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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恨 第5节

作者:我独顽且鄙 字数:18609 更新:2021-12-18 14:50:32

    对齐骁的反驳,常宇没坚持,继续自我忏悔“我以为你不会在意,以为你也喜欢被被我们几个闹着,你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从来没有当,当然,也没哭过,嗯”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又发现你爱我”齐骁好笑,懒洋洋地应话,“能说说,怎么了悟的”

    隔了很久,常宇才回答“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我以为我会死在那。”

    齐骁没再笑下去,他僵了一会,推开常宇的手臂爬起身来,拾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边对常宇说“你烧还没全退,擦擦身子,别洗澡了。先进去睡吧。”

    常宇呆了呆,反应过来齐骁的确没有提上裤子不认账,恍神地起来,摇摇晃晃进了浴室。

    齐骁弯腰捡拾常宇的衣裤,手机从衣袋里滑出来,屏幕上的信息内容吸引了齐骁的注意力“小宇,真真很乖,已经睡了。你自己保重,有健康才有精力,感情这事也不能勉强,看开些,对方不乐意更不要强拧。”

    语气像是亲近长辈或好友的疏导,但来信者的身份却让齐骁惊讶咋舌,上边标着爷爷。

    哪来的爷爷

    秦冉今天才提到常家老先生出海失事。

    这是又要换台成鬼片吗

    作者有话要说

    =。=胃痛,太阳的

    第21章 常云的过往

    21、

    “你们的爷爷,不是据说早就仙逝了吗”

    这个问题困扰齐骁到过子夜,他窝在沙发上看完最新的英文畅销小说,意犹未尽,颇有将书中的层层悬疑搬到生活中套套的热血,索性发了条短信给常云。

    他仍是谢绝与常宇同床共枕,尽管常宇无法理解这种执着干都干了,睡一起还是个事

    但对齐晓来说,这就是个事,交换生1殖1器可以解释作寻欢作乐,跟人在家里的床上一觉睡到天亮又是另一码,如果换作是宾馆是的豪华大床,齐晓倒不会介意。

    这其中纠结,说不清楚。

    常宇到底算自己的什么,齐晓没钻研清楚,以其昏昏,当然不能使人昭昭,含糊地以“照顾病号”的名义推常宇进了卧室,齐晓自在沙发上独眠。

    常云似乎也是只夜行动物,很快便回了消息“是啊,你见着他了”

    这刁钻的人

    齐晓心中暗骂一声,索性将电话拨过去,常云隔了好久才接起,安静地听齐晓把前夜迄今的事情汇报完毕,才开口,话题却是风牛马不相干“喝酒,来不来”

    “现在”

    “来不还是只有常宇才能请动你的大驾”

    齐晓并不是个迟钝的人,他听得出常云口气中的不同寻常处,从沙发上坐起,也不二话“哪里”

    常云报了个地址,又添了句“外面下雪,你开车慢点。”

    接着便把电话挂了,齐晓不敢怠慢,很快穿戴厚实,出门开车。

    雪落纷纷,幸好是半夜,路上人迹罕至,齐晓花了近四十分钟到常云指定的地方,那是个尚在营业中的小酒吧,在一排黑黢黢的建筑中,唯独它透出些昏黄的光来。

    齐晓推门进去,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在吧台后的年轻女人,另一个是斜靠在单人沙发中的常云。

    女人向齐晓露齿一笑,一言不发地走进里间,齐晓听见了“蹬蹬”上楼的声音,他甚至连她的五官模样都没见着,却可以瞥见对方脸颊上来不及擦拭的泪水。

    “来了,坐,要什么酒自己去那边拿,品种齐全”常云向齐晓道,他的声音比电话中更沙哑。

    齐晓把外套脱下,自行倒了杯威士忌,坐到常云对面,他凝神看去,常云今天的穿着出乎意料得正式,黑西装的外套攀在沙发后背,领带和衬衫却还是规规整整、纹丝不乱。

    当然他也嗅到常云身上那刺鼻呛人的酒气。

    最初的十来分钟,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只是喝酒,有时候,精神所需要的慰籍只是有人一起静静地喝酒。

    酒精作用下一定会削弱逻辑和自控,齐晓明白常云是最珍惜这些特质的人,他一定事出有因,不过齐晓并不打算主动发问。

    毕竟,他来,是陪常云喝酒的。

    后来常云到底说话了,不是讨论自己,而是质问齐晓“你打算怎么处理常宇你们两人的戏,我实在看烦了。要不我帮你杀了他”

