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被子踢到一边,拧成难看的形状,就像个干瘪的柿子。他在地板上躺了很久,才慢慢恢复了清醒的意识和正常的思维能力。
这要人命的感冒啊
“阿嚏”
纪言捂住鼻子打完喷嚏后,小清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哇,第九个了”
纪言一个喷嚏打掉了他全身力气,全身骨骼都成了快散架的零件。他靠墙而站,无力地说道“靠,等我感冒好了,你死定了。”
小清冲他一吐舌头“你现在这样子不欺负你欺负谁去好不容易你有乖乖的样子,我当然得抓紧时间欺负你。”
纪言真的是没力气说什么了,他抽抽鼻子,说道“不跟你废话了,我得干活了。”
小清看纪言的脸色实在不好,又有些担心起来“纪言,你要真不舒服就请假吧,我看你挺难受的。”
纪言摇摇头“没事。感冒都这样,无所谓。”
“你吃药没没发烧吧”小清不放心地问道,伸手去探纪言额头。
“别玩了,我得干活了。”纪言说道,拿起两瓶红酒放进盘中,脚下晃了两步,才稳住身体,朝前走去。
安娜卡列宁娜中有句名言,叫做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个不同。
而这句话若要报应在纪言身上,就是幸福各个不同,不幸完全相似。
当他强打精神把酒端到包厢门口,正把门推开到一半时,一个身材壮硕的人忽然从包厢里窜出来,咚,哐当,劈里啪啦,在一阵乱七八糟的声响之后,纪言扶着自己撞得发痛的额头,有气无力地看向地上那两瓶砸得粉身碎骨的红酒。
又是红酒,而且又是,拉菲红酒
撞纪言的人显然吃了一惊,站定在那儿,回过头对包厢里的人说道“少爷,这”
纪言不待他那位少爷说话,匆忙弯下腰去收拾酒瓶碎片“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给你们再拿两瓶酒过来,真是对不起”
他急匆匆地道着歉,心想千万别再惹麻烦,可结果他不想惹麻烦,麻烦却自动找上门。
“你过来。”
坐在包厢沙发上的人说道,声音清冷。
纪言一怔,总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他想弄清楚自己是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声音,但脑子晕得就跟在水里泡着一样,完全使不上劲。
见纪言蹲在地上没反应,那人又说道“不必收拾了,你过来。”
纪言这下听明白意思了。他放下手中的
碎片,站起身,朝说话的人慢慢走去,眼前景物模糊,沙发上的人在自己眼前只是黑黑白白的光圈,看不清楚。
纪言很难受,抬起手揉了揉头眼睛,就在这抬手的空隙里,一股霸道的力量突然攫获纪言,将纪言重重压倒在沙发上。
、我跟你做
“二十万,又见面了”
韩以风冷笑道,俯,将纪言堵在沙发和他自己的身体之间。
纪言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棍子,全身僵硬地躺在韩以风身下。若在平时,纪言精神好体力足,早就迅速反应过来迅速地逃走了,但他现在身患重感冒,脑子和身体同样不好使,除了傻傻地盯着韩以风看,其它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韩以风上次开出二十万条件,其实根本没打算和纪言睡。他只对漂亮的女性有兴趣而对漂亮的男性没兴趣,更何况纪言的脸蛋离漂亮两个字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那天不过是玩心大起,想观察纪言会在自己面前做出怎样的反应而已,没想到纪言二话不说,直接抄起酒瓶给他当头一棒,不仅逼得他剃掉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也弄得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韩以风发誓,若让他再找到纪言,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纪言。
“为什么不说话你上次话不是很多么”韩以风说道,伸出食指压住纪言的唇。指尖上触电似地一麻,柔软而湿润的感觉在他手指上漫延。
如果亲上去是什么滋味呢韩以风暗想道,嘴角不禁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
滋味应该不会很差
韩以风低下头,吻住了纪言的唇。
