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呆在家里默默创作好了。
簪灵扭头默默流泪。
☆、番外
对于薛五陵来说师父是什么呢?
是很早的那个清晨,对方给他的那个眼神。
揽住他向后推,站在他身前:“明善,站在我身后。”的那句话。
是一饮一食的滋味来源。
是梦中的身影。
是追逐的对象。
是想要的全部。
从未怀疑过这样有什么问题,他生来就跟随着这个人,师父是他的全部。
直到有一天,他在梦中再次梦见了那个身影,他走在身前,清晨的露沾染了他的衣襟,薛五陵跟在身后。
素白的衣衫拂动两旁杂草,转过身来,师父静静的看着他。
衣襟松散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他想要狠狠的拥抱这个人。
遵循着这个冲动,两人倒在了草丛中,薛五陵只能紧紧的抱着他。
他第一次离师父这么近,天地间只有他们俩人。
深拥的那一刻就像永恒,沉湎其中让薛五陵为醒来而感到失落。
师父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这个问题难解。
有时候薛五陵觉得,全世界中师父最重视的人就是自己,他能在师父偶尔注视着自己的眼中感受到那样的情绪,几乎一瞬的心惊肉跳,嘭的撞进他的心里。
有时候又觉得,大概师父很讨厌自己,无论是自己的哪一点,生下来都是让人厌恶的。
所以他叫明善。
所以师父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谆谆教诲,那样严肃又无奈的眼神,生怕他听不懂的一遍遍重复。
他懂。
他的秉姓低劣,天生下等,这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他不过摔了桂雪的玉,师父就要把他逐出师门。
摔了玉簪也抵不过,师父已经不要他了。
他的依赖,他的希翼,全部断在了那根玉簪上。
他要自己想办法才行了。
师父不是喜欢好人吗?
他也可以当一个好人。
但是当好人太无趣了不是吗?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这个徒弟就当得很被动。
现在可不能当一个被动的好人。
这个世上哪有那么恰好的灾难落下来让他当英雄?
那他只能自己创造了。
大概是天生秉姓如此吧,和妖魔鬼怪当起朋友来还真是轻松啊。
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得到很多东西。
但却没有他最想要的那一个。
李道玄。
为了回到他身边,薛五陵费劲功夫,万般诚恳。
才为自己挣得一丝可能。
可是师父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似乎……在害怕自己?
为什么呢?
薛五陵下山远游探寻了好几年。
师父曾经走过的道路,去过的地方,他都一一经过。
在一个年老的妇人耳中听到了一个故事。
天师布阵降魔,崔公子死不瞑目。
听闻崔公子擅丹青,和天师是很好的朋友。
可崔公子与魔勾结。
天师发现了,将其斩杀。
崔璆。
这两个字莫名的耳熟。
似乎有某个人这样叫过他,记忆的线一点点往前迁移,二师兄坐在廊边看着他:“他可真像崔璆。”
大师兄给了他一个眼刀子,两人缄默不言。
在已经模糊了的记忆中,崔璆两个字突然深刻起来。
而在妖魔中,他们都知道有一个魔叫‘六欲魔’。
六欲魔和天师的结怨有几位妖魔略有耳闻。
六欲魔可是看上天师很久了。
可惜后来被天师杀了。
似乎就是消失在长安里的?
不过说来奇怪:“薛五陵你身上有一丝六欲魔的气息呢。”
这句话更是一道惊雷,点出了他被师父厌恶的真相。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薛五陵明白了,师父永远都不会喜欢自己的。
只他的身份,他的存在,都是错的。
如果连存在都是错的,还能奢求什么喜欢?
他想要的一切,永远都等不来了。
既然等不来,只能主动出击了。
在外四年,他再次回到北邙山,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带着已经准备好的陷阱,只等猎物落网。
可是意外的。
李道玄的心也似乎没那么硬,他不过后退半步,李道玄就伸出了手来。
再后退半步,就得到了拥抱。
“傻孩子。”
李道玄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呢喃着,带着那么多的无奈和痛楚。
“傻孩子。”
“傻孩子。”
薛五陵扬起微笑,克制的在拥抱之后马上离开。
等不来的人。
换个方式或许就来了。
这个世界不正是因为充满了奇妙的际遇,所以才变得有趣吗?