    齐晓哑然,莫名有种荒谬的真实感,他苦笑,摇晃着酒杯,再喝一口。

    “只要杀了他,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常云轻笑,“你犯不着再纠结,也用不上那种我不要他可是他死缠着我的借口,你们两个只要死一个,就万事大吉。”

    微微移动下身子,齐晓叹了口气,认真地发问“那为什么不是我死呢”

    “你死了的话,就没人陪我半夜喝酒了。常宇不会,那女人也不会。”常云的眼神倏尔深沉如湖,齐晓见惯他云淡风轻之貌,眼前这人,颇显陌生。

    忍了又忍,齐晓还是没能忍住“那女人是谁”

    常云理所当然地没有回答,继续喝酒。

    酒里到底没有,喝着喝着,齐晓犯起困来,恍恍惚惚中,听见常云说“齐晓,你别以为时间还多,能拖着走,拖着拖着,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不过说不定死了也是好事,死了,就能摆脱掉以为摆脱不了的东西了,比如我爷爷。”

    爷爷

    齐晓模模糊糊地想,那活在常宇手机里的“爷爷”又是谁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齐晓再次睁开眼睛,对面的常云已经被挪到了长沙发上,身上盖了条毛毯,两眼紧闭,发出微弱的鼾声。

    长沙发的对面坐着刚才的年轻女人,齐晓这才看清,女人顶多二十过半,头发向上盘起,没有卸妆的小脸上尽是哀戚,和秦女士相比,少了份职业丽人的精干,多了层寄身夜生活的神秘。

    她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向齐晓又一笑,红唇微开,声音舒缓略沉“嗨,怎么称呼呢我叫小麦。”

    “小麦的那个小麦”

    “哈,”女子点头,“对,我姐姐叫大麦,我就叫小麦。”

    齐晓看看她,又看看睡得死沉的常云“齐晓,骁勇的骁小麦姑娘,我的账麻烦都算到常云头上去,谢谢。”

    小麦抿嘴“这家店就是云哥的,不算他头上能算谁头上”

    常云开的酒吧

    齐晓不禁意外了,他和常云从没有任何工作上的接触,但是,很难把“酒吧”这门生意和常云联系起来,那份违和不亚于常宇在面店做工。

    “这是云哥买给姐姐的,”小麦痴痴地望着常云,自顾自地道,“可惜姐姐没福享受,跟我那小外甥一起去天国了。”

    她再次转头,向嘴巴张得能塞鸭蛋的齐晓凄然笑笑“你没听云哥说过吧我那时候,也以为姐姐是做了有钱人的情妇,跟她断了好长时间的联系。今天是姐姐和小外甥的祭日,骁哥能特地过来陪云哥喝酒,我代天上的姐姐谢谢你”

    齐晓憋了半天,才终于说了一句“我不明白。”

    那个仿佛看破红尘的常云,早已是经过阴阳相隔的生死之劫

    这种事,太难想像了

    小麦似乎也需要一个倾诉的人,只是她的叙述颠三倒四,齐晓迫不得已抛去时间线,大致是搞清楚了,常云和大麦相恋之后,偷偷结了婚,生了孩子。

    但是从此,大麦霉运不断,丢了工作,人际崩塌,知交好友和亲妹妹都离她而去,早年无知所做的一些错事也被四处宣扬,甚而有人不停地寄来对孩子的威胁信件。

    大麦求助无门,尽管在常云的照料下,独自开起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酒吧,但是不能撇开常家责任的常云,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守护在她和孩子的身边,更没办法私下动用常家的关系来维护他们的小家庭。

    当酒吧也出了事,大麦终于绝望地发现,常云的爱带来了更需要她独立去承受的压力,她即便只是缩在家里作个主妇,也逃不开契而不舍、满怀恶意的攻击。

    小麦告诉齐晓,大麦和只有两岁的小外甥是在冬日午后遭遇车祸而死的,没有人知道这个做妈妈的为什么抱着孩子,急匆匆地要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横穿过去,无视几米开外的人行天桥。

    大麦和孩子死了之后,常云对小麦说,他再也不会结婚了。

    齐晓难以置信地问“难道你姐姐遭遇的一切,都是常家做的”

