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急不要急,”老板把热腾腾的羊肉锅放在他们中间,掀开锅盖“来,吃吧”
霎时间空气里一阵腥风血雨,羊肉锅前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武斗,队员们身体里流的都是战士的血液,吃饭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搏斗
郭元太久没和组员们聚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挤进那片刀光剑影,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锅里只剩香气扑鼻的汤底,汤面上还泛著几片涟漪。
郭元“你们太过分了这不是我的欢迎会吗账单还是我付的”
众人忙著嚼肉,没人理他。
郭元流下两行清泪“杜宾呢杜宾就不会这样对我”
王京叼著一片羊肉含糊说“队长最近忙得很,没空理我们。”
“黄局不是放了我们两周的假吗”
王璐说“他可没假放。”
郭元
藏獒端起碗稀里哗啦喝汤,喉结咽了几下,一擦嘴说“听说他被停职了。”
“那不等於放假嘛他人呢”
那人站在树下,脸隐在阴影里,穿著黑风衣,隔著苏陌几步远,一动不动。
不是他。苏陌紧张地问“你是谁”
他把手放进裤兜里,捏紧手机“我早注意到你了,你跟了我好长一段路了吧,你到底是谁想干嘛”
那人哗地一下抖开风衣,下面没穿裤子
苏陌往後退了一步“”
他遇上变态啦
变态长了一张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太对得起群众的脸,风衣两翼扇啊扇的,一步步向苏陌走近,那个丑陋的地方翘得老高。
“你你别过来”苏陌悔不当初,自作孽不可活,他在小巷里穿来穿去,只想把那人引出来,却一不小心走进了死路。
变态嘿嘿笑了两声,朝苏陌扑过来。
旁边暗处里突然飞出来一个石子,准确地打在他的太阳穴上,风衣男脸上还挂著猥琐的笑容,身子一偏,倒地不起。
“谁”苏陌一愣,朝石子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心脏咚咚地跳得飞快。“曲子诺,是你吗”
然而太暗了,天上还下著雨,周围什麽也看不清。
“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他沿著窄巷来回走了两道,没有人回应,也看不见人影。
雨势渐大。
苏陌站在原地想了想,走回风衣男旁边,那人还躺在地上兀自昏迷,苏陌低下身子在他人中上一掐。
变态哎哟一声醒来,坐起身子茫然看著他。
苏陌开始脱衣服“来吧。”
风衣男震惊得结巴了“来、来、来啥”
“来做啊。你不就想要这个吗”苏陌把淋湿的外套丢在一旁地面上,说“来啊,你想在哪做怎麽做”
侧面墙根的阴影里突然蹿出一个人影来,戴著兜帽,身手极快。苏陌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那人已经几步跨到他身後,手臂一捞,力大无穷地把他抗起来,动作很是粗暴。
苏陌惊叫一声,双手扒住他外套边沿。男人不发一言,扛著他转身就走,风衣男似有不舍“哎”
男人折回来,狠狠把他踢翻。
变态惨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苏陌“”
男人扛著他走远。他被男人倒提著,血液都往头上流,勉强伸出一只手臂,一摇一晃,指著地上“他怎麽办就把他留在这”
那人在他屁股上一拍,暴躁呵斥“怎麽,你还舍不得他”过了一会又咬牙切齿说“报过警了,他跑不掉的。”
苏陌哆嗦了一下“哦。”
男人似乎正火大,胸膛起伏不停,苏陌被他甩得晕头转向呼吸困难“那个放我下来吧”
那人又在他屁股上大力一拍,气哼哼的不发话。
过一会又问“你不是给林钧打了电话吗他人呢”
苏陌说“我我让他别过来。”
“什麽”
苏陌轻声说“他要是来了你就不会出来了。”
男人不说话了。
苏陌只觉得身子随著他的步子一晃一晃的,胃硌在他肩上,难受得很,他忍著不适问“这些天,是你一直在跟著我,对吗”
男人还是不说话,在雨幕里大步向前。
苏陌轻轻叫他“曲子诺”
男人脚下一顿,过半晌终於开了口,声音里还带著些许怒气“我不是曲子诺。”
苏陌抓紧他的外套“哦。”