他亲吻上去之后,才发觉纪言唇上的感觉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美妙。他不禁含住纪言的下嘴唇,轻轻地吮吸几口,接着把舌头伸出来,撬开纪言的牙齿,伸进纪言口腔中,扫荡着,愈加放肆地寻找那种舒服和美妙的感觉。
纪言的舌头就跟他的人一样傻在那儿,既没有退缩,也没有回应。纪言这种完全没反应的样子弄得韩以风有些微微的不悦,于是他在纪言唇上用力地咬了一口。
痛
一瞬间,感觉都如洪水猛兽汹涌地奔向纪言,纪言顿时从怔忡中清醒过来。他吃惊地捂住自己出血的唇,脸上写满露难以置信的神情。
韩以风觉得纪言的反应有趣极了,不禁玩心大起。“你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晚上。”他邪笑着说道,手往下一滑,伸进了纪言裤子里。
纪言陡然一惊,漂浮的意识彻彻底底地回到体内。他紧紧按住韩以风的手,羞恼地喊道“你干什么”
他嗓子哑了,那声音喊出来生生少了力度,软绵绵的,不像愤怒的责备,反像是情人的撒娇。不待韩以风回答,纪言自己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脸上火热热的发烫。
韩以风看着纪言困窘得发红的脸蛋,忽然觉得纪言就像只被捕兽夹夹住的小兽,张牙舞爪地想要逃离,却完全没有逃离的力量。他嘴角噙上一丝猎人的微笑,把唇凑到纪言耳边幽幽地说“好不容易被我抓到了,应该把你关起来
慢慢玩。”
纪言觉得他在做一场噩梦s城这么大,人这么多,自么就偏偏又撞到了这个人自己这么普通,两个人照面的时间这么短,这个人怎么就偏偏还记得自己不,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个人极度不正常
好不容易被我抓到了,应该把你关在家里慢慢玩
这个人在说什么他说什么抓到了,什么关在家里,什么慢慢玩
靠这是正常人说的话吗
靠
这两天真他妈衰到家了
“喂我警告你,你别过来”
纪言站在墙角吼道。他回头望一眼窗外,二楼,外面是坚硬的水泥地,如果跳下去,轻则骨折重则丧命,不行,不能跳窗,跳窗也逃不掉
韩以风怎么可能看不出纪言那点心思。他冷冷一笑,侧躺在床上,悠悠地说道“我劝你还是放弃逃走的念头。既然被我抓住了,怎么可能还会放你走”
“不过二十万而已,我还给你还不行吗”纪言愤懑地喊道。
韩以风眉毛一挑“二十万”突然冷笑一声,不说话了,眉眼间渐渐露出冰冷的意味。
他盯着纪言看了半响,才慢慢地道“你以为现在还是二十万可以解决的事么”
纪言被韩以风强烈的气势压得一时说不出话来。韩以风从小跟着他爸爸和哥哥在黑道上混,骨子里渐渐浸染了血染的冷漠和霸道,纪言完全没接触过那样的世界,当然也完全想象不到,男人身上竟可以散发出如此沉重的压迫感。
韩以风用食指骨节扣了扣床,命令道“过来。”
纪言当然不会过去。他站定在墙角处,满脸警惕地盯着韩以风。
他是男的我也男的,我为什么要怕他大不了鱼死网破,我跟他同归于尽
纪言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打气,盯向韩以风的目光愈发坚定决绝。
韩以风有些诧异。他没想到纪言到了现在这个时刻依然如此倔强。
“过来。”韩以风第二次说道。
纪言还是不动。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过来,你可不要后悔。”韩以风幽幽地道。
纪言依旧不动。
反抗到底么韩以风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很好,这样才有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纪言面前时,双手用力往墙上一按,把纪言圈在了自己双臂间。
“你在想什么”韩以风低低地道“在想怎样对付我吗”他的脸离纪言很近,说话时,潮湿的热气一阵阵地拂在纪言脸上。
纪言很难受,韩以风的强势压得他难以动弹。他微微地推了一把韩以风,不悦地说道“你离我远点咳咳。”
到底身体虚弱,说话使不上力气,手也使不上力气。
韩以风抓住纪言的手
腕,伸出舌头在纪言手上暧昧地舔了舔,问道“想动手”
“神经病”纪言抬腿往韩以风肚子踹去。
韩以风身体一侧,轻轻避开纪言的一踢,接着迅速按住纪言双肩,往下用力,把纪言压在了地板上。
“跟我打架”韩以风冷冷说道,一把抓住纪言的两只手按到头顶上,用自己身体的力量死死封住纪言的挣扎,“你太嫩了。”
纪言竭力挣扎着,却根本无法摆脱到覆压在自己身体上的霸道力量。他倔强地抬起头冲韩以风说道“你试试看,咳咳,你敢碰我你试试看”
性格真恶劣。
韩以风在心里说道,捏住纪言下巴,用力吻住了纪言的唇。
他的吻又激烈又强势,完全不像酒吧时那样轻柔辗转。纪言本来鼻子就不通,现在嘴又被韩以风堵住,只觉得胸口的气越积越多,越积越多,窒闷得像淹没在海底深处,快要溺亡了般。