    “没有区别,”小麦说,她看着齐晓,泪水又从眼睛里滑了下来,“姐姐还是死了。为什么我在她死之前,没有对她好些”

    死亡吗

    齐晓觉得冷,他似乎又需要酒了

    无论多纠结的关系,只要一方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得死了,那关系就到此为止,永不延续。

    肆意挥霍着爱恨情仇的人,又有多少在随心所欲地离合聚散中,想过终有天,爱再也唤不醒一个永远睡去的人

    第22章 重新开始

    22、

    凌晨六点,齐骁接到家里的电话,来电的既然不是常猫,也只能是常宇。

    他“喂”了一声,电话那端常宇长长吐出口气“没事就好,你在哪”

    “过会回去说。”齐骁简单地回答,挂断电话。

    再一抬头,常云半躺在沙发上,带笑看着他,齐骁撇了撇嘴“我从不知道你结婚了,也不知道他们都发生了意外,很抱歉没法及时给你新婚贺礼和奠仪。”

    常云的笑意并未因为齐骁的刻薄消失,他的声音仍沙哑“谢谢,齐骁,你大概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齐骁被这人的不按常理出牌搅得头晕脑胀,却也不好意思再穷追不舍,只好换了个话题“你你明知道你家这样,你居然还想把常宇推给我”

    “没人推给你。”常云换了个姿势,与沙发靠背加大接触面积,“你要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不后悔就好。”

    “你呢”

    常云笑了,垂下目光,淡淡地道“后悔啊。死人面前,什么都是小事。他们要能活着,我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齐骁,假如明天常宇就挂了,你会后悔吗”

    齐骁没回答,站起身就走,啊呸,这么说话的常云,还叫常宇的哥吗

    但问题并不因不愿作答就会消失无踪。

    齐骁开车的时候,脑子里不停地在琢磨这个问题

    如果明天,他挂了;

    或者是一直让齐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母亲撒手人寰,他会后悔吗

    这些年浑浑噩噩,再加上有意疏离,齐骁更愿意母亲和她的那一家人不曾存在过,而不是在某天突然蹦出来,要他大年三十回家吃饭。

    是否所有的感情纠结,爱恨难断,在生死面前,全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会这么考虑问题的自己,大概心理已不大健康了

    齐骁苦笑,他突然起了欲念,想把昨夜和常宇干过的事再干一遍。

    不知不觉便踩下了油门,托时间的福,得以在城市中以时速三十公里“奔驰”,齐骁比昨夜少花了十分钟到家,一开门,见常宇竟然在泡咖啡,抬头向他道“刚才看到你的车,你去哪了,加班”

    他的眉眼齐骁熟悉,神情却是陌生,与少年时跋扈的常宇不同,和初见时卑微刻意也不全然相似,那自然而然的语气里,带着某种微妙的自信,像是对齐骁的笃定。

    笃定什么呢

    “你就不怕你家人对付我我无依无靠的,可没半点能耐抵抗。”手端着满满的咖啡,齐骁忍不住问,“你看连你的准未婚妻都能玩我一把。”

    常猫凑上来,鼻子一抽一抽,对无糖无奶精的黑咖啡抱有好奇。

    齐骁索性把杯子搁下,怂恿道“来一口”

    常猫露出鄙夷的表情转身离开常宇倏然道“你和我的那只猫,后来生病了。”

    齐骁面色沉了沉,他有预感,那只猫的下场不会太好,果然就听常宇继续“没精打彩的,还到处撒尿,家里就直接把它送人了。”

    咖啡的热气氤氲,齐骁再次举起杯,感受水的润泽。

    “好几年了,也不知道它还活着不”常宇也倒了杯咖啡,在齐骁对面坐下,踌躇了会,继续,“我想了很久,也许,我明白你到底在气我什么。猫,小真,还有你。”

    “真明白”

    常宇没说话。

    一杯咖啡喝见了底,齐骁重重放下杯子,深吸口气“常宇,嗯,在这辞旧迎新之际,咳,我决定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管你常家都是些什么德性,也不论你过去做过些什么,从现在起,我们重新开始。”

