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後跑到街道上,街上很静,似乎没人被枪声惊动,或是被惊动了却不敢出来查看。
苏唯没看到路上有可疑人,他给沈玉书打了个手势,两人兵分两路,沿街寻找。
四周再没有响起枪声,苏唯提起警觉往前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附近有人发出惊呼,他立刻顺着叫声跑了过去。
临街有一栋颇大的房子,纯西洋风格的建筑,院子也很大,要不是院门开着,里面隐约有光线闪过,苏唯还不敢肯定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他穿过半开的院门跑了进去,院子当中停了一辆黑色轿车,他跑过去时,顺手摸了下车头,车头还很热,证明有人进去没多久。
房子正门是锁上的,苏唯转动了一下把手,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听里面再次传来叫声,紧接着光亮消失了。
发出叫喊的是个男人,声音中充满了紧张跟恐惧,苏唯没时间多想,飞速掏出铁丝,插进锁眼里转了几下,门锁打开的同时,他就压低帽檐,打开手电筒冲了进去。
眼下是什麽状况还不清楚,他得保证自己不成为被怀疑对象,所以适当的掩饰是很有必要的——这是苏唯常年从事神偷这行得出来的宝贵经验。
玄关的宽敞程度出乎苏唯的意料,一进去,他就被周围摆设的古董瓷器跟装饰物晃花了眼。
如果说李家别墅的装潢是富有的话,那麽这里简直就可以说是富丽堂皇了,苏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职业病,对眼前的古玩瓷器目不斜视,闷头跑进客厅。
客厅闪过光亮,并伴随着一连串的叫喊声,这次苏唯听懂了,那个人用法语大叫喔,老天,怎麽会这样?
客厅的面积有李家别墅的几倍大,即使在豪宅遍布的地段里,这麽大的住居也令人咋舌,不过此刻让苏唯更吃惊的不是洋楼的大小,而是发出叫喊的人。
要说这也算是熟人了,他不是别人,正是跟苏唯和沈玉书有过两面之交,还曾经差点动过手的那个洋人雅克。
喔,老天,怎麽会这样?
确定自己没看错人後,苏唯的意识被雅克引导了,说出了相同的话。
如果不是前不久刚见过雅克,苏唯多半会认不出他。
此时雅克单腿跪在地板上,一只手里握着打火机,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脸上跟上半身都是血,仅靠手电筒的光芒,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也看不清她的伤势,不过直觉告诉苏唯,她可能没救了。
地板上落了许多瓷器碎片,苏唯将手电筒移向对面,就见古玩架上惨不忍睹,另一边墙上的字画也歪斜了,可见刚才枪战的惨烈。
除了瓷器碎片外,地上还有一件乳白色的披风,披风上同样溅着血迹跟碎屑,一柄手枪落在披风旁,像是揭示它就是罪魁祸首。
雅克目光獃滞,表情恍惚而又震惊,看到苏唯,他先是一愣,又随着苏唯的目光移到手枪上,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女人,用法语大叫道不不不,人不是我杀的,我什麽都不知道……这都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朝苏唯靠近,像是想到了什麽,指着他,愤怒地咆哮。
我知道了,是你杀的人,你这个猪猡,入室行凶杀人,还想陷害我……
苏唯整整呆了三秒钟。
做他们这行的,随时都抱着被诬陷冤枉的心理准备,但即使如此,被这麽毫无根据地诬蔑,还是出乎他的意料,想说雅克的智商是不是欠费了,连这麽蹩脚的理由都想得出来。
眼下这种状况,换了别人,说不定真的会成为替罪羊,但好在苏唯听得懂雅克说的话,他犹豫了一下——是逃走还是留下来解释,最後选择了前者。
不管是在太平盛世还是在乱世中,三十六计都绝对不会有错。
决定好後,苏唯关了手电筒,转身就跑,但他刚跑到走廊上,就见门口闪过光亮,杂沓的脚步声响起,好几个人跑了进来。
其中一个是沈玉书,他大声叫道就是这里,我听到枪声,你们快来看看。
苏唯的念头转得比闪电都快,听着那帮人跑过来,他仰头看了下房子,然後纵身一跃,攀住墙壁,迅速跃到了装饰房梁上。
他刚抓稳,那些人就跑了过来,却是负责夜间巡逻的巡捕,还好他们没注意头顶上的状况,打着手电筒,在沈玉书的带领下冲进了客厅。
苏唯趴在梁上,就听杀人了,不许动,快去叫救援等说话声陆续传来,中间还夹杂着雅克愤怒的叫声。
他先是说法语,後来又说英语,但巡捕们都听不懂,所以没多久他就闭了嘴,接着一个巡捕匆匆跑出来,看来是去叫救援了。
苏唯看准时机,从梁上跳下。
为了不让雅克认出来,他摘了帽子,又从背包里拿出圆框眼镜跟围巾,分别戴上,稍微打扮後,便成了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重新走进客厅。
进去後,苏唯发现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雅克被制伏了,两个巡捕一人一边压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在地上,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是把雅克当凶手了。
那个女人歪靠在椅子上,这次苏唯看清楚了,她胸前跟头上都有中枪,已经死了。
看到这样的现场,任谁都会把雅克当凶手吧。
还有一个巡捕举枪对准雅克,以防他反扑,又不断地问沈玉书。
找到开关没有,快把灯打开,这里说不定还有凶手的同党……
他的话声有点发颤,一看就是没遭遇过凶案现场,苏唯猜想他心里一定恨死沈玉书了,三更半夜把他叫来处理这麽大的案子。
沈玉书很镇定,说好像是保险丝烧了,我刚才试过开关,灯都不亮……要不我去看看总电闸?
