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报考研究生的时候，不见林恒有一点动静，唐靖辰纳闷的问林恒，这时候林恒正低头给他看作业，听见这问话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诧异的说“你不是让我等你吗？”
“……”唐靖辰赶紧低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那份幸福却在心里绽开了花。
怎么办，他就是这样为林恒神魂颠倒的，到最后也不知怎么了，却是被林恒占了个先机。
二十
其实林恒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想通的，他是很矛盾的，明明喜欢却只知道拒绝，他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自掘坟墓的意味，但是会控制不住内心的雀跃。
后来是唐靖辰变乖了，也不再去提，不懂是体谅他还是自己想通了，林恒内心还有种微微的失落。他觉得自己真是贱，但也只能就这样暗中后悔，可偶尔还会发现唐靖辰看他的时候是热情的，他才懂唐靖辰并没有放弃，而是变得尊重、体谅自己对他的希冀。
林恒想，干脆就这样算了吧，又何苦为难自己，还不如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好，如果到时候唐靖辰真的放弃了，他也不会有怨言，因为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所以当唐靖辰问他为什么不报研究生考试的时候，他才给出了那样的回答。
说完之后，林恒觉得很轻松，唐靖辰也更有学习的动力了一般，高三的几次都在班里名列前茅，如果再使使劲儿，还能往更好的重点学校努力一下。
但唐靖辰似乎并没有那么高远的愿望，一门心思的就往林恒念过的大学奔，觉得自己达到了，也不再提高，成绩稳定得比无风的水面都平静。
高考之后是估分填报志愿，唐靖辰估出来的成绩很好，林恒也挺满意，但他只在第一志愿那里写了一所大学，其他的志愿都是空着的。唐靖辰自信满满，也不听任何人劝，一门心思的交了志愿表。
眼看着就到截止交表的日子了，唐靖辰的班主任找了林恒去学校谈话，说唐靖辰的成绩虽然好，可还是得将志愿报满才比较保险，林恒嘴上说自己一点都劝不动他，可事实上他也觉得林恒这样太冒险，他是气了好几天了，但这孩子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
因为什么林恒自己心里明白，解铃还许系铃人，林恒知道这症结是处在自己身上。
跟老师说了很久的话，林恒往家走都在想怎么劝劝唐靖辰，不知不觉就进了小区。
唐靖辰正在篮球场打球，看见他便停下动作抱着球跑向了他。“老师，我们班主任跟你说什么来的？”他大喘着气，额头上满是汗水，头发湿成了一缕一缕的。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胸脯也有节奏的起伏着。要是以往，林恒肯定伸手却帮他擦擦，然而今天他却没动，只是坐在场边。
“能说什么？还不是想让你多填几个志愿。”林恒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不满意的对执拗的唐靖辰说。
唐靖辰坐在林恒旁边，把球用双脚固定住，不以为意的笑笑，“老师，连你也不信我？”
为了报志愿，老师曾经多次找他谈话，今天叫林恒去无非也是这件事，可他在没得到林恒的答复前是不想改变自己的意愿的，倒不是逼着林恒做决定，只是他想让林恒看看自己爱他的决心而已。
“不是不信你。”林恒摇摇头，“就是觉得你执意念这所大学有些屈才了。”
“哈哈……”唐靖辰爽朗的笑了，“老师，我就奔着你去的啊，你不也要考这学校的研究生嘛，我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啊。”
又是这样的话，林恒扭头看唐靖辰，就见他的双眼里写满了认真。
“你看你还是不信我。”唐靖辰说着揽住了林恒的肩膀，“老师，你看我都追你这么久了，你也说你等我的，这下我考完了，可怎么感觉你还是不开窍啊。我已经是大人了，不再是小孩子，我当然有我自己的考量，我也有这种自信以后能和你风风雨雨并肩前行，所以你现在就可以完全放下芥蒂和我在一起。老师，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今年没考上，就明年再考。”
唐靖辰跟林恒表达自己要和他在一起的决心，说不感动林恒他自己都不信，唐靖辰的胳膊与他肩膀相接的地方微微散发出那种年轻的热量，这种热量鼓动着他去纵容唐靖辰的一切想法。但林恒想的毕竟是周到的，唐靖辰这样子也未免太过死心眼，如果他自己退一步，那也不用唐靖辰再去废一年的功夫。
林恒低着头，对唐靖辰说“你要是肯多写几个志愿的话，没考上理想中的，我也会陪着你去别的学校，你看这怎么样？”
这次轮到唐靖辰惊讶了，傻小子愣愣的看了林恒半天，欢呼着把他搂进怀里，大笑的欢呼着，“老师，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拒绝我，嘿嘿……”
