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的选择也决定林恒将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如果不去，林恒将来的道路或许会很难很难，斗争又能得到什么结果，还不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果去了，或许他的家人就不会把林恒逼到一个死角，林恒带着润润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这是他能为林恒争取的。
也许……他该去……可他怎么舍得了呢？
这时候林恒抓住了他的手，对他露出一个十分体谅的笑容，这笑容和手上的触感，都给他一种坚持的力量。
唐靖辰咬咬牙，终于下了决心，回握住林恒的手说“老师……我去，但你一定得等着我，你可不许喜欢上别人。”
林恒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只是点点头，对唐靖辰承诺道“好。”
四十
唐靖辰之所以这样做决定，不过想要保护好林恒而已，但前提是他需要在走之前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给林恒要一个不被打扰的承诺。
当然，他的家人终于觉得满意了，叮嘱唐靖辰快些去办手续，倒也没再给林恒压力。
唐靖辰结束了期末考就开始准备各种资料，林恒也放假了，看着唐靖辰忙忙碌碌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可唐靖辰不允许他参与到任何事情中，就叫他安心的照顾好林润就行，更让他把自己家人的电话都设进黑名单，还跟他说就是谁来也不许给开门。
林恒说唐靖辰太敏感，唐靖辰却说他们特别得寸进尺，自己还没与他们谈判之前，不能让他与家人之间有任何的接触。
林恒说不出什么，只好答应，毕竟只有唐靖辰才了解他的家人是什么样的，更何况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
唐靖辰前前后后跑了小半个月，手续也算准备的差不多了，于是他整天窝在家里和林恒腻味。马上就要过年了，如果按照往年的习惯的话，他们都会去唐靖辰的亲戚家过除夕，但今年唐靖辰却说他们三口人自己在家过。
林恒被唐靖辰说的话感动了，“三口人”这三个字也像有魔法一样让他鼻子发酸，他笑着揉着唐靖辰的脸，重重地说了好。唐靖辰越来越懂得为他考虑，怕他在众人面前尴尬，怕他带着弟弟不好意思，自己的这些顾虑都在这句承诺中化为虚无。
唐靖辰会走多久，未来又是什么样似乎都是未知数，眼下看来就只有这个年才是属于他们的。
过年头几天，林恒和唐靖辰也没像往年似的挨家串门送礼，只是默默的备着自己家的年货，事无巨细的安排着除夕那天的每一项需要。
林润似乎更兴奋一些，他也知道唐靖辰要走，就变得比以前还乖，只是他心头的那种对年节的盼望却都写在脸上，成天跳上跳下的帮忙扫卫生、贴窗花，帮着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就好像这是他过得最快乐的年节。
林恒问他为什么这么开心，小家伙歪着脑袋掰手指头说“爸爸都很少在家，过年的时候也在忙，妈妈又不理我，总是出去玩，就把我丢给保姆，所以我还是头一回过这么开心的年呢。”
林恒看着弟弟诚实而又写满快乐的脸，一时间被什么未知的情绪梗住了胸口，他贴着弟弟的脸，十分认真的对他承诺道“以后咱都过这么开心的年，好不好？”
谁知林润却寻找到唐靖辰，然后望着他的方向失望的说“以后小唐哥哥要不在，也不会开心。”
“……是、是啊。”林恒有些哽咽了，但不太想让弟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于是甩开负面情绪说道“你小唐哥哥又不是一直都会出去，他当然会回来的啊，我们一起等他。”
“好吧。”小家伙的情绪依然不高，却比之前强了好多。
林恒站起身来拉着弟弟的手过去帮唐靖辰忙，三个人美化着这个家，在正午暖阳的照耀下，形成了一副极其美好的画面。