男人一路把他抗在肩上,苏陌血糖低,顶著雨走了许久,此刻神经放松下来,又被人扛著头上脚下地摇晃,没一会就头晕脑胀起来。他虚睁著眼,冬雨慢慢把他的意识冲刷得模糊,等他醒转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男人凑得很近,正用手掌轻拍他的脸,嘴里小心翼翼呼唤他的名字。
苏陌“嗯”了一声,嗫嚅“好冷”
杜宾握著他冰凉的手“你等等。”
他弯腰把苏陌横抱起来,走进浴室里,浴缸里已经放满热水。
贴合著肌肤的被单被剥开来,苏陌被轻轻放进浴缸里,泡在暖呼呼的热水里,四肢百骸都像有暖流蔓延开来,他仰起脖子,惬意地叹了一口气。
男人摸摸他惨白的脸“好点了吗嘴唇好干你等等,我去给你泡一杯蜂蜜水”
苏陌拉住他的手,眼神可怜兮兮的“曲子诺”
杜宾把手抽出来,拉下脸“我不是。”
苏陌看著男人在昏黄灯光下,那张熟悉的脸,问“那你是谁”
他抓起男人的手,和他十指交握,男人食指内侧上有一块淡色的小小的痣,苏陌在上面轻轻一吻“那你为什麽会有这个”
手背上有一块小小的疤痕,他顺著吻过去“还有这个”
男人几次想抽回手去,苏陌便把他的手指含在嘴里,拿牙尖轻轻叼著,等他吃痛地皱眉,又用舌头包裹著去舔舐。
他两只眼睛被蒸汽熏得湿漉漉的“曲子诺,我听说老头子退位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会弥补你,以後会对你很好的”
“不会再丢下你”
男人像是无法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沈默盯著他看了一会,喉结上下抖动,终於哑声说“我不是曲子诺。曲子诺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苏陌一怔,放开了他。
杜宾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现在,这个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曲子诺,你明白吗”
苏陌露出难过而惶然的表情,很明显他并不明白。
杜宾笑了笑“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吧。”
他说完便离开了。
曲雅一脸平静地听完了苏陌的话。
她把热果汁捧在手里,低头喝了一小口“你确定那就是他吗”
苏陌点了点头。
“那麽,他会说这些话,一定是有什麽苦衷吧。”曲雅埋头细想了一会,问“他看上去还好吗瘦了没”
苏陌说“好像比以前更结实了。”
曲雅莞尔一笑,接著又叹了口气,轻声说“那就好”
苏陌咽了咽喉咙,终於还是决定告诉她“他扛著我的时候,我在他腰上乱摸他後腰别了把枪。”
曲雅一怔。
苏陌说“他果然不是普通人我想,这几年,他或许是遇上了什麽事,需要躲过哪个仇家,所以才换了名字,还时常易容”
曲雅琢磨著他的话“仇家吗”
“他让我想明白了,再去找他,还给我留下一张纸条上面有一个电话号码。可是,”苏陌茫然道“我不明白他要我想清楚什麽。”
“我都已经问过他,要不要重新开始了如果他不能接受我,为什麽不直说呢”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曲雅静静看了他一会,突然问道“苏陌,你摸清过自己的心思吗”
“我很感激你,终於找到小诺,不过,你们还有必要在一起吗”
苏陌睁大眼睛“你这是什麽话”
曲雅问“你爱他吗”
“”苏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们都已经分开五年了你一直觉得对不起他,是吗”曲雅说“你想要和他重新开始,只是因为愧疚吧”
“不是的,我”我什麽呢。苏陌嗓子里像卡了根刺。
“小诺现在和哪些人接触,过著什麽样的生活,你一点都不知道,对不对”
苏陌胡乱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他随身带枪,”曲雅把手里马克杯放在桌上“他说不定,还真的是惹上了什麽不得了的仇家,才过著这种亡命之徒的日子”
苏陌双手攥成拳头“我、我会帮他。”
“你帮不上他。”曲雅冷静地说“正好相反,你可能只会变成他的累赘。”
苏陌呆呆看著她。
“现在没人能桎梏你了,可你真要和他一起过那种刀口浪尖山的日子吗”曲雅说“我不清楚你们当初有多相爱,但现在都过去了五年先不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们要再重新在一起,对双方都太勉强了。”