唐靖辰依着遵从了林恒的建议报了本市以及附近城市另外几所不错的学校，终于在交表的最后一天给送了过去。林恒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再也不用悬着了，唐靖辰与他的相处是愈发的亲密，林恒不再有抵抗心理，但也总觉得不踏实，就像把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一般。
唐靖辰磨着林恒把工作辞了，俩人出去好好的玩了一圈，而这一走就差不多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成绩刚好下来，不出意外的，唐靖辰如愿以偿的考上了林恒之前读的学校。
林恒为唐靖辰高兴，却在心里头冒出那么点自己完成任务之后的失落感，看着唐靖辰兴奋的笑脸，他有些无所适从了，出去旅游之前的那种担忧与此同时也冒了出来，两种不好的感觉夹杂在一起，侵扰着他的思绪，可连他自己都抓不住是什么。
唐靖辰其他家人也特别为唐靖辰高兴，聚在一起请林恒吃饭以表达他们对他的感激之情。林恒挺难为情的，但很难抵挡他们的热情，虽然是和唐靖辰一起过去的，还是觉得紧张。
整个场面挺正式的，一堆唐靖辰的亲友聚在一起，轮番客气的敬酒让菜。其实他们已经见过无数次，林恒也总是会去他们的家里面过节，但这次的场面还真是让他大气都不敢喘，那种不安的情绪又开始蔓延了。
唐靖辰以他心脏不好为由帮他挡下了全部的敬酒，没多久唐靖辰就有些受不了了，借着上厕所为由出去了，于是这整个包间里就剩下林恒面对唐靖辰的一众亲友。
于是场面变得有些异样了，大家都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像是在酝酿什么，沉默半晌后，唐靖辰的大舅开口对他说“林老师，谢谢你这几年对小辰的照顾，如果没有你的话，可能他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绩。但是……”
果然，林恒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原本挺好的话一旦有了这么个“但是”，事情就不会像想象的那样简单了。
他接着说“毕竟小辰上大学也要住校，怎么说呢？你再在他那里住就不太合适了。当然，我们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只是想说，你可以出去租个房子，房租的话每月我们可以帮你解决一部分，但这也不是一辈子无偿的，年轻人嘛，还得以奋斗为主，工作的话，我们也可以帮你解决，你看……”
这番话让林恒终于知道自己那种不安产生的主因是什么了，说白了，就是他总在若即若离的给唐靖辰制造一种暧昧的氛围，平时拉手亲脸这样的亲密动作他从没有拒绝过，但他却没明确表示过自己真的已经选择和唐靖辰一辈子都在一起。
但就是在一起了又能怎么样？他们见得了光吗？能走在人群中吗？能特别大方的跟长辈们说在一起吗？现在，他挑不出唐靖辰大舅的话有什么毛病，因为在他们眼里，他收着唐家给的钱，给唐靖辰辅导功课，照顾唐靖辰的生活，这就是一种纯粹的买卖或者交易关系。如果在交易结束之后他还要赖着不走，那就是他不识趣了。
二十一
今天的尴尬，林恒觉得完全是他在自讨苦吃，他暗自说了句活该，然后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酒，对一桌子的人举起来说“从接触小辰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了，我相信以在座各位长辈的了解，我林恒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如果是的话，我大可以在小辰父母没了之后一走了之，但是我没有走，反而选择留下来帮他渡过人生中最艰难的日子。相反的，我在完成我的使命之后，也不会赖着不走。我家条件不差，可父母感情不好，给我留的东西不多，但也足够生活，你们说的这些我都不会要，也谢谢在座的叔叔阿姨对我的关怀。”
林恒笑着，这笑就是在讽刺自己的足够卑鄙，他一边吊着唐靖辰的胃口，一边还在给自己伪装得那么有骨气，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样伪善的面具还能挂多久。
心口很疼，应该是在祭奠自己和唐靖辰暧昧关系的结束，至于什么才是新的开始，林恒自己也不知道。可是如果再让他选择的话，他可能还会这样，因为是为唐靖辰负责，唐靖辰怎么说都还是小孩子罢了。就感情而言，他还是喜欢细水长流的那种爱情，只是意识到了还在等唐靖辰更成熟，却就已经被人家阻断，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林恒在心里跟唐靖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把这杯酒一饮而尽，其实也就只是度数不高的啤酒而已，可喝进去却那么呛口苦涩，他感受到血液与酒精迅速融合在一起，在他脆弱的心脏中驻足了片刻，就瞬间被泵到四肢百骸，侵染了他的意识。