腊月二十八一早，唐靖辰接到他叔叔让他们去过年的电话，因为唐靖辰的爷爷是跟着叔叔一起住的，每年他们也都会去，今年唐靖辰要走了，自然而然更要让他去。
可唐靖辰想都没想便直接拒绝了，他的语气挺冰冷并且毋庸置疑，似乎有赌气的成分在，说了两句就挂了，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赌气。
林恒见他那么暴躁便过来安慰他，唐靖辰不可能和他心爱的老师还是那种态度，便回过去个勉强的笑。他自己也知道这么做不对，但心里始终有个坎儿，他对林恒说“其实咱们不去过年，我也该去看看我爷爷的，但是一想到我叔叔他们我就脑仁儿疼。”
“你别跟他们置气了，大人这么做当然是希望你好，跟我在一起在他们眼里肯定是不对的，换个角度去看待问题就不会这么烦恼了。”林恒说着拍了拍唐靖辰的肩膀，唐靖辰回看林恒，倒是觉得林恒实在是太善良，又把自己看得太低，但也就是因为林恒这点才让他放不开手。
林恒见唐靖辰还别别扭扭的样子，于是又说“咱们要是在家过年的话，那你就去看看你爷爷吧，给他老人家买点东西或者干脆就给点儿钱，你要是不想多呆就别久留，别忘了帮我跟老爷子带个好，也要记得跟他说对不起，因为我们不能回去过年了。”林恒其实觉得唐靖辰的爷爷特别和蔼可亲的，每次见他都眉开眼笑非常客气，老人家是抗美援朝的老战士，说话嘁哩喀喳的脆落，吃年夜饭的时候喝酒喝得开心了，就大讲特讲当年的光荣史，还总拽着他聊天，跟他说自家的孩子如何如何。
今年林恒不太想在唐家人前露面，毕竟他好唐靖辰的关系浮在水面上，总会很尴尬，可他心里还是挺记挂老人家的。
“那我回不来咋办？”唐靖辰怔怔的看着林恒，明明是玩笑话，但是说得极其认真。
林恒笑了，说“那我就去闯龙潭虎穴给你救出来。”
“老师，我就知道你最好。”唐靖辰抱住了林恒的腰，忍不住在他胸口蹭了两下。
林恒揉着唐靖辰的后脑勺上的头发，说“好了好了你快别腻味了，你赶紧去吧，然后也好早点回来。”
“嗯。”
唐靖辰出门了，他也没买东西，把林恒和他的心意包了个红包，他算计着既然出去了，两年内应该回不来，也不能看见老爷子，自己没工作，还在吃父母留给他的老本，红包里的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怎么说都是一点心意。
四十一
唐靖辰到了叔叔家，进门就听见老爷子在那发脾气，拐杖敲得地板当当响，他叔叔见了他就跟见到救星一样。
唐靖辰换好鞋，问叔叔他爷爷这是怎么了，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他叔叔叹了口气说“老爷子因为你这事儿生气呢，知道你要出国，埋怨我们把你往外推，跟他说多少遍为你好，他就是不听，这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
唐靖辰心说还是爷爷疼自己跟自己一条心，嘴角弯出个若有似无的笑容，然后便敛住了。这时候老爷子听见有人说他坏话，便冲着外面大喊“好个屁啊好！那资本主义国家有什么好？你老子我当年抗美援朝打的就是他帝国主义！现在你们倒是好，把我大孙子往那水深火热里面推，我看你们就是不想让他好！”
唐靖辰本来是带着怨念来的，可听完爷爷说这话顿时就笑了，于是赶紧趿拉着拖鞋往卧室里面走，去看看那挺久没见跟自己站在同一战壕里的老爷子。
爷爷神情矍铄的坐在沙发上，穿着件对襟的唐装红棉袄，衬得他气色特别好。他看见这大孙子来了，顿时就眉开眼笑，可这笑容没持续多久就消失了，只见他四处看了看，问“诶？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的？那个小林子呢？怎么没见他来看我啊？”
唐靖辰回头看看叔叔，蹲下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对爷爷说“老师啊，他在家准备过年的东西呢。”说完，他掏出准备好的钱递给爷爷，“今年我和老师在家过年，就不过来了，这钱是我和他给您的，您留着零花，买些爱吃的东西。”
老爷子没看钱，听见孙子和小林子都不来过年了，顿时便又生气了“对！你们一个两个都气我，平常也不说来，我这一年就盼着这一回热闹热闹，你却告诉我不来了。而且你过完年还要出国是不是？这样你竟然都不来，我啊真是白疼你了。”
