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到餐厅吃饭时,大伙儿已经开动了。
各种食物的香味逸散在空气中,满室的人并没有遵守所谓食不语的原则,整间餐厅闹哄哄的。
小组的人围成一个圆桌坐好,见到他姗姗来迟,各自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随后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
江华正要坐下,却看到他的椅子上搁着一包薯片,迷你的浅蓝色包装,瞧着挺可爱的。
柠檬味的。
他拎起那包薯片,满脸困惑“这是”
“学姐给你的。”林子曦头也不抬,咬着一根鸡腿,含糊着说,“对了,她叫你看微信,你们俩啥关系啊”
江华不用经过脑子思考就知道是谁,敷衍了句“以前同个学校,没啥关系。”
他点开微信,屏幕上跳出来的是颜翎安的好友申请,毫不意外。
他先前已经把对方从黑名单删了,只是一直没加回来,所以她半个小时前传的讯息也没被挡住。
我对不起你。
我算了,你等会就知道了。
虽然颜翎安也是下午某关的关主小姐姐,但他记得自己跟她明明没什么互动才对。
江华默默点了接受,戳开颜翎安的朋友圈,最近更新是一本相册,是不久前上传的几十张相片。
里面大概有三四张有他,小小的,在队伍的边缘,只露个头。
江母眼尖,还特别挑出有他的几张照片点赞了。
江华急急地点开母亲的对话视窗,她老人家已经传了十几条讯息给他,外加两通未接来电。
讯息内容是t大的转学考题库,还有霸屏的“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爸妈花钱供你吃穿上学不是让你这样挥霍的”。
头有点痛。
江华烦躁地摁下返回键,抿了抿唇,面对满桌的菜肴突然没了食欲,草草扒了两口之后就坐在原地发呆。
他的手攥着那包柠檬薯片,力道很大,几乎要把包装纸扒拉开来。
“怎么了”林子曦看了看那包被蹂躏的薯片,小声说,“这口味的确挺一言难尽的,我这薯片爱好者都受不了,下次让学姐送梅子味还是烤鸡味的吧。”
“”
待她转过身,江华默不作声地将薯片收到背包去。
过了不久,他再度点开微信,戳了下颜翎安的联络资讯,犹豫了一会儿,飞快地输入几个字进去你工作的那个补习班还有缺老师么帮我接洽一下。
颜翎安
颜翎安怎样你家也破产了吗,怎么突然想兼职了
江华没什么。
江华麻烦你了。
晚饭后,是一连串的户外表演。
这些没新生什么事,一干人等只管在地上排排坐好,负责欣赏和鼓掌喝彩就得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露天的表演场地靠几架镁光灯照明,多色的光投射在小小的舞台上,竟也璀璨如白昼。
孟昕跟同队的妹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姑娘叫舒宁,正是女排新生杯的队长,和徐朔豪同个高中毕业的,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性格直爽好相处。
但两人旁边还多了个小尾巴。
“小孟,别生气啊,我就是开个玩笑”
打从孟昕面无表情地回到饭桌上之后,徐朔豪就一直维持着这副样子,好像很怕她跟他绝交一样。
孟昕和舒宁交头接耳了会,不紧不慢地应道“我考虑一下。”
港真,她压根没不高兴,只是对他一把年纪了还玩小学生的把戏感到有点儿无语而已。
“小孟,要不我明天请你喝橙汁”
“好,”孟昕立马笑容满面地回过头,“一言为定,我想喝美丽牌,谢谢。”
“”
“你看看你哈哈哈哈哈哈。”舒宁也跟着不厚道地笑了,朝他勾勾手指,“老徐,我也要喝橙汁。”
“没门。”徐朔豪冷着脸道,“舒宁,你还是想想待会要讲啥鬼故事吧。”
舒宁轻哼了声“放心,一定比你的精彩。”
孟昕问“什么鬼故事”
“夜间教育啊。”徐朔豪耸耸肩,抛出了两句解释,“本来传统是我们闯关,学长姐在旁边扮鬼扮尸体吓人的;但前几年出了那些事,不改一下流程过不了学校那关。”