在座的都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林恒会这样表现，倒反而显得他们这些做长辈得太过小气了。
林恒没有坐下，反而捂着胸口弯下腰鞠了一躬，又说“对不起了，我身体不太舒服想先走一步了，小辰回来麻烦你们跟他说一声吧，谢谢大家的招待了。对了，如果不介意，我能再等到找到房子再搬走吧，毕竟合心意的不太好找。”
说完，林恒来不及看他们的反应便拿起随身的东西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包间。他的心脏疼得难受，而且很久没有这样不舒服过了，他把这都归功于酒精的作用，看来医生告诉他不能喝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刚推门出去就碰见去洗手间回来的唐靖辰，林恒从他身边走过也没说话，唐靖辰看看室内尴尬的气氛又看看狼狈逃走的林恒，马上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林恒刚出去就等到电梯便头也不回进去了，一秒不停的按动着关门，生怕唐靖辰追上来。
可是又能怎么办，他明知道回去还要和唐靖辰住在同一屋檐下，但他此刻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唐靖辰，或许还能利用这段时间理清思绪，免得让唐靖辰对他的家人产生什么误会。
外面的空气闷热而又潮湿，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可还是觉得胸闷。这时候，他面前停了一辆出租车，林恒没犹豫就坐了进去，司机问他去哪儿的时候他恍惚了一下，然后说“去河边吧。”
唐靖辰眼睁睁的看着面色苍白的林恒从自己眼前跑走，进了包间便看见他的家人正在议论着林恒，他进去便敲桌子问他们怎么回事儿。
他的二姨站起来简单的说了一下他们的想法“我们就想你也上大学了，他再住在家里就不太好了，于是跟他这么说了，还说会在经济上面补偿他，倒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唐靖辰听说竟是这种原因一下子就火了，这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即使他不喜欢林恒，在他考上之后就把照顾他好几年的人赶走也是不对的啊，更何况林恒就是他的一切，他敬林恒、爱林恒，就更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于是唐靖辰没礼貌的指着一屋子人低吼“你们当是打发叫花子呢？以为给点钱这事儿就算了了吗？你们想过没有这样做有多伤害他？是他在我最艰难的时候陪着我；是他带给我希望让我新生；是他辛辛苦苦的照顾我……不是你们！你们没资格赶他走！”
“小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们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是是是，为了我好，你们让我回去怎么面对他？他不得把我想成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唐靖辰质问着家里这些长辈，但更深层的问题他没说。他好不容易追着林恒追到今天等他松了口，他努力的成长让林恒觉得他不再是小孩子，他坚持要考到林恒当年念得大学为了更久的和他在一起……这一切，他做得容易吗？就在他好不容易等到林恒不再抗拒他时，他的长辈却把他所做得一切都破坏了！
“小辰……那我们总不能让他在你那儿住一辈子吧。”
“是是是，你们想得可真周到，但是那是我家，我说得算，我想让他住多久就住多久，所以这话还轮不到你们在这样的场合说。算了算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回去找他。”唐靖辰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再怎么说这事儿已经发生了，他就只能试着看能不能挽回了。
面对着一屋子喊他留下的人他是理都没理，径直便下了楼，可楼下哪还有林恒的影子，于是拦个车赶紧回到家。
从外面看，他们生活的大房子没开一盏灯，一点也不像有人回来过的样子，唐靖辰还是没放弃，开门进屋后一个劲儿的喊林恒的名字，却始终没人回应。他把楼上楼下找了个遍，也没有林恒的身影，于是就开始疯狂的打电话找林恒但也没人接，就在急急忙忙的拨电话的空闲中，一个电话进来了。
“喂，你好，是唐靖辰吗？”声音客气而又礼貌。
“是。”
“我这里是市中心医院，请问您认识一个叫林恒的吗？”
“他怎么了？”唐靖辰焦急的大吼。
“心脏病犯了，你赶紧来吧。”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可唐靖辰却是手脚发凉。两年前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一个电话宣告了他父母的离世，可现在命运的车轮又开始无章法的乱转，他都不知道这次意味着什么。
二十二
