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框中飞快弹出一句脏话sb,不会玩就不要玩,回家爆你妹的菊吧
“靠。”纪言骂道,甩下鼠标。
他很烦闷,所以才玩游戏,一场游戏下来,心情反而更烦闷了。
已经是从连轶那离开的第三天。
这三天,他回到家中过年,自从他去s城读书和工作后,这还是他头一次回家过年。
纪振林很高兴,买了多得吃不完的菜,忙前忙后,每个动作都透出轻快。他没法像纪振林那样心绪安宁,不管做什么,总是跑神,一颗心像坏掉的钟,找不到平稳节奏。
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纪言便尴尬得浑身燥热。
他被连轶一大段话说得魂不附体,走火入魔,竟然哭得稀里哗啦,还老老实实地让连轶吻了个够。那久得让人窒息的舌吻的细节,纪言简直不敢去想,因为只要稍稍一想,身体里的血液就会如漫山遍野的青草被风吹动一样翻涌。
仅仅一个吻而已。
一吻之后,连轶松开纪言,两人都在粗重地喘息。
心脏狂跳,肌肤发烫,本能的欲望破闸而出、难以自抑。
就在纪言快被冲击得缴械投降之时,连轶忽然一低头,将前额轻轻地靠在纪言肩上。
像是累坏了,整个人静静的,一动不动。
一瞬间纪言产生错觉,仿佛眼前之人,不再是平日云淡风清的男人,而是孤峭寂寞的少年。
过了很久,连轶道“纪言,留下来吧。”低沉嗓音里,透出一丝快要忍耐到极限的疲倦。
周遭寂静,沉沉的夜色压向窗台,仿佛一个世纪的漫长时间后,纪言听见自己说
“你让我想一想。”
怎么会说出,想一想呢
纪言怅惘地望向窗外。
天色暗淡,快到傍晚。远远近近一片清冷,仿佛被风带走了所有声息。一角屋檐上,立着一只不知名的鸟,朝天空凄凄地尖叫几声,扑腾褐色翅膀飞走了。
最正确最理智的做法,无疑是斩钉截铁地拒绝连轶。可那时候,他头脑发热、心迷意乱,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说什么。从他发现纪振林是同性恋之后,内心就被这三个字的阴影笼罩,即使后来想开了、释怀了,也决不可能认为他会走这条路。他一直很正常,看见漂亮的女孩,会脸红心动,遐想纷纷,不说血气方刚,至少没有喜欢男人的倾向。可是遇到连轶后,到底撞到什么鬼,竟把他折腾得如此心烦意乱
他竟然跟连轶说“想一想”想什么
敲门声打破了纪言的思绪。
纪振林将门推开一条缝隙,轻声道“小言,吃饭了。”
纪言走出房间,满桌热气腾腾,漂亮诱人的饭菜扑进视线。不得不承认,纪振林其他方面虽然平庸,这一手厨艺,还是当得起极高评价。
纪言本想说“这哪吃得完”见纪振林一脸期待,一顿,改口道“啊,还真是饿了。”
“那赶紧吃饭”纪振林忙道,“多吃点”
纪言抽出椅子坐下,夹起筷子,想了想,问“爸,家里还有酒吗”
纪振林浑身一震,明显地怔住了。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纪言刚刚,喊了他一声,爸。
“喂,”纪言皱眉,“发什么呆”
“哦,没事,没事。”隔着眼镜片,纪振林的眼眶有些湿润。他匆忙站起身,走进厨房,“家里有啤酒也有白酒,还有乡下亲戚做的药酒想喝哪种”
“白酒吧。”纪言道,“过年了,还是喝白酒吧。”
酒是好东西。
酒能把身体烧得暖洋洋,也能把心里芜杂的情绪,烧成一团模模糊糊的雾气。
父子俩吃完饭,坐到沙发上,打开中央一套,收看春节联欢晚会。纪言醉意微醺,脑袋昏昏沉沉,眼睛虽然盯着屏幕,却难以集中精神。
电视上,一个偶像组合正在卖力地唱歌跳舞。他们穿镶嵌银色亮片的窄身黑西装,歌声清爽,舞姿俊逸,闪耀熠熠夺目的星光。
纪言注意到其中一个男孩,大概十七八岁年纪,长相很秀美。他跳舞时,蓬松柔软的短发散开,在空中轻盈地闪烁。
纪言不禁想到苏瑞。
他想到苏瑞,陡然记起,他还没给苏瑞回电话。