韩以风吻下来便发现自己有点收不住,他把手伸进纪言衣服里,肌肤细腻温暖的感觉像电流一样从指间蔓延进身体。
纪言急得脑子嗡嗡乱叫。神啊,现在该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就连垂死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神阿,难道要任由这个人摆布
不行绝对不行
“你等等”纪言拼尽力气大喊道,“我跟你做,你放开我”
韩以风一愣,没想到纪言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一句话。他有些不相信地盯着纪言,慢慢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你做啊”纪言说这句话时脸上尴尬羞涩得发红。他推了推韩以风,别过脑袋“我身上全是烟味烟味咳咳,你先让我去洗个澡。”
此时此刻,韩以风有些不想停下来,但纪言的表情和举止又让他很有观察下去的兴致。他松开纪言,笑道“可以。”
纪言从地上爬起来,往后退几步,整理好衣服,勉强镇定住表情“那浴室在哪”
韩以风抬起手,指了指与卧室相连的一张门。
纪言朝那张门走去。没走几步,韩以风忽然道“等等。”
纪言心中一紧。
“你洗澡不用浴巾”
“哦嗯。”纪言含糊应道。
一条白色浴巾从空中飞过来,“去洗吧。”
、以身相许
丁闻正在冥思苦想新广告创意的时候,连轶一个电话打乱了他的思绪。时间已经指向深夜十点半,丁闻还以为连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结果接通电话才知道,连轶不过无聊了,想拉个人出去逛而已。
十五分钟后连轶把车开到丁闻家楼下,把丁闻接上车,沿着s城的高速公路,一路疾驰到山顶上。
山顶上静静的,夜风微凉。天上繁星闪烁,远处灯火迷离。
丁闻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望着山下灯火闪烁的城市夜景,懒懒地问道“连轶,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连轶仿佛有些疲惫。他静了一阵,淡淡地说“不知你说哪件事情。”
“飙车的那次。”丁闻转过头朝连轶笑笑,“你才十四岁,连驾照都没有,居然敢疯狂地飙车,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把我吓得差点尿裤子。”
连轶散漫地扯了扯嘴角“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山顶上的夜色清幽,山脚下的城市喧嚣,两种矛盾的景致落入丁闻眼中,无端地勾起一丝孤独感。他嬉皮笑脸惯了的脸上,露出颇有感触的神情,语气也严肃了几分“你就是这德行,假话不全讲,真话全不讲,说拿我当朋友,却没对你朋友说过一句真心话。”
连轶淡淡一笑“丁闻,你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连轶你严重地伤害了我”丁闻嚷道,冲连轶做出一个鄙视的手势,“作为朋友,我们之间完全是不对等的”
连轶静静看丁闻一眼“那我现在跟你说句真话如何”说着从裤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道“现在是十一点四十二分,如果十二点钟还没有来电话,我就把这个手机扔了。”
丁闻一愣“扔了”
“对。”
丁闻不解“这手机不刚买不久吗为什么要扔”
“因为没用了。”连轶答道。
纪言关上浴室门,担心韩以风会突然进来,又在里面反锁一道。他进浴室第一个动作就是找手机,结果上上下下的所有口袋全部翻遍,也没能把手机找出来。
“不对啊,手机去哪了”
纪言无力地撑住额头,努力思考手机去向,陡然记起换衣服时顺手把手机扔进了柜中。一股巨大的失望沮丧之情涌上上心头,原本就很难受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
“咳咳咳咳。”纪言一边咳嗽,一边悲哀地望天。倒霉,倒霉透了在身体这么虚弱的时候栽到仇家手里,而且连救命用的手机都没带等等,不对,我带了手机又怎样,我还能打给谁
打给警察局吗,这家伙应该连警察也不怕吧
纪言陷入完全混乱的思维中,打给警察局也不行,难道要打给连轶吗
连轶
这两个字从纪言心底里蹦出来,像一片羽毛,轻轻地飘入纪言耳中。
连轶
为什么会想到连轶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想到连轶
