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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离骚 第16节

作者:河汉 字数:17474 更新:2021-12-28 21:50:50

    时间平静地流淌,对于周棠来说却是出奇地慢。

    那天府里的人正在吃饭,周棠、方晋、廷廷坐在桌上,程管家和芸香侍候一旁。

    刚吃了两口,周棠突然把筷子一搁,怒道“这谁做的炒饭喂狗狗都不吃”

    众人吓了一跳。

    其实越州人从不做炒饭,厨娘近日看王爷没什么胃口,不知从哪里打听来说王爷以前喜欢吃蛋炒饭,就特地学了做。虽谈不上美味,但也不至于那么难吃。

    没人知道王爷为什么发火,更没人知道王爷为什么真把炒饭拿去喂狗了。

    方晋跟着他走到后院。

    周棠背对着他,扒拉着面前的炒饭喂给狗吃。

    他说“我错了,这炒饭狗儿还是吃的。他做的狗儿就不吃,大概这世上不会有炒饭比他做得还难吃了吧。”

    “”方晋不晓得这个典故,便没有接话。

    “只不过他不在,吃什么都难吃。”

    “嗯。”

    “方晋,他不能这么对我。我想他了。”

    这是他近一个月来第一次说实话。

    方晋看见他面前的地上,有一个圆圆的水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洛平,你非要这么逼我吗

    闲言碎语

    上一章卡在那里那么久,我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

    自宫。

    、第四十三章 允高官

    宣统廿九年五月三十日,承武帝驾崩。

    洛平孤身上路,在回秣城的途中,听闻了皇上薨逝的消息。这一时间与当年分毫不差,因此他也知道,此时的秣城,已是暗潮汹涌。

    皇太孙虽然拥有“长子继承制”的庇佑,但弱在年纪尚幼,比不过几位皇叔的老谋深算。即使坐上龙椅,也未必能真正执掌江山。再者,他身边多是先皇一手培植的老臣,效忠的是先皇的遗诏,并非出于对他的忠诚。

    反之,二皇子周柠、三皇子周朴等人身边,俱是当今朝廷中的新锐力量,甚至那些老臣的子孙,都是站在这些王爷一边的,他们不愿仅仅蒙承先人荫蔽,而想要趁这夺位乱局,让自己崭露头角。

    所以周棠若是在这种时候前去吊唁,无疑遭到各方势力的倾轧。上一世,他便是被编排为先皇守灵,足足监禁了七七四十九天。

    这次,洛平绝不会让他再重蹈覆辙。

    洛平到达秣城时,恰逢先皇头七过去,新君继位大典在即。

    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没有停顿,直接赶去了当年的翰林学士、如今的左宗正李元丰李大人府上。

    门口的家丁见他一身粗布烂衫,虽没给白眼,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家大人正在午睡,不方便见客。”

    “无妨,鄙人等等就是。”

    洛平把背上的细软放下,就在屋檐下坐了下来。

    家丁见他言行举止温文尔雅,也不好像轰乞丐那样轰他走,便随他去了。

    不一会儿,门里一个家丁牵了条狗出来遛弯儿,那狗一见洛平,竟是赖着不肯走了,小跑着来到洛平身边,呼哧呼哧嗅了几下,坐在他身旁。

    洛平瞅了瞅他,不禁莞尔“威将军”

    汪那狗通晓人性,听他唤自己,尾巴左右摇起来。

    洛平摸着他的脖颈,笑得更欢“亏你还记得我,不怕我再喂你吃炒饭了”

    威将军眯眼蹭着他的手掌,干脆趴伏下来任他抚摸。

    一旁的家丁干瞪着眼,都傻了。他们不认识洛平,不明白主子的爱犬怎会对一个陌生人摇尾乞怜。

    “是了,这么些年过去,这城里还能认得我的,恐怕真没几个了。”洛平叹道,“威将军,你也老了啊。”

    离开秣城已有近六年,当初正值壮年的威将军,按照狗儿的寿命来算,已是垂暮了。那时候他在翰林院,给周棠带些吃的时,也会在路上分给它一些。没想到这整座城中,最记得他洛慕权的,竟是这只畜生。

    左宗正府上的家丁不是白养的,这情形一看就明白了,此人定是主子的旧识,估计还是很要好的那种。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要进去禀报。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就说故人洛平前来求见。”