孟昕也回忆起来几年前办活动办到有人撞邪的事儿了,这些超自然现象的确还是宁可信其有比较好。
孟昕想了想,又问“你们等会比赛讲鬼故事,说的都是亲身经历吗”
两人互看一眼,吃吃地笑了起来,望向她的眼神如同在说“你这傻子”。
孟昕“”
最后一齣表演节目结束、演员谢幕之后,镁光灯倏地暗了下来,四周恢复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
群众在短暂的鼓噪后,意会到夜间教育活动即将开始,各自安静了下来,很快地就只剩下零落的窸窣声。
孟昕双眼尚无法习惯黑暗,无声地揪紧了自己的衣服。
紫色龙卷风发了根蜡烛,但每组就只有那么可怜的一根,勉勉强强能看清各自的脸。一阵大风刮过,放大的烛影于布幕上摇曳,倒真有几分诡谲的气氛。
短暂的沉寂后,台上重新站了俩戴着鬼脸面具的人,一男一女,主要是小姐姐主持,男生则是担任副手的工作。
那小姐姐轻咳了两声,兴致高昂地道“好啦,那我们的夜教活动就开始喽”
“等会你们可以举手,把自己经历过的鬼故事说出来给大家听,谁说得让人回响最大有奖品可以拿呀。”
或许是隔着一层面具的缘故,麦克风的声音有点糊,像失真的老照片,也因为距离舞台有点远的缘故,不管是男声女声都听不太清原本的嗓音。
她还觉得主持人小姐姐朝气蓬勃的声线和整个活动的性质格格不入。
但这个活动好像本来就不是走正常路线的。
起先真的有人分享了些自己撞鬼的经历,可到后来画风已经变成了
“我女友说她跟她同学去西区那间钱币k唱歌,包了个十人包厢,唱到一半有个服务生忽然出现问说你们有没有人按服务铃我女友下意识就说没有,然后”
“我知道我知道后来你女朋友发现那个服务生不是开门进来的,是从包厢里的厕所走出来的对嘛这个我在微博上看过了。”
“这个故事最可怕的点是,我跟你同校第七年,你明明就母o啊。”
“”
总而言之,根本没有人在认真说故事,多半是上来抖机灵跟微博段子的。
被亲友吐槽了满脸的男同学灰溜溜地下台了,舒宁接着冲了上去,接过麦克风说“我这个鬼故事啊,保证你们没听过”
“还记得要高考的那几个月吗我留在图书馆学习,那时已经很晚了,自习室里没几只小猫的那种。”
“有个学姐过来了,她没有脚,整个人飘在空中,神情狰狞,但我没理她,继续写我的卷子。”
“她慢慢飘到我身边,对我说一句学妹你不怕我吗,我没有脚你们知道我怎么回答她的吗”
“什么鬼”
舒宁挺直了腰杆,笑着大声说“操,你没有脚,老娘也没有胸啊,谁怕谁”
“”
“”
“66666。”
舒宁本来就是不大在乎形象的那种,撩撩头发,在一片寂静后的哄堂大笑中大摇大摆走下台,从容地抛给徐朔豪一枚挑衅的眼刀。
“你这波自黑有点6,惹不起惹不起。”徐朔豪撇了撇唇角,“这把算我输,你也喝美丽牌橙汁吗”
舒宁挑眉“随你。”
然而,活动在她的一波骚话之后有些冷场。
众人暂时想不到能够与之匹敌的“鬼故事”,索性很有默契地不举手了。
“如果都没有人主动分享,学姐会点人上来讲哟”
眼见还是没人,小姐姐和那个一直不大说话的男主持只好下来“点人”。
因为舒宁让人印象深刻的缘故,那男人很自然地走近他们仨,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几个人的脸,也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对方的目光在孟昕面上逡巡许久,直至她对他灼热的注视感到有些微妙的不适,那人方开口道“就你吧,要不上台去说”
“不。”
坦白说,直到那家伙开口之前,孟昕对于这些活动都保持着愉快的好心情尽量配合,就算紫色龙卷风找不到人就第一个抓她出来,她也不以为意。
那个男人本来就是在台上当副手,声音也没什么辨识度,是故孟昕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究竟是哪位仁兄。
。
是陈裕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