连轶对,如果是连轶的话,现在会怎么做呢他一定不会像我这样彷徨无助,他一定会很冷静地思考,想办法把对方的气势压下去。他会让对方松懈下来,然后在对方松懈下来的空隙里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纪言意识混乱,越想越跑题,思绪已经完全飞到九霄云外。
对,就这样,没什么好怕的那家伙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人,是人就肯定有弱点他会打架又怎样,我不跟他来硬的,我以退为进,伺机将他打倒他要是敢亲我就咬他舌头,他要敢动手我就断他子孙
对,就这样
纪言想到这儿,只觉得信心大增,猛然地站起身来,决定和韩以风背水一战。他站得太急,一阵血液直冲头顶,脑海里嗡的一声,身子一软,晃悠悠地朝上栽去。
“十一点五十九了。”不待连轶看手机,丁闻主动报时。
连轶默不做声,双眉微蹙。
“我看你很不开心啊,连轶,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想干嘛”丁闻嚷道,抬起手又看了一眼手表,极不镇定地摇晃着连轶手臂,大喊道“连轶连轶十二点了”
连轶露出一种很复杂的神情,他静了静,无奈又疲惫地笑了“没办法”
说着,手伸出车窗,轻轻一松,手机无声无息地掉落在草地上。连轶拉起手刹,正准备发动车子时,躺在草丛里的手机,突然伴着音乐声剧烈地震动起来。
韩以风见纪言迟迟出来,有些不耐烦地走到浴室外,问道“还没洗完”
浴室内一片安静。
韩以风扭动门把,发现门被反锁了,不禁冷笑一声“你以为能在里面躲多久”
浴室内依然一片安静。
韩以风感觉到不对劲,一抬脚踹开门,落入视线的,是如死鱼般直挺挺躺在浴室冰凉的地板上的纪言。
明和暗在不断晃动、摇曳。
纪言似乎微微睁开过眼睛,看到几个重叠的人影。光线刺目,他又把眼睛紧紧闭上。
“还好您送得及时。再晚一点,恐怕会引发急性肺炎,危及生命。”
“嗯。”
“病人体质不好,以后得加强锻炼,改善营养。”
“”
“那我先告辞了,您早点休息。”
“好。小周,你去送史大夫。”
“是,少爷。”
模模糊糊间,纪言听见这样一段对话。可是,当纪言彻底清醒时,他完全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茫然地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
“呀,先生醒了啊。”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纪言侧头,看见一个少女手捧一束鲜花走进房间。
纪言有种被穿越了的感觉。先生
那少女将花瓶中残花取出,换上娇嫩的鲜花。见纪言怔怔坐着,脸上写满困惑,不禁掩嘴笑道“先生怎么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这是哪儿”纪言有些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这是二少爷家啊。”
“二少爷”
“对呀你不是二少爷的朋友么”
纪言一头雾水“什么二少爷”
少女诧异道“先生你还好吧”
纪言困惑得抓头发“我真的不知道你家少爷是哪位。”
“可你是我家少爷带回来的唉你昨晚发高烧,少爷连夜请了医生过来呢”
“啊”纪言越发不解。竭力回想,只记得自己时逢不幸惨遇仇人。但那之后的事情
等等。
她说的“二少爷”该不会是
纪言心中一惊。
“先生你没事吧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少女担忧地问。
纪言摇头,“没事,我只是脑子很晕,想不起事情。那那你家少爷怎么称呼啊”
“韩以风。”
不待少女回答,一个年轻男子已经回答了纪言的疑问。
待纪言看清楚男人长相,心中顿涌强烈绝望。
果然是他
少女嘴中的“二少爷”,果然就是那个被他拿啤酒瓶砸破头,又阴险又诡异的男人
韩以风见纪言神情沮丧,脸色灰败,心中没来由的感到愉悦。他悠闲地将双手裤袋,饶有趣味地打量纪言。
“看到我还在这里,是不是很绝望”韩以风笑眯眯地问。
纪言握紧拳头“你倒底想怎么”
“说话不要太冲,很危险的。”韩以风从裤袋里掏出一片口香糖,放进嘴中悠悠地嚼着。“我是做生意的,做生意讲究得失两个字。你们欠我的钱呢,绝对不可能算了,你打我的那一下呢,当然也绝对不可
能算了。”
“我会把钱还给你。”纪言愤愤地道,“我现在拿不出二十万,但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
“以后”韩以风鄙夷地笑了,“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情。我不是慈善家,没耐心沽名钓誉,慢慢等人把钱还给我。”
