在养的，顾老爷子虽说不待见他，那是因为他勾搭了自己唯一的孙子，就是嘴上说说，实际上也没用过什么手段，甚至都没有为难过他。
“所以，我该做的，都做了，我觉得我不亏欠什么的，至于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老人说着，眯了眯眼睛，似乎困了。
爷爷这是同意他们在一起了？可是有什么用呢？那个陪在他身边的人呢？沈默呢？他还愿意回来么？
顾维绅恍恍惚惚地走了出去，拿着手机拨通了沈默的电话。
只是片刻的时间，那里就传来了清脆的声音，“喂，你找谁啊。”
“我找你啊。”顾维绅逗他，心情突然一下就好了。
“哦，可是你是谁啊。”沈默躺在床上翻着漫画书，晃着小脚丫，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顾维绅闲聊。
“我是你爸爸。”顾维绅说。
“咦——”沈默拉长了声调，“你这样不好呦，怎么埋汰人呢？”
然后沈默就把电话给挂了，心里不高兴，埋怨顾维绅一点追人的意识都没有。
顾维绅只好给他发微信，把没说的话发了过去。
沈默点着手机屏幕，“出来，我们谈谈，你妈妈的事情。”
这是想告诉他了？
沈默回到，“好。”
漫画是看不下去了。
顾维绅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这一切都告诉沈默，之前的，那是上辈子的恩怨，他不希望他们这辈子还要受牵连。
顾维绅坐在车里，东想西想，想了很多种后果，最后自己自嘲的笑了，真是的有什么好想的。
他现在可是胆小如鼠，就怕他惦记的那个人，不说一句话地转身就走。他是真怕，自己发完了短信，就开车早早地就去了约定好的地点。
他看了看手表，来早了，还有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顾维绅就那么一直干等着，坐在卡座上，看着窗子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喝一口水，下意识地看下时间，再慢慢地扭过头去重新看向人群。
他不着急，慢慢等，慢慢等，顾维绅就真的在座位上等了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一过，到了约定的时间，顾维绅着急了，频繁地向自己的手表，看向窗外，心急地想，怎么还不来，还不来？会不会不来了？
直到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顾维绅才从那种焦急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沈默裹着大棉衣吸着鼻涕走了进来，“好冷冻死我了。”
天气突然降温，沈默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出的门。
顾维绅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眼睛发红，哭了？
沈默遮遮掩掩地扭过头去，顺便瞟了他一眼，说“前男友你这么看我会不好意思哒！”
作为前男友的顾维绅看着自己的前男友，笑了一下。
苦笑。
很想这个人，也很爱这个人，真的怕这个人离开自己。但是他有知道整件事情的权利，他不能隐瞒。
“笑得好难看。”沈默撑着自己的下巴说。
顾维绅伸手想揉揉他的脸，但是一想他们都分手了，不能让他认为自己这是在耍流氓。于是手就尴尬地停在了那里。
沈默伸出手在他的手心上挠了挠，“嘿嘿。”
“笑啥笑。”顾维绅赶紧攥住他的手，自己咧弯了嘴角。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要怎么说他才能将这件事情讲的不是那么的让人难以接受呢？
沈默开始玩他的手，一会捏捏他的手指，一会挠挠他的掌心，一会又和自己的手比大小，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顾维绅就一言不发地看着沈默，还是沈默先开了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嗯？”顾维绅一愣，抬头去看他的脸，沈默依旧盯着两人的手。
“我其实是一个叫做陈驰平的男人犯罪所留下的产物，他害了我母亲一生，你的姑姑把我母亲当成小三二奶，所以我被她偷偷抱走扔了，庆幸的是我被人送进了孤儿院，后又被顾家收养。”
沈默平静地说着，抬头看了顾维绅一眼，“你看我都知道。”
“沈默！沈默！”顾维绅喊他的名字，攥紧了他的手，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你别紧张，我已经发泄过了。”