“我去打个电话。”纪言道,找出苏瑞写给他的纸条,走到阳台上。
冰冷的空气润进肺中,醉意为之一醒。在夜色深沉、凉风阵阵的阳台上,纪言觉得头脑清醒了不少。
远处隐隐传来烟
花炮竹的声响。
两声“滴”后,电话那头接通了“纪言”声音里有难掩的期待。
纪言笑道“怎么知道是我”
“直觉啊”苏瑞语气充满欢喜,“还算你有良心,知道在过年前给我打个电话。三天了,你都没给我打,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呵呵。”纪言笑了笑,抬头望向天空。
轰隆一声,天空中绽放开一朵绚烂烟花,溢彩流光。
“你现在在哪呀”
“你说什么”纪言有些听不清楚。周遭轰鸣如雷声滚动,缤纷烟花在夜幕中盛放。
“我说,你在哪呢”苏瑞加大音量。
纪言终于听清楚,也提高音量道“在家呢”
“你那边好吵啊在放烟花吗”
“是啊”烟花在一瞬间绽放惊心动魄的绝美,又在一瞬间,消失于无边无际的黑夜。纪言看着看着,心里涌起大喊出声的冲动“苏瑞,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
纪言以为苏瑞没有听清楚,正要再说一遍,苏瑞轻轻的嗓音在手机里响起“谢谢你,纪言。”每个字,都被柔软的情绪浸润。
纪言却没有听出来苏瑞轻柔嗓音里的浓浓情绪。他笑道“你好好过年吧,回s城后,我再找你。”
“嗯,”苏瑞想了想,“那还要等很久呢,不如我来找你吧”
“啊”
“我到你家拜个年怎么样明天、后天就初三那天吧,我到你家来”
“这”苏瑞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纪言真有些难以适应。
“不欢迎我啊”
可以想象,苏瑞此刻必定摆出一副楚楚可怜、深受伤害的表情。纪言心中一软,纵容地道“你要是想来,随你啊。”
打完电话,纪言回到客厅,对纪振林道“初三晚上,我有个朋友从s城过来。”
纪振林正在打盹,听见纪言说话,又睁开眼睛,迷糊地道“哦哦初三那天吗”
纪言拍拍他的肩“喂,困了就去睡吧。”
“没关系。”纪振林强打精神地坐直身体,继续看电视。
纪言知道纪振林是想等到自己睡了再睡,道“那我先睡了。”
“这么早就睡”纪振林有点吃惊,“不等十二过了”
“干嘛等啊,等不等,新年都要来的。”纪言甩下一句话,走进卧室。
纪言把手枕到脑后,睁开眼睛,干瞪着天花板。
他本来还有些困,一躺下来,不
知怎地,忽然就不困了。
刚才在阳台上看烟花的时候,烟花把整个人填得满满的,一时连自我都彻底遗忘。此时独自待在安静的房间里,空虚感渐渐涌上心头。
就像有什么事,要去做,却没去做,又不知该怎么做,才会有的空虚感。
那种空虚感让人想要快些跨过流逝的时间,又想固执地停留在时间之后。
纪言拿起手机,打开,点开几个程序,觉得没意思,又将程序关掉。他把手机重新放回枕边,心里头依旧空荡荡的,像是丢掉了某样重要的东西。
手机不响,为什么手机不响呢三天了,为什么连轶一直不联系他
他说他要想一想,连轶没答应,也没拒绝。他拿不准连轶的态度。连轶是在等他回复还是连轶已经不打算再等下去
纪言再次拿起手机,过了一会儿,又把手机放下。如此反反复复好多次,直到半夜,他也没能睡着。对于感情,他终究是个太过于被动的人。
、心鼓乱响
初二晚上,天气愈发冷冽。纪言到方浩强家吃饭,一进门,仿佛来到热气腾腾的菜市场,一帮狐朋狗友打牌的打牌、搓麻将的搓麻将,啤酒瓶、零食和垃圾堆得满地都是。纪言替不起精神,又不好提前告辞,闷在一旁喝酒看电视,一直熬到下半夜,才醉醺醺地被方浩强送回家。
纪振林责备道“怎么喝成这样”
方浩强连忙将错往自己身上揽“叔叔,是我的错我们在玩牌,纪言在那看电视,我看他平时不沾酒,没想到他喝那么多,是我没照顾周到。”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
