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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沅不再说话，只是转回头。

　　几人正坐在保姆车上，后备箱装满了行李。画廊的戏份拍摄完成，只需要再回后巷补拍几场，《名画》就差不多该杀青了。

　　来时是冬季，现在却接近仲春，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车上空气渐热，懒洋洋的太阳光洒在身上，显得尤其催眠。

　　没撑过去，伴随着一晃一晃的车身，娄恩头一歪，渐渐睡着了。

　　祁连宇垂眸。身旁人眼睛安静地合上，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面上投下好看的阴影。他呼吸很轻，打在男人肩头，像一阵静谧的春风。

　　祁连宇眼神都柔和下来。不知不觉间，二人相识已经快一年了。一年间，娄恩也长大不少。

　　虽然身高没什么变化，但从眉眼和气质上看来，却在往大人靠拢。

　　娄恩脖颈微斜，隐隐有靠过来的趋势。男人伸手，调整了一下身旁人姿势，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好睡得更熟。

　　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施沅敏锐地皱起眉。他能感觉出来，娄恩和祁连宇……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旁人无法插入。

　　如果自己没猜错……接近娄恩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祁连宇的计划。

　　他一时陷入沉思，眼睫微垂。

　　祁连宇，绝不如他看上去那样简单。

　　车身速度渐缓，停在雨巷前。比起前两个月，这片天空要澄澈不少。常年缭绕的雨云被春风吹散，澄澈的阳光洒下，一片暖意。

　　“这里环境不错啊。”关鸿从另一辆车上下来，手在背后背着。他不时看一眼娄恩，好像在和他说话。

　　然而若不看表情，光听语气，就像他在自言自语一样。

　　“是。”娄恩对他笑笑，脸上是不明显的困惑。关鸿踌躇，他对娄恩的印象已经好了不少——但就是拉不下脸，去主动搭话，或者夸对方。

　　微博上的那些东西他也看了。娄恩甚至多了个名号，“《名画》剧组团宠”。

　　祁连宇就不提了，传说中不和的施沅都数次为他说话，连关老爷子都请动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好人缘！躺赢！大佬带飞！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中，关鸿皱起眉。他明明能说自己不喜欢娄恩，但不知为何，却迟迟没这样做。

　　拍戏的时光转瞬即逝，《名画》的杀青，甚至比预计的要早了好几天。

　　“今儿个我李导，就谢谢诸位了！”

　　酒席定在当地的一家酒店。提前收工省下一笔钱，李导高兴得不行。杀青宴也毫不含糊，酒一杯接一杯的喝。

　　“李导心情不错啊。”娄恩坐在一旁拘谨的捏着酒杯，手上突然一暖。无比自然的，祁连宇将他的酒杯抽去，换上一杯果汁“不会喝啤酒就别喝了，你姐说……”

　　“我姐？”娄恩抬眼。祁连宇动作一顿，毫不犹豫道“对，你姐说过，你们家酒量都浅。”

　　“你和她见过吗？”

　　祁连宇神态无比自然“以前谈投资的时候，见过娄艾和她先生一面。”

　　一面就能记得这么清楚？

　　娄恩有些狐疑，对男人天生的信任感，却占据了上风。祁连宇缓缓凑近，身上浅淡的男士香水气息，也随风飘了过来“也许，差不多是时候，该见她第二面了。”

　　“……”娄恩脸上发烫。祁连宇的声音低沉，二人间距离不算近，却有一股暧昧的气息环绕。

　　这话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小伙子让让。”一道声音却横亘在二人中间。旖旎被搅散，娄恩恍然转头，看见捧着酒杯的关鸿。

　　他似乎喝多了，一张老脸熏红，还打了个酒嗝。庞井泷皱着眉把他扶过来，明明一脸担忧，嘴上却还在逞强“行不行啊你，不能喝就别喝了！”

　　“我，嗝儿——你可以走了。”老爷子挥挥手，硬是把庞井泷赶走了。娄恩也打算离开，却被人叫住“你，就你，走什么走？”

　　那双因喝了酒而浑浊了些的眸子抬起，眼神落在娄恩身上“坐下。祁连宇你先走——我有事要和他讲。”

　　娄恩指了指自己“我？”

　　祁连宇挑眉，默不作声让出位置。

　　“是。”酒壮怂人胆——当然，老爷子是不会承认这句话的。他只是大刀阔斧地坐下，有些心虚的揉了揉眉心。

　　娄恩坐立不安，双手搭在膝上，等待即将到来的批评。结果关鸿刚开口，就把他吓了一跳“上次的事情，对不住啊。”

　　“嗯？不不不……”娄恩当即摆了摆手，关鸿却手一抬，示意他安静“先听我说完。”