快去快去……啊等等,你是目击者之一,我记得你的模样,你别想逃跑啊。
你想多了,我弟弟也是巡捕,说起来跟你还是同事呢,我怎麽会逃跑?倒是你们,一定要看紧嫌疑犯,保护好现场,如果破了案,这个头功可是你们的。
他最後一句话简直就是给那三个人吃了剂定心丸,他们用力点头,表示绝对不会放走凶犯。
沈玉书交代完,转身要出去,雅克突然抬起头,用英语冲他大叫起来。
我想起你是谁了,你是船上那个人……是你陷害我的,混蛋!猪猡!
沈玉书脚步微停,又追加了一句。
疑犯很凶恶,你们要小心,必要时可以适当地让他闭嘴。
下一秒雅克就发出惨叫,苏唯一咧嘴,有点好奇巡捕们是用什麽方式让他闭嘴的。
他追上沈玉书,跟他一起去找电闸,小声问你怎麽找到巡捕的?
我听到这边有叫声,你又消失了,就猜可能有情况,刚好有夜间巡逻队经过,我就把他们叫过来了,你知道,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一个弄不好,反而会被他们倒咬一口,所以人越多越好。
苏唯给沈玉书竖了下大拇指。
够黑,我喜欢。
幸好你反应快,及时躲起来了,否则也会被他们撞到。
你一进门就那麽大声的说话,我当然知道你是在提醒我了。
真聪明。
不聪明能当你的搭档吗?不过没想到这栋住宅是雅克的。
我也没想到,真不幸又遇到他了。
想起雅克那个还在海底沉睡的钱包,苏唯噗嗤笑了。
我想他现在也是这样想我们的。
第三章 再次遇到命案
苏唯在旁边看到,说“雪绒花这名字有点眼熟。”
“是你贵人多忘事,军阀被杀案时,我们还去这家店打听过情报,你当时还跟女店员打得火热。”
“吃醋了?放心吧,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
“神经病。”沈玉书瞪了苏唯一眼,又用眼神向他示意。
苏唯停下开玩笑,掏出纸笔开始做记录,嘴里嘟囔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变成华生了。”
阎东山凑过来,问“您喜欢吃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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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一楼转了一圈,很快就在後门廊下找到了总电闸,沈玉书左右看看,取了个放花盆的木凳,踩上去,又拿出电工道具,开始检查电闸。
苏唯在下面打着手电筒帮他照明,还以为要修理很久,谁知沈玉书马上就说什麽事都没有,是有人切断了电闸。
是谁切的?雅克吗?
那要去问他……糟糕,不知道今天要勘查现场,没带工具箱。
虽然我这里没有工具箱,但是必要的勘查工具都带了,锵……锵锵!
苏唯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携带式袋子,里面装着沈玉书平时常用的工具,沈玉书眼睛一亮,摇摇手,示意苏唯把袋子丢给他。
苏唯照做了,又自夸道啊啊,找到我这麽好的搭档,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最喜欢你这种永远充满自信的人生态度。
沈玉书说着话,戴上手套,使用工具检查了电闸把手,又提取了上面的纤维物质,这才将电闸扳回原位。
走廊另一头闪过亮光,客厅的灯亮了起来。
沈玉书从木凳上跳下来,苏唯问有什麽发现?
暂时还不知道,要回去做详细化验。
沈玉书走到後门,推了一下。
後门是虚掩的,在他的推动下应声开了。
外面是後院,栽种了一些花草,不过现在都被积雪覆盖了,当中是一条鹅卵石小路,通向围墙门,小路上的雪都化掉了,没有留下脚印。
好可惜。苏唯叹道。
沈玉书点点头,深有同感,他用同样的方式在後门跟围墙门把手上做了采样,等全部做完,就听前面人声喧闹,看来援军到了。
两人回到客厅。
走廊跟其他房间的灯都被打开了,几位巡捕正在客厅检查现场,雅克也被铐上了手铐,他在用法语跟英语双频道吼叫,但很可惜,没人搭腔。
最後还是一个看似老油条的巡捕上前拍了拍雅克的脸,用法语单词蹦着说我知道……这是你家,这跟……你杀没杀人没……关系。
人不是我杀的,我是无辜……
不是你杀的,你身上手上的血是哪来的?子弹是自动飞出来的吗?少啰嗦,带走!
这句话太难,所以老油条是用汉语说的,他说完,挥挥手,命令手下把雅克带出去。
雅克不断挣扎,又改用母语辩解,但没说几句,就被架走了。
没多久,法医也赶到了,沈玉书观察了一遍现场,也想过去帮忙,被老油条挡住,插着腰打量他。
听说是你报案的?这麽晚了,你在外面晃悠什麽?
老油条看年纪快六十了,长得没有十分高大粗壮,但一看就是很精明的那类人。
沈玉书不敢信口开河,说我叫沈玉书,这是我的朋友苏唯,今晚是平安夜,我们准备去教堂参加庆祝,没想到走到这里,突然听到枪声,刚好附近有巡警,我就叫他们来帮忙了。
沈玉书还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可信的理由,谁知老油条听了他的名字,一拍脑袋,指着他叫道你是不是逍遥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