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安”韩以风眯起眼睛,拿手指骨节敲着桌面,“他来这做什么”
“他好像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到这儿来,据说也不知可不可信,据说是为了找他的初恋情人。”
韩以风失笑“什么,他初恋情人竟是中国人”
黄东擦擦汗“这事我也觉得蹊跷,也许只是幌子,我会再去查。”
“嗯。”韩以风道,“第二件事呢”
黄东摩挲双手,露出讨好的笑意“我前些天从一个意大利酒商那儿弄到一支特级干红,特地拿过来,给小少爷品尝品尝。”一挥手,冲门口喊道“快把那支酒拿过来”
门开了,一个薄纱覆面的女人端着酒走出来。虽然容貌不甚清晰,但凹凸有致的身材,白如凝脂的肌肤,还有走路时轻柔妙曼的姿势,都令人无法挪开视线。
韩以风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凝视朝他款款走进的女人。
黄东知趣地笑道“那我先告辞,不打扰小少爷了。”
女人走到韩以风身边,跪下来,将酒斟进杯中,递给韩以风。
韩以风并未接杯,却道“让我看看你的脸。”
女人低下头,伸手揭去覆在脸上的薄纱。
纪言眼前一晃,只觉得光彩从女人脸上倾泻而出,溢得满屋一片通透。女人的眉、眼、鼻、唇,无不是造物主精心勾勒出的精致美丽。
纪言从未想过,自己能亲眼见到如此漂亮的女人,一时竟看得呆住了。
韩以风唇角一勾,笑道“果然漂亮。你叫什么”
“潘儿。”
女人的声音如春莺啼鸣婉转柔媚。
“潘儿,”韩以风道,“把酒给他喝。”
“是。”女人应道,站起身,摇着步子走到纪言面前,柔声道,“先生,潘儿敬你一杯酒。”
女人说话时,身体差不多贴在了纪言身上。纪言心中狂跳,往后连退几步,窘迫地道,“我,我不会喝酒。”
“请你不要为难潘儿。”女人抬起水雾迷蒙的双眼,请求道。
纪言左右为难。他酒量很差,一杯下去必定会醉,可他也无法拒绝这美丽女人楚楚可怜的哀求。
韩以风坏笑道。“美人献酒,你就喝吧。”
“我是真的不会喝啊。”纪言无措地说道。
女人紧紧地贴着纪言,蹙起眉,朱唇轻启吹气如兰“先生是不是不喜欢潘儿”
“不,我”纪言脸色通红。
“那为什么不肯喝潘儿这杯酒”
“他不是讨厌你,他是从没见过你这样漂亮的女人。”韩以风坐在一旁,看好戏地说道。
被韩以风这样揶揄,纪言面色红得要滴出血来。女人盯着纪言,轻声问道“是这样吗”
纪言慌乱不已,扭过头,竭力避开潘儿魅惑的双眸。
“如果是这样”女人低头一扫手中酒杯,“那潘儿只好自己先喝了。”仰头一口喝光。
接着,在纪言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女人伸手勾住纪言脖子,擒住嘴中的浓郁的红酒,吻住了纪言的唇。
纪言脑海炸裂成灰。
女人的舌头灵敏地撬开纪言牙齿,在纪言口腔中游走。红酒如毒蛇滑入喉中。
纪言惊得呆住,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任女人紧紧抱住,炙热地亲吻。纷纷乱乱的光点在纪言眼前闪烁,纪言的呼吸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烫。
女人的唇在纪言肌肤上游走,两只手不安分地抚摸着纪言胸膛。
纪言衬衫扣子被一粒粒扯开,暴露出胸前无瑕的肌肤。
“好诱人”女人忍不住说道。
纪言竭力将女人推开“你不要这样”
“呼吸很重哦。”女人柔媚地笑着,伸出食指在纪言唇上一按,又紧紧地贴了上来。
感觉到女人柔滑肌肤的触感,纪言浑身迅速地发烫。他窘迫得想找个洞钻进去,但无奈四肢酥软,一动不能动。
“真可爱呢,”女人蛊惑般说
道,“就像一只小动物。”她灵巧的手慢慢往下滑,“嘴里说着不想,下面却不是这样的吧”
纪言慌得大喊“喂喂,你住手”
“我不要。”
女人拒绝,手指碰触到纪言的欲望。
“停下吧。”
就在这时,韩以风清冷的声音响起。
女人一撇嘴,有些不甘地停止了动作。
纪言死里逃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急忙从女人身边跑开,躲到韩以风身后。
“把衣服穿好。”
女人雪白酥胸裸露在外,听见韩以风命令,低下头乖乖地将衣服重新理好。
“不是说你,”韩以风声音里透出一丝躁意,“快把衣服穿好”
纪言一愣,意识到自己衬衫全开了,忙伸手扣好。
