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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娇 第2节

作者:猫大夫 字数:23759 更新:2021-12-18 13:31:07

    他自始至终没有真正地回头,杨律垂下眼眸,应说“好,知道了。”

    回到房间里,杨律关上房门,手指在反锁的扣上迟疑了两秒钟,最终没有拧上。他将卸下的随便丢到床上,在黑暗里行走,走到厚重的窗帘前,哗啦一声拉开窗帘,窗前顿时飞扬起一片细细的尘埃。

    杨律摸了摸略觉饥饿的肚子,打开书桌上的饼干盒,闻到其中扑面而来的气味,厌弃地盖上盖子,把这剩下的半盒饼干丢进了垃圾篓。宋嫂没来做饭以前,杨律不想下楼,他坐在床上,一边解开衬衫的纽扣,一边从背包里拿出那罐刚刚买到的牛轧糖。

    糖罐才打开,已经有三四颗糖果从罐子里蹦了出来,看得杨律怔了一怔。也不知刚才那个人究竟给他装了多少糖,杨律想起那人的笑容,剥开一颗糖,吃进嘴里。幸好钱包最终还是回到了手里,杨律在心里庆幸着,正要把糖纸丢掉,却惊愕地发现上面写了字。

    杨律奇怪地看着上面潦草的字体我叫程业鑫,手机号137xxxx7785,交个朋友吧。

    什么杨律皱起眉,感到莫名其妙。他想了想,捡起另一颗糖剥开。这颗糖的糖纸上面没有字,杨律又剥开了第三颗。看见第三颗糖的糖纸上写的字,他愣住了,上面写着对了,上回分班考试的最后一道物理题,你算错了,正确答案是333,不是5。

    杨律把这颗糖放进嘴里,嚼着结实而富有弹性的牛轧糖,他打开手机,找出里面的聊天记录。上回向他买物理试题答案的人是谁来着杨律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那个陌生的名字。

    我朋友说正确答案是333欧,你后来算出来了吗在收到杨律还回的钱以后,那个人这样回复杨律。杨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考试成绩出来后,杨律已经把最后一道物理题的电路图重新画出来,并且反复地进行了演算,可不管怎样,算出来的答案还是原先的那一个,而他的考试成绩已经证明他丢掉了那道大题的分值。333欧杨律往对话框里输入你朋友是谁

    他的手指停留在发送键上,继而退出了聊天窗口,把这个聊天对象直接删除。

    cha 1

    那两颗牛轧糖放在罐子的最顶部,只要杨律已经开始吃糖,应该早就能够看见写在糖纸上的留言才对,然而,暑假即将结束,程业鑫估摸着如果是自己,一罐糖果恐怕已经吃了大半,怎么杨律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他看到了留言吗是不是光顾着吃糖,糖纸剥下来后立即丢掉了,没有注意又或者,他看到以后不想理会虽然程业鑫的心里不太愿意承认,不过他猜测后一种的可能多一些。

    台风又要来了,乌云密布,海边的浪声比起平时更加汹涌。程业鑫沿着海边的栈道,穿过一片碎礁石群,往位于山顶的琴岛画室走。阵阵的海风将山上的树木吹得招招摇摇,栈道的木板在风中震动得厉害,程业鑫三步并作两步走,很快来到了中级班的美术教室。

    经过一个多月的认真学习,程业鑫通过老师的评估,顺利地从初级班升入了中级班。和他一起升入中级班的,还有原本的几个小学生,而刘勤依然留在初级班里挣扎。几天以前,中级班的老师曾安排这天带着大家到海滩上写生,可是台风的来临阻挠了这个计划。程业鑫走进教室,发现非但没有了写生的行程,连许多同学也因为台风的关系请假缺席了。

    安排的课程由原来的写生,变成了对着海边的照片进行临摹。老师给学生们每人发了一张一模一样的海岸黄昏图片,又通过电脑投影,指导大家如何处理黄昏的光影。

    呼呼的风吹打在紧闭的玻璃窗上,时不时砰砰作响,让教室里的大家感到担惊受怕。教室里的光线也变暗了许多,不得不打开日光灯,才能把照片看得清晰。包括程业鑫在内的很多同学都带了雨具,他料想放学以后不能再走栈道下山了。

    程业鑫临摹得十分认真,课间休息时,才发现室外已经乌云密布。刘勤在这时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有没有来上课,程业鑫腹诽他该不会又逃课了如实回复以后,刘勤颇为兴奋地说等会儿我们到三楼高级班的教室去吧今天有裸模哦[坏笑]

    读罢,程业鑫哑然无语。但从未见过真正的裸体模特,程业鑫想到能有这个机会,内心还是有一些按捺不住的兴奋和激动。真正的裸模会是怎样的上回刘勤描述了模特的胸部,难道他们真的赤身裸体地展现在美术学生的面前,任由学生和老师观察和打量吗他们的肌肉和表情会不会因而紧张如果紧张,画不出人物真正的状态吧想到自己以后如果升入高级班,也要用铅笔对着人体测量比例,程业鑫不禁微微地打了一个颤。

    刘勤比程业鑫更加兴奋,刚刚下课,便已经出现在中级班的教室门口。整个画室的老师都认得刘勤,中级班的老师见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目光中分明认定了他是一块朽木。刘勤已经习以为常,等老师离开后,朝着老师的背影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转而对程业鑫神秘地说“快走,他们快下课了。晚了模特可就把衣服给穿上了”

    “能让咱们看吗”程业鑫被他拉着走,满心的不确定。

    刘勤却十分确定地说“当然是偷看啊”

    程业鑫听罢,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高级班的教室位于画室的顶楼,进行人体写生的时候,楼道里立着一块“闲人勿扰”的牌子。程业鑫二人绕过这块牌子,猫着腰沿着窗户底下往教室的方向走。刘勤时不时地直起身偷瞄一眼合适的角度,而程业鑫则蹲在一旁望风。

    台风就要登岸了,程业鑫的头发和衣服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也被夹杂在风中的小雨点沾湿了。他等了一会儿,小声地问“怎么样”

    “唉,没啥看头。”刘勤不高兴地蹲在地上,撇撇嘴,“是个男的。”

    程业鑫眨巴了两下眼睛,心道他的司马昭之心也太昭著了。他挪到刘勤的身边,好奇地问“是正面还是背面”

    “正面,”他托着腮,想了想,又转身重新趴在窗台上,讷讷地说,“瘦得像竹竿似的,不知道有什么可画的,还不如画我呢”