“而且,”她意有所指“当年那个曲子诺,你又真的了解吗”
“你不认为,他隐瞒了你很多事吗”
她伸手盖在苏陌微微颤抖的手背上“去和他谈谈吧,我陪你去。不过去之前,你要答应我,先把你们之间的事情想清楚。你不欠小诺什麽,不用因为愧疚就赔上自己後半辈子。”
她叹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况,放弃他不是更轻松吗。”
苏陌只觉得浑浑噩噩,脑子里全是曲雅那句“你只可能成为他的累赘”,连自己怎麽回到家的都不知道。
他一个人在屋子里绕圈,心烦意乱,额头上出了一层虚汗。以前只是一个劲的想著,要找到曲子诺,要好好补偿他,现在人倒是终於找到了,可接下来呢
他明白曲雅的意思,曲子诺已经变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四处打零工的侍应生,他不再贫苦,却生活得极端危险,苏陌以前能帮得上的那些忙,他已经不需要了。
他倒是愿意全心全意奉上的歉意和补偿,但这些在那人面前可能什麽都算不上了。
苏陌越想越觉得心力交瘁,朝後倒在床上,心想,那麽,他应该放弃吗
杜宾习惯了高压式的作息时间和生活方式,突然被停职惩处三星期,闲得两档间的器官都在疼。
他又暗中跟了苏陌好些天,黄局捎来消息,要他趁著空档期去作例行体检──已经拖了大半年。
苏陌身旁没什麽可疑人物出现,杜宾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杜龙临死前的话只是个幌子,但为保万无一失,他又托分队队员轮流看护,这才抽身回了局里一趟。
医务组调来个新医生,是个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的青年,姓夏。
杜宾做完全套检查,坐在铁架床上漫不经心套t恤。
小夏医生脱了手套,戴上一副老式的金丝边眼镜,开始翻开资料“没什麽问题,各项指标都很健康。”
杜宾点头表示知道,起身打算离开。
小夏唔了一声,等杜宾走到了门口,又哎一声叫住他“等等,你这个资料是怎麽回事啊”
“五年前在省三院住院大半个月”小夏怀疑地上下打量他“我看你身上就有点轻度外伤的疤痕,没什麽重伤的痕迹啊,生什麽病了住院那麽久”
“那个啊,”杜宾想起那件事,勾了勾嘴角,他眉眼微微下塌,看似敦厚,笑起来却有种漫不经心味道,带著点不易察觉的邪气“那是机密。”
夏医生还想再问,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他赶紧站起来“老师”
李颜之穿著白大褂,胸口处戴了块徽章,他从门外迈步进来,看见站在一边的杜宾,立刻玩味地挑起一边眉毛“听说你被革职了”
杜宾冲他懒散地敬了个礼“停职。不过也刚好,我打算从前面退下来了。”
李颜之给自己倒了杯水“嗯再混个五年,说不定能坐到副局的位置。”
杜宾似乎并不感兴趣“走了。”
夏医生跟在後面不依不挠地“哎,等等,你这个资料”
李颜之一手举著水杯一手捞著他的後领把他提回来“别跟著他。”
夏微脑袋上冒出个“为什麽”
“他是坏人。”李组长严肃道。
“可是,他这个资料有问题啊,有过重大伤病的话,就不能再留在组织里的”
李颜之接过他手上的文件扫了一眼“这病历是作假的。”
夏微说“啊”
“啊什麽啊,”李组长把文件轻轻拍他头上,“你看他像受过这麽重的伤x光片还会不会看了看见骨裂痕迹了吗”
“就病历上这麽写的嘛”夏微眼睛一转“谁给他作的假啊他作假干嘛”
“作假,当然是拿去骗人啦。”
“骗谁啊”
李组长朝他勾了勾手指,待他傻乎乎走近,便把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悠然插进自己胸口口袋“组织需要。问那麽多干嘛。查那麽细干嘛。没事戴我眼镜干嘛。”
杜宾走出干扰区外,打开通讯,想问一问苏陌的情况。
结果手机先响起来,打开是条短信,号码陌生,末尾署了名,曲雅。
凌晨三点。
林钧照著苏陌短信上的地址,开车载曲雅到城区一家旅馆,坐在车上看著她进了大门。
杜宾打开门便看见曲雅,两人相对无言,良久他礼貌地一点头“你好,初次见面。”
曲雅过了一会才伸出手和他相握,眼角微红说“你好。”
她被请进室内,坐在沙发上,杜宾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曲雅摇头说“我不能喝。”
“怎麽了”
她牵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