韩以风站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纪言下意识问道“这就走了”
“难道你还想留在这”
纪言用力摇头,跟着韩以风快步走出包厢。
、洛林家族
不知道韩以风哪根筋不对劲,来的时候还兴致愉悦地哼唱小调,回去的时却板着脸一声不吭。
两人出了酒吧,坐进车里,司机问道“少爷,接下来去哪”
韩以风并未做声。
这家伙怎么了纪言心中纳闷。
韩以风用一种阴沉沉的目光压向纪言,“酒好喝么”
适才情景窘迫,纪言哪还顾得上品尝酒的滋味,挠着头有些局促地道“我也不知道”
“酒的味道忘了,”韩以风嘲讽道,“美人的味道应该没忘吧。”
纪言面色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韩以风。女人虽美,但纪言并不愿和她发生关系,只是被紧紧缠住,弄得手足无措,浑身发热。
酒意上涌,纪言一阵头晕胸闷,乏力地缩起身子。
韩以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纪言扶住脑袋“头很晕。”
韩以风露出不相信的眼神“这么一点酒,你都喝不了”
“我真不会喝酒。”
“哼,真没用。”韩以风皱眉,对司机道,“算了,回去吧。”
“是,少爷。”司机发动引擎。
车子的加速度令纪言身子往前一倾,急忙拿手捂住嘴。
韩以风厉声警告“不准吐在我车上。”
纪言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打开车窗。清凉的夜风吹拂在脸上,令他微微好过了些。
车窗外的景象如跳跃的兽纷纷往后跑去,一抹飘忽而过的身影,不期然闯入纪言视线。
漆黑的短发,苍白的肌肤,清瘦的身形
纪言一时呆住,胸口被整个儿掏空。
不知那抹身影,是夜幕下的真实,还是酒醉后的幻觉。
“小书,”纪言把手紧贴在窗玻璃上,喃喃道,“小书”
“你嘟哝什么”韩以风不耐烦地问。
纪言没有回答,注意力仍停留在那已经消失的身影上。车窗外夜色深沉,如隔江河。头越来越重,眼睛越来越痛,纪言最终放弃,收回视线,疲倦地靠着椅背。
西诺一边抽烟,一边打量眼前的少年。
十七岁,散发出青涩、稚嫩的学生气息,黑色线衣松散地套在身上,配一条浅色牛仔裤,勾勒出清瘦、笔直的身板。连希眉目精致,神情安静,一幅不爱说笑的模样。但即便如此,只要他静静站着,就会显示出独一无二的气质。
西诺低低地道“你这安静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好好保护呢,难怪连轶那么宠你。”
连希
并未理会西诺的戏言。他直切主题地说道“哥哥昨晚的飞机,今天上午应该到s城了才对,但他到现在也没联系我。我给他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这可真奇怪,”西诺明知故问,“连轶不见了,你找我做什么”
“我想,你也许知道”
“很抱歉,”西诺生硬地打断连希,“连轶不在我这儿,我也不知道连轶在哪儿。”
连希确认道“真的”
西诺冷笑“我骗你做什么你姐姐刚走不久,不信你去问她。”
连希失望地垂下眼睛“那哥哥到底在哪里。”
“谁知道连轶在哪”西诺幽幽地抽一口烟,“你想知道,我比你还想知道呢。”
窗帘紧闭,灯光昏暗,墙上钟表不知疲倦地“滴答”作响。
房间中央,坐着双手被反捆住的连轶。
今早七点,连轶走出机场,正要给连希打电话,五六只手突然从后侧冒出来,飞快地捂住了他的鼻子。一股浓烈的异香渗入鼻中,他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经被捆绑在了这诡异的房间里。
他醒来时,钟表指针指在下午三点半的位置,如今已指向了晚上十一点四十五。
身后响起门把手旋转的声。
“快午夜了呢。”一个人慢慢朝他走近,“每到午夜,旧的一天消失,新的一天诞生。万物更替,周而复始,真是残忍的美丽。”那是少年的声音,出奇的轻盈动听。
连轶嘴角微微扬起“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替你感慨一下罢了。”少年叹息道,“今晚将是你在人世的最后一天。”
少年说这句话时,连轶感觉到后脑勺被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他很快便意识到了那样东西是什么,眸子一静,淡淡地道“为什么”