    为了保持充足的光线,教室里所有的门窗都没有拉上窗帘,学生们分散地坐在教室的四周,而模特坐在教室的正前方。隔着一道道身影、一块块画板,程业鑫从间隙中看见杨律坐在一张巴洛克风格的欧式古典沙发椅上,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一下很重,他甚至觉得心疼。

    杨律一丝不挂地坐着,白皙的皮肤和瘦削的身体在沙发面料浪漫奢华的衬托下,显得十分突兀和诡秘。他的双手轻轻地放在一只布偶熊小巧的身体上,腿间隐蔽的部位被毛绒绒的玩具熊遮挡着,若隐若现。杨律的表情呆滞,似乎正定定地看着地板上的某一处,眼睛里毫无光彩,像是一只傀儡。但他的肢体却是刚刚长成的少年模样,纤细、倔强,双膝和胳膊的关节处透着淡淡的粉红色,在宁静当中隐藏着一股盎然的生机。

    程业鑫不自觉地抿起了发干的嘴巴,看得移不开眼睛。

    忽然,他的身后冒出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cha 1

    听见声音,程业鑫吓得往地上一坐,又立即重新蹲起来。他回过头,仰望着面前的男人,不禁愣了愣。男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相貌十分英俊,表情却冷肃得很,程业鑫只觉得这男人似曾相识,仔细一想,记起自己曾见过他一面上回在汉堡店的门口,似乎是这个男人把杨律接走了。

    “杨、杨老师”刘勤讪讪地笑着,蹲也不是,站也不是。

    闻言程业鑫怔住,忍不住定睛望着这位叔叔,心道莫非他真的是杨律的父亲对方冷漠地看着他们,推开教室的后门,往里面喊道“下课”

    程业鑫和刘勤对视了一眼,他偷偷地问道“他是谁”

    “高级班的老师,姓杨,画室老板花大价钱请来的。”刘勤悄悄地回答。

    两人说话时,已经有学生背着画夹从教室里出来了,他们纷纷发现了蹲在窗台底下的两个少年,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个别人的脸上还露出意味深长的窃笑,大抵是猜到了为什么课程会突然中断结束。

    这些人大多是和程业鑫一般大,或者是比他要大一些的学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放暑假的高中生或大学生。程业鑫低着头蹲在地上,如同被逮到派出所里的嫌疑犯一般,用手捂住额头,免得被他们看见了正脸。

    良久,再也没有学生从教室里出来了。程业鑫瞄见刘勤拉了拉自己的裤腿,疑惑地回头,只见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他再看向教室的后门,发现那位姓杨的老师正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们,门口大开着。

    “你们是什么人”他面无表情地问。

    程业鑫几乎确定他正是杨律的父亲无疑,父子二人的神态一模一样,冷冰冰的一张脸。两人困窘地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刘勤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是中级班和初级班的学生”

    “有牌子立在那里,你们看不见吗”杨准严厉而冷漠地问。

    他们对视了一眼,难以作答。程业鑫斜眼往教室里瞄了一眼,看到杨律正怔怔地望着自己,也是一愣,不禁转头看向了他。

    杨律已经穿上了裤子,手中握着一件棉质的白衬衫,定定地看着程业鑫,仿佛看见了一个怪物似的,面色霜白。程业鑫顿时满脸通红,呼吸不顺,他的口腔发干,费力地咽下了一口唾液。

    “你们不知道画室里的规定吗偷看人体写生的人,没有资格继续在画室里学习。”杨准的声音又沉又冷,无情地说,“明天开始,你们不要再到画室里来了,画室也会如实通知你们的家长。”

    程业鑫听得大吃一惊,急忙胡乱地解释道“不是的,老师,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偷看的。”没注意到刘勤愣住的样子,程业鑫看了看杨律,信口胡诌道,“我是来找杨律的,想帮助他。他是您的儿子吗我原先不知道这件事,以为他要靠当裸模来挣钱,所以想来叫走他。缺钱也不是这么挣的,上回考试,他把答案卖给我朋友的时候,我就想说他了”

    “程业鑫”杨律突然尖叫,止住了程业鑫的胡言乱语。

    程业鑫呆住,惊愕地看着浑身发抖的杨律,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杨律记得他的名字。

    杨律恐慌地看向了杨准,俄顷,周身僵木得如同一具石膏,再也一动不动。程业鑫刚才想到自己会被画室赶走,画室还会把他偷看人体写生的事情向家长做通告,一时情急,说了一大通毫无逻辑的话。等杨律制止他,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怔怔地看着始终没有表情的杨准,无措地立着,也像是一具石膏。

    这时,杨准微微地眯了眯双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说“原来是这样。”

    “我们真是想帮他而已。”刘勤看见杨准的脸上有了悦色,立即接话道。

    程业鑫错愕地瞥了他一眼,又紧张地看向杨准。杨准嘴边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表情也因而变得和蔼亲切了许多。他说“看来是一场误会。小律是我的孩子,是我请他到画室来做模特的。既然是误会,那么就这样算了。注意,今后高级班上人体写生课的时候,不要再过来,这样会影响上课的秩序。你们如果想要学习,应当努力地练习,争取早日进入高级班。”

    听完,两人连连称是。杨准又说“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台风来了,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好,老师再见。”刘勤说罢,立即推走没反应过来的程业鑫。

    程业鑫忍不住回头,只看到杨律呆呆地站着,两眼放空,如同他刚才做模特时的样子。

    cha1

    “台风不在这里登陆,今晚就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杨准关上了教室的后门,在走向前门的同时,慢条斯理地把所有面向走廊的窗户的窗帘全拉上。

    杨律静静地望着他这有条不紊的动作,重新坐回椅子里,将衬衫摆在大腿上,仔细地叠起来。

    “不不不,衣服不用叠,随意地丢在地上,或是椅子上。”看着杨律把衬衫重新抖开,挂在椅子的扶手上,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这样就好。”

    朝向大海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猛烈的海风抨击着玻璃,哐啷哐啷作响。杨准走到杨律的身边,轻柔地推了推他的背,杨律被他推起来,立在一旁。

    杨准把这张华丽的椅子推到窗户前,欣赏着海风和海浪,说“这样柔和的光线,会让人的面部显得典雅。你应该坐在这里。”他轻轻地拍了拍椅背,示意杨律坐在椅子上,“神态的典雅和物品的凌乱,将产生令人遐想的冲突感。”