“您别怪他,错在我。”方浩强道,过了一会,低声嘟哝,“纪言他,大概有什么心事吧。”
纪言觉得方浩强嘴真欠,干嘛在纪振林面前说这些话偏偏他头痛身乏,昏昏躺在床上,没法做出反应。
周遭安静片刻,纪振林轻轻一叹,道“纪言这孩子,外冷内热,他朋友不多,你多包容他,照顾他。”
纪振林的话像辛辣的酒漫进心口,灼得纪言发热,又刺让他微微难过。
早上十点,纪言醒过来,头痛欲裂。
他躺在柔软暖和的被窝里,倦懒得不愿睁开眼睛。隔门客厅里,纪振林正在和人说话。
因为开着电视,纪振林的声音时断时续。
“他还在睡,我叫他起床吧。”纪振林好像说了这样一句话,语气礼貌又客气。
电视里响起十分喜庆欢快的旋律,覆盖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纪言等着纪振林叫他起床,等了一阵,却没人推门进来。他迷迷糊糊地想,今天是初三难道是苏瑞来了苏瑞不是说下午才到吗,怎么来得这么早他仍然困得厉害,心想苏瑞到了就到了罢,让他先等会儿,看看电视,自己还需要再睡一觉。
第二次醒来,已是中午十二点。
纪言不是睡醒的,而是饿醒的。他还想在热乎乎的被子里磨蹭一段时间,可肚子不停发出抗议。纪言饿得胃疼,摸了件外套穿在身上,汲着拖鞋,神思恍惚地走出房间。
他往洗手间方向走,眼角余光瞥一眼沙发上的人影,随口问道“怎么来这么早”走了几步,没听见回答,扭头朝那人望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纪言惊得够呛,整张脸蓦然变色。
连轶正斜倚沙发翻看杂志,感觉到纪言错愕的目光,抬起头来,淡淡笑道“睡好了”
大白天大年初三的白天,突然在自己家见到连轶,纪言心中震惊难以言表,
呆立原地,怔怔瞪着连轶。
纪振林听见动静,从厨房里出来,冲纪言道“小言啊,你们领导真好,工作这么忙,还抽时间看望下属。你要认真工作,别辜负了领导对你的关心和期望。”
这番话把纪言绕得更晕。什么领导什么关心和期望这这都什么跟什么
连轶笑着站起身,对纪振林道“您别这么说,纪言工作一直很努力,单位的同事们都很认可。我这次也是刚好来d县出差,知道纪言家住附近,所以顺路过来拜个年。在单位我是他领导,私下大家都是朋友。我比他大几岁,看他就像看弟弟一样,所以您千万别客气,把我当儿子一样对待就行。”
连轶这样说,纪言大概就明白了连轶向纪振林编了一个十足的谎言。
纪振林高兴得两眼放光。他见连轶一表人才,谈吐不俗,年纪轻轻即是部门经理,本就印象颇佳,又听连轶如此认可和关照自己儿子,更加欣喜,忙不迭地点头道“能有你这样的领导,真是小言的运气他还很不成熟,有很多地方得向你学习,你多批评他,多给他压担子。”
连轶弯眉笑道“这是肯定的。他是我下属,我当然希望他能快速成长,为公司作出更大贡献。”
纪言忍不住看向连轶,连轶眉目平静,嘴角挂着清浅笑意,没有半分扯谎时的局促。他没想到连轶说起这些话来,一套一套,有板有眼,真像领导一样。若非清楚连轶底细,就连他也要相信,眼前这男人是个作风正派、年轻有为的进取青年了。
纪振林显然被连轶哄得很高兴,沉默寡言的人竟然打开话闸子,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两人在饭桌上谈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简直就成了热爱祖国热爱社会热爱现代化建设的好公民。纪言不知连轶葫芦里买什么药,闷不作声地埋头吃饭,被纪振林催得急了,才挂着十分勉强的表情,别别扭扭地敬连轶一杯酒。连轶站起身,微笑喝下,又坐下来与纪振林继续礼貌地交谈。整顿饭下来,连轶并未刻意注意纪言,视线偶尔停留,也仅仅一两秒,便飞快地移开了。
连轶越是神色自若,纪言越是如坐针毡。