“很简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少年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抚摸连轶面颊,“可惜你长得这样迷人,却即将被埋葬在尘土里。”
连轶微微一笑“埋入尘土倒也不错,你替我考虑得很周全。”
少年一顿“你怎么不害怕”
连轶笑道“能被美人杀死,我死而无憾。”
“你都没瞧见我,怎么知道我是美人呢”少年不相信地问,语气里却透出一丝欢欣。
“我看不见,不代表不知道。”
“哼,撒谎。”那人哼道,“你一定用这些甜言蜜语偷走了很多人的心吧。”
连轶朗笑出声“包括你吗”他的双手突然从紧紧缠绕的绳索中抽出,飞
快地拉过身后少年按坐到自己腿上,“我的格安少爷”
少年防备不及,手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门外守卫的警卫听见动静,冲入房中,看见眼前一幕,齐齐掏出手枪对准连轶。
少年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都出去”
警卫们面面相觑,只好收了枪,领命退出房间。
格安坐在连轶腿上,并不挣扎,只是好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把绳子弄开的”
“在被绑来的路上。”
“在路上”少年露出吃惊的表情,“你没晕你一直都是清醒的”
“夜歌的确是很好的迷药,”连轶淡淡一笑,“可惜对我没用。”
少年眨巴着亮晶晶的碧蓝双眼,“既然没用,为什么还装晕”
“格安少爷大费周章把我绑来,我当然得配合一下。”
少年闻言,灿烂地笑了,鲜艳得如同春日花园里初绽的花朵,他勾住连轶脖子暧昧地说“我喜欢的人,果然很特别呢。”
连轶微微笑着,用欣赏美丽景色的眼神看着格安。
“你在看什么”被连轶直直审视,少年洁白的脸颊上不由得泛起两团红晕。
连轶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洛林家族的确出美人。”
洛林家族,欧洲权势最大的黑道家族在地下,掌管着覆盖整个欧洲地区的军火、毒品和文物交易市场,在地上,持有多家和政府、大财团关系密切的上市公司的控股权。洛林家族以其不可计数的资产和不可超越的权势而成为黑道上“神”一般的存在。
连轶腿上坐着的少年,便是洛林家族的“老爷子”威廉斯乔姆洛林的小孙子格安洛林。
连轶的戏语并未令格安恼怒,相反,格安开心地笑道“别人夸赞我,我觉得像苍蝇鸣叫,你夸赞我,我却觉得高兴。让我更高兴的是,五年过去了,你还记得我。”
他低下头,思绪陷入回忆中“那时,我才十二岁呢,爬到树上,结果不敢下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天又快黑了,我害怕地坐在树上大哭。就在那时,你出现了。”格安露出恬美的神情,“就像天神派来的使者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连轶低眉笑道“我没有那么美好。”
“在我看来你就是神的使者,”格安倔强地道。
连轶从脑海里搜寻者五年前的记忆“我记得那时,你还很小,像个漂亮的小女孩。”
格安用双手托起连轶的脸,“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也很漂
亮,很难分清性别。”
格安嗓音里带上若有若无的蛊惑“你喜欢男人,是不是”
“我都不介意,目前而言,和男人在一起比和女人在一起随意。”
“也就是说你不想负责啰。”
“更确切的说,是不想用心。”
格安沉默片刻,笑道“你真冷漠。”
连轶认可地点点头“格安少爷看得很清楚。”
“就算看清楚了,我也要试一试。”格安收敛笑容,“五年来,我一直喜欢你。现在我长大了,终于能这样出现在你面前,我不会放弃。”
“在我眼里,你还是小孩。”
“以后就不会了,”格安较劲,“我会成为你的爱人。”
“以后,”连轶微笑,“你还会喜欢其他人。”
“我不会再喜欢别人”格安一口否定,神情又倔强又执着,“见到你的那刻我就知道我只会喜欢你。你不是也觉得我很漂亮吗有多漂亮难道我的漂亮输给了你其他的情人”
“他们没法和你比。”连轶道。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
“我并不讨厌你,所以不想伤害你。”
格安一怔,碧蓝色双眸中流转波光。片刻之后,他重又绽放温柔、明媚的笑靥“你说你并不讨厌我,不想伤害我我很开心。”
格安笑时,皎洁肌肤仿佛倾洒太阳光泽,格外迷人炫目。