等着被爱,不如去掠夺爱。
事半功倍。
虽然谎言并没能维持多久,但掉进陷阱中的猎物又能如何挣扎呢?
在苦苦挣扎之后,也只能选择抓住他。
他是这个陷阱中唯一的选择,就像溺水者手中唯一的一根稻草。
所以何必等呢?
生死棋局,困兽之斗,李道玄不就归他了吗?
那么多年了,他终于得到了这个梦寐以求的人。
但似乎高兴得太早了。
他想他俩都已经在一起了,还有什么能分开他俩呢?
李道玄的刀能分开他俩。
一刀刺下,你死我活。
他俩的身体离得很近,但心隔得更远了。
撕扯在两端,注定无法两全。
在竹屋中的时光,是薛五陵从未想过的美好日子。
小小的竹屋中,没有被偏爱的师弟,没有碍事的师兄,也没有彼此的争斗。
体温相拥,真切的得到了李道玄。
看他恬淡的睡颜,看他皱眉的克制着呻\吟。
简单的饭菜,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变成珍馐美味。
普通人家的夫妻便是这样过日子的吧?
一天三餐的相聚,相互扶持的生活。
平淡的水都能喝出甜丝丝的滋味。
平静的生活足以让他忘记一切,想入非非的幻想着和李道玄的白头偕老。
在下着细雪的日子,李道玄掐诀召出阵法的那一刻,一切假象都被打破,他才明白,困兽之斗用自己做筹码这件事。
李道玄也学会了。
是他先用的,怨恨也来不及了。
如果李道玄魂飞魄散,这个世界,无论此生,还是往后的生生世世,都不会有再有这个人了。
目光落向这个人,他的脸色这么苍白,目光也像是耗尽了一切力气。
李道玄杀了他,自己也会活不了。
认知清晰的传达进薛五陵的心里。
李道玄够狠,以命相挟,不信他会反抗。
阵法的光芒在闪烁,幌动整个世界。
细雪簌簌落下,在李道玄的发上,格外凄冷。
既然要取舍。
生生世世,他愿意等,李道玄就无法逃。
薛五陵勾起嘴角。
那就来世再见吧。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面对的却是一个奇怪的世界。
陌生的一切,陌生的高楼,铁盒子长了四个轱辘在窜来窜去。
土地消失了,脚下踏着的是雕刻的砖石。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他……又是谁?
脑海深处朦朦胧胧的传来一种感觉,他要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必须找到。
几乎是烈火在灼烧着他的心。
那个人在哪里?
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行经千山万水,走过无数繁荣的城市,他藏在夜里。
心里的烈火越烧越烈,几乎要让他疯狂。
那个人究竟在哪里。
为什么他还不出现?
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一定要找到他才行。
一切思维都混乱了,他只记得这一件事。
他要找到那个人。
无论要花费多少时间,直到找到他为止。
初雪日,细碎的雪粒降落在黑夜中,一粒一粒打在他的身上,如同利刃穿透身体,疼痛的感觉让他身体僵硬,仿佛不是一个魂体,依然还有血有肉。
奇妙的感觉从雪中传递过来,仿佛是某种召唤,他跟着那个感觉前去,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而那个人,出现了。
不需要任何理由,仅仅只是遇到,他就能确认。
是他。
一瞬的狂喜淹没了所存无几的理智。
他终于找到了。
紧紧的抱住他,想要拥有他。
痛楚和战栗的感觉都在蔓延。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李道玄,我又抓到你了。
☆、番外
出生是没资格选的。
呱呱坠地就已经有了将要面对的一切。
杨致康小时候从没想过自己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
身边的人都练功夫,个个都有绝技,一瞥古董玩意就知道是唐是宋还是仿货。
大家都这样,他当然也这样。
慢慢的练,到十三四岁也是一身本事了。
他连学都没上过,整天都跟在师父师兄的身边,直到遇到了秦红瑛,他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是和他的世界大有不同的。
她入这一行,但是她也在上学读书,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两个世界在她身上兼收并蓄,当一个普通人和当一个盗墓贼对她来说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们第一次约会,一起去了游乐园,他无师自通的请了她吃冰淇淋,在看见她的笑容时,对自己的善于转变感到庆幸。
好像自己也没那么傻,恰恰可以哄到她。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她有很多想法,包括让他离开师父一个人独干。
她说师父是只老狐狸,跟着他太危险,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他当然知道师父的为人,但没想过要离开。
为自己做打算?