    那家丁进门没多久,就从门内传来斥责声“洛平你说他叫洛平怎么不快些请进来叫醒我就是了谁让你擅自作主的”

    声音由远及近,到了门口,只见李元丰披头散发,趿着鞋出来相迎,衣服上的盘扣都是错了位的。

    “慕权,慕权你可算回来啦,快,快进来坐”说着李元丰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就往门里冲,像是生怕他让人拐走了。

    “李大人快别这样,鄙人受不起啊。”洛平状似受宠若惊,“鄙人一介草莽,怎可受得李大人如此礼遇。”

    “不不不,旁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当年你可是”李元丰说到这里顿住了,此时洛平已被他拽进府里,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衣冠不整的,便让洛平在书房吃茶稍候。

    威将军一路跟着两人,到了书房门口却不跟进了,它在门前廊柱下乖顺坐下,一双眼四下张望着,炯炯有神。想来是平日里主人训得好,懂规矩得很,知道主人要说要事,就自觉守在门口。

    李元丰回来,与洛平寒暄了几句,切入正题“不知慕权你此次进京,所为何事”

    洛平轻阖茶碗“为大事。”

    李元丰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此时回来,真真是再恰好不过了。我们明人不说暗话,皇太孙登基之日,便是那大事开幕之时。得皇位易守皇位难,几位皇子虎视眈眈,各方势力动荡不定,不知慕权你是站在那一边的”

    洛平哂然“李大人多虑了,鄙人所言大事,是指为自己谋官一事。洛某此次回来,不过是想请大人替我在新帝面前美言几句,好混个一官半职。”

    李元丰愣在那儿,半天才回过神来“你就是为了求官”

    “正是。”

    “在这种时候”

    “正是。”

    “”李元丰沉吟,“慕权,我看不懂你,你若真是为了做大官,便不该在这时候问小皇帝要官做,你以为这官能坐得稳么”

    “慕权被先帝罢官十年,实在等不及了啊。”

    “十年之期未满,先帝刚走你就回来,你不怕落下话柄让人说吗”

    “洛某几时怕过他人口舌”洛平反问,不卑不亢。

    “”李元丰语塞。确实,那时洛平少年得志,短短数年一越升至朝中肱骨之臣,背后多少质疑声谩骂声,从未给他带来什么困扰。

    两人相对饮茶,徒剩一室寂静。

    半晌,李元丰突然想通了,摇头笑了起来“我还想问慕权你的态度,真是糊涂了。当初那份长子继承制的法令便是先皇授意由你起草的,你自然是它最大的拥护者。”

    “难得李大人记得如此清楚。”

    “这么说慕权你是站在皇太孙那边的”

    “当然,谁能最快给我官做,我就拥护谁。”

    “既如此,我李元丰也不再取舍不定了,如今你我便是同僚,举荐谋官一事,包在我身上吧。”

    隔日,新帝登基大典。

    之前还是一片国丧中的秣城,转瞬间热闹起来。

    祭天祭祖仪式开始,国风之乐响彻全城。

    洛平在下面远远地看着,那个年仅十四岁的小皇帝,头戴九龙金爪王冠,身着明黄锦绣龙袍,脚踏云纹鎏金厚靴,缓步登上城楼。

    深深叹了口气,他想,皇位对于周衡这孩子来说,还是太过于厚重了。印象中周衡始终是那个天真无邪的、毫无戒心地与周棠玩耍在一起的小孩子,可如今却被那么多双手推上了如此高的地方这其中也包括了他的手。

    周衡不适合穿龙袍。

    不知是不是私心作祟,洛平还是觉得周棠是唯一的、最适合穿上龙袍的人。

    那人君临天下的那一刻,无论回想多少次,都让他感到无比震撼和满足。尽管那人的背后没有歌舞升平,只有一片无尽的血海。

    此次登基大典,四皇子和七皇子没有露面,但都派人送来了极其丰厚的贺礼。

    两个王爷的封地都在距离秣城很远的地方,这次先皇突然病逝,一个正在率军应对滨州海域的海盗尚未归来,一个疲于应付越州的天灾人祸而病倒,都是为了国家社稷,缺席倒也无可厚非。更何况,本来京城少一个人就少添些乱。

