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将房子收拾得勉强能住人后，时钟已指向19点。
“我得走了。”巴基将钥匙放在茶几上——现在那上面已经被擦拭得干净透亮。
“啊？”史蒂夫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可你还没吃晚饭，你不饿吗？”
就在这时，巴基的手机响了起来。
巴基看了史蒂夫一眼，当着他的面接起手机。
“什么时候回来？”另一个史蒂夫在电话里问他，“为了能更自由些，我和山姆已经把披萨打包回家，就等你回来开吃了。”
“很快。”
“具体多久？”
“嗯……五到十分钟？实际上我距离你们只相隔两条街。”
“OK，等你回家，哥们儿。”
“好。”
挂断电话，巴基发现，眼前这个史蒂夫正盯着他瞧，神情复杂。
“你真的要走了？你要去找谁？”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看着他那副奇怪的模样，巴基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从小到大，虽然每次他与史蒂夫离别时，史蒂夫都表现出过不舍与留恋，但真的很少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就好像一只可怜的狗狗正在对即将狠心抛弃他的主人摇尾巴。
巴基摊摊手：“这是催我回家的电话，我得回去找‘你’。”
史蒂夫瞪大眼睛：“是这个时间线的我？你的意思是，我们住在一起吗？就像小时候那样？”
“是。”巴基点头，然后顿了顿，才继续解释，“但并不完全像小时候那样了……史蒂夫，就算从生理年龄上讲，我和这个时代的你都已经三十多岁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东西过去就过去了，我必须得告诉你，2023年的你我之间的相处模式，早已不是我们曾经那样。”
史蒂夫的蓝眼睛中流露出一丝伤感。巴基的态度一直忽近忽远，他不免内心胡乱揣测。
他这副模样令巴基于心不忍，于是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温言安慰：“嘿，别瞎想，未来的我们也非常亲密，你看，毕竟我们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嘛……只是，我们不再是你现在所习惯的那样罢了。”
史蒂夫皱着眉头，努力将他这番话消化了一番，然后忽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并且十分震惊的表情。
“巴基，你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
“什么？”
“你……我总感觉你对我欲言又止，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史蒂夫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所以我根据你所说的话和所有线索推测一下，我猜……难道是未来的我们结婚了吗？”
巴基顿时哭笑不得：“天哪，你怎么会这样想？就因为现在同姓恋婚姻合法化了？你这是什么逻辑……”
但很快，他心头便涌上无边苦涩——为什么，为什么史蒂夫会推理出这样的答案？他凭什么这么想？他明明就是个直男，难道他还不了解未来的他自己会走向什么样的道路吗？
巴基心底冰凉一片。他看着史蒂夫的眼睛，轻声说道：“看来我必须得给你一个剧透了——史蒂夫，你的确结婚了，但我没有。明白了吗？”
史蒂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片刻后，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不可能。我怎么会结婚？我的意思是，我怎么可能比你先结婚？我从没想过这个。以前我就一直认为，我们之中就算只有一个人结婚的话，那个人也一定是你，而我会成为你的伴郎，站在你身边为你鼓掌，骄傲地看着你，为你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巴基眉头微皱着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睛后，他的目光再次变得冷淡起来。
“你不仅结婚了，而且伴郎都不是我。”
史蒂夫忍不住大声质问：“这不可能，我不相信！巴基，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巴基轻叹了一口气：“会发生很多事，但我保证我们还是朋友，这一层关系不会有任何改变。只是……史蒂夫，你要知道，有些人在认识很久以后，注定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别再纠结这个了，未来的你我仍然还是最好的哥们儿，只不过你结婚了，我没有，仅此而已。”
