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湛哥你好好休息,晚安。”
“等等,”见他要挂电话,湛路遥急忙叫住他,“其实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
“我……我朋友今天跟家人吵架,他心情不太好,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很简单啊,去道个歉就行了,一家人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可是不是我的……我朋友的错,当然他也有错,但起因是那个家人做事太自我,可是我又……我的朋友又不能搬出去。每天住一起,工作还在一起,漠视不太好,道歉我……我朋友又没有错,所以不想道歉,于是就很郁闷。”
“欸,为什么你家里这么复杂啊……”
“不是我家,是我朋友的家!”
“都一样的啦,我家汉堡常说,家不是个讲理的地方,家是个讲情的地方,讲理你就输了,因为通常情况下,家人这种生物是不讲理的。”
说得对极了,许多时候,韩越的确很不可理喻。
湛路遥不无感叹地说“汉堡是你家人的名字?他说得很有道理。”
“哈哈,汉堡是我家的宠物鹦鹉了,不过它是一只很聪明的鹦鹉……咖啡又在调皮了,湛哥我先不跟你聊了,我去教训它。”
电话挂断,湛路遥豁然开朗,觉得为这种事情而烦恼的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还是看电影吧,韩越的问题让韩越自己去解决。
韩越回到公寓,他做了一个跟湛路遥相同的动作,那就是——站在大厦前方,仰头往上看。
家里的灯都关着,已经是午夜了,他不知道湛路遥是不在家,还是已经休息了,看看手里提的东西,他抬步走进公寓。
家里一楼很静,韩越把东西放下,去浴室洗了澡,换上睡袍出来,正准备回卧室,忽然隐约听到楼上传来响声。
他犹豫了一下,走上二楼。
这是他第二次来楼上,第一次是湛路遥把他叫上来训斥的那次,真是令人很不舒服的争吵,他承认自己当时很恼火,但最后还是会原谅对方,就像以往每一次吵架那样,因为那是他哥哥。
响声不是从卧室传来的,而是走廊尽头的大房间,韩越走过去敲敲门,没听到回应,他按住门把将门推开了。
门板是经过特殊设计的,比其他房门要厚重,韩越推开门,过大的声量从里面猛地传来,原来这个房间是家庭影院。
里面没有开灯,对面大萤幕里的角色正在努力表演着,可惜没人捧场,韩越借着萤幕上的光亮走过去,就看到趴在地毯上的湛路遥,他旁边的茶几上还滚倒了几个喝空的啤酒罐。
影院里的空调开得太足,韩越打了个寒颤,他看看乱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不由得皱起眉,蹲下身,推了推湛路遥。
推搡换来几句不明的呓语,湛路遥看似喝醉了,蜷了蜷身体继续睡。
这样睡会感冒的。
韩越把几个遥控器整齐地放到一起,目光再次落到湛路遥身上,想叫醒他,可是手伸过去,却又在半路停住了。
湛路遥的头枕在胳膊上,前发垂下,遮住了脸庞,韩越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棱角有型的脸颊轮廓,白皙润和的肌肤,在放映机的光芒中时隐时现。
凝视着他,韩越突然感觉口中发干,他的手指停在那缕落发上,轻轻撩起,于是湛路遥的睡颜便映入了他的眼中。
明明音响很吵,但韩越却觉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就像那天在t台的休息室里湛路遥靠近他的感觉,当时他曾一度以为湛路遥会吻过来的,可是最终湛路遥什么都没做。
☆、第二十一章
就算最后钟魁不出现,他相信湛路遥也不会那样做的,他只是在逗弄自己而已,就像以往他常做的那样——不管多讨厌一个人,湛路遥都会以喜欢的方式表达出来,这是韩越在长年跟他的交往中得出来的经验。
韩越的手指掠过湛路遥的脸颊,生怕惊醒对方,他不敢靠得太近,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无形中这张睡颜跟以前湛路遥骗人后的促狭笑容重叠到了一起。
韩越的心房跳动得更厉害,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慌忙把眼神掠开,以免做出失礼的举动。
“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
他轻声说着,带了几分自暴自弃的情绪,转去整理滚倒的啤酒罐。
茶几上除了易开罐外,还胡乱堆放了许多纸张,下面的是剧本,剧本上有几张随兴写下的笔记,字迹隽秀,正是湛路遥的字迹。
看到上面的字,韩越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二,不要跟笨蛋讲理,因为他们不讲理。
三,听笨蛋说话时,记得要推理推理推理。(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四,笨蛋只会说出他的结论,所以推理他做出‘这个结论’的过程很重要,当你觉得他的发言很神经时,记得倒回去推理他的‘思维过程’。
五,有一只笨蛋叫韩越。
六,糟糕,我记得我弟弟也叫韩越。
七,……
八,……
下面的字迹太潦草,韩越看不清写了什么,看着这份奇怪的笔记,想象着湛路遥气愤写字的样子,他笑出了声,因为吵架而一直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回来的第一年,就夺下了湛路遥的影帝王冠,他想从那时起,湛路遥就再次将他视为敌人了,他不希望被讨厌是一回事,但没想过要因此退出竞争,这是对对方的尊重,他想以湛路遥的傲气,宁可堂堂正正地输给自己,也不希望一个让出来的影帝头衔。
所以在看到湛路遥对着众多记者爆出王不见王的宣言时,他很高兴,那代表了一种认可,因为湛路遥在说跟他势不两立的同时,也意味着将他放在了跟自己并列的位置上。
韩越把房间收拾干净,又去湛路遥的卧室拿了毛巾被,盖到了他身上,离开时,影片刚好播放到最后的片段。
“lovevery dee, but siex only has aches。”
湛路遥早上起来,太阳已经升很高了,阳光从卧室窗帘的缝隙里射进来,他眯着眼拉开窗帘,外面晴空万里,连一片云彩都看不到。
他披着毛巾被下了楼,韩越正在厨房里忙活,看到他……身上的毛巾被,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低声说了句早。
“早。”
跟以往无数次那样,像从来没发生过争吵似的,湛路遥道了早安,顺着香气走过去,说“你在做什么?这么香。”
“炸油条,我觉得自己做的更好吃,刚好昨天朋友给了我面粉跟苏打,我就试了试。”
“你有……朋友?”
