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漂亮五官扭曲了,狰狞疯狂。
她不断地骂,不断地殴打纪言,似乎要在这场失控的暴力中,杀死纪言。
纪言快要丧失意识。
大雾弥漫,模糊了一切。
“青栀。”一个温甜的女声在浓雾间回响,“停下来。”
“我恨他,我要杀死他!”
“在找到风少爷之前,他不能死。”
“不,老师!我现在就要他死!”
“青栀,不要冲我吼。”
“老师……”
“好了,你把他折磨得够凶了,停止吧,不要令主人发怒。”
“主人不也讨厌他吗?主人能默许我这样打他,一定也讨厌他不是吗?”
“青栀,你完成主人命令即可,不要猜
测主人心意。”
“老师,我不甘心。”
“主人说了,这个人还有别的价值,现在死掉太可惜。好了,跟我出去吧。”
“那老师,等他价值用完,我能杀掉他吗?”
“呵呵,到时候,随便你。”
“……”
两人声响越来越轻,直到消失。
周遭阒静无声。
雾气如缓缓淌过的白色河流,笼罩天地,淹没万物。
纪言躺在地上,混混沉沉地闭上双眼。
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他想,这次,他大概要永远埋葬在这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了。
再次看见的,依然是白色。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被子……
白到毫无瑕疵。
纪言双手撑住床,慢慢地坐起身,茫然望向窗外。
天空湛蓝,云朵飘动,绿树摇曳……倾洒在房中的阳光,浸润春天清新柔软的气息。
纪言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希望是梦吧,那些黑暗的经历,都是噩梦吧。
耳边传来细微声响,他把视线从窗外移回床边。
正对上一双幽蓝色的冰冷双眸。
纪言浑身一震。
希望瞬间碾为齑粉。
再看房间里的白,干净到透出病态,窗外日光,冷冽如冰。
“你终于醒了。”韩以城道。
纪言低下头,看向手腕处插着的一把输液线,静默片刻,问道“我躺了多久?”
大概没想到纪言问出这个问题,又或者没想到纪言语气这样平静,韩以城微微一顿,道“四天。”
“想让我死,却又把我救活,为什么?”
“我何时说过想要你死?”韩以城若有所思地打量纪言。
“我之前不懂,为什么你派阿水给我下药,让我跟韩以风发生关系。现在我明白了,”纪言一脸绝望到无所谓的表情,“你是想测试韩以风对我的感情是哪种,到什么程度。可是你的方法真奇怪,你明明喜欢他,却又不断推开他,逼着他成为你的敌人。”
韩以城脸色一沉,语气阴恻至极“……这些话,是你该说的么。”
纪言淡淡地道“我该说不该说,命都在你手里,已经死过一回了,再死一回,也没什么。”
韩以城捏起纪言下巴,力气大得快把纪言下巴骨捏碎。
纪言抬起眼睛,平静地回视韩以城。
韩以城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下意识的,眯起充满杀意的幽蓝双
眸。
“你的确有意思,怪不得,他会注意你。”
纪言心中苦涩。
他根本不要韩以风注意他……他的良心,承受不了这样的重责。
“他肯为你打乱那天晚上的计划,不知道——”韩以城突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又血腥弥漫的笑意,“另一个男人,肯不肯为你付出他的价值?”
毫不意外的,看见眼前这张平静的脸,因为自己一句话而碎裂,难以抑制的惊慌,渐渐浮现。
韩以城满意地笑了。这样才对……恐惧,他喜欢别人因为他而颤栗、慌张、恐惧。
纪言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此刻愈加惨白,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嘶哑颤抖“你想做什么?”
韩以城冷笑着站起身,缓缓朝门口走去,“那要看,连轶会做什么。”
☆、同为沦落
三月末的s城,清风,绿树,红花,大街小巷春意弥漫。
纪言却感到寒冷。
阳光是寒冷的,空气是寒冷的,人们脸上的表情也是寒冷的,整个s城,都冻结在透明坚硬的寒冷之中。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纪言迷惘地往前走。
从哪里来?纪言不知道。
在哪里?纪言也不知道。
要去哪里?纪言依然不知道。
视线,意识,都模模糊糊,被一张紧闭的白门遮挡。
白门,白到不详的门。看不见白门那头的人,却能隔着白门听到,那个沉静特别的嗓音。
再次听到连轶的声音,恍如相隔一个世纪般遥远和陌生,纪言无法确认、不敢确认。
“我早就提醒过他,见到你远远避开,绝对不要和你接触。他不听我的话,弄到这个地步,只能怪他自己。”
“万鸿20的股份?不可能。他做的事情已经足够愚蠢,我不至于愚蠢到再为他的愚蠢买单。”
“韩以城,我再说一遍,你拿他威胁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对他失望透顶,你想怎样处置他都可以,跟我没有关系。”
“你想跟我斗,我奉陪,不过,我不希望被那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干扰。”
……
连轶的每句话,都是淬毒的刀,直刺纪言最柔软最脆弱的心底。连轶的话比青栀的拳打脚踢要致命一百倍、一千倍。肉体的痛意化为浮尘,心口的痛意,将纪言拽入暗无天日的渊薮。
韩以城讲什么,纪言一句都听不见了。
耳中充斥的,全都是连轶毫无起伏的淡漠话语。
纪言的世界被这利刃一般的平静,夷为平地。
门被打开的刹那,纪言浑身刺痛,心被揪紧,畏光地想要把头埋低。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就撞上了连轶的目光。
连轶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很快,快得纪言分辨不清。然后,那张脸庞,覆上冷漠的冰霜。
韩以城一脚踩住纪言手背,拿鞋底来回碾压,双眼探究地看向连轶“……真的任由我处置么?”
连轶神情静止不动“你就算杀了他,也与我无关。”
“哈哈哈,哈哈哈哈!”韩以城纵声狂笑,嗜血气息从体内喷薄而出,“我们真是一种人,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我与你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你喜欢韩以风,可惜韩以风却喜欢你踩在脚下的这个人,你折磨他,是因为你憎恨
他。”
连轶视线落在纪言被踩住的手背上,面无表情,惟有黑眸,愈发幽暗。
“而我不介意你折磨他,是因为我,我根本不在乎他。”
几个身穿校服的学生迎面跑来,撞了下纪言,又飞快跑远了。
纪言一个趑趄,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无人理会他,来来往往的行人,擦身而过,走在各自的路上。
“我本来想杀了你,可是现在,我放你走。”韩以城兴致缺失的轻蔑口吻在纪言脑海里响起,“一个被别人遗弃的玩物,连被我杀死的资格都没有。”
被别人遗弃的玩物……
纪言忽然头晕,双手撑住地面,眼前袭入一团团忽远忽近、忽大忽小的阴影。
阴影交织、重叠,逐渐扩散成吞没全部视觉的浓黑。
韩以风行动失败,纪言又失踪了。
苏瑞派人满s城的找纪言,好不容易找到,一见纪言昏迷不醒,浑身是伤,苏瑞眼泪直掉。
调查人员站在一侧,将调查结果汇报给苏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