连轶竟然会出现在自己家而且还那么熟稔地坐着、笑着、和纪振林聊这聊那,纪言被不真实的感觉笼罩,心中七上八下,衣衫里的肌肤微微发热,快要渗出汗来。
好不容易吃完饭,连轶笑道“我这是第一次来d县,想利用下午的时间逛逛县城。不知道哪些地方值得一看”
“哦,我们这县城,地方虽小,但有山有水,还是很漂亮
的”纪振林兴奋地道,“刚好,小言下午也没事,让小言陪你去逛逛。”
连轶笑着摇头“没关系,我自己”
“走吧,我带你去”纪言突然一喊,截断两人对话。一推椅子站起身,看也不看连轶,径直往门口走去。
半夜,一场大雪席卷d县,直到清早才渐渐停歇。
到了大年初三,街两侧的店铺陆续开张,大街上的车辆行人明显多起来。积雪被车轮和脚印碾压得又暗又湿,融化的一汪汪涵水里,倒映着褐色的枝桠、灰色的屋檐和湛白的天空。
街道上的喧嚣被呼啸冷风吹散吹碎,热闹,又清冷。
纪言穿过大街,往小路上走去。
这是一条青色砖墙间的石板路,清幽安静。积雪干干净净铺满地面,柔软厚重,没到脚踝以上。一脚踩进去,嘎吱闷响,抽出脚,留下一个印记。一步一步,踩雪之声在寂静小路间回荡。
天气很冷,风像细密的针刺痛肌肤。天地清透明亮,触目所及的景物都被刺目雪光照得微微透明。雪光无声无息,无色无形,风一样穿透胸膛,心中思绪,亦被映照得透明。
纪言低垂双眼,默默走路,始终无法将视线从地面移开。他在厚重的雪地里艰难地往前走,姿势别扭得如同提线木偶,抬脚落脚,都好像要摔倒一般。
忽然,连轶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被风吹散,漂浮在小路上,漂浮在空气中,漂浮在纪言耳边。
纪言耳根不由自主地发烫。连轶笑什么笑他紧张局促的模样,笑他怯懦彷徨的心思,还是笑他连话都说不出口的笨拙
他想问,偏偏话到嗓子眼,发不出声音。
出门时纪言才注意到,连轶今天穿得和平时很不一样。黑框眼镜,灰蓝条纹围巾,黑色斜条纹毛呢中长大衣,水洗蓝的直筒牛仔裤和灰蓝色工装板鞋,衬得他腰板笔直,双腿修长,身材比例绝佳。连轶向来穿得沉稳,充满低调的男人味,这时却在低调里添加几分清爽随性,在一片纯净雪景之中,散发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纪言再缺乏审美眼光,也知道连轶英俊得过分,每个角度,都完美无缺,毫无死角就像精心拍摄的写真,又像是倾注心血而成的画。
耳根的灼热渐渐烧向脸颊。他恨恨地想自己搞什么见到连轶不是一次两次,怎么突然被连轶的外貌,连轶的举止,连轶意义不明的笑,搞得脸红心跳、口干舌燥他也是个大男人啊怎么跟跟小娘们一样,别别扭扭
连轶又
低低地笑了。
纪言脑海里“嗡”的一声,双颊烧得通红。在砰砰跳动的心跳声里,连轶低沉,磁性,透着笑意的嗓音在纪言耳边响起“你没有问题要问我”
问题当然有。有很多。
可是怕,一开口,来不及问,就把所有心意泄露。
天气这样冷,纪言却热得快出汗。
他索性扯开领口,挽起袖子,让冷风平复内心紧张的情绪。缓缓地深吸一口冰凉空气,道“你根本没失忆,竟然那样耍我。”他本意指责,却因声音发涩,莫名其妙地显得委屈。
连轶道“一开始的确什么都想不起来,直到第二天才渐渐恢复。”
纪言不满地道“想起来了干嘛还装有意思吗”
连轶转过头,看了一眼纪言,摇摇头,笑道“坦白讲,这种行为很幼稚。”
“你也知道幼稚啊”纪言下意识地看向连轶。
四目交汇,连轶深深的、沉沉的目光撞向纪言。纪言心中一乱,又急促地移开视线。
连轶道“我失忆的时候,你对我比以往好很多。”垂下双眸,神思微微游离“想起来很不可思议。这么幼稚的事,我竟然也会做。”
纪言心跳得厉害。身边男人的低笑、自语,都像鼓槌一下下击打胸膛。
咚咚、咚咚。
、冰雪融化
纪言想要摆脱这令他窒息的氛围,一吸气,开口道“那你”问题没头没脑,“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儿”