纪言怒道“你不要太过分我朋友本来只借你们五万,不过晚一天还钱,你们就逼他还二十万我还钱给你,你却还不知足”
韩以风丝毫不理会纪言的愤怒。他走到床边,弯下腰,一只手按住墙壁,一只手依然插在裤口袋里,眯起眼睛盯着纪言“你又搞错了一件事情,你朋友跟我借钱,自然该知道不还钱的后果。弱者只有挨打的份”他嘲弄地笑笑,“这么基本的道理,你难道都不懂”
纪言一时语塞。
“不过呢。”韩以风话锋一转,“我今天心情很好,看在你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份上,愿意对你网开一面。只要你三个月内能把欠我的钱还清,我既往不咎。”
纪言闻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真的”
“我不会食言。”
“好,你记住今天的话”纪言说道,“三个月后,我一定把二十万还给你”
韩以风却露出一脸似笑非笑地神情。
纪言一愣,紧紧皱起双眉“你逗我玩”
“我说过我不会食言。”韩以风悠悠地道,“只是你再次搞错了一件事情。你要还我的,可远远不止二十万。”
什么纪言暗怒。这混蛋怎么漫天要价
“昨晚你高烧,如果不是我把医生请来,你现在可能已经死于急性肺炎了。”韩以风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现在欠我一笔钱,欠我一顿打,还欠我一条命。目前的人体市场上,一对角膜值二十万,心脏值二十万,两肾值四十万保守估计,你至少该还我一百万。”
一百万
你他妈杀了我算了
纪言在心中愤恨无比地大骂。
就算赔上我十条命,也不可能凑出一百万
看着眼前惊疑不定、又恼又怒的纪言,韩以风兴致愈浓,不禁扬起嘴角,笑道“怎么样,做不做这笔交易”
纪言气得鼓鼓的,干瞪着双眼。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哦,记住,你还可以选择以身相许。”
韩以风走出房间,边走还边哼着该死的小调。
管家见韩以风出来,快步走上前,“少爷,连家大公子在客厅等你。”
韩以风一顿,望向管家“你是说连轶”
管家低头“是。”
“他来我这做什么”韩以风心中奇怪,“他等多久了”
“有二十多分钟了。”
“他说找我什么事吗”
“连公子没说。不过”
“不过什么”
“连公子情绪似乎不太好。”
“哦”韩以风挑眉。
走到客厅,韩以风一眼便看见了连轶。连轶此刻坐在沙发上,前倾着上半身,手肘顶住膝盖,双手交握成拳状,轻轻地支起下颔。
“什么风把连兄吹到这来了”韩以风笑道,坐到连轶对面。
连轶道“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的赌局。”
“怎么会忘”韩以风笑着点燃一根烟。
“我和你赌过一个人。”
韩以风眯起双眼“我记得。”揣度着连轶目的,“看样子,你今天登门造访,是想和我算清这笔赌帐。”
“没错。”连轶单刀直入,“我现在要带他走。”
“现在”
“对。”
“你说的到底是谁”韩以风不禁有些费解,一番沉思,突然抬起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连轶。他脸上渐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真想不到那小子背后还有你这座靠山。”
连轶道“你只需把他给我就可。”
韩以风懒洋洋往后一靠“我很奇怪,那小子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平庸得发烂的路人,你居然也能看上”慢慢地吹出一口烟雾“莫非是他床上功夫很好,让连兄你欲罢不能”
“别废话。” 连轶淡淡截住韩以风的话。
“呵呵,”韩以风冷笑,“我还当他无知,原来只是装纯。”
“韩以风,我不想说第二遍。”连轶表情变得幽冷。
“别动怒啊。”韩以风笑道,双目闪烁异样的光泽,“我会把那小子还给你。但那小子之前惹过我,又欠了我不少钱。惹我的帐,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了,但他必须把欠我的钱”
“多少钱。”连轶再次截断韩以风的话,一甩手,将一张空白支票压在桌上。
“我替他还。”
、逃离s城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纪言的生活彻底乱套。
原本的日子单调、乏味,但很宁静。他就像s城众多的打工者一样,学历不高、家境不好、运气不佳,所以只能在社会的下层混日子,为养活自己而辛苦打拼。
若不是方浩强愚蠢得去借高利贷,他也不会打破韩以风的头;
若不是打破韩以风的头,他也不会遇到连轶;