    照着杨准所说的,杨律脱掉了自己的裤子,包括内裤。他将身上所有的衣服随意地丢在椅子上或者椅子的周围,落座以前把牛仔裤踢到了其中一条椅子腿边,最后,玩具熊被他丢在地上。

    一切准备妥当,杨准把画板架在杨律的面前,道“坐下吧,我的孩子。”

    杨律瞄了一眼那只只顾着傻笑的玩具熊,面对着杨准坐下后,赤着脚,把熊踢远了。他的面前再也没有遮掩,整副身体暴露在剧烈的海风和漫天的乌云营造出的光线下,这光线令他的身体显出一层淡雅的灰色,灰色浅浅地藏在他白皙透明的皮肤底,而他的双眼宛如两颗棕色的琉璃。

    “放松,孩子。”杨准轻柔地劝说,“你的肌肉太紧张了,膝部的肌腱承受了太大的支撑力。你是想要站起来吗是不是站起来更舒服一些”

    杨律往椅子的深处坐了一些,冰凉的绸面贴在他的皮肤上,不消片刻便温暖了。他答道“不,我想坐着。”

    “那么,尽量放松你的肌肉。你的腰可以不那么挺直,显出慵懒的样子,就像你刚刚睡了一个美妙的午觉一样。”杨准手中的铅笔在画纸上迅速地勾勒出少年的模样,寥寥几笔,已经让一个衣不遮体的、漫不经心的少年跃然纸上。

    他画出了少年纤细的颈项、笔直的肩线,肩部以下的体宽约等于臀部的宽度,他画出那两条放松的、修长的腿,脚腕玲珑而精致。

    “你的午觉做梦了吗”杨准亲切地微笑,问,“做了怎样的美梦”

    因为想到下午要做人体模特,杨律整个中午都没能入睡。他垂眸看着自己腿间那耷拉着的小物件,它在一片棕色而富有光泽的毛发间,显得毫无生机。杨律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指,理了理那片略显凌乱的毛发,仿佛将一只无力的小鸡从巢里捧起来一般,他握住了自己的阴茎。

    那没精打采的小东西在被握住以后,如同一段慢慢吸水的海绵,膨胀、丰满。窗外的风依然在热情地拍打着玻璃,似乎要涌进室内窥探真实的一切。

    砰砰哐啷哐啷

    充血的悸动令杨律的下腹感到紧张,他的呼吸被打乱了节奏,盯着在套弄下时而掩埋、时而显露的铃口,粉红的头端显出暧昧的光洁,微微的亮光在那小小的口子里若隐若现。

    “是这样的,小律。”杨准紧握着手中的画笔,瞬也不顺地盯着这冷漠中透着激动的少年,还有他身体上最激动的部位。他的瞳孔张大了,物件看起来更加清晰,他解释着、指导着“当情感通过身体的动作得到至真的表达,体态就会达到至美。”他在刚才描绘出的轮廓旁打上暧昧的阴影,少年的下巴微微仰起,充满了勃发的冲动和生命力。

    “啊”杨律眉头紧皱,只盯着手中那肿胀的东西不放,水光越来越亮,他的呼吸越来越急,“啊、啊”

    砰

    角落里的一扇窗户被风打碎,纷飞的玻璃片落了一地,滚滚的风将厚重的窗帘吹得哗啦哗啦作响。伴着风,夹杂着咸味的雨水飘进了教室里。

    cha1

    雨势在傍晚过后变小了一些,风仍嚎啕作响,路上的灯泡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晃,路旁的垃圾桶在台风抵达前来不及清理,瓜皮纸屑在风中乱舞。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夹杂在雨点中的碎玻璃洒在了路上。

    杨律望着屋前台阶上那几盆打翻的波斯菊发呆,杨准在屋内叫了他的名字,他关上门,屋檐下的风铃声扰得他的神经刺痛。

    “宋嫂去买沙茶面了,你喜欢吃那种食物吗”杨准拿着一张宽大的、柔软的毛巾来到杨律的面前,擦干他脸上的雨水,仔细得如同对待一尊刚刚被雨淋湿的瓷器。

    杨律点了点头。

    “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的。有时候,你和普通的孩子一样,喜欢街边的小食品,也像他们一样,觉得零用钱永远不够。”他打开了沙发旁的落地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着杨律轮廓精致的脸,杨准的动作为此停了停,他倒退两步,将杨律好好地端量,带着欣赏的意味再次走上前来,用浴巾擦拭他的颈项。

    杨律微乎其微地咬了咬牙关,伸手解开自己的衬衣纽扣。当他解开第二个纽扣时,杨准阻止了他。

    “不,你这样就非常漂亮。保持这个样子。”隔着衬衫的布料、浴巾的布料,杨准轻轻地握着他的胳膊,让浴巾吸收他身上的雨水,“最近,你想买些什么昂贵的东西吗或是想到哪里去,需要一笔路费那个孩子,长得非常英俊,我从前怎么没听说过,你有这样英俊的朋友”

    杨律垂下眼眸,淡淡地说“我不认识他。”想起自己曾经叫过程业鑫的名字,他改口道,“他是我们学校的同学,见过一两面,但我们不熟。不是朋友。”

    “这样”杨准惊讶地看着他,“那么,他说你帮助同学作弊的事情,应该不是真的了”

    他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狞笑,道“他怕您把他从画室里开除,所以胡说八道吧。”

    杨准将信将疑地端量着他,直到杨律眸中的蔑视消失,才颇为遗憾地扁了扁嘴巴,说“看来这又是一场误会。”他怜爱地抚摸着杨律没有表情的脸,“小律,刚才你的笑很美,再那样笑一次。”

    他感到脸上每一寸被杨准摸过的皮肤都十分僵硬,杨律紧抿着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嘴角轻轻一扬,瞥见杨准失望地摇头,他再度变回了面无表情。

    “太可惜了,作为一名模特,你还有没有足够的表现力,这也许和我对你的关心不够有关。今后我会更加主动地和学校的老师联系,了解你在学校里的生活,也会给你足够的零花钱,给你买你想要的东西。”杨准对他慈爱地微笑,“小律,家里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杨律面对着杨准温文尔雅的笑容,目光放空,怔怔地说“我知道了。”

