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铎刚提完行李,正牵着徐暖,跟着王惠芳往停车场走,听到孟江如此质问,一时间蒙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孟江向来心思缜密,徐铎觉得自己不说,他也能感觉出一点蛛丝马迹。
果然孟江很快道“你不说,我就去问老三了。”
“不行!”徐铎大喊一声,王惠芳惊讶地回头盯着他看,他有些羞恼,冲王惠芳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我这会儿在机场呢,刚回来,你等我明天和你解释。”
“老四。”孟江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有告诉我?”
“……”
“这个事情……和老三有关?”
徐铎心头一跳,赶忙道“你别瞎猜了,总之你等我和你慢慢说,你别去问三哥了。”
孟江没有明确的回应他这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一语成谶,第二天中午,徐铎给孟江打电话,他处于关机状态。晚上徐铎得知,孟江出车祸死了。
徐铎看到这条消息时,整个人发懵,他把那个新闻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才确定是真的。
原来在某步行街旁边的横向马路上出车祸的人,是孟江。
而那条路,正是孟江家到畅园的必经之路。
方端……
不管是什么原因,孟江的死,总是和方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乐说的没错,不要和方端走的太近比较好。
孟江的葬礼在车祸后的第五天举行。
孟江的父亲抱着儿子大幅的黑白照片沉默,而孟江的母亲则泣不成声。
孟江的朋友也很多,徐铎目光呆滞地站在他们中间,突然觉得他哭不出来。
方端站在他身边,依旧是面无表情。
散场的时候,徐铎问出了那个让他想问很久的问题“孟江车祸之前,给你打电话了?”
方端看了他一眼“嗯。”
徐铎浑身一震,终于开了口“三哥。”
“嗯?”
徐铎低下头“你以后别再和我联系了,我们就当没认识过。”
“……好。”方端居然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把目光移开,沉默地走了。
以前徐铎觉得方端是一个完美的有点不真实的人,连外表都像是白瓷塑的,洁净无瑕。
可是有一天他发现了,原来这个瓷有很深一条裂缝,里面露出来的东西非常可怕。
徐铎接受不了这样的方端,特别是想到李乐和孟江,想到他对自己看似亲密的态度,背后都不知道是何居心。
他怕方端。
b校离a校并不远,实际上就隔着两条街道,可是徐铎一次也没有去过a校,他怕遇见方端。
上了大学不像高中时那么忙碌,但徐铎却依然拼命学习,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去花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份刻苦使得他在年纪名次很前,再加上人长得帅,个子高,一时间很有人缘。
以前困惑徐铎的问题现在早已经有了答案,人就是容易被别人的闪光点所吸引,和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往往没有必然关系。
徐铎加入了校篮球队,把多余的课余时间放在运动上,有时候看不进去书了,就去操场上自己打篮球。
“徐铎,你小子很高冷啊,我发现你虽然参加着集体运动,但却不怎么爱和人打交道。”篮球队长姚劲松拍着他的肩膀和他说。
那是他们赢了一场校际篮球赛,去一个韩国料理店摆庆功宴,好几个人都喝醉了,吵闹许久的包间突然安静,就显出点狂欢后的寂寥来。
“没有吧。”徐铎笑笑。
“有啊,怎么没有?我看你平时也没个朋友跟你一块儿,都独来独往的,怎么着,耍酷啊?”
“不是。”徐铎还是笑,他不知道除了笑还能做什么表情。
朋友?他曾经也是有的,只是经营兄弟感情太累了,比谈一场旷日持久的恋爱还累。
“对了,下周咱们出线了,就能对阵a校了,a校可是校际联赛冠军三连霸。”
a校……
徐铎一哆嗦,勾着的嘴角立刻有些僵硬。
“哦?兴奋了?”姚劲松误解了他的反应,轻轻给他胸口一拳,“你球打挺好的,是我最看好的新生苗子,下场看你表现,好的话,对战a校的时候起码让你打上二十分钟。”
徐铎当然不想对阵a校,实际上他连a校都不想去。于是在紧接的出线赛中,他连扑两次,终于把自己的胳膊弄伤了。
姚劲松一面因为出线而喜悦,一面因为他受伤而心疼不已,一连几天心绪复杂地不行。
最后他还是不忘给徐铎一个宝贵的学习和观战的“机会”,和a校比赛那天硬是把他叫去让他好好当不会上场的板凳队员。
徐铎“……”
他坐在座位上,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两眼在地板和看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间来回切换。一方面他怕方端来,一方面他又怕如果真的在人群里找到方端,他又该如何自处。
然而提心吊胆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徐铎他们队输的很惨,差对方二十多分,虽然已经料到这个结果,但整个队伍都士气低靡。
就在他们要离开球馆的时候,一个女生突然走到徐铎跟前。
“同学?”