若不是遇到连轶,也不会搞得连轶赖在他家,而且还对他说出那番奇怪的话;
若不是连轶说出那番奇怪的话,他也不会抓狂到发烧;
若不是抓狂到发烧,他也不会被韩以风捉住;
若不是被韩以风捉住,他也不会再次遇到连轶
怎么好像变成死循环了
那么,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呢
纪言陷入语句死循环的重大危机,思绪如线团乱糟糟缠绕。
而在纪言身侧,是一言不发开车的连轶。
车在路上疾驰,风自耳边咆哮掠过。
纪言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惊觉连轶开车的速度实在可怕。他想提醒连轶注意安全,眼角余光瞥见连轶神情幽静得骇人,到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连轶怎么会突然出现
韩以风怎么会答应放他
连轶和韩以风是不是早就认识
纪言心中十万分不解,可是现在,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连轶隐隐散发的怒意,压迫得他一个字也不敢说。
车骤然一停,纪言身子往前一倾,五脏翻腾。
车内没有开灯,车外街道昏暗,不远处的破旧楼房闪烁几点昏黄的光。
连轶点燃一根烟,夹在手指间,任烟雾被弥漫成奇异的形状。
纪言被呛得咳嗽起来。
“你很好啊。”连轶终于说话,语气却说不出的讥诮,“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倒很热心别人的事。谁欠钱让谁还,你惹什么事”
纪言也很郁闷。是啊,本来应该是方浩强那小子该收拾的烂摊子,怎么就不明不白落到了自己头上
可是既然都已经落到自己头上,难道还要再踢给方浩强吗
“我没想到那个人会还记得我”纪言闷声说。
连轶狠狠弹掉烟灰,“没想到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
纪言不禁感到羞愧。
回想这一个月,他对连轶一点也不好,不是恶语相加就是拳脚相向,可连轶却始终对他很好,而且两次救了他的性命。
连轶一定对他又失望
又厌憎吧。
纪言垂下头。
连轶用力吸了一口烟,道“算了,这次的事我不想再说。”目光穿过车窗玻璃落向外面夜色,“韩以风虽然记仇,但不至于失信。他有诺于我,不会再拿你怎样。”
“嗯。”纪言点点头,极低声地说道,“你是不是帮我把钱还了你还了多少我会想办法全部还给你的。”
连轶拿烟的手一颤。他好一阵静默,慢慢地道“你要跟我说的就这个”
“那个,”纪言挠挠头,“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一阵凉意涌进连轶心间,只是一句对不起吗
一个多月的温柔,好几次情绪失控以及得知他被韩以风抓住的焦虑担忧,得到的只是一句对不起吗
真可笑
连轶心里越寒,脸上神情便越冷,冷得竟透出几分邪魅之气。他这些年来始终冷漠薄情,既因为没人能让他动心,也因为他讨厌情绪不被理性控制的感觉。鬼使神差地遇到纪言,莫名其妙地上了心,偏偏纪言浑然无觉,毫不领情。
既然如此,不如早作决断。
连轶一撇嘴角“这也是你的选择么”
纪言愣住“什么选择”
连轶失望之极,反倒平静之极。他的平静得就像夜色下的一潭幽水,“原来你连我跟你说过什么都忘了。”
纪言不禁面上发热。他原本心存侥幸,希望自己不提,连轶也不提,两人从此放过那个尴尬而暧昧的话题。但连轶的心事显然和他的心事背道而驰。
答应不可能。拒绝说不出。
除了答应与拒绝,还能回答连轶什么
纪言进退维谷,十分难受地忍受着车内压抑得快要窒息的气氛。他低着头,手紧紧握成拳头,挣扎了很久,嗫嚅道“对不起。”
连轶竟低低地笑了一声。
“没什么好道歉。”连轶拿左手托着头,右手扶住方向盘,显出有些疲惫的样子,“其实这样对你,对我都更好。”
看来连轶并不介意。纪言心想。
“我对你的确有些好感,但也只限于好感。我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懒得付出真心的男人。你的选择完全正确。”
纪言胸口没来由地疼了一下。好奇怪,连轶明明不介意,为什么自己反而更加难受
究竟是因为拒绝连轶而难受,还是因为连轶不在乎自己的拒绝而难受
来不及细想,连轶已经打开车门“我累了,不想再说什么。你下车吧。”
纪言一怔,默默地走下车。车门在背
后“啪”的一声用力关上了。
纪言突然想起什么,用力拍打车窗。
连轶摇开车窗。
“你的东西,”纪言焦急地喊道,“你还有东西在我那,要不要上去拿一下”
“扔了吧。”
“啊”
“我走了。”连轶发动汽车,最后看纪言一眼,“你自己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