    “快去洗个热水澡吧,别着凉了。”杨准温柔地催促道。

    闻言,杨律快步地离开了客厅,顺着旋转楼梯走上楼。

    楼上的灯光阴暗而神秘,杨律在昏暗的光线中疾步行走,很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立即将房门反锁。室外呼呼的风声摇晃着窗台前的风铃,杨律迅速地解开衬衫的纽扣和裤子的皮带,把身上所有的衣服丢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打开窗户,狂风呼啸着涌入室内,吹翻了书桌上的笔筒,书页也被吹得乱七八糟。杨律一丝不挂地跪在书桌上,扯下挂在窗下的风铃,毫不犹豫地丢往楼底。砰的一声,他重新关上窗户,又把窗帘拉好。

    可是,当他从桌上下来时,却在熹微的光线中看见自己的床上洒满了糖果。杨律瞪直了眼睛,他把房间的灯打开,走近发现这些全是手工制作的牛轧糖,但这些糖果没有糖纸包裹,闻起来十分新鲜。一定是宋美娟刚做好的,杨律定定地看着这些糖,这些他根本吃不完的牛轧糖。

    他再也不需要出门购买了。杨律自嘲地笑了两声,突然疯狂地大叫,扯起床上的被子和床单,狠狠地把这些糖全部甩往地上。

    cha2

    开学的前一天,程业鑫提前来到学校。他按照宿舍门口粘贴的床位表,找到了自己的寝室。推门入内,发现五个床位被占了三个,程业鑫看着床位表上杨律的名字,对比了余下的两个床位。

    这两个床位分别位于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以及最靠近阳台的位置,程业鑫想到如果床位距离门边太近,同学们来往串门时,总是这个床位的人开门,便选择了这个位置,把靠阳台的床位留了下来。

    “嗨。”程业鑫向寝室里的两名新室友打招呼。

    正在床上搞卫生的眼镜男和正在整理衣柜的小平头都笑着回应了他,经过彼此的自我介绍,程业鑫得知他们分别叫做顾语瞳和赵德生。

    “你就是顾语瞳”如雷贯耳的名字和真人重叠在一起,程业鑫顿时感到惊讶。

    顾语瞳顺着梯子爬下来,对他微微一笑,一点儿也不为程业鑫的反应感到诧异,说“对,是我。”

    程业鑫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学生生涯里,会和品学兼优的学生会会长同一间寝室,心中不免为际遇感慨一番。他的感慨尚未结束,便看见陆雨舟从外头走进来了。陆雨舟进来便喊“人都齐了吧齐了我撕了”说罢,已经径自将贴在门口的寝室成员名单撕掉。

    看见暑假里曾和郝俊杰一起光临过沙茶面店的同学,程业鑫微微错愕,这才想起那张名单上确实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原来是陆雨舟。陆雨舟见到程业鑫,也是一愣,拿着名单对了对,笑道“真巧”

    程业鑫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讷讷地张了张嘴巴,问“你不是”

    “他老爸本答应暑假给他买一块表,不过后来带他去吃了顿饭,表就没了。”顾语瞳语带戏谑地说道。

    陆雨舟听罢立即对顾语瞳挤眉弄眼,程业鑫听出了顾语瞳话中的意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反倒是赵德生吃惊地说“你爸带你吃的这顿饭,也忒贵了”

    顾语瞳和陆雨舟以前同在9班,又曾是同寝室的室友,所以关系十分亲密。他们的床位连在一起,陆雨舟的床位和程业鑫的正对。这个新的理科重点班保持着它原本的排序,还是9班,一部分学生在经历分班考试以后,离开了这个班级,而他们则作为幸存者留了下来。

    听他们谈论,程业鑫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个寝室里唯一一个新的“外来人口”,其余四人全是本班级的学生。他看了看手表,又忍不住看了杨律那张床位好几次。

    陆雨舟注意到他的举动,挥挥手,满不在乎地解释说“别看了,他不住学校里。”

    “为什么”程业鑫很惊讶,“中午住,晚上回家那何必办住宿证”虽然知道杨律的家中十分富有,不过为了中午那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而办理住宿,程业鑫倒是第一次听说。

    “谁知道他中午也不回来,就占着一个铺位。可能晚些时候他家里的保姆会过来给他铺床吧,不过大概等床上积灰了,他也不会出现的。”陆雨舟撇撇嘴,摊手道,“有钱人,不一样。”

    闻言顾语瞳意味深长地眄视着他,笑道“有钱人”陆雨舟立即瞪了他一眼。

    看得出来陆雨舟的家境同样不错,所以才会被顾语瞳调侃讽刺。听说杨律并不会真的住在寝室里,程业鑫不禁为自己刚才选择床位的决定而感到后悔,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下来了,睡哪一张床倒是无所谓。

    正如陆雨舟所说,杨律家的保姆在晚自修开始以前,来到了他们寝室。那是一位相貌端庄的女士,乌黑油亮的长发在脑后盘作一个小髻,发际线往后偏移,露着光亮饱满的额头。她的相貌端丽,如果不是早听说她的身份,程业鑫一定以为她是什么人的母亲。

    她同杨家父子一样不苟言笑,进门以后礼貌而疏远地对几个少年打了招呼,便开始一言不发地自顾自整理留给杨律的那张床位。程业鑫他们往教室去了,她还留在寝室里布置,工作做得一丝不苟,似乎那张床位真会有人来睡似的。

    为此,程业鑫再度产生了怀疑,而顾语瞳他们很确定地告诉他,杨律绝对不会来。

    新的班级,新的学生,开学的第一个晚自习没有安排上课。上课铃声响起以后,学生们按照平时彼此之间的熟悉程度自主安排着座位,大家吵吵嚷嚷,分明没有安静自习的意思。

    程业鑫找到了以前7班的朋友,和他们坐在一处,闲聊时往教室的各处寻找了一番,发现杨律独自坐在后排最靠近卫生角的位置,与他同桌的座位上丢了一本书,大概是某位同学占了座位,此时又没有坐在他的身旁。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在聊天和谈笑,只有杨律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手中捧着一本书端看着,面无表情、与世无争,好像和周围热闹的一切不相关。想起上回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的事,程业鑫不禁想,不知道杨律之后有没有被他的爸爸责骂不过,那位杨老师看起来人很斯文,应该不会骂人。不像袁素馨,程业鑫猜想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让袁素馨知道了,非得被她用衣架子狠狠抽一顿不可。