唐靖辰疯狂的跑出家门，拦了辆车便往医院赶，他一路上不停的催促司机快些开，可还是觉得速度太慢。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值班护士说林恒已经没有危险被送到病房，让他去办住院。唐靖辰不忘谢谢送林恒来医院的司机师傅，然后便楼上楼下的来回跑了几趟办好了手续。
十来分钟之后，唐靖辰终于见到躺在床上输着液的林恒，林恒闭着眼睛，感觉到有动静才微微睁开，发现竟然是唐靖辰。
唐靖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因为房间很暗，外面又太亮，他就把光亮全都遮住了，以至于林恒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此时此刻从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十分负面的情绪。
林恒的心口又难受了起来，知道自己这么折腾了一通肯定是又勾起了他的不良回忆了，但能怎么样，他控制不了病痛的发生，出租车在往河边开的路上，心口疼得含了药也无济于事，于是只好拜托司机师傅送他来医院。
林恒举起没打针的手招呼急红了眼的唐靖辰过来，并示意他坐下。
唐靖辰听话的坐到他身边，林恒还没开口，便听着唐靖辰委委屈屈的喊了他一声老师，然后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他们商量着跟你说这些。”
唐靖辰这样的表现让林恒十分心疼，他也理解唐靖辰并不知情，要不长辈们也不会等着唐靖辰出去才跟他说这话，于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唐靖辰说“好了好了，我这不没死嘛。”
“老师你瞎说什么呢……你死什么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唐靖辰更激动了，脸色也不好的样子，于是林恒赶紧改了口风说“哎，是我不好意思让你着急了。我这都好几年没犯病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老师，这都是我的错……”他轻轻握住林恒有些发冷的手，感受他紊乱的脉搏。
“傻小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是我考虑不周全。”
“可是是他们赶你走。”唐靖辰嘟囔道。
唐靖辰一脸孩子气的撒娇一直是林恒的软肋，如今又使这必杀技，更让他无从招架，于是只能笑着安慰他，说“笨蛋，你舅舅他们说得又没错，你都上大学了，有了自己的世界，我当然也完成任务，自然是不能赖着不走了。”
唐靖辰急了“可你说你要等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而且你也没拒绝我喜欢你……你不许走，没我允许谁说的都不算。”
“……好吧好吧。”林恒无奈的说着，心想他的确是没拒绝过，但好像也没明确答应过，正因为他的踌躇不决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啊。其实他又怎么可能舍得走呢？现在让他放开，就跟割肉一样的疼。
听见林恒的答复，唐靖辰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就像这段时间常做的那样，热情的凑到林恒脸上亲了一大口，林恒难以抵挡，也只有任他肆意妄为了。
唐靖辰当晚没有回去，攥着林恒没打针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就像生怕林恒抛开他走了似的。
睡到半夜，林恒有了尿意，睁眼便看见唐靖辰那么高的个子蜷在床边，这姿势肯定是不舒服的，于是他轻轻抽出手，准备叫醒他让他到陪护床上去睡。
可手刚从唐靖辰的钳制中脱离，他便醒了过来，立刻直起腰，警醒的看着林恒。
“老师……”
林恒无奈的笑笑，主动把手塞回到唐靖辰手中，用力把他牵起来，说“你去陪护床上睡吧，你这样多难受。”
“不要。”唐靖辰拒绝道，复又趴在床边不理林恒。他才不会让林恒有一分一秒离开身边，今天的事情吓死他了，如果真出了事，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林恒叹了口气摇摇头，心想这家伙真一丁点儿都没长大，“真拿你没办法，我是想去卫生间。”
“那我陪你。”
“真不用。”林恒要下床，可是唐靖辰还是不松手，他站起身来护着林恒，林恒没办法，也劝不动他，便只能由着他。
到了卫生间，唐靖辰才终于肯松开他，却直直的看着林恒，一动不动。
上厕所这种私密事儿，林恒肯定不允许被唐靖辰这样盯着，于是嗔怒道“坏蛋，你转过去，这你不用看着吧。”
“我……”唐靖辰张张嘴，觉得也是，便赶紧背过身去。
林恒用了好一会儿才尿出来，虽然没被盯着，但有人陪他上厕所也觉得很是奇怪。解决完内急，他赶紧提好裤子，从后面推着唐靖辰回到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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