    常宇瞪圆的双眼让齐骁联想到金鱼,还是稀有品种,但转瞬对方连嘴唇也颤抖也起来,齐骁对过度戏剧化的场景向来嗤之以鼻,可是轮到自己头上,他竟然也跟着心跳如鼓起来。

    也许,他想,这许多年来自己真的就没有彻底放下过,曾经的伤害与痛楚,重逢了一个与过去迥然不同的“加害者”,在最初恶作剧般的报复过后,到底是愿意甘心和妥协了。

    “常家,你那老太,真不会对我做什么”

    “不会,他们最多把我赶走。”常宇抹了把脸,“要真对你做什么,当年就不可能依我的放过你”

    当年

    是了,齐骁好奇,当年他把常宇打得住进医院,常家的确没有下手把他按死,只是让母亲将他流放到异国罢了,这其中内情,他后知后觉到现在才有兴趣打探。

    然而常宇没有说下去,而是扯开了话头,他定定地凝视着齐骁,鼻翼抽动的频率高于平常,声音有些倾斜的尖锐“你说真的跟我”

    齐骁点点头,心情沉重,咖啡在口中更觉苦涩。

    偏偏苦中,还有一丝异乎寻常的甜。

    “不,不找其他人了”

    “我跟你不一样,”齐骁刻薄,“我不。”

    常宇欲言又止,咽了几口唾沫,还是忍不住“我也不只是好奇跟新鲜。”

    说完这话后,两人相对沉默了好久,直到齐骁的欲望再起。

    或许,他宽慰自己道,爱情的定义里就包含了肉体的欢愉吧,他喜欢,说实话,真心享受被常宇取悦的感觉。

    既然关系已定,重新开始,就没必要再客气,也无需有道德的负疚感,齐骁清楚自己虽飘荡在外多年,但在云雨一事上还是趋向保守,和完全无法交流、或者只能畅谈各自身体部位的性感火辣小帅疯狂安全第一游戏,通宵达旦至旭日东升,面对满屋狼藉,还是要自行处理那船过水无痕的落寞。

    而爱人

    多温暖的一个词,温热的身体,温柔的灵魂,饱满的交缠

    常宇在身下的喘息,重到犹如鼓槌击打着齐骁的心脏,令他血脉贲张、眼眶发烫,两个人终结于一个凶狠粗暴的长吻,齐骁倒下后,感到常宇那像要把他制住的大力环抱“齐骁,呵”

    齐骁狠狠咬了常宇的肩头一口,拥着他,心想,后续工作还是不少的,比如小真,要接回来;常宇的爷爷,到底怎么回事;常家的漩涡,能不能避得过;

    最重要的是,年三十的那场家宴,吉凶未卜。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还叫小说咩,我怎么觉得越写越有散文的感觉

    第23章 “爷爷”和“妈妈”

    23、

    生活中很多纠结麻烦,往往是决议未下,决心不定,东摇西摆到最后,结果常常南辕北辙。

    齐骁深有感触,他发狠要与常宇重新开始,于是许多问题居然就迎刃而解。

    比如说,常宇的病体,经一晚的缠斗,异常的热度竟然就知趣地离开;

    还比如,那位神秘莫测的“爷爷”

    当老人家带着常颖真上门,齐骁瞪大了眼,脱口而出“您不是送快递的吗”

    常猫在他腿边附和地一声“咪喵”。

    谁说猫脑袋小了没记忆

    老人“呵呵”一笑,瞥向常宇。

    常颖真最痛快,无视大人们尴尬对峙,欢乐地叫全了“daddy爸爸猫咪咪”,撒丫子就去追猫。

    常宇硬着头皮笑“这是我爷爷。”

    老人向齐骁再次扔出一个“呵呵”。

    齐骁头皮发麻,端详老人,除去身材高大之外,他就和上次送猫时一样,不起眼,看过去也不过就是个再寻常不过老人。

    “可是,”明知不礼貌,齐骁还是忍不住发问,“秦冉明明说你爷爷已经仙逝多年。”

    常宇未答,老人倒是给刺激出一阵洪亮欢畅的笑声,每条皱纹无不跳跃着得意,浑身顿时散发出“常青树”的光辉。

    无需多言,齐骁立刻相信这送来常猫的老人,的的确确是那位据说已经与阎王爷把酒言欢的人。

    老人就着茶水,简略地讲述了他的经历,说来也是简单,不过“假死”二字。

    只不过财大气粗的人家,纵使玩这一套也别出心裁乘船出游,然后在公海自己开游艇失事人从此销声匿迹,生死不知。

    就这么一晃十来年。

    原因

    老人的神色间凝起一丝厌恶“还能是什么受不了太太,她想要钱,我想要自由,除了死,好像没有其它一劳永逸的办法。”