    数日后,洛平在李元丰的引荐下,重回朝堂做了官。

    他的回归自然又掀起了轩然大波,许多官员尤其是老臣旧部,戳着他的脊梁骨大骂“官迷无耻”,更有甚者要给他扣上“忤逆先帝,抗旨不尊”的大罪,但终因小皇帝和李宗正的力保而作罢,毕竟所谓的罢官十年之说,如今已死无对证了。

    小皇帝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的皇位是靠长子继承制的法令得来的,也知道洛平在这条法令中的关键作用。所以尽管顶着重重压力,他还是给洛平封了官。

    他封他做了翰林院侍诏。

    洛平死皮赖脸死缠烂打,讨得了这个官职。

    从九品。

    不过洛平已经知足了,只要在京为官他就知足了。

    只要在这里,在小皇帝的眼皮底下,他便可以安心地等待那一天那个人的到来。

    洛平算着,再过两个月吧,两个月后,他就该回来了。

    因为这一步棋,是已故的先皇为他摆好的局。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周棠“你非要这么逼我吗”

    、第四十四章 戍边王上

    周衡并不是不学无术的庸人。

    先皇有心培养他,自然是给了他最好的环境最好的西席,因此他无论文采还是武艺,都有着很高的造诣。但在洛平看来,这远远不够。

    为君者,最重要的不是修养自身,而是是把握人心。百姓、朝臣、后宫,处处都是等着他勘破的人心,而这一点,恰恰是久居深宫、未曾经历过风浪的周衡最欠缺的。

    他有心帮他,奈何官阶卑微,根本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好在小皇帝似乎是受到李元丰等人的点拨,对他这个侍诏还算看重。

    那日洛平捧了大堆的文书送去国子监,回程路上碰到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还不太认识他,拦在他身前犹豫地问“请问这位大人可是洛平洛侍诏”

    “正是,不知公公有何事”

    “皇上有请,请洛大人随我来。”

    洛平颔首“是,有劳公公带路了。”

    出乎洛平的意料,小太监没有把他带去真央殿,也没有把他带去朝阳宫,而是领着他去了宫中极偏僻的一个地方浮冬殿。

    洛平心中一凛。

    这是周棠曾经生活的地方,小皇帝约在这里见面,是何用意

    浮冬殿这几年都是闲置的,如今皇帝驾到,当然已被打扫得纤尘不染。洛平进屋后被指引着落座,此时小皇帝还没有来。

    少顷,小皇帝迈步进来,身后只跟了两名内侍。

    洛平连忙起身行礼“微臣洛平拜见陛下。”

    周衡扶他起来“此处不是朝堂,洛卿不必多礼,朕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是。”洛平揣摩不出周衡的用意,便不敢多言。

    周衡先开口道“洛卿,你定然觉得奇怪,我为何把你叫到这里来吧”

    洛平不点头也不摇头“还请陛下明示。”

    “这里曾经住着与我最亲近的皇叔,那时候他们都说我那位皇叔是灾星,千万不能靠近,否则很可能会害死我。可是我一直觉得,那个皇叔并没有什么坏心眼,他只比我年长四岁,分明也还是个小孩子,为什么大家要对他那么苛责呢”

    洛平静静听他说着,没有插话。几名内侍都已退出门外候着,看来这位小皇帝要说的是较为私密的话。

    “那时候我有皇爷爷的庇护,宫里的人都把我捧上天了,我看着他总是伶仃一人,就觉得很可怜。现在我倒是体会到了,那种被人孤立的感觉确实不好受,但需要的不是别人的怜悯,而是能让自己走出来的支撑。

    “洛卿,你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很多人说你是个极度贪权的人,但是我知道,你虽然贪权,可从不畏权,你把权势握在掌心里,而不是做它的奴隶。

    “我明白地说吧,偌大一个秣城,敢与皇叔他们公然对立的没有几个人,即使是我堂堂天子也奈何不得。二皇叔和三皇叔都以辅佐新帝为由要求摄政,洛卿,我需要你帮我。”

    洛平恭敬道“微臣位卑言轻,恐怕难以担下如此重任。”

    周衡了然“我知你不满现在的官职,你可以安心,不出一个月,李宗政等老臣便会为你在通政司谋得职位,届时你大可放心施为。”

    “陛下,微臣有一点不明白。”

    “但说无妨。”

    “陛下为何如此信任微臣微臣身负先皇罢官十年之惩,也未曾给陛下做过什么,陛下不信任自己的亲叔叔,反倒将辅政的重任交予一个外人手中,当真放心得下”

