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知道他不会打人?
他如果会打,一开始就动手了,不会在那里骂半天,这种要面子的人有一个共通点,你如果冒犯他,或许他会动手,但面对卑躬屈膝的人,他反而会让自己表现得很绅士。
听了沈玉书的解释,苏唯笑了,打手势让他开车。
我不认为在路上破口大骂是一位绅士该做的事。
叫骂会让他有高高在上的错觉,这是一种间接表现自己阶级地位的行为,但动手是野蛮人的行为,是他不屑於做的。
听起来你好像对心理学很有研究。
管中窥豹而已。
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雅克,你说他是不是住在附近?
他是法国人,住在这里不稀奇,就是不知道他是来游玩的,还是抱着淘金的想法。
不管是哪种,我都不想再见到他,否则也许我会忍不住做出不文明的行为。
两人聊着天,很快就来到了李慧兰说的地方。
那是栋两层小洋楼,典型的西洋建筑风格,楼房门窗紧闭,还拉着窗帘,看不到里面的状况。
沈玉书开着车顺着小洋楼转了一圈。
跟洋楼相邻的都是相似的建筑,没什麽特别的地方,不过在转回别墅前方时,他们看到有个女子站在洋楼隔壁的房屋门前,跟里面的人说话。
那不是李慧兰吗?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跟邻居说闹鬼的事,苏唯笑道要去跟她打个招呼吗?
算了,看起来她并不想跟人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冷,李慧兰把自己的脸捂得很严实,还不时朝洋楼那边张望,显得很不安。
沈玉书开车经过後,苏唯转头看去,就见李慧兰跟邻居结束了对话,她没有进洋楼,而是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快新年了,希望这次的案子不要太麻烦。
下午,两人去买了一些熬夜需要的物品,苏唯顺路去书局买了两本时下流行的爱情小说,预备晚上用来打发时间,还置办了给大家的圣诞礼物,送去洛家。
长生已经放学回来了,最近他吹口琴的技术提高了不少,坐在家里的门槛上给大家吹圣诞歌,音符居然一个都不差,洛逍遥在旁边打拍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看到苏唯跟沈玉书,长生立刻跑了过来,跟他们打听小松鼠,他还想把花生带回家,直到沈玉书解释说这个季节,松鼠接近冬眠的状态,不适合带它跑来跑去,他才放弃了。
苏唯把圣诞礼物给了大家,谢文芳开开心心地收了,听说他们今晚有案子,急忙催促他们吃饭,好打起精神来做事。
洛逍遥想给他们敬酒,被谢文芳一巴掌拍去了一边,说小赤佬你自己没事做,不要去烦你哥他们。
洛逍遥不敢顶嘴,老老实实跑去了父亲那边。
苏唯问了他才知道,原来快过洋人的新年了,巡捕房里很轻松,最多是些小偷小摸的案子,所以大家精神涣散,都盼着过新年放大假,好回家休息。
洛逍遥说完,又好奇地问你们这次接的是什麽案子啊?为什麽要半夜出门?
业务机密,恕难奉告。
我懂,我就是提醒你们一句,快过年了,你们不要搞出什麽事来,如果害得我的假期泡汤,我跟你们没完。
你这乌鸦嘴,本来没事,也被你说的有事了,你那边工作还好吧,端木最近没去骚扰你?
被苏唯问道,洛逍遥的身体本能地一僵。
自从他知道了端木衡的真实身分後,端木衡就三不五时地出现在他周围,调遣他做这个做那个。
为了要回护身符,再加上忌讳端木衡的身分,洛逍遥大多数时候都忍了,偶尔忍不住,对端木衡痛斥责骂,端木衡也不在意,消失一两天後又会再出现。
如此周而复始,正印证了苏唯平时常说的一句话——就像打不死的小强。
不过总算端木衡没有真的做出危害他家人的事,所以洛逍遥最多是头痛跟他打交道,到不了深恶痛绝的程度。
他含糊其辞地说还好,大尾巴狼是挺讨厌的,不过不理他,他也不能把我怎样,你问这个干什麽?
没什麽,就是最近没见到他,随便问问。
苏唯找借口把话岔开了,饭後,他跟沈玉书从洛家出来,沿路返回侦探社事务所。
冬季日短,两人回到事务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幕下有个影子在门前晃悠,并不时地踮脚跳高,窥探事务所里面,又观察门锁,一副小偷撬锁的架势。
哈哈,我们家先闹鬼了。
苏唯笑道,等沈玉书停好车,他跳下车跑了过去,站到了鬼的身後。
喂,你蹦躂够了没有?
黑暗中突然传来话声,鬼没防备,落地时一个趔趄,要不是苏唯及时伸手扶住他,他一定顺着台阶滚下去。
你还好吧?没事做来我们家打劫吗?
苏唯双手交抱,好笑地问道。
鬼……当然不是真鬼,而是云飞扬,他摘下鸭舌帽,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苏唯,你走路不要总是这样无声无息的,都快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难道不是你在做坏事,没听到吗?