史蒂夫垂下眼睛，傻呆呆看着木地板上那些旧旧的纹路出神。片刻后，他又问道：“能告诉我，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吗？”
“对不起，我并不想谈这个，也不能透露更多。”巴基咬了咬嘴唇，说道，“何必着急呢，反正你很可能未来也会经历这些的。所以，你就……就耐心等待那一刻吧。”
“等等，你说的是——‘可能也会经历’？”史蒂夫猛地抬头，一下子抓住重点，“可是按照你们的说法，未来不可能被改变，那难道不是百分之百的概率？为什么你对这件事的措辞是‘可能’？”
“因为你结婚这件事的情况非常特殊。”巴基冷静地回答，“这项选择就如同一条支线，对过去和未来都没有任何影响。只不过我猜再来一次的话，你仍然还是会坚持选——”
史蒂夫坚定地打断他：“那可未必！”
巴基冲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算了，知道你倔，随便你怎么理解吧。但你毕竟还是你，无论你现在觉得这件事多么不可思议，可正在等我回家的那个你，过去也曾经是正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你。他会经历的事，你将来也会有一模一样的经历，自然也会产生与他一模一样的心态变化。我不想多说了，又耽误了一会儿……现在我真的得走了，照顾好自己，史蒂夫，有事可以找我。”
巴基发现史蒂夫的脸上几乎写满了挽留，这令他对史蒂夫产生了一丝小小的于心不忍。的确，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巴基或许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可巴基又能做什么呢？这家伙终归是个穿越者，他们彼此都还有各自的生活要过，他总不能为了陪这小子，而去忽略家里那两个朋友吧？
转过身去的时候，巴基忽然又有点忐忑——假设这个年轻的史蒂夫真的开口挽留的话，自己真的能不对他心软吗？
但还好，这小子最终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目送巴基走进黑暗的楼道中，直到身影没入楼梯间，才缓缓将安全屋的门关上。
巴基更加不知道的是，直到他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之前，那双蓝眼睛都在隔着一层玻璃窗注视着他的背影。
“嗨！”巴基推开家门。
迎面就被喷了一头一脸的彩带和泡沫。那些闪闪发光的、黏糊糊的东西挂在了他头发上，还有一些甚至钻进了他的嘴巴，这令他又恼火又好笑。
巴基勉强糊弄了一下脸上和头发上的东西，“呸”的一声嘴里的异物吐出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扑向山姆：“你找死是不是？”
山姆在落荒而逃的路上被沙发凳绊倒，巴基如一只被惹恼了的猫一般，一口气扑过去坐在了山姆身上，振金手指掐住他的喉咙——当然，并没有真的使力气。
但山姆显然戏精上身，翻着白眼吐出舌头，声嘶力竭地求救：“快！前任美国队长，快管管你的男孩！他要谋杀现任美国队长！”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闹了。”史蒂夫哈哈大笑着将巴基从山姆身上拽下来，“我可不想在明天的社会新闻上看到冬兵杀了美国队长的惊爆消息。”
巴基故作凶狠：“有必要的话，这条新闻还可以是‘冬兵杀了两任美国队长’。”
“当然，你当然可以。”史蒂夫帮他挑拣头发里的那些东西，“九年前你就差点杀死我了，要不是我说出了那句陪你直到——”
“好了好了，闭嘴吧，知道了。”山姆在一边怪叫，“你们俩要陪伴彼此直到时光尽头，我用脚趾头都投赞成票，但是拜托别腻歪了，我还想有胃口吃披萨呢兄弟们！”
巴基垂眼笑了笑，不留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史蒂夫原本正捏着他的一缕头发认真清理，巴基向后回避的动作令那缕长发的发尾消失在史蒂夫的指尖。
一种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感浮上心头，但史蒂夫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巴基招呼他：“快吃饭吧。”
三个人围在餐桌旁，气氛其乐融融。餐桌上除了对街那家店的披萨之外，还有小吃拼盘和葡萄酒，以及一个被做成星盾模样的奶油蛋糕，上面用愚蠢的字体歪歪扭扭地写着：“庆祝cap新生。”
“你们也太夸张了吧！”巴基挑挑眉毛，“这个丑陋的蛋糕一定是山姆的主意吧，史蒂夫根本不爱吃甜食。”
山姆嗤之以鼻：“猜错了呢，冬日美人——这可百分之百是你们家队长的主意。”
巴基有点惊讶地看向史蒂夫：“怎么，回去生活了一辈子，竟然连口味都能变了？”
“没有。”史蒂夫摇摇头，看着他微笑，“但我当然知道你有多爱吃奶油。”
山姆立刻发出干呕的声音：“拜托，克制点好吗？队长，要不是知道你是直男，我真的怀疑你们俩——”
巴基猛地抄起蛋糕拍在山姆脸上。
山姆猝不及防地愣住了，但他马上听到巴基大笑的声音：“脸上糊着东西的感觉好吗？老子报仇了。”
