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一麒的手指沿程念线条漂亮的脖颈向后,抚摸他光洁的后颈“他们都说他不是这儿的人,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早晚的事,他都会走”
他的口吻很淡,怎么听都像释怀了,可程念知道他没有“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把头贴在古一麒的胸口,程念侧一侧耳朵,就是古一麒的心跳,“古一麒我不是他”
后颈上蜻蜓点水的抚弄停止了,古一麒的手滞了滞,突然用力,把程念掐住。
程念被勒疼,嘴也给咬痛,他和古一麒手脚相叠,舌头缠舌头,手在彼此的背上揉。
心里有面鼓,擂得人发慌,古一麒亲他的样儿,攒着一股劲,他的呼吸就像个毛手毛脚的小子,乱哄哄的shi热,可他的舌头又太坏,坏得像惯会拐带人的下流胚子。
程念被他吻得晕乎乎,腰身塌下来,腿也打滑,胸却向上挺,忘情地和古一麒贴,血气方刚的年纪,再下去肯定出事。
古一麒扯贴久的药膏似的从程念身上挣起来“程念不”他也喘得厉害,胸膛火山一样起伏,可他得忍,“不能在这儿”
程念的眼睛迷离,死了心地扒他的衣服,宽袍子一扯就开“你不想”
古一麒快给他逼疯,舌头抵住牙根,口干舌燥“别动,你别闹”狠狠啄了两下程念的腮帮,古一麒把人抱牢了,下颚顶在程念太阳xue,对他,更像对自己说,“等回去我一定好好跟你”
因为一句没说完的话,程念臊得把脸埋在古一麒肩窝,手在他的胸口,没什么力气的锤了锤,又缓缓抓紧。才说回去,他已经盼得想得不行。
因为这个念头,紧跟而来的黎明都显得迟了。
说来也怪,在古一麒的怀里只阖了一小会儿的眼,程念就精神百倍,他们出来帐篷,古二麟在,正蹲那儿嘀咕“奇怪,明明放这儿的啊,怎么没了”
“什么没了”古一麒过去。
“哥”二麟喊了一声,又看见他哥身后站的程念,头发乱糟糟的,一张脸,永远脏不掉的糯米白,他低下头,给他哥看他守着的那个大背包,“罐头就剩下这么两个。”
另一顶帐篷也开了,梁铎摩挲着,探出个脑袋“你们谁见着卢占星了这小子的包不见了。”
三人齐刷刷地往洞口看,几枚新拓下的脚印,向外,一直延伸至远处的雪地。
卢占星跑了。
暴雪、左耳的创痛、冰原上遇难者的尸体,咒一样在他脑子里轮替。
他才不要变成那样,在这片冷到连魂魄都逃不出去的冰原上,佝偻匍匐在永无天日的雪层下面,受困一辈子。
他认得路,这个冰洞他们来过,离出去只有不到9公里,他有食物,也有体力,他能行的。
风雪是不是又大了些,卢占星迷茫得站在雪地里,看着四周一模一样的景致
油然的孤独让他想到一个人,他一想到他,连呼啸的风声中,似乎都夹杂了他的呼喊
“卢占星”
是程念在叫他,卢占星恍惚,向风雪转过头。
嘭的一拳,砸在颧骨上,脚上一脚深,卢占星向后仰,古一麒跟头赤眼的豹子似的扑上来,绷紧手臂的肌rou,往他脸上抡拳,那种发狠的打法,说要了他的命都不为过,至多两三下,红色在雪地上洇开。
卢占星开始还挣扎,叫唤得挺惨“啊啊”程念和古二麟赶到时,卢占星已经不动弹了。
雪像浪一样被程念的步子凿开“古一麒别打了”抱紧古一麒高举的臂膀,程念攥他的拳头。
“你帮他”古一麒扭头。
因为用力,古一麒的手也红了,指关节上蹭破块皮“犯不着”程念双手抓他的手掌,盯那块破皮,“为他脏了你的手。”
压身上的分量走了,空荡荡的,有那么一刻卢占星死一般寂静,而后,比挨打,比被唾骂更疼痛的感觉,毒素似的袭来,咽喉一阵紧涩,太难看了,他捂着被打肿的脸,蜷缩在雪地上呜咽。
古二麟去捡卢占星的背包,雪脊上,罐头滚的东一个西一个的,程念撕开学妹送他的小黄人创口贴,小心地往古一麒指节的伤口上贴“疼么”
那种藏不住的眼神,再疼都值了,古一麒热乎乎得盯着程念,眼里的光,都要盛不下了。
程念故意下手劲,给他包得牢牢的,包完,躲他的眼神,爬起来就去找他弟“我去帮二麟。”古一麒要跟他一起,被他摁着肩膀坐下,“你看着他点。”他指卢占星。
