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究竟想要干什麽?”
夏末余扯了扯嘴角,这回换他面无表情了。
“──”
就在男人还想开口之际,客厅里传来了铃声,不是手机而是电话发出的声音,打来电话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铃声响了约莫五六下,接下来就是一声长鸣,隔著一扇门,浴室里的两人谁都听不清楚留言的人究竟说了什麽。
“就算你嫌我多管闲事我也要说,去接电话吧,你们不好好谈谈只会僵持下去,再说你妈也……”
“你不是也没和你父母谈过性向吗?不是也瞒著他们吗?哼。”
他知道,自己又冲动了,这回真是该死的作茧自缚,他明明不想说出这种挑衅又伤害对方的话,可为什麽总是控制不住呢?
游逆鸿看到夏末余的喉结快速的蠕动了一下,他知道这人正努力压抑著怒意。
“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他摆在一旁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关节泛白,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触到逆鳞,他怎麽可能不生气,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只不过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游逆鸿的话和他今晚对徐博闻说的话重叠了起来。
──你有勇气向你父母出柜吗?告诉他们你爱的是一个男人。
说出这句嘲讽的时候,夏末余也是在嘲笑和徐博闻同样懦弱虚伪的自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当年和现在,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有什麽资格去嗤笑别人。
所以有时候,他其实很羡慕有著孩子气个性的游逆鸿,虽然冲动容易伤人自伤,至少他是坦率的、问心无愧的活著。
不过此时此刻又是另当别论了。
“立刻、马上出去!”
“你不是也在逃避吗?”
看到夏末余望著自己的冰冷眼神,游逆鸿不知怎地也冒出了一股心火,他豁出去似的一股脑说著,回望过去的眼神也毫不示弱。
“你是个同性恋,明明只喜欢男人,却不停地和女人相亲,只不过是为了应付父母施加的压力,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区别,这不是逃避是什麽?难不成你将来还要为了你妈去和女人结婚生子?”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夏末余的声音冷静的有些吓人了,他为了压抑越来越旺盛,几乎无法控制的怒火,不得已扭过了脸,又一次看向镜中的自己。
瞪大了眼睛,近乎咬牙切齿的表情,徐博闻的卑鄙无耻和纠缠不休都没有让他这麽激愤过。
不仅仅是因为游逆鸿的话语,还因为无法反驳,他就像是被人强硬的扒开了嘴,不停地往里面灌著黄连,想吐吐不掉,咽下去又苦不堪言。
“向父母坦诚性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你哥不也是为了苏真把事实告诉了你爸妈吗?他能做到的事情为什麽你不能做到?更何况你自己也说了不可能和女人结婚,如果你妈逼著你一定要结婚,到时候你怎麽办?是真的找个女人随便结婚再离婚还是去改变性向,当一个异性恋?”激动的不只是夏末余,游逆鸿也有点语无伦次了。
“你懂什麽。”
“我是不懂你为什麽要勉强自己去做一个普通人,同性恋又不是犯罪也不是病,连你都没有办法认可自己,凭什麽还希望别人认可人?”
他的直言直语得到的是一记重重的巴掌声也是在预料之中的,脸颊虽疼的紧不过并没有出血,因为甩巴掌的人还是手下留情了。
这一巴掌,甩的夏末余手心都痛了。
“我没有否定自己。”
他的手掌隐隐有些颤抖,不知是打的用力的缘故还是心情起伏太大了。
“你是你我是我,你可以为苏真和父母决裂,可以毫无所谓的伤害别人,我不行。”
“……为什麽不行?你的人生是属於你自己的,为什麽要被父母牵著走……”男人能感受到脸颊传来的的阵阵火热,可他没有心情去处理它,现在的对话令他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当年和苏真也是这样。
那时候为了苏真的姐姐苏玲,两个人不断的争执,苏真甚至哭著求他别再管自己了。
有人可以很无私,有人也可以很自私,非要分类的话,他一定是属於後者,而夏末余在某种程度是就是前者了。
但那份无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相当的自私自利。
“我不想和你再说一句话了,你马上出去,否则就不是一个巴掌那麽简单了。”夏末余确实有揍人的冲动了,游逆鸿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之所以不想继续听下去说下去是因为无法反驳。
人生是属於自己的,为什麽要为别人活著?
答案因人而异,他却无法回答。
“不想让家人知道性向,是因为不想被他们反感厌恶吧?难道这不是你自私的表现?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的更轻松,看起来和别人没什麽两样。”游逆鸿知道,自己已经收不住口了。
对夏末余的感情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从厌恶到接受、在意、暧昧……直至喜欢上这个人,他理不清思绪和情感的线路,喜欢是真的“喜欢”吗?还是某种错觉呢?
心烦意乱、怒意丛生,他只想找一个渠道好好地宣泄一番,所以他才会这麽罗嗦,胡言乱语停不下嘴。
夏末余的拳头差一点就揍了过来,真的是差一丁点,就在快要挨上游逆鸿腹部的时候,他及时收回了手,揍向了男人身後的瓷砖墙壁。
“咚”的声音很沈闷,不难想象这一拳让他的手指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不过,还是比不上言语化成的利箭所造成的心伤。
“你!!”
游逆鸿惊呆了,下意识的吼了一句,连忙拉过夏末余的手凑到眼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与墙壁撞击的地方明显红了,他担心著骨头有没有问题,夏末余却推开了他,连澡都不洗了,就想回房。
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当然也不妥协,硬是把他拉到了客厅里,万分小心的检查著他的手,又打电话给在医学院读书的朋友,照著朋友所说的步骤初步判断夏末余的手应该没事,同时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之後才松了一口气。
夏末余始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我又伤害你了,是吗?”
“这真是个极其愚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