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到什么,他一下定住。
下一个瞬间,大猫已经期待的仰起头,双眼烁烁的热烈的望着赵胤,子鹤却一转身便准备从客厅逃走。
可是赵胤已经看到他了。
“张子鹤。”赵胤朝着落地窗内的背影,果断喊道。
子鹤抿住唇,大概因为自己吃别人的时候,都先喊名字,职业病造成了他绝不在别人喊名字时应声的习惯。
可他虽然没有应声,但想要装没听见,也实在太难了。
那个长腿少年已经走到他门前,长手不客气的推开门,登堂入室。
这家伙第一次来他家,就这么如此的——不请自来。
门都没有敲!!!
子鹤想无声无息的消失已经不可能了,而这时候再逃走也太怂了。
他以后还要保护肉身,跟小肉身好好相处,怎么能让尴尬发展到无法回头的程度。
于是咬着牙,子鹤转过头,拿出自己最擅长的微微笑,开口道:“早上好啊,今天不上学吗?”
他虽然回了头,可眼神还是躲躲闪闪的,不愿去看小要命的眼睛。
昨天!
凶恶的厉鬼张子鹤,就是一时没忍住,居然湿润了双眼。
还用额头抵着小要命的肩膀,要小要命拍拍背才缓和。
威风尽失。
颜面扫地!
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换一副肉身!
真的!
“上啊,这不还早嘛。”赵胤倒显得比之前和气了不少,那种挥之不去的冷漠和疏离,突然消散了一点点。
今天的赵胤,已经不是昨天的赵胤——今天的赵胤,见识过张子鹤最脆弱的时刻。
于是,赵胤像是……整个人都在努力变得亲切一些、和善一些。
“……”子鹤宁可小要命正常一点。
现在,此时此刻,赵胤是不是因为昨天他那个惨兮兮的样子,所以觉得他是个可怜的家伙,要给他送温暖了?
淡漠……真的,挺好的。
叹气,子鹤想:福祸相依。
就当自己故意装可怜,讨小要命的同情和亲近吧——他昨天并不是真的难受,知道吧。
这样想会舒服很多——至少,他不是一个控制不住情绪的软弱的人。
而是一个深谋远虑,谋划在心的智者。
只要小要命不要再提起他哭过的事儿,他觉得,他可以挺直胸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仍旧是一只顶天立地的鬼。
然后——
“你今天有没有觉得好一点?”赵胤打量了一下客厅,见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家具和装修都很简洁,地上甚至还放着一些快递箱没有打开。
他靠着落地窗,并没有往房间里走,而是直接站在客厅一角,去打量扫视整个客厅,以及,站在客厅另一边、眼神闪烁的张子鹤。
至于这个会让子鹤想起不美好记忆的问题,他特别自然而然的就问了出来。
少年抱着手臂,通身透着股年轻人的懒散,斜歪的站着。
在这样的清晨时刻,赵胤没有拎着他的殄官锤,浑身散发着洗面乳的清香,面目紧致,短发浓密而黑亮。
他身上那股怎么也散不尽的老干部气息,终于在这个时候,被青春年少的味道,压了一筹。
而子鹤,他僵在那里,好半晌没能喘匀气儿。
有些恼羞成怒的想要解释下,说他根本没事儿。
但是昨天晚上的记忆还历历在目,他那副邃样儿怎么都无法辩驳。
深呼吸几口气,子鹤才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没事了,好好睡了一觉,好多了。”
“嗯,那就好。”赵胤应的云淡风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如何狠狠践踏了一只厉鬼、脆弱的尊严。
“没别的事儿,就是过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说一声,我妈晚上做火锅,喊你一起过去吃。”赵胤说罢,就准备走了。
“嗯嗯!”子鹤敷衍的应声,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赵胤。
他听到子鹤的声音,心里总算稍微放松:可下要走了。
他需要一个人静静,重新做下心理预设,才能重拾勇敢,以面对小要命。
上天恐怕没有听到子鹤的祈祷,赵胤突然又回过头来——
他视线落在那只——自打他进门开始就在房间里游行选美一般,迈着威风凛凛的猫步,来来回回搔首弄姿的大猫。
“咦?你养了一只缅因猫?”