连轶不禁微微出神。
格安突然凑上前,在连轶脸上轻啄一口。他睁大明亮的双眼,起誓般发狠地说道“总之,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我都追定你了”说完轻快地从连轶身上跳下,一阵风般跑出了房间。
连轶摸了摸被格安轻吻过的脸颊,无声地摇头笑了。
、杀手警语
红酒后劲之大,纪言到第二天才深有体会。
他一觉醒来,天旋地转,从床到洗手间的十步之路,竟然扶着墙走得气喘吁吁。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却见到韩以风一脸阴险地坐在床头。
纪言本能地感觉不妙。
“我这几天要回本家住。”韩以风头也不抬地道,“你跟我一起走,书房很久没收拾了,刚好需要重新整理一下。”
韩以风口中的“本家”,就是韩恕所居之处。韩以城和韩以风均已长大成人,住在别处,只有三小姐韩嘉如仍和父亲韩恕住在一起。韩家依山而建,精美华丽如古典园林,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各具意态,仿佛主人早已远遁尘世,寄情山水之中。
在这样的地方居住,一定格外惬意舒适。
但对于纪言而言,只有浑身疼痛、头晕目眩、汗流浃背、饥肠辘辘,和
惨绝人寰的苦力劳动。
韩以风口中的书房,根本就是个无比巨大的杂物库。
不知道几百年前的各种东西,一层压一层堆上天花板,稍微一碰便不断晃动,随时有可能坍塌成灾。
纪言愤懑地道“韩以风那家伙是存心的吧。搞什么,我哪里又得罪他了”
他已在这充斥灰尘的窒闷空间里忙活了五个钟头,却仍只收拾了冰山一角。窗外渐渐暗了,一阵强烈疲倦感涌上眼睛。
纪言不顾满地杂物,往后一倒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再也撑不住地闭上双眼。不一会儿,他便静静地进入了梦中。
梦里,纪言又回到了那个局促的、拥挤的家中。父母不在,弟弟也不在,一个孩子跪坐在矮桌边,搭建者他手中的月中之城。
窗外有学生们飞快追逐的脚步声和模糊不清的嬉闹声,云层翻涌,落日的昏黄光芒沿着玻璃窗钻进来,如疯长的藤蔓爬满整面墙壁。
孩子的手好像停不下来。他不断地做,不断地做,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座城池。
纪言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那孩子的嘴中跑出来“我为什么要做这个”
没有人回应,房间里毫无声息。柜子、桌子、椅子、沙发、挂历,所有的东西都缄默着,就连平时滴答作响的钟表,也凝固在厚重的日暮时分中。
有一颗液体自孩子眼角滑下,沿着面颊掉落。
干嘛哭呢纪言想。
他心中感到抱歉,走过去想要安慰那孩子,刚迈出一步,脚下一空,陡然跌入深渊之中。
纪言惊慌地睁开眼睛。
他感觉到有什么
东西落在自己脖子上,下意识地按住,过了几秒钟,才渐渐意识到那是什么。
他转过头,缓缓望向身侧,韩以风一动不动地半跪在旁,脸色微微的僵硬。
纪言惊魂甫定地问“你想干什么”。
韩以风冷着脸“你先给我松手。”
纪言心念电转。显然,他刚刚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韩以风无声无息地走到他旁边,没有叫醒他,却把手悄悄放在他脖子上。韩以风想干什么
等等,韩以风该不会是
纪言立刻露出十分警惕的目光。
韩以风微微一愣,旋即意识到纪言在想些什么,一皱眉头不耐烦地道“你瞎想什么我不会杀你的。我真要杀你,也不会自己动手。”
“那你把手放我脖子上干什么”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韩以风用力地抽回手,站起身,巡视一圈四周,不满地道,“怎么跟没弄一样”
纪言气不打一处来“喂,你试试看啊”
韩以风回道“既然允诺做我的仆人,就该有点仆人的样子。主人问话,仆人该顶嘴么”
这句话就像一根针,一瞬间便把纪言鼓鼓囊囊的愤怒戳得彻底泄了气。
韩以风瞟一眼纪言,从乱七八糟摆放的书籍中抽出一本,坐在藤椅上,懒懒地翻看着。
纪言转过身,继续干活。
“怎么,后悔了”
韩以风漫不经心地问道。
纪言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说话了”
纪言无奈地道“你还要我说什么”
“你很不想做我的仆人”
“那还用说”