唐靖辰瘪瘪嘴，也挺不开心，他说“哎，爷爷，你以为我乐意走啊？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答应走，要不老师为难。”
他说这话倒是勾起了老爷子的好奇心，便问“你走不走，那小林子他为难个什么劲儿？”
“是这样的，老师他一直住我家照顾我，在我考上大学那年我叔他们都撵过他一次了，可那是我把他给留下了。前不久老师的爸爸去世了，他爸找的那个女人把他弟弟扔下就走了，所以他弟弟也没人照顾，老师他心软就给小家伙带回来抚养了，现在就跟我们在一起住呢。但是也因为这……某些人就又觉得老师他得寸进尺了，自己在我家住着不走不说，还恬着脸让他弟弟也在我家里住，所以他们就用这种理由逼他，换个说法也在逼我呢。”唐靖辰回身看看叔叔，话里话外都是埋怨。
老爷子听完更气愤了，杵着拐杖大骂了他叔叔一通，然后等他气消了，便摸着唐靖辰的后脑勺，叹了口气道“哎，我早就知道小林子这孩子真是实打实的心眼儿好，但就是操心的命。你看你爸妈走得早，他就一直照应你，现在又得照顾那个不是一个妈生的弟弟，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有自己的日子，就这样的好孩子现在上哪儿找。”
说着老爷子还伤感上了，用手指凑在眼角揩起了泪。
“就是就是……”
唐靖辰的叔叔本来被骂了一顿就够憋屈，现在又听见祖孙俩联合起来损着他表扬外人，便也不高兴了，插嘴道“爸，你别听小辰瞎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中间内情你不了解！”
“我不了解？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我当年说由我来照顾小辰，大家却都说我上年纪了，那个辅导老师就挺好，现在人家把小辰照顾那么好，你们说赶就赶，我看你们才是大大的有问题！”老爷子指着儿子脑门继续发脾气，然后对孙子说“小辰，把小林子叫来吃饭。”
唐靖辰抿抿嘴，非常为难的说“爷爷，我叔叔他们什么态度老师他都知道，你叫他来这不等于为难他呢吗？再说了，他弟弟也在，他更没办法把他弟弟丢家里来吃饭啊。”
老爷子想想也是，但他又舍不得孙子，一时间犯起了难。
唐靖辰站起身来，对爷爷说“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回去了。爷，这钱你拿着花。”
“你真走？”老爷子斜着眼看唐靖辰问。
“嗯。”
“那你把我也带走！”说完，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来就要换衣服。
唐靖辰的叔叔是十万个不同意，赶紧过去阻拦“爸，你身体不好，外面这么冷的天儿，冻着咋整！”
“我冻着就冻着，我都半面身子入土的人了，冻着能怎么样？你让孩子们心寒我就不高兴！”
“别这么任性行不行？”
“我任性？我看是你四十多岁越活越回旋，什么是好什么是赖都分不清！”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这么做完全为小辰好，他出去一趟长了见识，等他回来我也好把我哥的生意重新交还给他啊！”
“那你也不能变着法的逼孩子啊！”
“他要乐意走的话我犯得着逼他们吗？”
“他要不愿意走你就别让他走啊！”
……
这对父子俩越吵越凶，可半天也没吵出个结论，后来老爷子累了，挥手止住了儿子接下来的分辨，他说“事已至此我就不跟你吵了，你们总有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是你得答应我，等小辰走之后你们别去为难人家小林子，那么善良个孩子，也就你们能下得了狠心伤害人家。”
老爷子松了口，可是却没得到儿子的回应，于是不耐烦的问他“到底行还是不行，你倒是给个说法。”
唐靖辰的叔叔没办法，最后只好答应了，其实他是怎么都没办法把唐靖辰和林恒到底什么关系说给老爷子听，估计老爷子要是知道的话，怎么都不能帮着侄子说话了，没准儿还得给气出病来。