“我收拾房间,看到了你的求职简历,上面有家庭住址。”
纪言咯噔一下。简历简历上写着家庭成员他只写了纪振林一个人。他想起母亲周若雪的请求,顿时心乱如麻,不快地拧起眉“你怎么随便看别人东西”
“我没有随便看。”连轶笑着纠正,“我是很认真地看。”
这种时候,连轶竟然有心情调侃,纪言心中发堵,憋闷得厉害。连轶那样的人,被老天爷足够宠爱,样貌、家世、才智,样样皆在众人之上。再低调,也会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再冷漠,也会被人狂热地追逐和迷恋。高高在上的连轶,怎么可能了解渺小卑微的自己怎么可能了解,自己究竟要用多大力气,才能压制住心中情感,不让那情感毁掉自己,也毁掉连轶
种种情绪纠缠成矛与盾,对抗、厮杀、彼此不肯想让。纪言被那些情绪逼急了,一转头,直直盯着连轶,刻薄地道“我在家待得很舒服,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他看到连轶眉心一跳,眼眸转暗,平静神情被一刀划破,渐渐浮现幽沉。他不无快意地想,有趣他一句话,竟能准准刺中连轶自尊。
快意仅维持几秒,又迅速跌落成一片空虚。
可是,他何必刺伤连轶
连轶说“留下来吧。”以连轶冷傲心性,能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近似乞求的话,要忍耐着做出多大让步他含含糊糊地回答“想一想”,一想之后再无下文,连轶却从s城跑到d县来找他,在大雪天,找到他家里来。连轶为什么来难道他不知道难道连轶不知道他知道
明明两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却故意拿来问连轶。
连轶静静看着纪言,眼神越来越复杂。
纪言别过头,无法正视那双深邃得要被吸进去的黑眸。
隔着街道,响起小孩子奔跑追逐的欢笑声。天空又开始飘雪,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两人肩头。
小孩欢快的笑声越来越近,两人压抑的气息越来越静。
静得快冻结成冰。
连轶摇摇头,一扯嘴角,仿佛认输一般,无奈、疲倦又纵容地笑了。
“纪言,你有时挺狠的,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狠纪言听得心慌。他更心慌的,是连轶语气里,那纵容得近乎宠溺的意味。
连轶还要说什么,刚要开口,一个大雪球裹挟风声从半空掠过。连轶毫无防备,冷不丁被雪
球咂个正着,黑框眼镜“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耶,打中了”
不远处一个小孩举起手,冲他伙伴骄傲地炫耀。
“切,你那算什么,看我的”他伙伴不服气地嚷道,从地上抄起一团雪球,摆出要朝纪言和连轶二人进攻的动作。不过,不带他付诸实施,身后骤然响起一个严厉声音“可乐、雪碧,你俩给我住手”
那声音威慑力颇大。两个小孩神色一惧,立即乖乖站好,不再动弹。
“你们真是太不听话,回去我要各打十下屁股”声音的主人踱着方步走到小孩面前,重重说道,“快向叔叔道歉”
小孩跑到连轶面前,可怜兮兮地道“叔叔,对不起。”
声音的主人也走过来,替两个小孩道歉“这俩孩子不懂事,我向您道个歉。”纪言注意到,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映着雪光,有种清水出芙蓉的脱俗气质。
连轶从地上捡起眼镜。女孩注意到镜架被折断,焦急地道“呀摔坏了这可怎么办您能看清吗您看这要不,我现在陪您去配副眼镜”
连轶把眼镜收进外衣口袋,微微一笑“这眼镜没度数,戴不戴无所谓。”