韩以风微微眯起眼睛“你倒是很直截了当嘛。”他语调有些古怪,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愠怒。
纪言察觉到韩以风的不对劲,一撇嘴,心想这家伙心胸真是狭窄得可怕,生个气竟然能从昨天一直发到今天。他弄不明白的是,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莫名其妙便惹怒了韩以风。
喝了本该韩以风喝的红酒
碰了本该韩以风碰的女人
纪言懒得再想,一股脑地说“没谁喜欢当仆人吧如果不是为了苏瑞,我干嘛答应你不过既然答应了,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了。”
他说完后,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好久没有声音。
突然间,身后响起“啪”的一声,是韩以风十分用力地合上了书本。
纪言诧异地回头望向韩以风。
“这么说,你还真是挺伟大。
”韩以风脸色阴晴不定,“为了苏瑞,愿意牺牲自己。”
没想到韩以风提及这么一出,纪言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你和苏瑞是什么关系”
“”纪言依然不知如何回答。
“苏瑞确实有几分姿色。你喜欢那种样子的”
纪言瞬间石化。这这这,这家伙扯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再说了。”纪言十分无力,“我不是同性恋。”
韩以风冷哼一声,语气里透出强烈的怀疑“你跟苏瑞相处不过三个月,付出得也太多了。”
付出纪言完全没想过这个词。他的行为几乎出自本能觉得苏瑞可怜,想帮苏瑞,仅此而已。
见纪言一副不愿讲话的模样,韩以风更加烦躁莫名。他从藤椅上站起来,冷冷地命令道“今晚之前给我收拾干净所有东西。”说罢甩门而去。
韩以风提到苏瑞,纪言的思绪便不自觉地飘到了苏瑞身上。
说起来,从在奇异幻想俱乐部见到苏瑞至今,竟又过了将近三月。韩以风说苏瑞去了g城,不知苏瑞现在是否还在那,不知像他那样刚刚十八岁的少年,没有亲人、没有学历,如何在熙攘、冷漠的社会中生存下去。
纪言记得,在苏瑞被带走的那一天的清晨,苏瑞躺在床上,冲他说了一句话。他当时急急忙忙地赶着去上班,未能听得真切。
仿佛是说“纪言,谢谢你。”
是说那样一句话吗纪言不能确定,可他如今再想,总觉得苏瑞语气里,充满了绝别的意味。
苏瑞是知道自己会被带走的,苏瑞与纪言相逢只是偶然。若说这里面有什么因缘际会,那便是苏睿和纪言都与韩家有所纠葛。
现在苏瑞远走它乡,音讯全无,而纪言竟被迫待在了韩家二少爷身边。
纪言望向窗外,发觉天色已经全黑。他忽然打了个哆嗦,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荒谬感。身后仿佛有一条幽深黑暗的河流在慢慢流淌,要将他无声无息地淹没在未可知的命运中。
是夜,纪言一倒头睡在了堆满书的地板上,等他再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
在又凉又硬的地上睡了一夜,纪言明显地浑身感觉不舒服。他揉揉僵硬的脖子,摇晃着站起身,推开门走到屋外。
一道寒光掠过。
一抹身影掠至纪言面前。
纪言望向这突然窜出的人。这是个十五六岁间的女孩,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浓眉杏目,双颊粉红,模样十分可爱,但她偏偏身穿一套严肃的黑色西装,俏
丽的脸上五官紧紧绷起。
纪言低下头,沿着女孩的手缓缓望去,见到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锋利短刀。
纪言陡然清醒。
“你是谁”女孩质问道,“你到这房里干什么”
纪言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什么干什么”
“快回答我的问题”女孩喝道,短刀一勾,在纪言肌肤上划出一道鲜红血痕。
纪言吓了一跳,忙喊“你你你先把刀拿开这玩意不是闹着玩的”
“谁和你闹着玩”女孩表情恶狠狠的,和她那可爱如娃娃的五官极不相称,“以风少爷从来不允许别人进他书房,你偷偷跑进去做什么快说”