    虽说杨律这人冷漠又高傲,目中无人,不过为保自己不被画室开除而向家长告状这件事,程业鑫自知做的不厚道。那之后他每每想起,心里总觉得不太舒坦,既然现在又见到了杨律,他们还是同班同学,程业鑫琢磨着这几天得找机会向他道个歉。不过,程业鑫转念又想,哪怕他向杨律道歉,按照杨律的个性,也没有原谅与否的区别。

    全班的学生吵闹了半个晚自习,课间休息时间更是和其他班级的同学互相串门,上课铃响起以后,又闹了十几分钟。终于,前往办公室觐见班主任的顾语瞳回来了。他走上讲台,往黑板上敲了好几回,俨然一副小老师的架势。

    上高一时,顾语瞳已是班上的班长,如今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是他的旧部下,在他的示意下,同学们渐渐地安静下来了。

    “罗老师等会儿过来。在她过来以前,我们先把座位安排好吧。从其他班上转来的同学可能不知道,这里特别说明,我们班的规矩是随缘。大家抽签决定坐在哪里,和谁同桌。座位决定下来以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今后一个学期同桌不能调换,以免影响同学们之间的团结友爱。”他从讲台下方拿出一只纸箱,“现在大家上来抽签吧,每个人只能抽一张。”

    立即有人举手询问“要是男女抽到同桌怎么办”

    顾语瞳推了推眼镜,反问“你是不想和男生同桌,还是不想和女生同桌”

    那个同学迟疑着难以作答,有一个女生凑到她的耳边说了几句,她马上没有异议地摆手,说“抽吧”

    程业鑫原本的班级在安排座位时,也选择这种随机的方式。这样的抽取方式下,当然有可能抽到男女同桌,不过按照以往的习惯,抽到的人多半会找到合适的人偷偷地对调写着座位的小纸片,最终整个班级无一例外地没有男女同桌。

    在顾语瞳的安排下,众人闹哄哄地冲上了讲台,纷纷地从纸箱里抽取自己的座位号,场面顷刻间变得难以控制。顾语瞳的帮手们立即出现在讲台上,要么参与控制局面,要么制造更大的混乱,更不乏玩闹性质的拳打脚踢,吵闹得仿佛能把天花板掀翻。

    说是每人只能拿一张座位号,可被委派的7班旧友却抓回了一大把,来到程业鑫他们中间,大家一起瓜分完毕后,又将余下的纸片送给懒得上讲台纷抢的女生。

    “大家都拿到座位号了吗”顾语瞳的双手拢在嘴边,仰天大喊道,“大家都拿到座位号了吗拿到以后赶快换座位,班主任等会儿要来了”

    程业鑫看着手里的小纸片,在教室里寻找着对应的座位,找到以后拎着,和友人们作别,走了过去。没想到走到半路,他居然和杨律走进了同一条过道里。两人的脚步同时停住,程业鑫见他垂着眼眸没有理会自己,便往旁边让了些空间,让他通过。

    “喂,你坐哪儿”陆雨舟突然从后方扑过来,将手中的小纸片和程业鑫的做了对调,“和你换个座位。”

    程业鑫云里雾里,不免犹疑道“你抽到什么糟糕的位置了卫生角旁还是第一排”但他仔细一看座位号,发现这个座位分明位于教室的中间。

    “好位置,让你和一个大美人坐在一起。”陆雨舟信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转身要走,却被程业鑫抓住了衣服后领。

    程业鑫找到了这个座位号对应的位置,看到杨律已经坐在了那个座位的旁边。他的心中一梗,把陆雨舟拉回来,问“你为什么不和他坐”

    陆雨舟翻了个白眼,说“去年我和他坐了一个学期,他一整个学期没和我说一句话。整天像个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坐在旁边,身上冒着一股冷气,换你试试”

    “我不换。”程业鑫细想觉得有些可怕,立即把纸片还给他。

    “哎呀我是学渣,总得跟一个会说话的人同桌,互相讨论问题才能提高成绩嘛”陆雨舟不耐烦地撇开他的手,怪他没有同情心,“你这种随随便便考几门满分的,和他坐一块儿,当是一个人坐呗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大恩来生再报”话毕,他一溜烟地跑掉了。

    程业鑫暗想自己和陆雨舟也没能熟到肝胆相照的地步,现在分明是被他陷害了。望着杨律身边那个空位置,程业鑫的头皮发麻。杨律对与他无冤无仇的陆雨舟尚且如此,程业鑫得罪过他,两人怎么可能和睦相处想到今后一个学期都要和一团冷冰冰的空气做同桌,程业鑫的心里七上八下。

    眼看着其他同学已经纷纷地在自己抽到的位置坐下了,程业鑫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果不其然,正在整理桌面的杨律连头也没有抬,仿佛没有看见有人走过来一般。

    程业鑫尴尬地坐下,从里把书拿出来,想到上回杨律弄丢了钱包,是他帮忙找回来的。就这件事而言,或许可以将功抵过杨律应该不至于太记恨他在杨老师面前捅娄子的事吧程业鑫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找台阶下,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杨律。

    杨律把书本放进抽屉里,重新拿出刚才他读的那本书,继续目光始终不曾往程业鑫这里瞄一眼。

    “嗨,真巧。”程业鑫笑得有几分窘促和难看,话也说得蹩脚,“我们居然是同桌。”

    杨律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

    cha2

    正如陆雨舟他们所说的那样,杨律在晚自习以后离开了学校。在他和程业鑫成为同桌的半个晚上,他自始至终没有看程业鑫一眼。

    杨律把周围的人当做不存在,而周围的人却难以忽略他。他长得太出众了,个性过于孤僻,气质过于孤冷,让人即便不想和他交谈,也总免不了注意他几眼。回到寝室里,程业鑫看见杨律的床位已经被布置得干净整洁,他的书架上摆放着一些英文和法文书,装帧十分漂亮,桌上的台灯也具有北欧风格,和寝室里的其他床位比起来,俨然上了几个档次。

    程业鑫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张床铺上面的床单和被套,又看了看洗漱池架子上那几样价格不菲的洗漱用具,包括那一支电动牙刷,既想不明白,又感到哭笑不得。

    “像不像一个幽灵”赵德生在程业鑫的身后幽幽地说。

    程业鑫吓了一大跳,拍拍胸口,道“你想吓死谁”

    “难道你不觉得他很像幽灵吗”赵德生懒洋洋地往牙刷上挤牙膏,“明明不住,还非整得像住着人似的。牙刷、毛巾,一样不少。万一哪天这支洗面奶被用了,想想也觉得可怕”