挂了顾维绅的电话他就去了顾家大宅，他只是不想让那些残忍的，难以启齿的过往从他爱的人的嘴里说出来，他怕自己当着他的面崩溃，不管不顾地做出什么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所以他去见了顾爷爷，那位老人见了他依旧没个好模样，因为他是让他家优秀的孙子误入歧途的罪魁祸首。
“一个两个的都来烦我。”老人放下棋子，瞪着沈默。
沈默见了老爷子依旧像是老鼠见了猫，缩着脖子站好。
老人开始讲，讲了很多，最后沈默泪流满面。
老人就摩挲着他的后背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当时那么小。”他比划了一下。
“站在远处看着我，我说我带你回家啊，有大房子住，好吃的吃，你开心地眼睛都亮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心酸，好好的一个孩子，唉。”
沈默抱着老人呜呜地哭“爷爷，我妈妈一辈子，真的好惨，好惨，我想找人还她一个公道，可是我都不知道找谁！陈驰平死了，可是姑姑也愧疚了一辈子，顾家又养育了我，我都不知道要找谁，要找谁！”
他的母亲死了留下的却是一辈子的骂名和污言秽语。他多想做点什么，让他的母亲不再受生前所累，那些污蔑，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她要担到什么时候？
“陈驰平英年早逝，陈家没落了，死的死，散的散。你姑姑也不好过，在国外都不能回国，连亲人都见不到，我这个老头子唯一的孙子都被你拐跑了，我顾家要断子绝孙了，你看这都是报应。”老人给他擦眼泪，又说“你要怪谁都行，但是不要因为这个离开维绅，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这个孙子没来没有慌张过，从来没有一丝不得体的时候，但是但凡和沈默扯上关系的，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会着急，会慌张，果真是爱惨了这个人，
沈默从顾家出来，走了好久，好久，直到发现已经快到了和顾维绅约定的时间，这才赶紧赶了过来。
现在他心里平静，看着顾维绅。
“我以前总想找我的父母，我觉得他们一定不会不要我，你看真的，我妈妈很爱我的，她一定期盼过我的到来，虽然之前不是很美好，但是他一定很爱我，要不然为什么会疯呢？”
顾维绅低头亲了亲沈默的手。沈默摸向他的头。
“其实我还是希望陈驰平活着的，因为这样他就可以看着他自己的儿子是多么地恨他，我会亲自告发他，可是他死了。我又想我是不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我，我妈妈可能就不会受到这一切的苦难，她会从名牌大学毕业，嫁一个老实又本分又特别爱她的男人，生一对可爱的宝宝，幸福地过完一辈子，你看我才是这个罪恶的源头！”
沈默低着头，轻声哭泣。
顾维绅却说“你知道吗，你的到来让一个人多么的欢喜。他遇见你，爱上你，又多么的庆幸，你怎么会是罪恶的源头呢？你要知道你面前的这个人真的爱惨了你。你不知道么？每一个小孩子都是那上帝手拉着手亲自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们受到上帝的祝福，每一个人都有他存在的理由，你不要怀疑，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庆幸你在这个世界上来过的。”
这句话其实很鸡汤，很肉麻，顾维绅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
但是沈默却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红着眼睛问“真的吗？”
顾维绅点头，“当然！”
沈默笑得鼻子哭起了泡泡。
那种没人祝福，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
说不上原谅谁或者不原谅谁，那些他母亲曾经承受过的伤害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但是有些人，他真的也割舍不掉。
比如眼前的这个人。
俩人分开的时候顾维绅纳闷地问“你不跟着我回家么？”
沈默回“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们不是分手了么？”
对啊，分手了，顾维绅哑口无言。
沈默转身就走，一点余地都没留。剩顾维绅在风中凌乱。
所以，刚才他在那里边的告白什么的一点用都没有么？
这样很没面子呦。
沈默给他发微信，“前男友你好，听说你想追我。”
顾维绅回“你听错了，前男友。”
沈默气得想把手机扔了，这是打击报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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