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妙芸皱了皱眉心,她怎么就想起了这些来了?等她再抬起头看沈韬的时候,便觉得脸上有些热,那些耳鬓厮磨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可如今他们就当真要成陌路人了。
沈韬听了这话却笑起来,正还想说什么,房间的门一闪,洪诗雨从外面回来了。
“外头下雨了。”洪诗雨出去了一趟,脸上红扑扑的,进来就道。
许妙芸看看楼下,戏已经散场了,便站起来同洪诗雨道“光想着听戏了,午饭还没吃呢,我可是饿了。”
洪诗雨见他们两人似乎也没有因为自己的离开而相谈甚欢,终究是白费力了,只笑着道“我们去万安路上的那家法国餐馆吃吧?我老早就想去,只是没人陪而已。”她今天也是难得出来,并不想一早就回去的。
许妙芸点了点头,从衣帽架上将自己的大衣取下来,恰巧沈韬的大衣也挂在上面,正好盖着她的衣服,她身高不够,想从里面翻又觉得有些失礼,那人便站了起来,伸手把自己的大衣拿开,站在一旁看着她将自己的外套取了下来穿上。
玲珑有致的身材,腰又细了几分。
许妙芸将围巾带上了,也不理那人,只同洪诗雨道“我好了,我们走吧。”
她说走就走了,当真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沈韬看着许妙芸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大衣又挂在衣帽架上,从窗户里看着她和洪诗雨一起下楼。
……
“你这一次要去多久?”
关上了房门窗户,重新沏了一盏云雾茶,台上又唱起了别的戏目,沈韬捧着茶杯坐了片刻,忽然笑起来道“宋三爷每次都招待好酒,你每次却只请人一杯清茶。”
花子君笑了起来,挑眉道“人家是青帮的老大,我只是一个唱戏的班主,拿什么跟他比?”
沈韬叹了一口气,抬起头道“事情若是进展的顺利,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一年半载,倒是没个定数。”
“需要我帮忙吗?”花子君看着他,丹凤眼略略上扬,眼角的余光盯着他。
“不用了,你在这里看着日本人。”沈韬低头喝了一杯茶,忽又抬起头来道“巡捕房那里,渡边的案子已经停了下来,如今只有日本领事馆的人在查,新来的那个领事叫川岛佐治,在日本念过军校,也是黑龙会的成员,你要自己小心。”
花子君垂下眸子,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屑,缓了缓道“我是无关的,只是上回牵连了许小姐,很过意不去。”
沈韬听了这话眉心又皱起来,前世许妙芸是没受这一回罪的,对于她来说,这实在是一次无妄之灾。
……
外面果真下起了雨。虽是不大的,但夹着冷风,要是吹到了脸上,却也着实冻人。
洪家的车子已经走了,坐黄包车还要淋雨。洪诗雨想了想,只开口道“要不今天不去那家法国餐厅了,我们在这边寻一爿小店吃一点,垫垫肚子就好。”
许妙芸点点头道“也好,这几天过年,我也吃了不少东西,也没什么胃口。”
洪诗雨见她这么说,蹙眉道“你都瘦了一圈,还好意思说自己吃的多了?”
她们两个正预备叫了一辆黄包车挤一挤,忽见一辆黑色福特停在了两人面前,周副官从驾驶室出来,走到两人面前道“少帅让我送两位小姐去西餐厅。”
洪诗雨同周副官不熟,一时也不知要怎样,只站着没动,倒是许妙芸想着难得出来,总要让人尽兴而归的,便点头道“那就麻烦周副官了。”
她现在反倒豁达了起来,反正那人已经定亲了,他再殷勤过这一阵子,等新媳妇娶进门了,总也该收手了。
雨下的不大,周副官一边开车,一边偷偷的瞄了眼后座上的许妙芸。他其实很奇怪阅人无数的沈韬为什么偏偏喜欢上许妙芸这样的小姑娘,在他看来,许妙芸年岁尚小,比起那些成熟艳丽的交际名媛,实在是清粥小菜。
少帅的品味是什么时候在潜移默化中变了呢?