    听到洛平这么说,周衡竟微微红了脸。

    少年天子显得有些腼腆“其实我对你的了解都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小时候在朝阳宫常听见少傅他们说,朝廷里有个有个目中无人的官员,自幼就被称作神童,年纪轻轻便博得功名,仗着皇上的宠信,谁的账都不买,甚至还当众顶撞皇上。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居然敢忤逆皇爷爷,也曾经跑去真央殿偷听过你和皇爷爷的交谈”

    洛平讶然,他没想到自己的斑斑劣迹会给小皇帝留下这么深的印象“那时微臣年少轻狂,做事情没有分寸,让陛下见笑了。”

    “不是的。他们都说你为人冷漠无情,但是我听到你跟皇爷爷说的话了,那句话我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微臣说了什么”

    “你质问皇爷爷,长子继承的法令已经拟好,但皇上可曾问过终日被关在朝阳宫中的皇长孙的意愿我想,你大概是唯一一个在意过我的想法的人吧。这样的人怎么会冷漠呢,所以我隔天就向皇爷爷央求让你来做我的西席。”

    洛平不由得笑出来“只可惜我不久就要被罢官,先皇定然不会答允你。”

    周衡嗯了一声,又道“不仅是这样,还有七皇叔。”

    “越王”洛平也没有想到,周棠会跟他提起自己。

    “看得出来,七皇叔真的很喜欢你,那时候他总说你是个无可救药的官迷,又死板又无趣,但是当你被罢官之后,他好久都没有来过朝阳宫。

    “我一直听闻七皇叔与你之间有嫌隙,似乎是因为争皇爷爷赏赐的事情,他时常捉弄你。不过后来我明白了,是你在意过他,回应过他,让他不再是孤单单一个人,他才会那样把你放在心上。

    “洛卿,我是在下赌注。如今我也面临孤立无援的困境,那时候你会关心七皇叔,我相信你也不会丢下我不管,对不对”

    洛平无言以对。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想象中那样了解周衡。因为这个孩子被高墙挡住了视线,便用自己的心去看人,他很单纯,也很聪明。

    “今日我派人去越州送了诏书,召见七皇叔回京述职。”

    洛平心里一沉该来的躲不掉。

    “他在宫外没有府邸,我只好破例让他暂时住回宫里,我想他应该住得惯吧。”

    “陛下有何事要召见他”洛平明知故问。

    “是皇爷爷的遗诏。”周衡说,“七皇叔能回来,我很高兴,就亲自来看看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命人打扫干净。”

    临别时,洛平看着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小皇帝单薄的背影,不知怎么的,竟真的想起了那时的周棠,忍不住伸手拂去他肩上的一片竹叶。

    周衡脚步一顿,睁着大眼回头看他。

    只一瞬,洛平便回过神来,指尖衔着那片竹叶说“那竹林陛下还是不要去的好,里面有毒蛇,很危险。”

    周衡笑了“你跟七皇叔说过的话一样呢。”

    “”

    “我就是想去看看那竹林到底有多可怕的。”周衡接过那片竹叶在手里把玩,“那里是很阴森,不过,没有龙椅下的庙堂可怕。”

    就是这句话,折磨了洛平的良心。

    作为小皇帝现在满心信任的人,他不知道将来要用何种面目去帮周棠夺他手里的江山。

    这个孩子信错了他,也信错了那个儿时的玩伴。

    他们都是他龙椅下的毒蛇。

    但有一点他说对了,扼住了洛平的七寸

    洛平无法丢下他不管。他此次回来,不仅仅是为了周棠。

    果然,不到一个月,洛平便从小侍诏一跃而成通政司副使。这在吏部是从未有过的事,在他的身上却发生了。

    连跳数级,真正是“平步青云”,洛平的仕途,从来都是惹人非议又让人眼红的。

    调任洛平,是趁着小皇帝的二皇叔宁王与三皇叔瑞王互相倾轧之时钻的空子。

    宁王棋高一着,硬是把瑞王排挤到了沛州帝陵,让他给先皇守孝三年,而瑞王的亲弟弟、小皇帝的六皇叔延王则被宁王扣下当做人质。

    正当宁王大胜而归之时,陡然发现自己的眼皮底下又多了根钉子。

    尽管在早朝时脸色很难看,但宁王十分能忍,并没有发作。他认为,就算这个洛慕权再怎么有本事,也无法阻止他摄政。

    只是他没有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洛平还没有被解决的时候,越王周棠又被小皇帝急召回来了,用的还是先皇的遗诏。