    齐骁不明白“离婚呢”

    “行不通的。”老人简短地回答,“就算成功,我也离骨灰盒没多远了,何必呢。”

    他轻描淡写,齐骁却听得心惊肉跳,什么样的家庭能让一个人情愿选择隐姓埋名地假死,也不愿开诚布公进行沟通解决。

    常家老太到底强势到什么程度齐骁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把目光移到常宇身上。

    常宇居然心有灵犀,点头承认“是爷爷的支持,我才敢。”

    祖孙各自的说法相互映证,由不得齐骁怀疑中途还夹杂着小女孩与猫乱窜的脚步,当他们说完,齐骁感到眩晕,一时无话可说。

    按照时间顺序大抵如下

    常家老爷虽说已经隐匿于红尘,但是并没有因此割断血脉亲情,他仍然默默地留意着三个孙子的生活,大孙子结婚生子的时候,他匿名偷偷送去了小小的礼物,不曾为人察觉。

    之后常宇传出婚讯,祖父的热血再次沸腾,依样画葫芦地给常宇也送了点东西,没想到的是,常宇居然一下就看出其中蹊跷,顺藤摸瓜,把他逮着了

    再然后,便是受到祖父激励的常宇,坚决地与秦冉一刀两断,忍辱负重地重新找上齐骁。

    不消说,没有一点工作经验,又无特别长处的常宇找到的工作,自然就是靠爷爷的庇荫,尽管这份“特权”微小得甚至有些可怜巴巴。

    “但你们就不担心,常家会发现假死的事”齐骁植根于多年阅读推理小说的思维方式跳出来找碴。

    老人笑笑“不会。我太太不会相信世界上有人不好钱和舒适的生活。”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将元配称作“太太”,齐骁不懂其中道理,但又莫名觉得,也许这就是身世与教养的差异

    无论如何,这桩乍看起来吊诡的事有了个简单的答案,等送走了曾祖孙俩,齐骁忍不住问常宇“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苦肉计”

    常宇瞅了眼还没复原的手,不无骄傲地回答“不,是真打架了。”

    那夜面店来了几个年轻小伙,喝高了闹事,常宇选择了愣头青的解决办法,跟对方肉搏。

    自然是被痛殴一顿,手掌负伤惨重,上医院急诊室挑了半天的玻璃碎,常宇痛到连连呼气,却油然而生神奇的满足感。

    好像只消多做些过去从没有做过的事情,就可以得到齐骁的原谅和青睐。

    齐骁听罢,想要挖苦,到底心软。

    快三十岁才姗姗来迟的“叛逆期”,真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从常爷爷的现身,他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常宇,至少是目前,真心实意要与他复合。

    所以这个其实从未真正离开过保护,更别提挣扎于尘土中的少爷,理所应当地把齐骁大年三十团圆饭的邀请想像成是正儿八经的上告父母

    “你妈妈估计不会喜欢我。”晚餐过后,常宇忧郁地对再次沉浸于小说中的齐骁说,“以前你出事都是因为我。”

    “没关系。”齐骁有点难以接受常宇这么巨大的转变,突然之间,这人正常了

    他想顺便再问一次当年的事,究竟常家是怎么考虑,放他一马的,继而又觉得,没有多大必要。

    过去的事,就让它们全部消亡在上一个轮回吧。

    齐骁想,这次回去,也顺带看看母亲的日子如何,若是她过得不错,或许在新年过后,自己会重新选择另外一个落脚的地方。

    既然和常宇搅合在一起,离常家远些,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当然除了母亲,他们也会见到齐骁的继父,只是齐骁没提,常宇也不会多想。