……
把许妙芸和洪诗雨送去了法国餐厅,周副官开车回鸿运楼接沈韬。
今天是邱维安的生日,宋三爷特意送了一个包间,让邱维安请一帮朋友去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沈韬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最近琐事繁多,有好几件事情要好好筹划。
汽车很快就到了百乐门的门口,周副官停车,沈韬睁开眸子,正预备下车的时候,却瞧见后排的车座位上放着一条水红色的羊绒围巾。
这正是许妙芸今天带的那条,她肤色白皙无暇,这个颜色的围巾很配她。
沈韬拿起围巾,低下头轻嗅了一下,仿佛上面还有她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馨香。
“许小姐去的那家餐厅离这里远吗?”沈韬开口问道,他今天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不曾亲她也不曾抱她,可藏在身体中的那种蚀骨销魂的念想却缠着他心里难受,想狠狠的将她压在胸口亲她。
“离这儿不远,少帅有什么吩咐?”周副官问道。
沈韬皱着眉心想了想,自己亲自去接她,她未必肯过来。正这时候,忽然有人在外面敲着车窗道“来半天了也不见你下车?等什么呢?”
沈韬拉下车窗,抬起头冲邱维安挑眉一笑,“我等谁,你还不知道吗?”
邱维安故意拧眉想了片刻,装作恍然大悟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在等曹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弥补前几天改文给大家带来的不便,今天继续发红包,50个随机~~~留言超过15个字几率会高点哦~~~么么哒
明天开始恢复2更,爱你们~
☆、第66章 066
人是邱维安亲自来接的, 他是今日的寿星公,若是还不肯过去, 似乎有些失礼了。可除了沈韬,还会有谁知道她和洪诗雨在万安路上的这家法国餐厅吃饭呢?
许妙芸皱眉站在餐厅门口,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黑色轿车,心里有些不愉快。
邱维安去找了餐厅的经理, 打电话通知了洪诗雨的家人,说请她和许妙芸一起参加他的生日宴会。洪家一听是邱探长那个从日本学成归国的弟弟,哪有不让洪诗雨去的道理, 便高高兴兴就答应了下来。
许妙芸坐到了车里, 心里一开始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每次看见那个人,她原本已经慢慢学会淡定的心绪就会变的紊乱起来,他没有订婚之前尤为如此,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仿佛是知道这一把巨锁已经锁到了别人的身上, 自己倒是轻松了几分。
但若是见到了他,这种感觉又会加重, 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可今天却注定又要见了。
邱维安却装作没事人一样的问许妙芸道“许小姐之前为什么不肯来我的生日宴呢?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了许小姐,所以连这个面子也不给了?”
许妙芸现在可算是知道邱维安的坏了, 还是应了杨月说的那句话, 他们表兄弟都是一丘之貉,哪里会是好的。
许妙芸便低着头,过了片刻故意抬起头, 看着窗外的风景,慢慢道“你哪里得罪了,我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吗?”
他那么听沈韬的话过来接她过去,可不就是得罪了自己。
“呀,那我还真的不知道了!”邱维安故意笑了起来,调笑问她“不如许小姐告知一二?”
许妙芸看着他那张贼兮兮的脸生气,他在医院的时候明明看着很正经,怎么脱了白大褂,就成了这副样子了?
邱维安却不再同她说话,反倒和一旁的洪诗雨说起了话来,问她洪大少爷的病情,如今每日的饮食起居,康复训练,脸上便没有了那种不羁的表情,顿时便的严肃认真起来。
他们表兄弟还真是一类人。
许妙芸看着邱维安便想起这一句话,脑子里哗啦一下闪过沈韬的模样。
那人半眯着桃花眼看着自己,凑到她身边道“你的珠花又戴歪了。”
“哪里戴歪了?”许妙芸照着镜子,重新将珠花扶了扶正,那人却从身后抱住她,将她头上的珠花拆了下来,用下巴依着她的头顶道“别带了,戳疼我了。”
许妙芸愣了愣,这才明白他说珠花戴歪的深意,那人却已经将她掰过了身子,倚在穿衣镜上。
他从后面进去,咬着她的耳朵,握住她的脸颊让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见了没有,脸都红成这样了,还说没感觉。”
他动了一下,许妙芸只听见自己嘤咛的声音,在镜子上呵出好大一片的热气。那人却固执的用手将那雾气擦干净,让她看清自己耽于情欲的模样。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地上却依旧湿漉漉的,许妙芸下了车,跟在邱维安的身后,脑子却还不停回放着方才的画面,脸颊上早已经烧得通红的。
洪诗雨问她“是不是车里太热了?”