    他听得毛骨悚然,微微地打了一个颤,也站在洗漱池旁刷牙。过了一会儿,顾语瞳和陆雨舟两个也进来刷牙了,他们提起以前发生在旧寝室的事,说是上高一时,杨律的家里也是这样为他布置根本不住的寝室,有一天,寝室里的同学发现杨律的牙膏变少了,当时吓坏了众人。

    “后来呢”程业鑫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

    陆雨舟一边刷着牙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后来互相逼问以后,问出是其中一个人偷用了他的进口牙膏。唉,早说不就完了嘛搞得大家以为闹鬼了好像从那时起,他被叫做杨幽灵”他看向正在漱口的赵德生。

    赵德生神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都说人的个性与他所处的生长环境息息相关,程业鑫的妈妈平时对他虽然又打又骂,但是关心起他来,总是毫不含糊,所以程业鑫的性格也跟袁素馨相似,大大咧咧。杨律的爸爸看起来是一个斯文又严肃的人,难道是因为受爸爸的影响,所以杨律才会那么孤僻吗但是,怎么至于是孤僻呢程业鑫上回见到杨老师,觉得他应该是一个挺通情达理的人。

    程业鑫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杨律会是那样的性格,莫非和他是单亲有关而且,明明不住在学校里,却把寝室布置成住了人的模样,这究竟是杨律家里人的安排,还是杨律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家里人希望他住在学校里,所以给他布置了一处随时能住的地方,但他不愿意

    坐在程业鑫身边的杨律,像是一个迷。这个迷和他做了半个晚上加半个早上的同桌,依旧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但他们有过两次对视,第一次是早上程业鑫帮忙分发英语试卷的时候。他将杨律的英语试卷递给他,由衷地佩服道“你竟然考了满分,太厉害了”杨律在接过试卷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大课间以后,班主任带来了她的物理试卷交给坐在后门附近的同学。程业鑫同时拿到了他和杨律的试卷,便将卷子交给了杨律。杨律在当时再次抬了一次头。

    无论如何,尊贵又孤冷的杨律同学已经在早上正眼看了他两次,程业鑫在心里这样自嘲地想着,在罗远霏讲评试卷的时候,险些被自己逗笑了。他及时地克制住了笑的冲动,尴尬地瞄了杨律一眼。杨律专注地看着讲解题目的班主任,根本没有在意身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程业鑫偷偷地瞄向他的物理试卷,看见上面的扣分项,想了想,又从英语课本里取出自己那张分数可怜的英语试卷。他拿出铅笔在英语卷子的空白处写上上回在画室不小心说错了话,希望你别介意。写完,程业鑫揣摩了一番语境,又补充说对不起。

    他把卷子慢慢地移到杨律的手边,见他目不斜视,便用笔尾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杨律冷淡地瞥了一眼那张卷子,俄顷收回他的目光,继续看向黑板,既没有答话,也没有往卷子上留言。

    程业鑫对此已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他在心里悄然地叹气,还是不依不饶地往卷子上继续写我的理科不错,但是英语不行。你的英语成绩那么好,我们互相取长补短怎么样

    他再度把这张卷子挪到了杨律的手边,笔端往卷子上无声地敲了敲。这回杨律连眼睛也不斜一下,程业鑫见了感到气馁,悄悄地说“你看一下”

    “别来烦我。”杨律斜睨着他,淡漠地说。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冷,程业鑫听得愣了一愣,知趣地把卷子收回来。他想了想,再次觉得自己这样剃头挑子一头热实在没意思。既然杨律连正眼也不愿多看他,他又何必非强求与杨律做和睦相处的同桌索性谁也别正眼看谁,当彼此都不存在,反而落得轻松。

    班主任正在讲解物理试卷,已经考了满分的程业鑫无心多听讲解,于是把物理试卷放进抽屉里,翻开英语语法书,对着不及格的英语试卷艰难地修改起来。

    没过多久,下课铃声响了起来。程业鑫还是没能把所有试卷上的错题理解透彻,烦得直挠头,忽然听到罗远霏说“那么还剩下最后一题,我们下一节课继续讲。这道题,全班只有程业鑫一位同学完整地答对了,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向他请教。”

    他愣愣地抬起头,发现周围的人全看向了自己除了杨律。

    “我操,连阿瞳都没写对,竟然被你算出来了,牛逼啊还不赶快拿出来分享一下”班主任刚刚离开教室,陆雨舟和顾语瞳等几人立即围到了程业鑫的身边。

    杨律桌上堆放的书本因着课桌被推动而摆歪了些,但趴在程业鑫那摞书上的人浑然不觉,只顾着跟其他人一道嘻嘻哈哈,等着被包围着的程业鑫讲解题目。

    围着程业鑫的都是以前9班的同学,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天工夫不到就和刚刚转过来的程业鑫打成一片,彼此之间好像认识了很长时间似的,说起话来毫不避讳,相互推挪捶打,全伴着笑声和假惺惺的较劲。杨律等了一节课,最终没能等到罗远霏讲解这道他始终算不出正确答案的电路题,想不到程业鑫却因而出名了。这些人时而安静无声,时而吵吵闹闹,听说程业鑫的数学和物理都考了满分,杨律在程业鑫被一群人包围着的时候,斜过眼睛,往缝隙里瞄了一眼。

    程业鑫讲解题目时很认真,不太像他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杨律认真地听了一会儿他说的话,在脑子里回忆着电路图,发现自己难以跟上他的思路,加上周围有人插嘴,程业鑫所说的话如同被撕掉一半的答案纸,找不出完整的步骤。

    “我靠,到底听不听不听滚”正在杨律打算放弃的时候,程业鑫突然不耐烦地笑骂了一句。

    被他骂的陆雨舟连忙贱兮兮地说“听听听,程老师,您请继续。”

    “滚。”程业鑫好笑地说,“唉哎,对了,班长,下回辅导辅导我的英语吧。我的英语实在太差了”

    顾语瞳立即辩解道“谁是班长说了今年我不当班长,不当”

    也不知这道题在最后有没有讲完,这些人在上课铃声响起时,拿着程业鑫的试卷作鸟兽散了。程业鑫因两句玩笑话和陆雨舟在座位旁拳打脚踢了一阵,末了两人回到座位上,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他把桌上堆得乱七八糟的书本重新整理了一番,拿出下一堂课需要的生物课本。

