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李秘书长很不喜欢他，没想到一遇到事情却这么关心他。他强忍的泪水终于溃堤而出，捂着脸低吼两声，泪水便从指缝中流出。
李秘书长像父亲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情绪稳定下来，他便打电话给董事长夫人，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嗯，知道了。”董事长夫人的语气还是那样冷冰冰的。
他想着早上的约定，“夫人，我答应了天艾下午带他去动物园，现在去不了了，你帮忙哄哄他。”
“天艾吗，他早上已经和刘老师一起去了。”
李少思一怔，片刻后才讷讷地嘱咐道，“叫刘老师别让他吃太多冰淇淋……”
董事长夫人截住他的话头，“小刘比你更懂照顾天艾，天艾也喜欢他。”
他又是一怔，说话的力气渐渐消失，还是不甘心地说了一句，“刘宇不是个好人！”
“呵！”董事长夫人有些嘲讽，“我比你更懂怎么看人！”
李少思彻底没了说话的意愿，直接挂断了电话。
先不想这些。他揉揉自己的脸。目前最重要的是回家看妈妈。
回家的路上，李少思头痛欲裂。
他木讷着表情，身体疲倦很想睡一下，可一闭上眼，一会儿闪过瘦弱的母亲奄奄一息地躺在医院白色病床上，下一刻又闪过刘宇得意的笑脸，而天艾正挽着他的脖子……
他猛睁开眼，甩甩脑袋想把这些画面抛离脑海，却一阵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
后来他只有强睁着眼，苦捱着到了医院。
在前台问了房间，他两三步跑上了楼，却在楼梯口迟疑了。
他深呼吸给自己打气，才勇敢地走过去。
病房外的走廊上，他父亲正抱住头，颓废地坐在蓝色塑料椅上，妹妹在一边搂着他的肩膀细声安慰。
李少思心里发慌，害怕母亲有什么不测，紧走两步上前，妹妹先看到了他，抬起红红的眼睛叫了一声，“哥！”
父亲闻言抬起头来，眼睛里的血丝让李少思更加紧张，焦急地问道“妈怎么样了？”
父亲这才像反应过来，突然暴起，握住拳头就往他身上揍去，“你这个不孝子！你竟然还敢回来！”
妹妹短促地尖叫一声，才来拦着父亲，“爸！爸！别打了啊爸！”
父亲年近六十，年轻时在部队里呆过，精瘦
的身材挥出的拳头像石头一样砸在他身上。
李少思一动不动地扛着，忍痛咬紧牙关，喉咙里又挤出一句，“妈怎么样了！”
“你还好意思问你妈！不孝子啊！你知不知道你把你妈气成什么样了！气成什么样了你要不要脸啊！”
“爸别打了！别人在看着！！回家再说吧！”妹妹拼命拉住父亲的手，“让哥先去看看妈吧！”
怒气让父亲干瘪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他不想伤着妹妹，手最终被她拉住。看看四周探头探脑的人，父亲终于垂下了手，整个人像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缩成一团，无力地跌回椅子上。
妹妹擦了擦眼泪，把旁边的门把扭开，对李少思道，“妈妈脱离危险了，你进去看看她吧。”
他的脚步沉重。母亲闭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罩着的呼吸机随着胸口平缓的起伏，蒙上一层层白雾。这种祥和让李少思放下心来，他慢慢挪到母亲身边，俯□将手轻轻放在花白的头发上。
母亲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是他，微微抬起没输液的那只手，李少思连忙握住。温暖粗糙的手来回抚摸着他的手背，对着他欣慰地笑了。
李少思一行眼泪就流了下来。
在厕所捧起水洗了一下脸，等情绪稍微缓和，他便下楼到了后花园，坐到台阶上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他在外套里找出电话，经过思量决定打给李秘书长。
电话接通后他给李秘书长说明了家里的情况。
李秘书长犹豫一会才同意他的长假，仍嘱咐他尽量快回来，“你不在少爷会闹的。”
他想起今早与董事长夫人的通话，心里又掀起一波新的难受，却不得不强制压下来，“李秘书长，卧房床头柜抽屉里有两张卡，请你拿了将钱给我汇过来，密码是我妈妈生日。”
听李秘书长在那边应了，犹豫半晌他才继续道，“抽屉最下面还有一张房契，是我托朋友帮我置办的，请你拿出来，我等会儿让朋友来拿。”
“你还私自置了产业？”对面有点生气。
李少思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他实在需要钱，这种情况下已经不管不顾了。
沉默良久，李秘书长才平静下来，大概也知道现在不
是质问这种事情的时候，“房契就先放着不动，需要钱我先借你。”
李少思眼泪又涌了上来，他没想到李秘书长竟然是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有千言万语，他只说了一声“谢谢”。
☆、第章
14
天艾跟着刘宇去了动物园。
没有哥哥在，他吃了很多支甜筒，嘴巴都被幸福地冻到麻麻的。
这里也有很多小动物，小狮子乖乖被狮子妈妈舔着毛，小猴子成双成对地嬉戏追闹……天艾却不开心了，嘟起嘴，“哥哥！哥哥在哪里！”
刘宇玩着手机走过来，“天艾怎么了？我在这里。”
“不是宇哥哥！要哥哥！哥哥！”天艾跺着脚，小眼睛里慢慢泛起了泪光，“哥哥为什么不在动物园！”
刘宇收好手机，“哥哥在的，但他躲在角落里，要看看是不是天艾乖乖的。如果天艾乖乖看够了100种小动物，他就会出来。”