    继父于齐骁,是个明知其有但刻意选择视而不见的物体。

    少年齐骁的心中,始终把母亲的这次选择视为一种耻辱,而那“继父”,便是耻辱的具体体现。

    多年后再见,继父依然腰背挺直,双目炯炯,以他的年龄,堪称矍铄。

    这也是可想而知的,齐骁暗道,六十七岁高龄,还能让三十七岁的母亲怀孕生子,怎么能没点过人的能耐

    还有

    同母异父的弟弟,比齐骁小上一轮有多。

    在常宇多少有些吃惊的表情里,齐骁突然发现,其实自己的“家庭”,一点也不比常家单纯多少,所不同的是,这样的背景,反而让他无所倚仗。

    其实他跟常宇,可以算是互相坑害吧。

    母亲牵着小儿子现身,看见齐骁身边的常宇,也是一怔。

    齐骁皮笑肉不笑地拉过常宇,介绍道“还认得不常宇,以前我们经常玩一起的好朋友。”

    斟酌再斟酌,吞吐连吞吐,到底,齐骁还是把那声“妈”给喊了出来。

    无限别扭,无比怪异,他有些感慨,可惜自己已经不是常颖真那年龄了,称呼也是心理上的一个难关。

    一喊出来,无数个异国孤凄、泪湿毛巾的夜晚“轰”地在齐骁脑子里炸开。

    作者有话要说

    鼻孔朝天地表示,绝对不坑文就是不坑,打死不坑

    第24章 母子对阵

    24、

    这场年夜饭虽然其实是午餐,但无损其母子、兄弟十年方得一聚的实质,纵不是泪流满面呜咽涕泣,也合该是久别重逢、幸甚至哉。

    然而现实毕竟不是催人热泪的影视剧,实际上的情形是,帮佣把菜一一摆上桌,炊金馔玉,围坐的诸位家庭成员却像毫无胃口。

    连温暖如春的室内,也似乎变得寒风凛冽。

    里面最尴尬的人,毫无疑问是常宇。

    将过年过成的死寂打破也是他,把众人面前的红酒杯尽数倒至极限,连未成年也没有放过,常宇率先举起酒杯,笑容可掬“哎,为了新年,干一杯吧”

    席间成人不曾响应,是那同样无心牵扯长辈恩怨的小兄弟热烈应和,他高呼一声“我今天也要喝酒来,爸、妈哥,你们拿起杯子来嘛,这年要不过,就把压岁钱给我得了,我回房间跟基友们耍去”

    齐骁听到这一声“哥”,心头莫名痒了痒,说不上什么感觉。

    常宇大笑“来来,小瑾弟弟,我们先干。”

    两个最没有关系的人豪气干云地开始喝酒,一家之主爱怜地瞅了瞅儿子,目光从妻子脸上滑到齐骁的,也举起了红酒杯“小齐,这么多年了,你成熟好多。许伯伯趁这个难得的机会,祝你和常宇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祝愿很实在,齐骁暗道,头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理性分析既符合老许继父的身份,又不显过分亲热,距离恰恰好,顺带提常宇,毕竟三公子是齐骁领回来吃年夜饭的,不好不给面子。

    何况,生意场上和常家也是有来有往,这么做,最是稳妥。

    常宇在桌下悄悄拉他的手,齐骁回神,挤出笑容,与常宇双双举杯称谢。

    心中苦笑自嘲明着是做创意的,怎么搞得好像患上了客服行的职业病

    席间僵局终于破冰,齐骁偷偷给了常宇递了个大拇指,厚颜无耻有时候确实大有用处。

    菜开始动了,你来我往的聊天内容尽管肤浅,不咸不淡也正是世间主流。

    无话可说的时候便互敬,酒是水身火性,不多时,四只雄性哺乳动物已然热络,笑逐颜开,很有过年的喜庆氛围。

    唯有那独一无二的雌性,表情始终如蒙着一层面纱,不言不语,犹如歌舞场中暗携炸弹之人,冷眼旁观,只待下手机会。

    这机会出乎意料是齐小弟弟的,他用少年特有的、兼具天真无邪与猥琐下流两种截然相反特质的口气笑对齐骁和常宇“哥,常哥哥,你们是不是传说中的这个”

    他抬手做出两个拇指指尖相碰的动作。

    齐骁来不及回应,母亲已然拍案而起,竟然带倒了座下的花梨木靠椅。

    “你还要我多丢脸才甘心”她第一次抓起了酒杯,却不是喝,而是一把泼到对面的常宇脸上,发颤的控诉针对的,是齐骁。

    齐骁愣愣地起身,看着母亲双眼发赤,胸口剧烈起伏,他恍然失神中,不自觉地微微侧身,紧紧攥住常宇的手。

    老齐父子两人显然也是被吓到了,小齐弟弟霎时泪眼汪汪。

    常宇临危挺身而出,试图力挽狂澜,他举起另一只手,抹去酒液,哈哈一笑对齐骁说“哎,阿姨不好意思,你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我非来凑这个热闹。那个,我吃饱了,齐骁,车钥匙给我,我在车上睡一会儿去。”