这样问不是湛路遥想吵架,而是纯粹出于好奇心,韩越也没在意,用料理筷熟练地拨弄着油锅里的油条,说“以前在美国唐人街打工时认识的,他是面店老板,岁数大了就落地归根,回来继续开面馆。”
“你……昨天都在他那里?”
“嗯。”
“一直在帮他做饭?”
“嗯。”
真是的,惜言如金到这种程度,这是要怎样才能推理出‘嗯’之前的过程啊?
要不是看在昨晚韩越表现得还不错,再加上眼前的早餐太诱人的份上,湛路遥一定转身走人了。
“真好,”他故意叹道“我昨晚都没饭吃。”
韩越看过来,面瘫表情稍微有些裂缝,踌躇着说“昨天那件事……以后不会发生了,我已经跟装修商联系过了,装修到此为止。”
装修的事是可以结束,但湛路遥相信以韩越的思维方式,‘以后不会发生’这个保证的信誉度很低。
看着油锅里炸得焦脆酥黄的油条,湛路遥选择装糊涂。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不记得了。”
韩越看看他,然后平静地说“可能啤酒有抹掉记忆的功效。”
“……”
在新一轮的战事即将开始之前,早餐做好了,韩越麻利地把油条夹出来,湛路遥去洗漱完,过来帮忙把滤好油的油条摆到盘子里,再把牛奶煮沸,两人头一次一起做饭,居然配合默契,没多久早餐就摆上了桌,除了牛奶油条外,还有两盘小酱菜。
“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参加料理美食王。”吃着饭,湛路遥提议道。
韩越点头表示赞同。
“我负责做,你负责说。”
说的就好像他根本不会做饭似的。
湛路遥一边尝试着推理韩越开口前的思维方式,一边说“昨天……那个咳咳,我去看了你的工作室,装修得挺不错的,还要追加什么吗?”
“差不多都做完了,还剩一些健身用品的组装跟吊沙袋,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
“我没有不喜欢,而是我希望你在做事之前跟我说一下。”
湛路遥搜肠刮肚地找例子,“就比如说我今天要结婚了,却没有通知你,虽然结婚是我个人的事,没必要通知别人,但情理上总是说不过去的对吧?”
“你要结婚?”韩越吃惊地问。
难得地看到韩越除了面瘫以外的表情,湛路遥居然感觉不赖。
其实他还挺喜欢看到韩越的各种表情的,韩越长得这么帅,总是板着脸的话,那真是暴殄天物了,至少在他面前,应该多一点正常人的情绪才对,这也是从小到大他喜欢欺负韩越的原因之一。
好半天湛路遥才从天马行空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跑题了,他悻悻地想——为什么跟人沟通可以这么困难?他们聊天的重点不是在他结婚上好不好。
韩越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让湛路遥心里升起无力感,他摊摊手,“抱歉,我举错例子了,刚才那段话请无视。”
“所以你没有要结婚?”
“没有。”
“是今天没有?”
“今后也许也没有,都说了那段话请无视了。”湛路遥有气无力地答完,突然发现不太对劲,他迎上韩越投来的目光,似笑非笑地问“你好像很在意结婚这个话题?”
“没。”
韩越迅速把目光闪开了,但湛路遥没有忽略他那一瞬间的狼狈,他愈发觉得好笑,要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对方的。
“刚才说到哪里了?喔,是健身器材,那些东西我楼上都有,用我的吧。”
“你确定你不会再说‘零容忍’的话?”
“其实我昨天很认真地思考过你的那番话,我觉得你说得非常正确,家人之间不需要容忍,需要的是坦诚。”
韩越重新看向他,在注视了几秒后,点头,“虽然听不出真心,但我接受你的提议。”
湛路遥挑挑眉,看在美味早餐的份上,他决定选择原谅。
“那作为交换,我可以偶尔用一下你的工作室吗?”
“我不喜欢跟别人共用工作室。”稍微停顿后,韩越说“不过你勉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