山姆花了很大力气才从满脸奶油中艰难地睁开眼睛。他舔了舔嘴边的奶油，发出满足地喟叹：“真是新鲜美味，那我可不能一人独享——”
他用力从脸上、头上抹下大块奶油，挥舞着满手奶油向巴基冲了过去。
巴基飞快从座位上跳起来逃跑，史蒂夫无奈地看着他们俩一路将各种家具撞开，嘟囔道：“你们俩凑在一起就不能消停哪怕五分钟吗？”
而巴基已经逃到了窗边，他回头看了看山姆——此时此刻的山姆简直就像一个奶油巧克力棒化身的恶魔，他邪恶夸张地笑着，距离巴基已经近在咫尺。
于是巴基毫不犹豫地打开窗户，准备直接跳下去——
就在这时，他愣住了。
在他们的楼下，一个金发大个子正站在路灯下，沉默地仰头看着他。
几乎是本能的，巴基扭头看向家里的这个史蒂夫——他显然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甚至已经掏出手机对准他和山姆，可能是想将他们俩打闹的情形录下来发给其他神盾局同事。
而山姆已经无法刹车地冲了过来并大力撞向巴基的后背，差点把巴基直接撞出窗外。
巴基立马心脏高悬——他不能让山姆看到那个人！
他没空躲避山姆的魔爪，一边任由他往自己头发上和脖子里涂抹奶油，一边再次回头看向楼下。
但路灯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好像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只是一场幻觉。
“咦，你在找什么？”山姆终于意识到了巴基的不对劲，于是他从巴基身后够着脖子向下看。但什么都没有。
巴基瞪大双眼沉默地站在窗口，既没有回答山姆的问题，也没有处理头发上的奶油。
就连史蒂夫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收起手机，皱眉问道：“巴基，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巴基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尼克·弗瑞。
巴基接起电话。
“巴恩斯，我发现你的任务并不在安全屋。”弗瑞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急促，“他和你在一起吗？”
“什么？没有。”巴基迅速避开史蒂夫和山姆，躲到自己的房间悄声回答，“我在家呢。”
“该死的……算了，我来处理，我这就去找他，至于你就——”
“不，我想我能找到他。”巴基回答，“交给我处理。”
“那找到后马上联系我。”
“好，我这就去找。”
巴基披上外套，顾不上处理自己被山姆恶搞得乱七八糟的长发，匆匆走出来：“对不起，兄弟们，但我现在有点急事，必须马上出去一趟。”
史蒂夫疑惑地看向他：“又有紧急任务？你都没吃什么东西。”
“是的，没办法，这事我必须马上处理。”
史蒂夫从墙边拎起盾牌：“我和你一起去。”
“不，不行！”巴基强硬地摇头，“这是机密，史蒂夫，就算是你也不能插手。”
史蒂夫变得有些暴躁起来：“……我真是受够了，弗瑞到底在搞什么？他到底准备让你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还只能单人行动？”
“真的没事，没有危险，相信我。”巴基拉开家门，“我走了。”
他飞快消失在走廊中，史蒂夫回头看看山姆，发出一声叹息。
巴基站在那个身影曾经出现过的路灯下查看了一番，又看向四周的通路。
这个路灯周围四通八达，但那人刚才消失得那么快，如果想要如他那样能及时躲开楼上人的视线的话……似乎就只有北面的暗巷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巴基认准了路，警惕地向暗巷中走去。
暗巷中寂静无声，而且一盏灯都没有，越深入便越是漆黑一片。一只野猫被巴基的脚步声惊动，从他脑袋顶上飞快逃窜。巴基因此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他有点犹豫地站在巷口，低声向暗巷深处试探着呼唤：“史蒂夫？”
但没有人回答，他只好又向里面走了走：“史蒂——”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并将他用力拖入黑暗中。
巴基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本能地准备攻击对方，但马上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嘘，别怕，我在这儿。”那个穿越过来的年轻史蒂夫从后面抱住了他，并用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别出声，有人跟踪你。”
两个人在黑暗中屏息站立，巴基几乎能感觉到史蒂夫的心脏紧贴着他的后背砰砰跃动。
几秒后，巴基看到一个人出现在了巷口，正犹疑地看向他们躲藏的这片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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