“嗯?”徐铎愣了愣。
“同学认识一下,我叫路雪,是a校大一新闻院的,你呢?”
周围的队友明白了,纷纷吹着口哨起哄。
徐铎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叫徐铎,b校大一法学院的。”
“哦。”路雪笑得很甜,“那你记下我手机号呗?来a校玩我请你吃饭!”
就这样,徐铎收到了他上大学后的第一个表白。
路雪长的很漂亮,徐铎很清楚,没人不爱美人,几条短信来去,徐铎觉得他们之间或许可以试试。
两人约在b校门口见,作为第一次约会,徐铎那天还收拾了一番。
可是路雪没来。
来的只是一条短信,路雪说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草率了,两个人还是不要再来往比较好。
连做朋友的余地都没留。
徐铎不明白,但他对路雪的感情也就止步于好感,并没多问。
不知道是不是开了一个坏头,之后的徐铎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没谈恋爱。
上了大学,徐铎只有周末才回家,而且只待那么两天,粗心的他没有发现王惠芳到底忙到何种程度,累到何种程度,直到大三上学期,王惠芳忍受不了一直咳血,去了医院,被确诊是支气管癌。
那时徐铎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司法考试,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知道上天是不是故意和他过不去,要带走他身边每一个爱的人。
他吓得六神无主,连课都不去上了,整天去医院照顾王惠芳。
原来刚开始只是小毛病,但王惠芳考虑着公司的事情,一直拖着没有看。
王惠芳的公司是做服装加工的,她白手起家,一直是靠自己,现在服装加工行业也越来越不好做,王惠芳到处跑着拉生意,有些入不敷出,这么一病倒,公司的员工更是人心惶惶,连手头的活都不做了,纷纷来家里闹事。
徐暖翻过年来就要中考,小孩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连家都不敢回,徐铎感觉天塌了,仿佛所有棘手的事情在一时间都发生了,他想处理却无从下手。
王惠芳可能也有所感觉,情况恶化的很快,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天晚上她把徐铎叫到跟前,只能断断续续地在手机上打字“小铎,如果我没了,你去申请破产吧,让他们把钱拿了走人。只是我在想,你和小暖怎么生活。”
“妈,你不要想这些了,我能处理。”徐铎看着字,忍住眼泪。
“不,我必须得给你和小暖想好路,特别是公司没有多少钱,他们告到法院可能还得卖房,毕竟咱们还有单子没做完,得赔偿违约金。”
“我知道。”
“你看你有没有什么朋友能帮你一把的,让帮帮你,咱日后还给他们,至于我,不要为我花钱了。”
徐铎看着看着,就看不清楚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想来想去,能帮到他,还不费力的,只有方端。
只是不知道自己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之后,他还愿不愿意帮忙。
徐铎觉得自己可能会一直记得那一天,那天他在畅园门口,鼓足勇气按下方端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阿姨换了人,他不认识了,对方看了看他,表情疑惑,“你找……?”
“我找方端。”徐铎咽了咽口水,“来之前我跟他说了。”
“哦,原来是这样,快进来。”阿姨听了,把他让进门,“他在楼上自己房里呢,你上去找他吧。”
“哦,哦……”
徐铎心里七上八下,他想着该怎么当着方端的面和他开口,走到房门前,他定了定神,终于鼓起勇气敲门。
“嗯?”
“我……我徐铎。”
“哦,进来吧。”
徐铎推开门,见方端正坐在书桌前,见他来了,指着书柜旁边的一个小型简易沙发道“坐吧。”
“……”徐铎很尴尬,“没,没事……我站着就行。”
方端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却称不上是笑“又不是两句话能说完的事,你坐吧,我家沙发不扎屁股。”
“……”徐铎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觉得这两年来他变了,毕竟他已经走入社会,社会对一个人的改变很大。
“怎么了?你电话里也没说得很清楚。”
“我妈不行了。”徐铎和方端对视上,又觉得别扭,只好低下头,看着地上米色的地毯,“是支气管癌,现在她的公司也快垮了,钱跟不上,员工单子也不做了,天天来家里闹事,我妹妹还在上初三……”
方端听了,只说了一个字“哦。”
“我本来不想来麻烦三哥你的,可是我……”徐铎咬着下嘴唇,挤出最后几个字,“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
“三哥,你能不能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