　　又灌了一大口啤酒，老人神色渐渐清明。李导在餐桌前站着，挨个儿接受剧组成员的敬酒。他们的主演座，倒一时竟清闲下来。

　　“我本以为，你的情况是刻意的，是搅乱市场平衡的。”刚开口，老爷子就叹了口气“结果却发现，早已经成了常态。”

　　娄恩保持安静。关鸿好像有许多话想说，酒一口接一口地灌。

　　“没人认识，就接不到戏；没有人脉，也接不到戏……”他连连摇头“资方考虑得很多。以前那个年代还是好——至少有演技的人，是出得了头的。”

　　“但没想到，到你们这个时候，竟然形成了这种恶姓竞争。”

　　关鸿说这话时，是带了点痛苦的。心爱的产业变成这样，他也有一份责任。

　　“比起其他捞金的人，你算做得不错了。”关鸿道，举起酒杯“但是答应我。既然有了资本，别用这种力量作恶。”

　　改变扭曲的业界，要从最根源做起。大多数行内人都是受害者——站着说话不腰疼，关鸿自认无法对他们进行道德谴责；但要他什么也不做，那又不可能。

　　娄恩默默举起，和关鸿碰杯。抿了口果汁，关鸿却还未离去，而是留在原地。

　　“演技合格，又有一定的人气基础。如果时间充裕，你有没有兴趣参演国际大制作？”

　　直到上飞机时，娄恩还在想这句话。

　　窗外的卷云层层叠叠，道道金光从间隙透出。娄恩垂着眼睛，斜倚在椅子上。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审视自己，像要问到内心最深处。直到光变得深沉，渐渐染上橙紫，他才惊觉，时间已到了晚上。

　　机场的灯光在脚下闪烁。走下飞机，娄恩的脚步却突然一顿。

　　“怎么了？”

　　祁连宇问，把二人的行李箱一道拿下来。出口就在不远处，娄恩的脸却突然红了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要紧事。

　　“要出机场了……”小跑上去从男人手中拿过行李箱，娄恩小声说。

　　“嗯？”施沅同样缓步上前，取下行李。青年身材颀长，此时帽子口罩已经备好，却仍能从话语里听出关切。

　　“不舒服吗？”

　　娄恩摇摇头，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话。回想起从前下飞机的场景——不敢言说的期待，压抑的心跳，然后是空落落的机场。

　　这种事不是一两次。即使有心理准备，每当碰到这种场景，他还是忍不住失望。

　　“没什么。”最终，娄恩只是摇了摇头，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出口就在不远处，滚轮轻轻滑过地板，就像羽毛拂过心头那样撩动人心。

　　秋姐就在机场外接自己。

　　说不定能碰到上次合照的小粉丝。

　　不知道现在自己看起来精不精神？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他深吸一口气。当第一位剧组成员走到出口，闪光灯几乎是瞬间就亮了起来。

　　“祁哥——”

　　“沅宝！！”

　　呼声此起彼伏，这里都能听见。埋下头，娄恩抚了抚胸口，再一起做起了心理建设。

　　大不了就做最安静的那一位。做好准备，他捏紧拉杆，笑着迈向出口。

　　闪光灯迎面而来，像一道惊雷——呼声随之袭来，如雷贯耳；分贝又被抬高了一个层次，险些掀翻屋顶。

第74章 睡没

　　“娄恩！”

　　听到第一声尖叫时, 娄恩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他只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循声望去。紧随其后的, 是第二声, 第三声。

　　灯光闪过, 诚实的记录下他的懵懂。保安围出一条安全线, 机场人山人海，拥挤的人氵朝中, 娄恩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喊出他名字的人。

　　和上次的情景不同。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两人。

　　那是一大群脸上泛红的女生。

　　女孩们与他视线相触, 霎时眼睛一亮, 声音更大了些。娄恩甚至看到了自己的灯牌——名字被小花朵装饰在中间，满是温柔的草绿色。

　　她们人数不算最多的, 尖叫却声嘶力竭，比旁边疯狂的人氵朝也不遑多让。

　　“是……”娄恩眼睛渐渐亮了，耳朵也越来越烫。人氵朝的声音很大，他看见有人高高举着手机，黑乎乎的镜头正对准自己。

　　曾想象过这种场景无数次, 真的面对时，反倒无措起来。他的手慢慢捏紧，脚步一时有些慢，险些被兴奋的人氵朝抓到。

　　“小心。”祁连宇一把将人拉回来，护在身旁。娄恩却一时没反应过来，维持着懵懂的表情, 抬眼望向他。

　　祁连宇动作一顿。面前人眼神湿漉漉的, 像被雨润湿过的森林；阳光倾洒过叶缝, 落下斑点阳光，连带得湿意也温暖起来。

　　祁连宇一时不知怎么形容这种眼神——像没反应过来的，某种软绵绵的小动物。明明正高兴，却因为太激动，久久说不出话。

　　“我……他们……”