    越王明日入京,随行一千兵士,自称南山军

    洛平把这份兵部和礼部联名送来的汇报放在一边,手中握着笔,想要写些什么,结果笔杆空悬了很久,却是一个字也没写下。

    墨汁滴在纸面上,晕开点点黑印。

    回到秣城后,他忙于应付小皇帝的重托和宁王的压迫,努力把周棠的事抛诸脑后,然而一旦静下来、想起他,才发现自己心里竟是一团乱麻。

    他知道自己那样丢下他会让他多么愤怒,尤其是自己主动与他亲近之后。

    洛平独自在通政司待了一夜,一夜未眠。

    朝阳钻进窗棱的时候,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整好官服,赶赴早朝。

    三月未见,不知那人怎样了呢。有没有,怨恨他的不告而别呢

    周棠入殿时,带着一身风尘仆仆,面色也有些灰白,确实有点大病初愈、又马不停蹄赶回来述职的样子。

    尽管如此,满朝文武看见他时还是齐齐一怔。

    那真的是当年那个不学无术的七皇子吗

    高挑的身形,俊秀的面容,眉宇间颇有先皇的丰姿,漆黑的双瞳中不见昔日的乖戾,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和内敛。

    他紧紧抿着唇,大步走到阶下向小皇帝行礼。对自己的侄子躬身,也未见丝毫拘泥。

    自他出现,宁王的脸色就不大好看,眯眼盯着他,讶异于自己竟忽略了他这么多年,此时不得不在在心里给这位七弟重新定位。

    周棠的目光在朝堂上迅速逡巡一遍,看到洛平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

    洛平暗暗吁了口气,收起多余的担心。仅仅三个月,他的小棠又成长了不少。

    越王恭敬地向小皇帝陈述了这几年越州剿匪的各项事宜,以及此前越州天灾的应对方式和结果。小皇帝听了之后大为赞赏,说他治理有方,问他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越王谦道“父皇仙逝之时我未能伴其左右,实在不孝,为皇上分忧本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事,带罪之身不敢要什么赏赐,只有一事相求。”

    “七皇叔请讲。”

    “臣为了清剿越州山匪,曾临时征集了一支南山军,如今这些兵士出生入死换来百姓安宁,却没有正式编制,不能领到朝廷军饷,臣对他们深感愧疚。想请陛下准许他们正式编入兵部军籍,以犒劳他们安邦之功。至于先斩后奏之罚,由臣一力承担。”

    “七皇叔哪里话,你尽心尽力帮朕安定天下,何罪之有军籍之事,朕定会”

    “请陛下三思而行”兵部侍郎上前一步道,“越王私自征兵,就算是为了剿匪,也与理不合,若是给南山军入编,地方军队以越王马首是瞻,则可能对陛下不利啊。”

    “朱大人是怕本王拥兵谋反吗”周棠厉声反问,把那兵部侍郎说得一愕。

    他本是在宁王的授意之下如此谏言,没想到这越王的气势如此咄咄逼人,而宁王似乎还没有要帮他说话的样子,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陛下,臣是为了您着想啊。”

    两方僵持,小皇帝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不禁向洛平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洛平回了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拢袖正要上奏,突闻一声冷哼,阻住了脚步。

    越王有话要说。

    那两人互换的神色刚好让周棠瞧见了,他微微皱了眉,剜了洛平一眼,便朝着兵部侍郎冷冷道“朱大人是忠君之臣,有此顾虑实属正常。本王的南山军人数本就不多,千人军队已被本王悉数带来了秣城。本王只求让兵士们生活无忧,本来也没想让他们继续效力于自己。此番前来,便是把这支部队交予皇上作禁卫军调遣使用。本王不日离京,也不再带他们离去,这下朱大人可放心了”