为自己做什么打算?
活一天算一天,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打算什么。
“我啊,以后的日子不过了吗?”
这话一些让他清醒了过来。
她?
她这话什么意思?
只是一句话,豁然打开了他对未来的一切念想。
未来有生活在等着他,有日子要一起过,有了要细细打算的一切。
离开了师父,他们俩人凭着多年的积累,也干得风生水起,小有成就。
直到他们开到那个墓。
一开始的征兆就不对,他们在没进入墓穴的时候,便在树林中迷了路,这是从未有过的。
兜兜转转之后他们又绕出了树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把他们往外推。
他们是不信邪的,很多神秘事件都能用科学解释了,很可能和这块地方的地势、布局、甚至是磁场有关系。
这样大的布置,他们绝对能不虚此行。
几次尝试之后,他们终于顺利的进了墓室,里面机关重重,每走一段路都会掉队一个伙计。
只有她俩,好像被什么指引了一样,一路畅行无阻的抵达了墓室。
墓室大概仿造的墓主人生前的房间,重要的陪葬品都放在了桌上,陈旧落灰,却还依旧完好。
杨致康的目光却看向了棺椁。
盗墓不拿最好的东西?还下什么斗?
红瑛看出了他的想法:“致康……”
要说惊险,这个墓算不上什么惊险,他们虽然都走散了,但都还没见血。
但这个墓给他们很不好的感觉,闷沉的空气笼罩着他俩,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窥探。
两双眼睛看着棺椁。
杨致康向前一步。
他做出了决定,开棺。
手放上棺盖,一寸寸推开,一阵寒意传来,他的手停住了。
秦红瑛的目光也凝固了,视线的那一端。
蜡烛的焰火变成了绿色。
“快停下!”
杨致康的余光也看见了这个变化,他盗墓那么多年年,不是第一次见这回事了。
但这个墓不一样,外面没有陪葬品,最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间墓室里了。
规矩是规矩。
可他白白跑一趟,连脚力费都捞不着。
杨致康咬牙,抓紧了棺沿,手臂紧绷,继续推。
蜡烛的火光熄灭,与此同时他们的探照灯也熄灭。
墓室一片黑暗。
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战栗的寒意在身后升起,他好像把什么东西放出来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棺内传来:“等……等着我……”
“他还活着!”黑暗中传来秦红瑛的大叫。
两人用尽全力想要把棺盖合上,杨致康一人就能推开的棺盖,两个人却都合不上。
“将……你们的孩子生下来……他……属于我……”
鸡皮疙瘩冒了满身,耳朵嗡嗡的响,几乎是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两人当即撒手转头就跑。
当然,没忘记桌上的东西。
拢共没几样,都不是多重的物件。
两人逃出墓室,在深夜的天幕下,凉风吹在皮肤上,两条腿像灌铅一样的沉重。
看向四周,孤零零的。
他们一个都没出来。
他的血唰的比风还凉。
等到第二天白天,为了那些伙计,他俩又下了一次墓,可无论他们怎么走,最后的路都通向主墓室。
好像只有那一条路是他们该去走的。
他们找不到那些人,只能等。
在墓外的村落等了将近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