天艾闻言，开始东张西望想找李少思，却被刘宇出言阻止道，“哥哥让天艾不要找他，不然就是不乖，哥哥就不会出来了。”
天艾紧张了，边偷偷瞄着四周，边走过去扒住铁网看小猴子。
刘宇笑了笑，他这个傻子哄出来就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现在可没心思再哄他，又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
如果仔细听，会发现他声音里的冷意十足，“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晚上，妹夫来病房换班，李少思和妹妹便带着彻夜未眠的父亲回家休息。
尽管他每月都寄了很多钱回家，父母所住的仍然是以前几十个平方的小房子。家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但少了母亲忙碌的身影，往日的温馨荡然无存。
父亲除了刚见面的打骂，之后总是背对着他拒绝对话，一到家就进了卧室重重甩上了门。
李少思让疲惫的妹妹赶紧去睡，看她进了房间，他就拿出回来路上买的鸡，洗干净后塞到砂锅里炖着。
然后他走出厨房，缩起四肢蜷到沙发上。
小时候他常这样窝在旧沙发里，父亲在看电视，母亲给他们削苹果……如今长手长脚的，这个姿势不再舒服，却让他稍微有了安全感。太多的事情从他脑海里流过，尽管疲倦却没有睡意。
卧室里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想是多年的老毛病又犯了，李少思买过很多药，却没什么效果。
挂在墙上的时钟在他失焦的眼睛里嗒、嗒、嗒地走着，时间在流逝，意识也在消失。父
母卧室房门打开的声音让他从迷糊中惊醒，他回头看，父亲穿着肩上烂了个洞的旧衬衫，表情严肃，用刚好不会吵醒妹妹的严厉声音道，“你进来！”
父母卧室里弥漫着陈旧记忆的气息，自己的奖状贴满了一面墙。父亲疲惫地卧回床上，李少思上前给他盖被子，却被父亲生气地打开。李少思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沉默片刻，父亲才道，“你先说。”
李少思早知有这一天，把与章天艾的事情一一交代了，但是没有说自己和他结婚是为了35的股份，“我是真的可怜他……”
“你是谁生的？你有这么善良吗！可怜一个人你会搭进去这么多年！？”他父亲想着更气，又咳嗽起来。
李少思无法，只好说道“最开始照顾他是因为可怜，但后来我真的爱上他才结婚的。”
明明只是一个借口，爱情算是什么他从来没有相信过，可话一说出口，却仿佛真的爱上了那个傻子，一想到他心里便温情脉脉，蓦然生出的勇气让沉积的压力退到远处。
我没在，他究竟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李少思甚至还有精力想这些。
头部传来的钝痛让他从走神中清醒，父亲操起拐杖给了他一棍。老人比意想中更难接受这种事情，“爱什么爱！你是个男人啊，怎么可能爱上另一个男人，还是个傻子！不晓得是什么糊住了你的眼睛！他家的钱吗？你这个不孝子，就为了这些臭钱让你妈气到心脏病发！”说到气处又举起拐杖想再给他一棍。
这么大还挨父母的打让李少思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难以接受，就要反击，却听见最后一句话，彻底萎顿下来，结结实实挨了第二棍。
父亲大概也没想过他竟然不反抗，一时间有点吃惊，半晌才放下拐杖道，“你明天和那个傻子划清关系吧。不知道男人怎么能在国外结婚，能离就去离了。回来找个女的，好好过日子。”
最后，李少思答应了。
从那天起，李少思每天都到医院陪床，母亲一天天红润起来的脸色让他渐渐放心下来。
这天母亲刚刚睡着，他提着保温桶小心翼翼地关上病房门，旁边的父亲突然开口问他，“你和那个傻子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说了。章家也同意，但是手续
在国外很麻烦，我等妈出院再过去办。”
父亲点点头。
其实李少思什么都没有说，与章家的唯一联系就是李秘书长给他汇钱来的那次。
他把最好的年纪贡献给了章家，如今是一无所有，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可母亲的身体，和父亲日渐衰老的身影让他心疼。寄回来的钱两位老人家几乎都没怎么动过，李少思有时又对自己继续呆在章家的价值产生怀疑。
连章天艾那个胖傻子现在都不需要我，待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少思一路纠结矛盾地回了家，刚关上门陈胖就打电话给他。
“哎呀呀，你真是不把胖哥当兄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
“我就是知道胖哥仗义，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哎，既然叫一声兄弟，有什么需要就对胖哥我开口，你那儿现在需要钱吗？”
“我妈已经好多了，钱够的。”说到钱，李少思突然想起了上次陈胖提过的那个项目。那个项目里能捞到的钱，省着用够他下半辈子了，钱到手了再对章家说要离开……
他走了一会儿神，听那边陈胖在说，“那就不打扰兄弟了，等伯母好了，你回来胖哥给你接风！我挂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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