    此话一出,众人骇然。

    他们明白了,越王不是来讨赏的,他是来送礼的。

    他把这支南山军精锐送给了小皇帝,既表明了自己忠君之意,洗脱谋反之嫌,又公然给了宁王一记下马威要打小皇帝的主意,先过我这一关吧。

    最终兵部不得不收下这份赠礼,洛平始终旁观,敛目不语。

    下朝后,洛平回了通政司,越王被安排在浮冬殿休息。

    各自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闲言碎语

    双更就不预告了。

    、第四十五章 戍边王下

    傍晚时分,洛平出了城。

    当初他在秣城郊外开的酒肆现在生意十分红火,老远就听见里面划拳拼酒的声音。

    临得近了,又传出一阵喧哗,大概是有人赊账不还,被轰了出来。

    只见孙大娘把一个木头条凳舞得滴水不漏,直把那人打得抱头鼠窜,差点撞到刚要进门的洛平。

    孙大娘的条凳在洛平面前戛然而止“老板”

    洛平赞道“孙大娘,功夫又精进了。”

    孙大娘立刻笑开了花,忙把他迎进店里,腾出个雅间给他。

    数年不见,在孙大娘眼里他仍是那个有本事当官没本事照顾自己的年轻主子,便按着他以前的喜好问道“龙井”

    洛平却摇了摇头“今日想喝酒,来一坛春醪吧,喝不完我带回去。”

    孙大娘关切道“才刚回来吧当心喝得糊涂了,在京城里闯祸”

    “回来有一阵子了,就是一直太忙太清醒,都没空糊涂一回。孙大娘,去拿酒来吧,放心,我有分寸的。”

    “好好好,这就给你拿去。”

    洛平空腹喝了两壶,就有了些醉意。楼下嘈杂人声也都渐渐听不清晰了,倒是有一个脚步声,轧着楼梯,切切传到他的耳朵里。

    来人说“我不来找你,你便要一直不理我么”

    洛平道“王爷休息好了坐吧,我家酒肆的春醪是最醇的。”

    周棠没有坐到他的对面,而是直直走到他身边,弯腰扳过他的脸,堵住他的唇。

    酒香蔓延在两人的口中,洛平眼中迷离,微醺的脑子不怎么听使唤,看周棠长长的睫毛近在咫尺,一时竟出了神,没有闪躲。

    周棠急切地吮吻着他的唇舌,舌尖在他的上颚来回舔舐,撩起洛平的丝丝战栗。

    明明累到筋疲力尽,可回到浮冬殿根本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是这个人,想见到他,想指责他,问了他府上的人找到这里来,终于见到了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渴望了。

    周棠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有些急躁地压迫着洛平的后脑,吻得更深。

    洛平把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手指抚摸过他的眉毛、眼睫,羽毛般轻柔,像是在说着安抚的话。

    周棠渐渐平静下来,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小夫子,我很想你。你是故意的吧,打发我一点甜头,再远远逃开吊我的胃口。”

    洛平望着他笑,那笑容都被春醪酒熏得香甜“我也很想你。”

    周棠一愣,三个月来的愤懑,居然就在这五个字里灰飞烟灭了。

    他被洛平坦诚的眼神勾得口干舌燥,干脆坐在同一张条凳上,顺势把他揽在怀里,还要亲上去,这次被洛平让过了。

    “我很高兴你今天在朝堂上说了那番话,”洛平说,“你能如此豁达,自己想到这样做,我便放心了。以后即使没有我在你身边,想来也不会做出莽撞的事了。”

    “小夫子你在说什么”周棠皱眉,“你不是又回到我身边了吗”

    洛平自知醉后有些失言,换了个话题道“你花了三年多心血训练的南山军,成了别人的嫁衣裳,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不会啊,我自己还留了一千近侍,送那小皇帝一千又何妨再者说,这件嫁衣以后我还是要收回来的。”

    “嗯,你看得透就好。”洛平端起酒盏送到他唇边,“你不喝一点么我拿了一整坛,不喝浪费了。”

    周棠笑着饮尽“很少见你这么贪杯。”

    洛平又斟了一杯自己喝了“今日你回来了,要庆祝的,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一夜直喝到酒坛空空,酒肆打烊,洛平烂醉如泥。

    孙大娘见了很是吃惊,因为她还从未见过洛平这么失分寸的时候。不过她没有斥责什么,反而很高兴的样子“这孩子醉一醉也好,他管教自己太严了,我看着都替他辛苦。”

    “孙大娘,我送他回去,你放心吧。”周棠说。

    孙大娘就着月光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七皇子殿下吗”

    “是,我是。”

    “哎呀,我都快认不出你了。那时候才这么一点点小,现在都长得这么俊了啊。”