连轶一笑,女孩的双颊迅速发红,手不安地拧着衣角,语气轻柔不少,“可是,弄坏了您的眼镜您多少钱买的,我赔给您。”
“不用赔了。”连轶笑道,“眼镜很便宜,没多少钱。”
“是吗”女孩低着头,脸红扑扑的,像是鲜艳的红苹果,“真地很抱歉。”
连轶笑道“没关系。”拍了拍纪言肩膀,轻声说,“我们走吧。”
纪言微微走神,听见连轶的话,便木讷地随连轶朝前走去。他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女孩,发现女孩仰起漂亮粉嫩的面庞,双眸闪动,着迷地看着连轶背影。
纪言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没错,这就是连轶的吸引力。连轶身边,一定会围着许多漂亮的男人、漂亮的女人那些人,不管哪个方面,都比自己优秀得多吧。
连轶到底看上自己什么连轶是不是仅仅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也就会一时兴灭。
“你为什么,”纪言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从嘴中发出,哑,微微发抖,“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你是吗”连轶头也不回地道。
纪言怔住,怔得一下站住,忘记眨眼,忘记合嘴,傻掉一般,迷茫又惊愕地看向连轶。
在完全没有前因、
没有后果,没有任何特殊含义的时间缝隙里,连轶毫无征兆地说出了那个词汇。他说得波澜无惊、轻描淡写,好像那个词汇和所有其他的词汇一样平淡无奇。但是,那是个十分特别、十分特别的词汇啊。连轶如此平静地说了出来,在这个雪天,这条清冷空荡的街道,如此平静地说了出来。
连轶停下脚步,转过身,漆黑眼眸深处,跃动一簇簇血红火焰。
无声无息而喧嚣起伏,沉静凌厉而灼灼魅惑。
纪言快被那深邃的黑吸进深渊。
心中早已波浪滔天,天地秩序轰然塌崩,运转轨迹滑向异途,一切都在失控、失控既然无力避免、无法避免,就让所有一切彻底失控吧
纪言紧紧闭上眼睛,不管不顾、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承认承认我没办法拒绝你。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条路很难走同性的感情是不被社会认可的。你很优秀,你也不是不喜欢女人,你选择一个女人,会比现在这样幸福百倍千倍。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你看,我长相普通、性格恶劣、也没有什么才华大概我跟你身边的人不一样吧,但这种新鲜感很快就会消失的。你再冷静点,理智点,一定不会选择我真的,我、我”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可声音渐渐变成利刃,割得喉咙疼痛腥热。
一股清淡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纪言身体往前一倒,被连轶按入怀中。
连轶抱得很紧、很用力。纪言骨头一阵阵发痛,快被捏碎。
“我在这。”连轶说道,声音压在纪言耳畔。很低,低得直抵心底,很响,响得震彻脑海。
连轶说完这三个字,沉默下来,不再发出任何声息。
我在这、我在这这三个字一遍遍在纪言脑海里回响,如微开的花,掉落的叶,静谧的笑,悠远的等,一点一点,幻化成神秘禅机。
连轶的指尖自纪言发梢里掠过,雪光中闪烁柔软温和的光泽。他低下头,轻轻亲吻纪言的嘴唇,面颊,眼睛、耳垂、脖项呼吸碰撞、气息粘黏。
连轶吻到纪言耳后时,纪言无法抑制地浑身颤抖,发出一声诱人的低喘。