大猫那只濒临崩溃的心,终于得到了安抚——自打赵胤进屋开始,它就不断走来走去,企图吸引赵胤的注意。
但赵胤偏偏一直只顾跟张子鹤那个混蛋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它。
而此时此刻,赵胤终于关心到它了。
大猫的内心,终于重新澎湃了起来。
它仰起头,伸展四肢,整只猫身心舒展。
大尾巴高高在身后扬起,然后……它像一只狗一般,摇着尾巴窜到了赵胤跟前,然后温顺的、愉悦的,开始拿自己的大脑袋,呼噜呼噜的去蹭赵胤的小腿。
那副模样,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子鹤完全开了眼界了。
这是之前那个拽拽的躺在浴缸里,要求自己伺候它洗澡的大猫?
如果说,大猫之前面对他的样子是大叔猫的话,那现在对待赵胤的样子,俨然就是只少女猫了。
“嗯,今天早上才养的。”子鹤盯着那只不断讨好的蹭赵胤小腿的猫,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愤怒情绪。
很想揪着大猫的脖子,将它从小要命身边拎走,然后丢出房间。
小要命的那条腿,是它想蹭就能蹭的吗?!
“起名字了吗?”赵胤腰都没有弯,只拿脚点了点大猫的鼻子。
大猫却完全不介意赵胤的怠慢行为,甚至不嫌弃赵胤年轻男姓的脚,还呼噜呼噜咩咩叫着变本加厉的拿脸去蹭。
“……”子鹤扯了扯嘴角,“还没有。”
贱猫!
“那不如叫克烈吧。”赵胤抬头看了子鹤一眼,大喇喇的给别人家的猫起名字。
还不待子鹤开口,大猫已经高兴的喵喵叫了起来,仿佛在开心的欢叫:好!好!好!
子鹤瞄了大猫一眼,忍不住就要开口拒绝。
赵胤却继续道:“有一款游戏里有个英雄叫克烈,台词很酷炫的——‘我发现勇气根本靠不住,只有完全的疯狂才有意义’。是只凶巴巴的猫。你这猫长的挺凶的,跟这个名字非常配。”
子鹤更想拒绝了,那贱猫不配叫这么威风凛凛的名字!
但对上贱猫威胁的眼神,想到自己欠这猫因果债,也不知道自己欺负这猫,会不会加重因果锁?
那他刚才岂不是白给它洗澡了。
咬了咬牙,子鹤别别扭扭道:“好啊,就这个名字吧,小要命真是起名小能手。”
赵胤也觉得自己名字起的恰如其分,听着子鹤的夸奖,认真点了点头表示深切认同。
“……”刚得了名字的大猫横了子鹤一眼,才继续蹭赵胤的腿。
上一世,这个男人给它起名字;这一世,这个男人仍旧给它起名字。
赵胤抽回被克烈‘绑架’的腿,转身推开房门便走了出去。
在门关上的瞬间,赵胤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来:“晚上记得别忘了。”
随即,他一撑两家院子中间的铁栅栏,又跳回了自己家。
“……”子鹤见小要命从视线消失,立即将一双凶恶的目光落在了大猫克烈身上。
“……”大猫克烈也毫不客气的回瞪,浑身长毛炸起,整只猫都大了几圈儿。
临海蓝湾小区,6栋02房的客厅内,一只鬼一只猫剑拔弩张。
而它们冲突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也。
……
……
滨海第一人民医院里,老道士张清远躺在床上,目光呆滞,面色惨白。
他自打被送到医院,就一直这个样儿。
许多与他交好的大老板,今晨得知他驱邪捉鬼受伤,都派了手下的秘书送了鲜花水果过来,各种东西堆满了医院单间儿的桌子椅子窗台。
也幸亏大老板们没有亲自来看他的,不然瞧见他此刻的模样,只怕要大吃一惊。
往日里仙风道骨的老家伙,躺在这病床上,苍白而衰弱,也与普通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甚至更少了几分灵动神采。
小童阿豆一直在隔壁床上睡觉,饿了才起床去吃点医院食堂的食物。
他年纪小,加上子鹤当时捂住了他的眼睛,所以没受到什么惊吓,也没觉得601之行,与过往跟师傅出去捉鬼做法事有什么区别。
待到了中午最热的时候,老道士才终于回过些劲儿来。
他扶着额,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世上怎么可能真有鬼!
他干这行这么多年了,一次都没遇到过,怎么昨天晚上就给遇上了。
想到这里,张清远越发觉得,事有蹊跷。
他想了想,按照逻辑排查思考,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一向平安赚钱,只在昨天遇到那两个年轻人后,才遇到了鬼。
从惊魂不定中平静下来的张清远,突然觉得自己堪透了事实的真相。
——那两个年轻人,有问题!