    在孙大娘的眼里,他也一直是个小孩子。

    周棠把洛平抱上自己的马车,一路紧紧拥着他回到洛平府上,安顿好后,忍了又忍,终于只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回到浮冬殿,带着那人身上的酒味,周棠睡了三个月来最安稳的觉。

    次日,小皇帝召见越王和洛副使密谈。先皇的遗诏被放在三人面前。

    周棠瞪着那份遗诏,心中百味杂陈。

    北凌为患,遣周棠攘之。

    洛平说的没错,人在弥留之际,往往能想通许多事情。

    先皇终归是想明白了,想明白这个被自己刻意无视那么久的儿子,究竟有着怎样出众的能力,又该怎样去利用。

    当年真央殿上,周棠的“北凌挑衅”之说一语成谶。时隔多年,先皇揭去蒙在自己眼睛上的偏见,承认了小儿子的军事天赋,并让他去排除外患。

    但他仍是那么自私,用自己最不在乎的子嗣,去对抗最彪悍的敌人。

    周棠领旨谢恩。

    小皇帝很有些舍不得他“七皇叔,此去漠州边境路途凶险,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朕一定会尽力满足你的。”

    周棠道“那好,我想向陛下讨一个人,与我同行。”

    “谁”

    “洛平。”

    “不行”“恕难从命”

    异口同声,都是反对的话,然而周棠的目光只落在一人身上“为何”

    洛平敛眉不答,他知道,小皇帝会为自己说出理由。

    “洛卿要留在朕的身边,朕有许多事情需要倚仗他。”

    “陛下有那么多肱骨之臣忠心辅佐,少了洛平一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他不一样的。”小皇帝被他逼问得有些慌张。

    “怎么不一样了”周棠眯起眼看着洛平。

    “朝中各个官员几乎都与宁王有着利益牵扯,惟独洛卿孑然一身,朕最能信任的便是他了。如今正值宁王虎视眈眈之时,朕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的协助和教导所以,还请七皇叔另提要求吧,朕定会答应。”

    周棠压抑着怒火“洛大人,你的意思呢若是随本王同去,本王会优先保障你的安全,本王敬仰大人已久,也需要大人的智慧来助我退敌。”

    洛平恭敬道“回王爷,领军打仗微臣并不在行,王爷还是另寻贤能吧。”

    “洛平你什么意思”周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王爷,皇命不可违。”

    “洛、洛卿,上回你说的李参将私自调兵一事,调查得如何了”

    小皇帝有意为洛平解围,谈起内政,周棠不方便在场,只得告退。

    之后洛平刻意回避越王,越王也被出征前的诸事缠身,两人几乎没有照面的机会。

    小皇帝在朝中宣布了越王征北的消息后,朝中议论纷纷。由于周棠总是被派往边境,便得了个“戍边王”的绰号。

    临行当日,周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再次要求带洛平出征。

    有意思的是,宁王那边的人都大加赞同,而皇上这边的人都竭力反对。当然,最终决定权仍然在皇上手中。

    皇上不允,越王也没有办法公然抗旨。

    只是在出城前,周棠寻到了一个机会,驱马来到洛平的身边,对他说“为什么不跟我走留在京城有什么好跟宁王作对,不比征战沙场安全”

    洛平叹了口气“王爷,你何必这样执着。”

    “还是说你喜欢周衡那个小鬼喜欢他更胜于我”周棠口不择言。

    “王爷请慎言。我留在秣城,不过是因为小皇帝允我了一个高官,谁能给我大官做,我就跟着谁。”

    “”周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就给我这样的理由”

    “是,就是这个理由。洛平是官迷,这一点您早就知道了。”

    “你不是这种人”

    “无论我是不是,王爷已经不需要我了不是么”

    “那天你醉酒说的话是真的你真的要丢下我不管了”周棠凄然道,“谁说我不需要你了谁说你可以离开我了”

    “王爷”

    “你是不是一直在想着怎么摆脱我每一次你都在想着法子跟我告别是吗小夫子,你信不信我把你硬绑过去”

    “我不再是您的夫子了,王爷,你已经青出于蓝了。”

    “洛平你非要这样逼我吗”

    “时辰到了,王爷请出发吧。”

    洛平向后错开一匹马的距离,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他们两个谁也不会让步,而对峙,只会让他们之间更加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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