许妙芸舒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没有。”
百乐门到了晚上才热闹,这时候刚刚开始营业,人还不多。侍应生忙着做营业前的准备,一边同邱维安打招呼,一边做最后的准备。
邱维安的包间在顶楼的总统套房里头,从大门进去,经过吧台和舞池,去到走廊的另一侧乘坐电梯。
电梯门打开,三人正准备进去,看见宋铭生从里面出来。
“许小姐也来了?”
宋铭生看了许妙芸一眼,再看看邱维安,笑着同他道“我说你怎么这时候还没到,原来是去接贵客了。”
邱维安却不知道宋铭生同许妙芸相熟,笑着问道“你们两个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倒是很熟稔的样子。”
许妙芸怕他误会,只小声道“上次在嘉业百货遇到过宋先生。”
嘉业百货是宋家的产业之一,许妙芸这么说,邱维安就明白了。
“我先带她们上去,你一会儿也上来玩会儿?”
宋铭生点点头,却道“玩就不去了,怕你的小女朋友们见了我会拘谨。”
邱维安切了一句,一旁的许妙芸却是笑了,结果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向她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便笑着道“宋先生又不是面目可憎的人,大家怎么会拘谨呢?”
她原本不过就是随口一句,却让邱维安笑了起来,拍了拍宋铭生的肩膀道“老哥,我知道……江湖传言你脸上一道疤痕,长相就跟门口贴的钟馗一样。”
宋铭生拍开他的手,见许妙芸有些不好意思,反倒对着她笑了笑道“就是因为这些江湖传言,到如今我还是个孤家寡人。”
这句话不过稀松平常,可许妙芸听了却总觉得有些尴尬,装作不经意的偏过头去。
等她跟着邱维安他们进了电梯,宋铭生已经走远了。许妙芸抬起头悄悄的问邱维安“宋先生年纪看着不小了,怎么还没有夫人吗?”
她猜测邱维安同宋铭生是很熟的,沈韬大约和他也很熟,不然的话,花子君不会让他来医院送围巾。可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一时仍旧弄不明白。
“怎么?你想给他做红娘吗?”邱维安扭头看了许妙芸一眼,忽然笑了起来“你可能没机会了。”
“为什么?”许妙芸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他好像从来没有喜欢过女人。”邱维安随口说了一句。
也不知为什么,许妙芸听了这句话,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楼上的包间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杨月和之前女校的几个女学生都在。还有几个男生,许妙芸不怎么认识,听杨月说,都是邱维安在医院的同事。
大包间里没有沈韬的身影,许妙芸稍稍松了一口气,同洪诗雨一起坐下,女学生们都是以前见过的,大家也不生疏,便凑在一起聊了起来。
众人说起下个月中西女校春招会的事情,早有热心的学姐说能帮许妙芸查找历年春招会的考卷,好让她们在临时抱一回佛脚。
许妙芸虽然已经记不得当年的考卷了,可以她现在的学识,考上女校肯定是不成问题的,便谢过了她们的好意,只让洪诗雨去试一下。
然而洪诗雨却不想再考了,她哥哥如今躺在床上,她已经没有办法可以安心的出来上学。
众人听了洪家的事情表示同情,又聊起了日本领事馆的刺杀事件。因为许妙芸是当日在场的当事人之一,大家便纷纷围了过来。
“我听一个巡捕房的巡捕说,这一个多月,已经将上次去领事馆的客人询问了不下三四遍,都没有什么线索,而且杀死那领事的枪还是他自己的,你们说,会不会是他们领事馆里自己的人干的?如今非要赖到我们中国人头上?不然怎么会怎么查也查不出来?”
这里都是念过书的新青年,脑子都很活络,各种猜测却也说的有理有据的。
许妙芸坐在一旁听着,想了想又笑道“你这么说,倒也有可能,还真该让他们查查自己人哩。”
她这一句话才说完,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许妙芸转身,看见沈韬双手插在西装裤带里,正侧身靠在阳台的落地门边上。
刚才拍她的杨月便凑到她耳边道“我们这里没人跟他相熟的,你好歹跟他说两句话呢?”
许妙芸迟疑了一下,可终究还是鬼使神差一样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