    杨律往草稿纸上画着一些条条框框,像是从星型变换为三角型的电路网状图,又像是一些简单的网状枝丫。感觉到程业鑫在边上偷瞄了自己,杨律在这些网状上加以一些乱七八糟、意味不明的圆形和三角型,仿佛一张抽象画,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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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先前所预期的一样,自从程业鑫放弃和杨律主动交流,两人同桌将近一个星期,果然没再有过任何交谈。从上个学期的考试成绩来看,二人都有着十分明显的偏科现象,程业鑫原本想着如果能够和杨律达成互补,那么既能让彼此的关系变得融洽一些,也能够顺便提高学习成绩,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一切只是他一个人想多了。

    幸好在新的班级里,程业鑫很快地交到了新的好朋友。终于不再担任班长职务的顾语瞳有着在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学习成绩,个性明显比杨律开朗热心许多,而且更难得的是,他是那种既会玩又会学习的人,所以平日里和其他人一起打篮球、泡网吧,他一样也没落下。程业鑫现在可以拿出不明白的问题向他请教,他也时常主动地和程业鑫讨论学习上的问题,程业鑫甚至已经预见了自己将在这个学期飞速提升的文科成绩。

    顾语瞳现在甚至会和其他人一起,利用晚自习时间偷偷溜出校外,前往网吧打游戏。不需要旁人将他叫上,因为他自己就是组织者。按陆雨舟的话来说,这家伙当了整整一年的班长和学生会会长,偶像包袱太重,现在是终于解放了天性。

    轮到程业鑫和杨律做教室值日生的这天,顾语瞳又在下午拿着习题册来找程业鑫的时候,问他晚上要不要去网吧了。“老师不是说第二节课有小测吗”程业鑫吃惊道。

    顾语瞳无所谓地耸肩,说“所以不是还有第一节课”

    听罢,程业鑫竟然无言以对。他偷偷瞄了瞄的杨律,看见杨律正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的书,根本没有在意他们。“但是下午放学我得扫地。”不知为何,程业鑫暗自揣测杨律是一个不会做值日的人,为此程业鑫已经紧张了好几天。

    “我们等你呗,扫个教室能花多长时间。我们吃完饭,回来找你。”顾语瞳拍拍他的肩膀,作势要走。

    顾语瞳作为已经和杨律做了一年同班同学的人,程业鑫很想问一问他,去年轮到杨律值日时,他有没有扫过地。不过程业鑫的心里又觉得这样的怀疑十分不妥,索性作罢了。

    为什么会产生杨律不会做值日的想法大概是因为,在程业鑫的眼中,杨律的气质实在太像玻璃展示柜里精致的洋娃娃。洋娃娃摆着看便好,或者拿来观摩、捧在手中欣赏,但绝不是该拿来做劳动的。他虽是这么想的,但想到如果真是如此,岂不是今后轮到他们做值日时,都得他一个人包办整个教室和走廊的卫生

    一天下来,每节课结束以后,擦黑板、整理讲台的人全是程业鑫。有一个课间,程业鑫因为和朋友聊天忘了这件事,等到预备铃声响起时回到座位上,往黑板上一看,只看到上一堂课老师留下的整面板书还在,他错愕之余,急急忙忙地在班主任的注目下,把黑板擦干净了。

    程业鑫估摸着自己确实得包办所有的卫生了。放学以后,杨律到底会不会扫地呢程业鑫想问又不敢问,生怕又看见他冷冰冰的眼神,要是不回话,更令自己心里添堵。毕竟是这个学期第一次做教室值日,程业鑫干脆懒得在意劳动量了,大不了这一次自己做完以后,下回直接走人,把卫生留给杨律一个人打扫管他爱做不做。

    或许是期望值本来很低,下午放学,其他同学纷纷地离开教室前往食堂吃饭,程业鑫看见杨律居然自觉地走到卫生角拿起扫帚,简直感到了莫大的惊喜。

    杨律依旧没有和他商量值日工作的分工,程业鑫拿到扫帚,观察了一番他打扫的路线,决定从教室的另一端开始打扫。教室里一共有五组课桌,两人分别从教室的两端往内侧打扫,尽管没有交流,但最后居然顺利地把整间教室打扫干净了。

    程业鑫扫了三组,每一组扫出来的垃圾全聚集在教室前排的课桌前。他正要拿簸箕把垃圾装进垃圾筐里,没想到杨律已经这样做了。程业鑫看着他低头扫地的模样,还是觉得他应该好好地坐着,什么也不必做。

    “我拿垃圾去倒吧。”看见杨律开始扫他脚边的那一堆垃圾,程业鑫主动地说。

    杨律一言不发地把扫进簸箕里的纸屑倒进垃圾筐里,兀自走向了最后一堆垃圾,没有答话。程业鑫拖着垃圾筐走过去,等到杨律把最后那些垃圾也倒进筐里,立即拖着筐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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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程业鑫拖着垃圾筐往外走,杨律在原地站了站,将手中的扫帚和簸箕放回卫生角以后,往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洗过手,杨律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快要六点半了,现在正是下班的晚高峰时期,再晚一点,他起码得八点才能回到家里。

    杨律回到教室,把桌上的书随便地往里捡了几本,瞥见程业鑫的桌上放着他的数学试卷,似乎是别的同学借了以后还回来的。看到卷面上的满分和清秀的字迹,杨律疑惑地多看了几眼。

    他终究没有拿起那张试卷来看,而是背上快步地往楼下走。为了能够更快地赶上公共汽车,杨律走得有些急,连路旁有人盯着自己也没注意,直到其中一个染着银发的男生上前粗鲁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加上这个银发,一共有五个男生,造型上不是染了头发便是打了耳洞,校服改得面目全非,仿佛十分时尚的模样。杨律不认得这些人,莫名其妙地挣开了银发的手,继续往前走。

    “喂,给脸不要脸是吧”银发再次拽住了他,不客气地瞪他道,“第一名,这回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杨律抬了抬胳膊,发现银发抓得非常用力,一时难以挣开。旁边一个在衣襟上挂着墨镜的男生笑了,他的胳膊上有伤,杨律一看便知是被皮带抽过的痕迹。墨镜走过来,将杨律打量了一轮,说“有钱吗把身上的钱全拿出来。”