苏唯用大拇指比划一下房门。
黑灯瞎火的跑到我们家来撬锁,你是不是很闲?
是很闲,所以我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麽新案子,不过我没想要撬锁,我就是好奇你们平时是怎麽撬锁的,想琢磨一下。
沈玉书停好车,过来开了门,云飞扬跟在他们身後走进去,连声追问你们这麽晚回来,是不是去办案了?有没有什麽素材啊?
没有,就算有,也不会跟你讲。
上次勾魂玉的案子,苏唯了不少消息给云飞扬,他很期待报道的登出,结果等了很久,还每天都翻报纸,看有没有关於他们侦探社的记事,最後却都以失望而告终。
从那以後,他就对云飞扬的新闻取材不抱任何期待了。
大家好兄弟,别这样嘛。
云飞扬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来到会客室,说有些新闻不是报社不给报道,而是被勒令禁言了,你们也知道这世道,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所以我空有一身才学,却无用武之地啊。
他说完,半仰起头,做出迎风流泪的悲怆样子。
既然如此,那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这次我们接的案子同样跟你没什麽关系,因为我们这次是捉鬼。
一听捉鬼,云飞扬立刻两眼亮晶晶,冲到苏唯面前,道这麽刺激,那可以带上我吗?
当然……
苏唯牵住云飞扬的手,把他拉去走廊上,这才说了後面的话。
不可以。
等云飞扬听完最後一个字,砰的一声,会客室的门已经在他眼前关上了。
他急忙冲上去敲门,可惜苏唯在里面上了插销,说我们还有事要做,没时间跟你折腾,你也别在这费工夫了,回家洗洗睡吧。
上海是不夜城,我通常很晚才睡的,你们要去哪里,我可以帮你们开车的,我是上海通。
云飞扬在门外叫道,还顺便敲门,苏唯直接无视了,跟沈玉书收拾必要的物品,做好去洋房留宿的准备。
等他们收拾完,门外的噪音也消失了,苏唯开门出去,没有看到云飞扬,大概他发现搜集不到爆料,放弃离开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两人选择坐车去了李家别墅。
白赛仲路一带的住宅很多都是别墅,所以到了晚上,周围很寂静,再加上又刚下了一场大雪,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路灯在夜中散发着微光。
这个时代,哪怕只是随便一道风景也是幅漂亮的山水画。
苏唯下了车,在心里赞叹着,跟沈玉书一起来到别墅门前。
这一带光线更暗,附近的几栋房子都没亮灯,苏唯负责望风,沈玉书负责开门。
沈玉书把钥匙插进去,半路钥匙卡住了,他左右转了一下,钥匙却纹丝不动。
这锁好像很涩。
沈玉书拔出钥匙,准备再插进去试试,被苏唯拦住了,说让我来。
他看看钥匙的齿状设计,又拿出袖珍手电筒,照在锁眼上检查了一下,最後说不是锁涩,是钥匙有问题,你就是把它拧断了,也打不开的。
他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万能的铁丝,拧了几下,插进锁眼,轻易就将锁打开了。
里面一片黑暗。
苏唯打亮手电筒,率先走进去,沈玉书接过他递来的钥匙,问你的意思是李慧兰给错钥匙了?
可能是她紧张之下搞错了吧,这些钥匙长得都差不多……喂,你怎麽开灯?
沈玉书进去後,把门关上,打开了客厅的灯。
面对苏唯的质问,他反问为什麽不能开灯?我们又不是在做贼。
说的也是。
经提醒,苏唯想起了他们今晚的任务,都是他的职业病在作祟,晚上出任务,他本能地就想到了偷盗。
沈玉书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鄙视,基於和气生财的原则,苏唯选择了无视,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走进客厅。
跟房屋的外观一样,房间里的设计装潢也都体现出了浓郁的西洋氛围,不管是圆拱形的门窗,还是墙上的布谷鸟挂钟,抑或欧洲中世纪的古董摆设,都无一不融汇出华丽萎靡的感觉。
苏唯站在一幅西洋油画前,习惯性地准备估价,被沈玉书拉住,拽着他去了隔壁。
慢慢长夜,不用这麽急吧,据我的观察,那幅画价值不菲。
这里的东西每一样都价值不菲,但都与你无关。
隔壁是书房跟厨房,苏唯除了确定里面摆设的家具器皿都很贵外,没有其他特别的发现,他随手拿起一个迈森茶杯来观赏,但马上就被沈玉书夺了过去,平静地放回到原处。
苏唯耸耸肩。
我只是想检查它是否有怪异,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所谓的鬼怪,其实只是一组电波,当这组电波跟人的脑电波的频率相吻合时,就会出现见鬼现象。
听说过,但跟茶杯有什麽关系?
你没有发现吗?这里任何一件东西都有上百年的历史,越是古老的东西,它的磁场收集到的电波也就越多,各种电波汇集在一起,不发生灵异事件才怪。
听完苏唯的解释,沈玉书点点头。
有道理。
嗯哼。
去二楼看看。
沈玉书转身走向楼梯,苏唯伸手去拿那个迈森茶杯,就听沈玉书在前面说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