黑衣女孩连珠炮似地审问弄得纪言莫名其妙。他试图缓和女孩的情绪“你冷静一点我慢慢回答你行不行你这样问,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不要跟我绕弯子”女孩提高音调。她一急,手中短刀又没分寸地往纪言肌肤里深入几分。
纪言吃痛,伸手想要推开女孩。女孩被他的反应激怒了,生气地喊道“你找死”举起短刀朝纪言刺去。
空气里弥漫开强烈的杀意。这腾腾燃烧的杀意让纪言脑海里飞快划过一个念头
搞不好她是真的要杀自己
危急关头,纪言的神思竟飞入了血腥电影中。那种电影里往往会出现一个毫无人性的、凶残至极的少年杀手。纪言一时出神,呆呆站着,眼睁睁看着女孩举起刀刺向自己。
就在刀即将刺入肌肤的时刻,女孩身形一滞,定格般停止了动作。
她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将刀悄悄收回袖中,垂下双手,保持站立的姿势。
空气里弥漫的杀意一瞬间消失殆尽。
在女孩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
很美。这是女人给予纪言的第一印象。
女孩有些不情愿地转过身,朝她喊道“老师。”
女人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女孩望向纪言。她注意到纪言脖子上细长的血痕,意味莫名地低下头,抿嘴一笑,眼睛如皎洁月牙一般弯起“青栀,你在做什么”
女孩道“老师,这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偷偷进风少爷的书房风少爷从来不许人进去的”
“啪。”
只听一声脆响,女人扬手打了女孩一掌。她打得不重,更像是伸手抚摸女孩的脸颊,但女孩显然被这一掌打懵了,没反应过来似地睁大眼睛,歪着头,嘴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位是风
少爷带过来的人,”女人训斥道,“你如此胡闹,是想要风少爷不高兴么”
女人说话时,声音极轻,语速极慢,显得优雅而温柔。
“还不下去”女人轻声呵斥。
女孩握了握拳头,道“是,老师。”便不再说任何话。她经过纪言时,纪言明显地感到,女孩虽竭力压制怒气,仍抑制不住地散发出对他的强烈敌意。
女人朝纪言鞠了一躬“对不起,我的学生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纪言一头雾水“您是”
“你称呼我阿水便好。”
“阿水小姐,那个女孩,呃,就是您的学生,”纪言顿了顿,“为什么那么生我的气”
纪言注意到女人嘴角微翘,又露出之前那样的莫名笑意。
“请随我来。”女人笑道。
太阳完全从山间升了起来。
日光穿越云层洒下来,照耀着屋檐上的青瓦,园子里的草木,以及眼前这自称为“阿水”的女人。阿水走路时,肩头一起一伏,木屐一抬一落,始终保持丝毫不变的速度,就像钟摆按照设定的频率循环往复的运行。
“这地方很美吧。”阿水一边走路一边说。
“嗯”纪言回答得心不在焉。
树丛里传来鸟儿啼鸣,清泉绕着石头汩汩流动,这样的自然纯粹,就好像置身于古老悠远的年代中。
但此刻,纪言却无法欣赏那些景致。他心中被越来越强烈的异样感觉笼罩。
阿水继续说道“老爷很喜欢古典园林,所以在买下这片地时,就想好了要把房子建成园林那样。”
有什么不对劲。
“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也感觉很幸福呢。”
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
阿水突然转过身,笑着问纪言“若让你住在这里,你愿意吗”
纪言一动不动地盯着阿水,脸色在日光照耀下显得格外苍白。
“你,”纪言艰难地开口,“穿着木屐。”
阿水认真回答道“是的。”
纪言心中的异样感觉迅速地扩大为弥漫全身的恐惧。
“你走路没有一点声音。”
阿水无声无息地笑了。她笑时,眼睛又如月牙儿一般弯起。
“你的感觉比我想象的要敏锐。”阿水笑道。
她的笑容明明温婉轻柔,却令纪言一阵毛骨悚然。摆在眼前的事实远远超越了纪言的理解力在这山野里,出现了一个穿着木屐,却走路悄无声息的女人。
像是
察觉纪言心中所想,阿水笑道“我不是鬼。”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
纪言依然站在原地。
“请跟我来吧,”阿水背对纪言说道,“你没有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