    他起身要走,手却仍被齐骁牢牢握住,不由犯难地皱眉,尴尬地看着齐骁。

    齐骁深吸口气“要走一起走。”

    老许回过神来,再次拿出一家之主的气魄,向妻子猛然摆手“干什么你有话不能好好说来常宇,我们仨继续喝,让他们两母子到上面去,过个年,闹什么闹”

    丈夫埋怨的话语颇为有效,齐骁的母亲背过身去,偷偷拭泪,把酒杯搁下,在小儿子头上轻轻一摸,径自往楼上去。

    齐骁巍然不动,常宇上身凑近,低声道“我手快被你捏断了。”

    他回眼,见常宇果然满脸苦相,这才略叹口气,松开手,向老许父子稍做鞠躬,迈步向楼上去。

    老许在齐骁背后扬声“小许啊,她是你妈,你,你就让着点,不亏”

    这话让一心决战的齐骁差点掉泪,太阳的,为啥他没有父亲

    为什么

    母亲在楼上的小客厅正襟危坐,呆若木鸡。

    齐骁上前,长叹口气,在对面的扶手靠椅上坐下。

    “妈,”他艰难地出声,“我和常宇,还是要在一起。”

    母亲终于转动了眼珠,声音能刮下一层霜“你还记得你以前把人家打得半死吗”

    齐骁翕动着嘴唇,没有回答,他预感母亲重提当年事是有原因的。

    “常家当时的不依不饶,你又怎么知道”母亲声音凄楚,“除了我,谁还在乎你齐骁,谁还在乎你我是怎么让他们放弃追究你,又怎么求老许同意出一半的钱送你出去的,你都不知道,你现在现在轻飘飘地告诉我,你又要和这个克星搅合在一起”

    他是不知道,齐骁低头,复抬头,默默地凝望着母亲。

    母亲的眼泪再次涌出来“你怨我,我清楚。可你是我儿子,我为了你,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了你以为我不恨你吗”

    她的五官在刹那扭曲成齐骁心胆俱裂的模样,齐骁感到眼眶再次滚烫到他难以承受,他微微闭眼,拼了老命把泪水逼回去。

    “为什么你一定要做让我丢脸的事”母亲的责问里没有愤怒,只有绝望。

    最终齐骁还是没搞清楚母亲究竟为了他的解脱与“自由”,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从她的眼,她嘴里的话,却了然于心了一个事实当年的事,母亲没办法原谅。

    惹出了弥天大祸,转过身,再和同一个男人搞成伴侣,这荒谬的剧本,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写。

    一时间消停,胜负已分,小客厅内只有母亲低低的哀泣,重重压在齐骁心头。

    面对生身者没有人可以潇洒如风,不过再次印证这个道理罢了。

    齐骁沙哑着嗓子,好不容易穿过胸中块垒堆积的方阵,道“妈,您叫我回来过年,我就回来。您对我的好,我都都记着。可是常宇,我还是想和他,他已经跟常家没关系了”

    而他,也马上要和这个许家没关系了。

    母亲没说话,她只有疲惫,倦怠,和无力。

    一波三折的年饭总算是吃完,从许家离开,按照原计划,两人是要去跟常爷爷和小真会合。

    然而齐骁却把车一路开上高速,向城郊飞驰。

    常宇在副驾座心惊肉跳,又是酒驾又是心情不好,齐骁的现状应当远离方向盘才对。

    “我,我来开吧”忍了又忍,常宇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他讪笑,“这才刚跟你好呢,我可不想马上就殉情了。”