    什么杨律感觉自己简直听到了一则笑话,他依旧没有开口,更用力地挣开了银发。不料这回还没能走,银发已经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狠狠地甩到了墙上。杨律大吃一惊,看着五个人朝自己围了过来,皱眉问道“干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的答案不会有错吗”墨镜从这五个人之中走了出来,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伤痕,逼视着他,“多亏了你的答案,我的物理和数学都没及格。这是我爸赏我的,你陪我点儿医药费吧。”

    杨律不曾记得自己在考试的过程中让这个人抄过答案。他已经把钱退给了那个向他买答案的人,闻言冷淡地说“我不认识你,也没收你的钱。钱我已经还给那个人了。”话毕,他作势要走,墨镜立即握住了他的下巴。杨律吃痛地横了他一眼,他瞪直了眼睛说道“小样儿,还挺得意啊喂,揍他”

    他用力地甩开杨律的脸,杨律原地趔趄了一阵,还没来得及站稳,已经看见拳头如冰雹一样往自己的身上打下来。

    杨律从来没有挨过打,突如其来的拳脚让他反应不过来,转眼间人已经倒在地上。这几个人围在一起,毫不留情地对他拳打脚踢,杨律的背上和肚子上连着被踹了好几脚,双手撑在地上想要爬起来,双手又被银发和墨镜分别踩在脚底下,痛得他胳膊一软,再次倒在地上。

    “龟孙子,成绩好是吧长得好是吧揍他的脸”墨镜在众人的骂骂咧咧中吆喝道,“让他还狗眼看人低”

    话音刚落,银发立即拎起杨律的衣襟。他没来得及用手护住头,银发已经一个拳头抡到了他的脸上。杨律被打得眼冒金星,脸颊上分明感到一阵凉意,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银发的戒指上留下了血迹。

    银发将他丢在地上,其他人马上再度围过来往他的肚子上踹了好几脚。杨律护头也不是,护身子也不是,几度想站起来又被打趴下,眼前昏天黑地,只看见密密麻麻的拳脚往自己的身上打,耳边全是他们谩骂的声音,震耳欲聋。

    拳头来得太快,杨律连气也来不及喘匀,视线越来越模糊。正在他几乎再也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喊道“喂,你们干什么”

    程业鑫倒完垃圾,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顾语瞳、陆雨舟和郝俊杰三人。他在小卖部里买了冰棍,顺便也给杨律买了一根。四人优哉游哉地吃着冰棍往回走,没想到居然在教学楼的角落里看见杨律被人围攻殴打。程业鑫立即把手里的冰棍丢进垃圾筐里,在他们停下来时,跑上去质问道“干什么为什么打人”

    “你谁啊”墨镜喘着气,不耐烦地问道。

    银发却笑道“这不是程业鑫吗哎”他朝程业鑫身后的郝俊杰抬了抬下巴,算是打招呼。

    程业鑫吃惊地回头,发现郝俊杰笑得窘促,便知二人确实认识。他拨开他们几个,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杨律扶起来,看见他的脸上既有瘀伤又有划痕,登时呼吸一凝,回头厉声道“凭什么打人”

    “没本事还卖答案呗。”墨镜瞥了杨律一眼,鄙夷地笑道,“有爹生没娘养,妖里妖气的变态”

    杨律正低着头喘息,听见墨镜说的话,愣了愣。他怔怔地盯着地板,没等墨镜再说第二句,马上挣开程业鑫的手,大喊了一声,举起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墨镜的脸上抡过去。墨镜始料未及,竟被他打得往后退了两步。

    程业鑫看得目瞪口呆,墨镜和他的同伴们面面相觑,二话不说再次朝着杨律冲了过来。程业鑫站在杨律的身边,哪里能看着他再挨打眼看着杨律出手反击,自己也立即冲动地扑上去阻挡这些人的拳脚,不消片刻,几个人已经扭打在一起。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顾语瞳等人看情况不对,正犹豫着究竟要通知警卫还是加入混战,墨镜的伙伴当中已经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冲过来往顾语瞳的身上打。几人大吃一惊,又看程业鑫他们寡不敌众,再没多想,马上也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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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拨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双方都不肯退让,若不是有路过的学生发现他们在教学楼的角落里打群架,及时通知警卫,恐怕非打到天昏地暗不可。

    警卫把这十个学生带到了二年级的教师办公室,相关学生的班主任很快闻讯赶来。在这起时间当中,有四名当事人是罗远霏班上的学生,看见他们一个个的脸上都留下了伤痕,罗远霏气得跌坐在椅子上。她马上通知了这些学生的家长,缓过气后,在排成一列的学生面前来回地走动,高跟鞋噔噔作响。

    “为什么打人”别的老师也到场了,其中一位是教授物理的谷老师,同时也是郝俊杰他们班上的班主任,他质问着墨镜,“蒋旭,你说,为什么打杨律”

    蒋旭撇撇嘴,怠慢地说“是他们先动的手。”

    闻言程业鑫等人皆是一惊,看着蒋旭,啼笑皆非。谷老师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道“他们先动的手看看你们现在的脸,就杨律被打得最重,一看便知他最先挨打。你还在这里狡辩不说是不是刘楷,你说”

    银发紧闭着嘴巴,视死如归的模样,抬眸瞥了谷老师一眼,没答话。

    “刘楷,你已经被记过了。上个学期你旷了那么多课,考试没有一门及格,学校反复考虑才没让你留级。你现在还参与打群架,要是不说出个缘由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向政教处替你说情了。”边上的另一位老师严肃地说道。

    刘楷听罢面红耳赤,他谨慎地瞄了身边的伙伴们一眼,嘴巴动了动,但依旧支支吾吾,没有说出一个句子。

    老师们知道这些男孩子讲义气,打了群架,后果也想一起承担,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肯说明原因、承认错误。罗远霏来到顾语瞳的面前站定,恨铁不成钢地说“顾语瞳,怎么连你也跟他们一起打架就算是看见自己的朋友打架了,你难道不应该及时地通知老师或者警卫吗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打”

    “老师,当时的情况实在很乱。”顾语瞳的脸上也挂了彩,既抱歉又无奈地说。

    “再乱也得分清轻重”罗远霏失望地瞪他,又看向了刘楷,语气冷淡了许多,“学生的家长还不来吗我记得刘楷的家离学校挺近的。”

    谷老师与同事商量道“要不要先通知马主任十个人打群架,也算挺大的事了。”他斜眼看着刘楷,意有所指,“平时在学校里不好好上课,故意刁难同学,惹是生非。这么无心向学,光警告是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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