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改道将纸塞进纪凌炀手里,嘲笑道“饭有的是,你不用留着下顿吃。”
纪凌炀红着脸嚷嚷道“谁、谁留啦你没沾到过吗”
“十年前大概有过。”方汐翘起一边嘴角。
纪凌炀恼羞成怒,转身就要出去。
方汐赶紧拉住他“你跑什么”
“我、我去洗饭盒不行啊”
“你可算了,我去洗吧。”方汐夺过饭盒,把纪凌炀按在椅子上,“你们聊聊天,我等会儿过来。”
方汐找到公共水池,就着洗手液稍微洗了一遍饭盒,收拾好后回到住院部。隔着玻璃朝里望了一眼,发现母子俩聊得还行,至少脸上都带着点笑,比之前好多了。他放心地点点头,转身走去纪父的病房。
这个病房有四个床位,只住了纪父一个病人,昨晚方汐就是在隔壁床凑合了一宿。
早上护士查过一遍房,纪父依旧没什么动静。方汐查看了一下点滴,确定没事后就放下背包,拿出单词本开始背单词。现在时间这么紧迫,别说当看护这么清闲,就是天塌下来他都得找个高个子身边蹲着复习功课。
正背得起劲,突然床上的纪父动了,像是突然惊醒来,他的手向上伸了伸,接着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喊了声“丽雨”
方汐眼疾手快地按响床头的呼叫器。
很快医生就赶了过来,方汐躲在后面看着他们一通检查,等确认纪父没有大碍之后,医生又叮嘱了几点注意事项,之后便离开了。
方汐这才回到床边,看着尚有些迷糊的纪父,他友好地打了声招呼“纪叔叔,你还好吧”
纪父神色迷茫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
“啊,我是纪凌炀的同学,我叫方汐。”
“方汐”纪父想了想,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
明明之前才因为我和纪凌炀打架被叫去学校,这才多久就不记得了。方汐在心里摇了摇头。
纪父实在想不起来,他 o 了 o 自己的头,感觉到包裹在上面的纱布,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凌炀呢,他在哪儿”
“纪凌炀正在楼下的病房里陪他的妈妈。”
“什么病房丽雨怎么了”纪父有些莫名,他只记得自己喝多了酒,似乎和儿子起了争吵,之后事情就不太清晰了。
方汐假装吃惊地说“叔叔,你不记得了吗昨天晚上你和纪凌炀吵架,他心情不好跑去找我,我陪他一起回家的。结果到家就发现你把陈阿姨打伤了,自己也踩到空瓶摔倒在地,还撞伤了头,纪凌炀都吓傻了,还是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把你们送进医院的。”
纪父捂着头吃力地回想,但是大脑一片混沌,只有几个模糊的片段一闪而过。似乎从这些片段里察觉了什么,他缓了缓神,用怀疑地目光望向方汐“是丽雨这么告诉你的”
方汐沉下脸,嘲讽地抬起嘴角,缓缓摇头“不,是我这么告诉她的。”
第二十八章
“纪叔叔,我敢把一切直接告诉你,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使你把当时的情况告诉别人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毕竟一个品学兼优乐于助人的高中生,怎么也比一个酗酒家暴的失意中年更可信。当然除了我还有其他证人,能够证明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你和陈阿姨都处在昏迷状态。你知道吗,为了保证逼真,陈阿姨真的将自己撞出了轻微脑震荡,我过来之前她还有些头晕恶心。”
纪纲还记得那个叫方汐的孩子说这番话时的表情,是那么严肃郑重,丝毫没有面对成年人的胆怯,甚至话语中还隐含着威胁的意味。
“你比我年长许多,道理自然也比我懂得多,多余的话我不想说,只是要告诉你,如果你还记得和陈阿姨二十年的夫妻情分,还当自己是纪凌炀的父亲,最好能试着去了解他们,了解这两个应当与你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会被逼到这个地步。毕竟,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
方汐丢下这些话就离开了,纪纲独自躺在病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记忆逐渐恢复。昨天晚上他从昏迷中短暂醒来时也是这样,孤零零躺在冰冷地面上,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隙,视线所及就是小小的一块天花板。一开始纪纲的心中还充斥着愤怒,他躺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扶他纪凌炀呢,这个不知感恩的兔崽子害自己摔倒了,居然一点都不担心吗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准备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多久
随着时间的流逝,纪纲的身体越来越冷,他分不清是因为酒意散去,还是因为从余光中看到的缓慢流淌的粘稠液体。他完全无法控制身体,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似乎全世界只剩他一个人,空气中漂浮的饭菜香气,隔壁家隐约传来的电视声音,都像是在梦中一般遥远而虚假。我要死了吗纪纲第一次如此恐惧。他的内心在尖叫,在颤抖,全然失去了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
所以,当他听到妻子温柔的声音时,内心激动到几乎要哭出来。然而他等了许久,等到的却是一把闪着亮光的尖刀,以及那句“放过他,我去陪你。”那一刻纪纲脑中一片空白,没有愤怒,没有失望,甚至还有一丝理当如此,这种感觉大概就是绝望。
所以即使之后被救下了,纪纲的心中依旧冰凉一片,直到被抬上救护车,他才彻底失去意识。
回想起这一切,纪纲痛苦地闭上眼。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父亲,但是事实证明,他已经失败到了最亲近的人即使同归于尽也要将他除去的地步。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过往,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遗忘,它们被深深地镌刻在妻儿的心中。
就在他感到眼眶一阵酸胀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方汐端着餐盘走进来。他把纪纲扶坐起来,推过移动餐桌,脸色不甚友好地说“我问过医生了,纪叔叔你的伤不严重,自主进食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我去买了一些好消化的饭菜,你稍微迟一点。”
纪纲越发看不透这个孩子,明明只是儿子的同学,却对自己家的事情这么关心。亲儿子一眼都没来看过自己,他却一直守在这里,即使眼里透着鄙夷,该做的事情也一样都没有做错。
他接过方汐递过来的筷子,皱着眉问道“你为什么要照顾我”
“我不是在照顾你,是帮纪凌炀。”方汐倒了杯水放在旁边,坐回椅子上继续看他的单词本,“作为一个热心的中学生,不希望同班同学因为不称职的父亲留下心理 yin 影,所以自愿来帮忙。”
纪纲沉默地听着。
方汐一边写单词,一边闲聊似的说道“纪叔叔,你可能不记得了,开学头一个月,你和陈阿姨因为纪凌炀和同学打架的事被叫去学校,那个同学就是我。那时候我们可不是什么朋友,他平时总是欺负我,抄我作业,撕我本子,逼我考试的时候给他传答案,我是真的讨厌他。但是现在我和他是朋友,能不计回报帮他照顾父母的那种。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们的关系可以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因为我发现他还没有坏到底,他还可以改变。纪凌炀很讲义气,他对一直和他玩在一起的两个同学很好,他们受欺负纪凌炀会替他们出头。很有正义感,班里的其他同学遇到了拦路抢劫的,是他把对方赶跑了。他同样很聪明,自从我开始给他补习,他在班里名次至少提高了十名。我不知道纪凌炀的这些优点是否遗传自你,但我希望是,这代表你好歹还给他留下了一些好的东西。”
方汐说完就没再理会纪父,开始认真复习功课。
大概是纪妈妈通知了其他亲戚,下午的时候来了一个男人,是纪父的弟弟。见有人照顾纪父了,方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