连轶压抑已久的欲望被喘息声点燃。天知道他忍耐了多久连轶带着纪言闪进街旁一条昏暗的死胡同,舔舐啃咬纪言的敏感点。
纪言喘息越来越重,浑身渐渐发软发热,后脊一凉,衣服下摆被撩起。
纪言气息紊乱“等等这是,街上”
连轶抱紧纪言,不断亲吻那片细腻冰凉的肌肤。低沉声音在唇与肌肤间辗
转,湿软暧昧,“等不了,我现在就想要你。”
自尾椎骨往上窜起一阵酥麻,纪言燥热得浑身发烫。
“不要在这”纪言喘息着,微微推开连轶。一转念,尴尬得脸色通红。
他在说什么不要在这,在别的地方便可以
连轶低笑,故意反问道“去哪”转过身,将纪言按到墙上。
身下被某样灼热胀大的东西顶住,纪言脑海“嗡”地一响,下意识要跳开。连轶一把抓住纪言的手拉过去。
“你也来,”连轶语气低沉,喘息着,充满致命蛊惑,“感受一下我”
纪言血液直冲头顶。
那是连轶的欲望,连轶对他的欲望。
电闪雷鸣,劈入体内,刺激得四肢五骸颤栗。他的身体抑制不住地起了反应要命的本能反应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纪言一愣,打算去接,连轶一把按住他的手,道“不要接。”
偏偏那打电话的人坚持不懈,始终不肯挂断,一遍遍地响起,响得纪言心慌意乱。
连轶兴致被彻底打断,猛地松开手,不耐烦地道“接吧。”
纪言匆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苏瑞。
接通电话,苏瑞飞快地问道“纪言,你干嘛呢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啊”
“我我刚在洗手间,手机搁客厅了”
“你没事吧,怎么喘得这么厉害
“没事,”纪言微微发慌,“我没事”
苏瑞安静片刻,道“纪言,我这儿有点急事,本来说下午过来找你,但现在来不了。不好意思啊。”
“哦,好”
“那我先挂了,byebye。”
“嗯,再见。”纪言挂断电话。
这通电话一打,纪言顿时清醒不少,抬头偷看一眼连轶,见连轶侧过头,望向街道,眉头微蹙,气息凌厉,仿佛街道之上有什么东西令他不悦。
“时间不早了,先回家吧。”
纪言慌张说道,推开连轶,快步走出胡同。
街角停着一辆车。
车身颜色是低调的纯黑,车的商标,却是顶级名车兰博基尼。
苏瑞紧抿双唇,一动不动地盯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人影,猫一样双眸里流动幽暗光泽。
快到纪言家时,看到纪言和那个男人下楼,一路跟过来,没想到竟会看到这样一幕。
苏瑞心情一沉,冷冷地道“走吧,回s城。”
“是
,先生。”司机恭敬地回答。
车辆发动,提速,转弯,疾驰而去。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已经走远的连轶,忽然转过头,目光直直望向车辆消失之处。
、情动时分
吃过晚饭,纪言出门去扔垃圾,连轶坐了片刻,起身告辞。
纪振林忙道“时候不早,你就别走了,在这儿睡吧。“
连轶礼貌地拒绝“已经添了很多麻烦,不敢再打扰。”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你来拜年,我跟小言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添什么乱大过年的别住宾馆,在这好好睡一觉,明天吃过早饭再走。”
“也好,那打扰了。”
“哎,好,好”纪振林十分高兴,“这样,待会呀,你睡我的床,我睡沙发。”
“这怎么行,还是我睡沙发吧。”
“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你听我的。”
“不行,”连轶坚决地道,“让您睡沙发,我这做晚辈的就太失礼了。”
“小连,你就别和我争了。你个子高,睡沙发不舒服的,我没关系”