现在年轻人们不是很懂得搞一些高科技吗?
他肯定是被那俩熊孩子给下套坑了——那两个小骗子想在这一行里出头,必然要闯出名气来。
而谭山市现在这行里,顶头号的天师就是他张清远。
想到这里,张清远面上露出仇恨以极的神情。
他一辈子杀鸡,居然也有被鸡啄的一天。
他被那两个小骗子,给当了垫脚石了!
……
……
这天中午,望海酒店的老板刘俊专门请了另几位朋友吃饭。
心头一事已了,刘俊整个人神清气爽。
一桌老板们寒暄一番后,其中一位坐在刘俊身边的老板,开口询问道:
“你怎么酒店出了事儿,不仅没消沉,还这么开心?有什么喜事儿?”这位老板叫李超,专门做基础建设项目的,其实就是一个学会洋气包装自己的包工头儿。
“前两天可把我愁坏了。”刘俊就着李超的话,忍不住叹气。
想到自己酒店里,不仅发生凶杀案,还藏着一个什么……双尸抱门局,如果不是那两个大师给处理掉了,今后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儿。
非得把他的产业拖垮不可。
“不过,事儿已经解决了。”刘俊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脸上露出得意神色。
“凶手找到了?”李超问道。
“什么凶手啊,哪有凶手。警察取证都说了,没有其他人脚印。保洁阿姨就是给吓死的。我那酒店……601房间闹鬼。”刘俊神秘兮兮道。
“啊?”众人一听,立即来了精神。
“我那酒店,前身不是蓝海副食厂吗?12年前就被人布了个绝煞局在里面,我装修的时候给压住了,结果经营日久,之前压住邪祟的东西不是坏了就是移位了,这绝杀局就又出来了。”刘俊说着话,桌边所有老板们都放下筷子茶杯,专注的听着。
刘俊喝了口茶,润了润喉,才继续道:“我找了个大师,给破了。”
“张大师给破的?我听大刘说,你请了张大师过去给你做法事。”李超早就听说刘俊那望海酒店里闹鬼。
他早之前嫉妒刘俊低价拿到好地段,建了个酒店赚的杯满钵满,前两天听说里面闹鬼,心气儿总算才平了。
刘俊却摇了摇头,挑着嘴角,故作神秘的捏起酒杯喝了一口,却不说话。
边上坐着的其他老板们立即都竖起耳朵,瞪圆眼睛——这些有点儿钱却又没什么权的富商,都非常的迷信。
他们经商很多时候都需要国家的政策支持,要是政策突然变了风向,他们都有可能一夕之间破产。
所以虽然有钱,但安全感却很微薄,便很容易追求鬼神说,以求心安。
久而久之,宁可信其有的念头愈重,胆子愈来愈小,便越来越不敢不信了。
一听说刘俊酒店里的事儿似乎另有隐情,都好奇起来。
“那张天师,根本就是个骗子。进了鬼屋,没一会儿工夫就给吓晕过去了,屎尿一地,丢人。”刘俊一边嘲讽张天师,一边还给添油加醋夸张了一番。
“真的假的?我听说他可灵了。”一位老板插言道。
“可得了吧。”刘俊一摆手,“倒是我遇到两位真正的高人,都很年轻,但是一看就专业。我跟你们讲,他们两个,一个始终面带微笑,但是深藏不露!另一个面相冷清,但有王者面相。两个人一出手,那房间里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说的头头是道。还有那些什么鬼啊邪祟啊,没两下就都老实了。”
“真的假的?”李超看着刘俊,半信半疑,有这么邪乎吗?
刘俊立即板起脸,认真点头,“真的!我当时就在门口,我手底下的保安队长看见鬼,被吓病了,现在还在医院发高烧。当时那场景,真的是……”
刘俊立即开始详细而夸张的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什么墙壁里埋着两颗骷髅头,什么弥漫不散的臭气……
桌上的几个老板,在谭山市阶层差不多,都是做实业做起来的暴发户。
他们往日里不是一起喝酒,就是一起打牌,虽然也会相互嫉妒之类,但遇到什么事儿也会照应,互相之间还是很了解的。
刚开始他们还有些不信的,听到刘俊的描述越来越详细,渐渐的,也没有不信的了。
这顿好酒好菜,刘俊为了给自己庆祝,顺便也是为请李超吃饭——他准备把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