罐头散得很开,程念往坡子的另一边去,够那几个滚远的罐头,古二麟正好调头,看见程念抻长手臂,白净的手指,奋力握住一个红色塑料包装的扁罐。
古二麟不知怎么的就笑了,他想张口叫一声程哥,可口型还没成型,就被什么更突然,更庞大的震动打断“哥”他惊悸地往古一麒的方向喊。
古一麒也感觉到了,几乎是出于本能,他抓起地上的卢占星。
轰隆滚滚冰雪像出闸的山洪,摧枯拉朽地冲毁沿途的一切。
“程念跑啊”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程念抬头,发懵似的看了古一麒一眼。
古二麟拔腿,他扔下罐头,边喊,边疯狂地朝程念跑,连反身的机会也没有,古一麒眼睁睁地看着雪崩,洪潮一般卷走他最重要的两个人。
梁铎的眼睛看不清,哪儿都不能去,只能焦虑地守在洞里。
风雪将一个影子甩进洞,狠狠抛到地上,梁铎战战兢兢往那团人形上摸索,咬牙把冻硬的人翻过来“程程念”
他哈了手搓来人冻伤的脸,只碰了一下,那人就疼出声,是卢占星。
“怎么是你”梁铎没想到,“程念他们人呢”
听到程念的名字,卢占星猛地喘过气,失魂落魄地重复念“程念程念”
梁铎急了,晃他“到底怎么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他们”摇晃的山体,冰雪扑面,消失的人,一瞬间,恐惧都回来,“程念他们”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的稻cao,卢占星慌张扒上梁铎,终于情绪失控,“他们没了”
一块老手表,从卢占星的手里跌下来,碎裂的表面下,红色的箭头陀螺般飞快打转。
卢占星还记得,古一麒在他身上扔下这只表,便朝那片坍塌的山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有光,从眼皮缝里水银一样漫进来,很亮,很酸,酸得人想睁眼。
纯白的墙皮,一直沿伸到天花板,应该有窗,风是暖的,鸟在树梢上啾啾的鸣。
“呀,他醒啦”七七八八的脚步,往他这儿聚拢,程念记得说话那人,送他小黄人创口贴的学妹,他们靠过来,光就暗了,人影在眼中清晰,全是熟悉的脸。
头一个戴无框眼镜,忧心忡忡的,正是程念好久不见的老师,聂教授“程念”有阵子没见,聂老师比入藏前更消瘦,眼窝深陷,没顾上染黑的头发,耳鬓露出花白,“还认得我是谁吗”
他说很小声,慢声细气的,生怕嗓音大点惊着程念,有人手快按下床头呼叫铃,不一会儿,来了个护士,上下好一通检查,再三确认程念没事,大家才放宽一颗心。
这心事一去,人就松快,小小一间病房,削苹果的,塞枕头的,给护士道谢的,七嘴八舌的什么都有“程哥你这次可吓死我们了”
程念想说话,张嘴哑得厉害,聂教授亲自给他喂水“你刚好,别说话,躺着就好。”
原来受天气影响,小组并没有深入绒布冰川,他们在大本营等了程念好几天,随一批撤离的队伍一同离开,途遇暴风雪,在临近村庄滞留时得到消息,程念进山找他们去了。聂教授当即联系当地的救援队和协助队,风雪一小就入冰川,这才救下程念。
身下是柔软的病床,程念像只雏鸟待在干净暖和的巢“其他人呢”润过了嗓子,他终于能发出点音调,梁铎卢占星还有神经疼得好像被枚冷钉扎中,程念蹙眉。
热热闹闹的气氛一刻冷,破气球那么瘪下来,谁也没提,眼神闪烁着去躲程念虚弱的目光。
聂教授摘下眼镜,低头哈了口气,不修边幅得用衣角擦起一尘不染的镜片“你说你也是,正常人都知道大雪封山不能硬闯,你怎么就胆那么大”因为头抬得不高,看不清他脸上是担心是责备,听着又都不像。
程念恍惚,盯着他捏拢的两根手指里,那一片被揉皱的衣服,这还是那个有洁癖的聂教授么
脑子越发疼,也越发清醒“老师”程念想抓住点什么,手却像被裹着,锁在白色的被子底下,“和我一起进冰川的人呢”
“什么人”光亮很白,透过窗,洒到病房里,白寥寥的墙,明晃晃的地,重新戴上眼镜的聂教授,也白的发光,“就属你脾气犟,哪还有别的人。”
“老师。”还是那个学妹,怕程念多说,赶在他前头,“学长刚醒,一定累坏了,我们还是让他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