    齐骁面色铁青地从最近的高速路口下去,在土路上走了十来分钟,突然就把车停靠在旁,二话不说地下车来,往灌木丛里一钻。

    常宇当齐骁内急,等了一分钟,还不见出来,也打开车门,刚进去,便听到一阵怪声

    原来齐骁正蹲在灌木丛里,头埋着,背发颤,恸哭不止。

    第25章 不平安的年三十

    25、

    年三十的天气,老天给足了人间喜庆,前几日的雨雪一扫而光,阳光普照,蓝天白云。

    气温虽然还是低,但一抬头满脸阳光,辞旧迎新,谁要去怀抱阴霾

    可惜良辰美景总有人辜负,比如齐骁。

    他痛哭一场,涕泪横飞,还是在高速路出口不多远处的灌木丛里,这地方可压根就没点儿扮演“孟姜女”的气氛。

    常宇默默地在齐骁身边盘腿坐下,抚着齐骁弓起的背。

    最初齐骁没有反抗,甚至还感到一丝暖意,但当他激动的情绪随着眼泪汹涌而出之后,颇觉常宇这动作是在安慰流浪狗,忙挡开常宇,用手背胡乱往脸上擦拭,微微抬起头来。

    只不过声音伪装不好,一开口,喑哑难听“别这样,你尽管笑好了。”

    “干嘛要笑”

    “这把年纪还哭成这样,不好笑么”

    常宇没有说话,以连打两个喷嚏回应。

    齐骁差点没把鼻涕喷出来,转头看常宇也是涕泪交加,两眼泛红,突然便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狼狈了。

    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常宇的“多伤体弱”,他站起身,长长地呵出一口白气,伸手拉起常宇“走吧,上车。”

    车内外的温差让常宇再次没忍住喷嚏,齐骁没给他留面子,趴在方向盘上嘻嘻笑,但还是好心地探到后座,扯了几张纸巾递给常宇。

    常宇用力擤掉鼻涕,似乎是力气过重,清理掉鼻涕后他仍是把纸巾按在鼻子前,含糊不清地说“一点都不好笑,看着你哭,我难受。你还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别在我面前哭的好。”

    齐骁哑然,一时没能机智地寻到回答,常宇稍稍一顿,又接着叹气“啊,你还是哭吧,要是你孤单单一个人在哭,或者在别人面前,那也不好。”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默默看着齐骁,齐骁没忍心笑,发动了车。

    重新上了高速,接上内环高架,行程刚到半,常宇的手机响了起来,齐骁抽空觑了眼那款呆呆黑黑的机子,心不在焉地想,等过了年,给这家伙换个最新的机子吧。

    常宇恰到好处的一声大叫惊得齐骁差点在超车的时候踩下急刹,他来不及愤怒,脸色发白的常宇握着手机结结巴巴地道“先,先不去爷爷那边,到你家去看看。”

    齐骁听出事情大大不妙,脱口就问“是小真”

    “爷爷说,打算中午做完再关店,午饭没顾得上陪小真,本来她在店里吃面的,从厨房出来就没人了,也就不到五分钟的事。”常宇愣愣地看着齐骁,“我我没想过不要她。”

    齐骁双手用力一拍方向盘“都这时候了胡说啥找了没”

    忙不迭点头的常宇道“找了,面店附近都找了。爷爷怕小真自己去找我们,就顺着路往我们家方向找,还没找到。”

    虽然齐骁深感一个幼儿不大可能有这个能耐跋山涉水,辨明方向,再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进军十来公里之外的地方,但尽管不至于六神无主 ,暂且,他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然而事实证明,理智的结论是正确的。

    齐骁和常宇从自家那头,仔仔细细地寻找,一路仍不见常颖真的踪迹,直到他们与常老爷子汇合。

    老人家急得已经是满头满脸的汗水,齐骁生怕他这般年纪突然遭遇个心疾骤发,忙道“报警吧。”

    常宇问“年三十警察上班吗”

    “上不上班,都得做事”

    老人抬腿就要走,齐骁拉住了他,在老爷子的怒目下苦笑“开车比较快。”

    转折在三人上了车还没发动的时候,老爷子接到帮忙的阿姨从店里打来的电话,阿姨干脆利落,口快直爽“糟了老常,你家曾孙女儿被绑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气立马就喘不上来,常宇大惊,握着爷爷的手给他顺气,齐骁抢过手机,问清来龙去脉

    就在刚刚不过几分钟前,一个声音粗犷听起来年纪不小的男人打电话过来,直言要找常家三少爷,阿姨告诉对方,这里没有少爷,只有姓常的一对祖孙。

    那男人却并不相信,不客气地表示,要是常少爷不肯给钱,他女儿就别想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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