不过他有把握的是唐靖辰出去这两、三年，再深的感情也会被磨灭，唐靖辰没准还会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吸引，到时候指不定会怎么回事儿呢。他想到这儿，心里也算舒坦些了。
四十二
冬天天黑的比较早，唐靖辰回到家太阳都已经落了山，林恒正在厨房卤猪蹄，林润则流着口水拽他哥的衣服角磨人想吃肉。
唐靖辰过去一把把小家伙抱了起来，脸贴脸好好稀罕一番，林润被他逗得咯咯直乐，也忘了想吃肉这么回事儿了。
林恒倚在流理台上看见这俩人，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等他们不闹了也安静了，才问唐靖辰去他叔叔那儿怎么样。
“爷爷他喜欢你喜欢的紧，还一个劲儿的问我你怎么没去，我跟他说了原因之后，他生气了还直说要来这过年，但被我叔叔给阻止了。不过老师你可以放心，还没等我开口跟他们要条件，爷爷他就先跟我叔叔说等我走了之后不许他们欺负你。”
“真让爷爷费心了。”
唐靖辰笑着说“他也舍不得我走呢，把我叔叔数落了一顿，爷俩还吵吵起来了。”
林恒叹了口气说“爷爷他真好。”
“是啊，我也真没想到他能这样，不过老爷子他明白着呢，还说你是个操心命，照顾完我还要照顾林润。”唐靖辰把林润放到流理台上坐着，接着说“老师，这下你就安心在这边念书和照顾润润，我出去了，有机会我也能回来。”
“嗯。”林恒笑着揉着林润的脑袋瓜说“其实要不是有林润，我跟你去也未尝不可。”
小家伙听见这话可不乐意了，接茬道“哥，你是觉得我碍事儿呗？。”
“没有没有。”回答的不是林恒，而是唐靖辰。“我们喜欢润润都来不及呢，等你长大了，咱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好不好？”
“嗯，好。”林润好哄，笑着点点头就没再说什么了。
林恒看着要比同龄人成熟稳重的唐靖辰，觉得特别窝心了。他与孙程广分手后的这几年走过来，也多亏了唐靖辰一直在身边。
卤制过程中的猪蹄散发出很浓香的味道，这味道就把他们三个包裹在点着暖灯的厨房中，别提有多暖了。
除夕当天，林恒和唐靖辰起了个早，挂上春联贴好福字，吃过早饭，林润就嚷嚷着说要去放鞭炮。他们早就给林润买了些相对安全的爆竹，小家伙都已经惦记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当然一分一秒都不想耽误。
三人换好衣服出去，林恒发现唐靖辰宠林润真是宠到无边无际，简直就跟自己亲弟弟一样个对待法，林润要什么就给他点什么，一点都不犹豫。
小家伙其实挺胆小，自己还不敢拿，整个过程中都是唐靖辰在点火，他看见就跑的远远的，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捂眼睛，别说那样子有多滑稽了，可是鞭炮响放完了他又高兴的直跳脚，真真的孩子气十足，给在一旁围观的林恒逗得也挺开心。
还有一些烟花是留到晚上的，林润还想要放，唐靖辰蹲在他面前跟他讲晚上才漂亮，林润挺识商量，乖乖的跟着大人回屋了。进门摘掉帽子围巾，他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可还是特别兴奋，一个劲儿的嚷嚷哪一种炮仗响，哪一种飞得高。
林恒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拆台说“润润一直捂着耳朵和眼睛也能知道？”
“啊……”林润眨眨眼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靖辰却帮腔说“哈哈，咱们润润有特异功能，不听不看都能知道。”
林润见他小唐哥哥帮他说话，拍着手笑着说“就是就是，我有特意功能。”
三人笑闹一阵，眼见着也要到了中午，林润因为上午精力耗费过大，吃了点东西就说自己困了，唐靖辰把他哄睡了，回到厨房就看见林恒在那儿忙活着准备年夜饭要用的材料，他便过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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