　　越过喧嚣，娄恩的声音很清晰，却依旧小小的，像正压抑着兴奋“他们是来看我的！”

　　“对。”祁连宇道。众目睽睽之下，他克制住，没有摸上面前人脑袋。

　　“可是为什么……”兴奋之余，娄恩还保有一丝理智。祁连宇等待的目光中，他困惑道“我好像没什么作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接机？”

　　施沅凑过来“你不是参加了很多综艺吗？还有流出的试镜片段。”

　　青年一本正经“他们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即使隐隐有疑惑闪过，终究是高兴占了上风。视线一点点从人群中略过，仿佛这才意识到这就是现实，面对众人的声音，娄恩抑制不住激动，使劲挥了挥手。

　　他们三人一番互动，围观人氵朝看到，自然又是一波浪氵朝。保安组成的人墙险些被推歪，娄恩躲闪不及，怀里一重，被塞进一个袋子“恩恩！”

　　他一愣，赶紧仰头。女生额间带汗，朝他扬起笑容。在她身后，还有无数拿着礼物袋的女孩，被保安挡在身后。

　　见娄恩望来，她更加激动，眼镜在机场充足的光照下闪出一片白光“恩恩要一直开开心心的啊，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说这话时，她眼神在娄恩与祁连宇间略过，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挤到人墙后了。

　　捏了捏手里的袋子，里面是一条暖融融的围巾。即使已经看不见那人了，娄恩还是如梦初醒，仰起了头“谢谢您！”

　　第一次收到陌生人的礼物，还是粉丝给的——他捏紧袋子，心脏砰砰砰的跳动起来。

　　仿佛是给他连日以来，最好的褒奖。

　　回音消散在嘈杂的环境中。见娄恩收下礼物，脸上还红扑扑的，粉丝们更是像疯了一样，手从人墙的间隙中穿过，像是想掐一把他的脸！

　　“等等——”混乱的环境中，一名挤在最前面的女姓身形一歪，险些被人群撞倒。娄恩赶紧扶了她一把，尚未反应过来，胳膊却已经被她留恋的捏了一下。

　　“啊啊啊，娄恩——”

　　见有人发生了肢体接触，众人愈加狂热。庞井泷冒死顶到娄恩身前，七手八脚地把粉丝塞回去“哥，你先走！”

　　娄恩点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半个肩膀都落入温暖的怀抱。把人护在怀里，祁连宇敛去眉眼间的深沉，面带微笑。

　　闪光灯起。呼声骤然又高了几分。面对此情此景，男人只是游刃有余的微笑点头，一边护着人往外走。

　　娄恩这才反应过来。他脚步急促，头却不住回望，像是在找谁。

　　“祁连宇——”

　　“娄恩！！”

　　偶像即将离去，人氵朝像被花蜜吸引的蜂群，呈鱼鳞状朝这方涌来。呼声越掀越高，差点震碎天花板。这样的情况下，想找到某个人，简直成了天方夜谭。

　　“施沅——”

　　娄恩的眼神在人氵朝间略过。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激动，面上带着氵朝红，声嘶力竭喊着自己偶像的名字。

　　“恩恩！”

　　仿佛一句魔咒，娄恩眼神一顿，停在一只雪白的胳膊上——那人连脸都没漏出来，只高高举起胳膊，攥着一张照片。

　　照片很眼熟，上面有自己。也是在这个机场，还签了自己的名字。

　　“期待今后的作品——！”

　　突然就放松下来。明知她看不见，娄恩还是举起手，超那方重重挥了挥“嗯！！”

　　保安示意下，几人分道扬镳，都快步走到公司的车前。祁连宇的注视下，娄恩刚上车，前座就传来女人熟悉的声音“娄恩，辛苦了！”

　　“秋姐！”他目光染上喜悦。肖雨秋回头，脸被椅背挡去一半。

　　明明是晚上，女人的妆容却十分精致。她笑眯眯的打招呼，声音里全是惊喜“今天这情况可不得了，连我都吓了一跳。怎么样，没被吓着？”

　　“没有，完全没有。”娄恩脸上还是烫的。面对肖雨秋的调侃，他赶紧摇了摇头“倒不如说……很高兴！”

　　“就该高兴。”女人眼带微笑，示意司机发动车子。关上车门后，粉丝的尖叫便渐渐远去，逐渐听不到了。

　　“在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