纪言扔完垃圾回来,正巧看见纪振林冲连轶急切地说着什么。他随口问道“你们干嘛呢”
两人一起转过头。纪言看到连轶平静的神情里闪过一丝促狭笑意。
本能感觉不妙。
果然,连轶嘴角勾出若有若无弧度,看着纪言,淡淡地道“要不这样,您别睡沙发,我也不睡沙发。我和纪言挤着睡就行。”
简简单单一句话,见血封喉。
纪言被生生推到两难境地。拒绝显得太小气太奇怪;答应那就得和连轶睡在一张床上。纪言大窘,抬眼一看,却见连轶神色温和,下颔轻抿,一副文质彬彬模样,仿佛浑然不觉给纪言制造多大困扰。纪言越看,就越觉得连轶是个斯文败类、无耻混蛋。
沉默僵持之际,连轶忽然微垂双眸,歉意地笑道“还是算了,我看纪言不太愿意。”
这句话杀伤力极大,纪振林神色一变,跳出来替纪言抢白道“不不,小连你这方案挺好,纪言那张床虽然不大,挤一挤,睡两个人没问题。”
靠纪言心中大骂,纪振林你站哪边的
纪振林只当纪言耍小孩子脾气,不肯将床让出,轻声劝道“不要闹别扭,小连能将就,你有什么不能将就,所以说小连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领导。你要多向他学习怎么为人处事。”
纪言的愤怒被这番话浇灭成一地悲痛不要被表象蒙骗,要看到其丧心病狂的本质啊啊啊。
他万分后悔没在连轶一开始称是自己领导时,就果断揭露连轶的骗子行径,那时不说、吃中饭不说、吃晚饭还不说,渐渐失去说的机会。拖至现在,竟落到被连轶挟制而不能言的田
地。
纪言腹背受敌,彻底战败,被迫接受了和连轶同睡一张床的屈辱事实。
他手枕着头躺在床上,全无睡意。连轶洗完澡走进来,浑身透出清爽气息,一身宽松舒适的棉质休闲衣裤,衬得他身形笔挺修长,眉目深邃精致。
纪言不经意瞥一眼连轶,飞快移开视线,抿紧唇,直直瞪着天花板。
连轶斜坐到床边,边用毛巾擦拭湿发边道“不去洗个澡”说话时,好闻的沐浴乳清香从连轶身上散发出来,轻轻飘向纪言。
纪言一抽鼻子,没说话,默默地往墙边挨了挨。
连轶环顾四周,视线被书柜里摆放的证书和建筑物模型吸引。他一挑眉,颇为惊讶地问“这些模型都是你做的”
“嗯。”过了很久,纪言才从嗓子里闷哼一声。
“结构很精确,也非常漂亮。”
“都是小时候做的,早不做了。”纪言背对连轶说道。不知怎的,被连轶称赞,心口竟莫名其妙有些发热。
“你也不算一无是处。”连轶紧接着道。
纪言微热的情绪又迅速掉入冰窖。
他被连轶说得十分挫败,没好气地道“我一无是处,你也好不到哪去。照照镜子吧,你这个伪人类,真禽兽。”
连轶闻言,放下毛巾,一只手压在床上,俯身望向纪言。
纪言不知道是不是话说得太重,惹怒了连轶,有点心慌,想逃开,却又不甘这样逃开。一阵难以喘息的对视之后,连轶唇角一勾,意义不明地冷笑一声。
“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本质。”
连轶低声道,双手按在纪言两侧,整个身体覆过来,压在纪言上方。吊灯散发的柔黄光芒被遮挡,连轶的五官被一片暗灰色的薄纱笼罩,模糊不清,惟有一双黑眸,波涛暗涌。
“想不想,”连轶说话时,温热呼吸喷在纪言脸和脖颈上,“知道禽兽是什么样子”
纪言被连轶的气息撩得浑身燥热,一颗心扑腾扑腾乱跳。随着连轶慢慢逼近,颤栗之感从尾椎骨一直往上攀,震得大脑阵阵发麻。“赶紧推开连轶。”理性之声在命令他,可双手双脚像是从意志控制下分离了,僵硬地搁着,做不出任何反应。
连轶附在纪言耳旁,带着鼻音低沉缓慢地道“禽兽是不守规则的。”
纪言慢半拍地想,禽兽当然是不守规则的,禽兽守规则还是禽兽
“刚才我和你爸摊牌了。我说其实我跟你”
纪言怔住,顿觉冷意劈开灼热气息,幽幽渗进全身。
“你跟他说什么了”纪言紧张地问,卯足力气推开连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