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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离骚 第2节

作者:河汉 字数:17886 更新:2021-12-28 21:50:37

    “谢父皇。”

    看着那孩子坐到自己旁边的席位,洛平心下暗叹这人就是这样的,有什么委屈从来不讲,一句服软的话也不肯说,本来出身就不好,这下更不得皇上宠爱。

    皇上端起酒杯道“这就是朕跟你们提起的洛卿,少年才子,满腹经纶,又有雄韬伟略,殿试时一篇十策字字珠玑,我大承得此贤臣,幸甚啊”

    这番话是说给皇子皇孙听的,洛平知道自己是被拿着做榜样,慌忙端起酒杯“微臣惶恐,皇上谬赞了。”

    确实是谬赞了,那篇十策在他现在看来实在天真,犹如痴人说梦。

    只不过皇上大概欣赏的就是他的“天真”,而他又是进士中唯一一个写了战时之策的考生,在半生戎马平西疆的皇上眼中,自然是比那些文邹邹的治国论要顺眼得多。

    一口饮尽,皇上脸色一整“棠儿,朕说你两句你还不服气。你已十岁了,跟你兄长一起去的太学院,一起听太傅的教导,至今一无所成,你看看洛卿,十七岁便是国之栋梁,身为皇子,你不觉得丢人,朕还觉得丢人呢”

    一把柔柔的嗓音传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皇上,何必为了一个下人所生的孩子动气。”

    万贵妃柔荑轻抚皇上胸口,表面息事宁人,实际上是在火上浇油。

    提及周棠的生母皇上就来气。

    当初一个偶承君恩的宫女,生下皇子后跟侍卫私通,给皇上带了绿帽子,被发现后非但不悔过,还斥责皇上当初是强暴了她,诅咒大承断子绝孙,之后当场吞金而死。

    这样的奇耻大辱,皇上哪里忍得下。

    而且说来也怪,就在那女人死后,大皇子周枫的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冬天就只能卧床养病,片刻也离不开暖炉药罐,把皇上吓得不轻。

    好在四年后大皇子妃给他添了个健康活泼的小孙子,这才让他一颗心放下来。

    只是从那之后,皇上再也没有给过那女人的孩子好脸色,即使那是他的亲生骨肉。

    看见周棠的倔强神色就想到那个女人,皇上气不打一处来“哼,果然是贱人生贱种”

    这话说得重了,眼见周棠捏着拳头直抖,大皇子周枫赶紧出来打圆场“父皇,小七子年纪尚幼,正是贪玩的时候,您也不要强求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对啊皇上,您看您光顾着跟皇儿和臣子说话,嫣儿都向您讨了半天的酒了,您要是再不搭理她,她可要掉眼泪了。”皇后岔开话题。

    长公主嘟嘴道“就是嘛,父皇偏心为何皇兄他们都能饮酒,嫣儿就不行”

    周嫣声音娇俏,话语里带着任性可爱,把皇上逗乐了“罢了罢了,今日春色大好,不提那些扫兴的事了。嫣儿你要饮酒,朕何时拦着你了,可就你那小酒量,一口就醉了,到时候你皇兄们笑你朕可不管啊。”

    “嫣儿要是醉了,就跳一曲醉千觞给父皇看,父皇,你说可好”

    “好好好,嫣儿的舞,谁敢说不好”

    洛平诚惶诚恐地与皇上和六位皇子们寒暄一阵,几杯酒下肚后,撑着半朦胧的脑袋,欣赏长公主的“醉千觞”。

    那一曲歌舞摇曳生姿,端的是国色天香。长公主还特地给洛平斟了一杯琼浆,美人如玉,酒不醉人人自醉,洛平一杯酒下肚,眼神就迷离了。

    周嫣巧笑着离开,又去给别人斟酒。

    席上只有两人没有被她灌酒,一位是年仅六岁的皇长孙,另一位便是七皇子周棠。

    满园子的言笑晏晏,半点都没有传到周棠心里。

    他垂首坐在那里,不吃喝,不玩乐,宛若一尊木头雕像。

    可不知怎么的,他感觉旁边那人很不安分,好像总往他这里靠。周棠不由斜眼瞥他,然而只瞥见那人凝视周嫣的痴傻眼神。

    周棠冷笑一声,讥讽道“什么国之栋梁,根本就是个百无一用的好色之徒。”

    正说着,突然感觉到手心里软软的。周棠吓了一跳,本能地要抽手,却被牢牢抓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另一个人的手。

    温暖的,有一点点粗糙的质感。

    猛地抬眼看向身边的人,刚巧撞进那一潭温润潋滟的目光中。

    本想斥责他无礼犯上,竟敢作弄堂堂皇子,可就那一眼,让那句“放肆”怎么也说不出口。周棠着了魔一样,就这么任他握着自己的手。

    此时不知是谁说了句“小七子也来跳一曲给大家助兴怎么样”

    公主献舞那是殊荣,让一位皇子跳舞,这显然是把他当下人使唤了,明摆着要看他出丑,而皇上也没有出面制止的意思。

    周棠抿唇道“我不会跳。”

    三皇子道“小七子你什么也不会,那可怎么办,要不就学两声驴叫”

    皇长孙懵懵懂懂“七皇叔要学驴叫吗衡儿要听,衡儿还没有听过驴子叫呢。”

    周棠气极,一时按耐不住就要掀桌子,掌心中蓦地被放进一个尖锐事物,磕得他一痛。

    偏头看见洛平敛眉尝酒,微微摇了摇头。

    正疑惑间,那只手就离开了,身旁这人又恢复了酒醉后色迷迷的模样,一心望着长公主,好像方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手里的东西滚了一滚,周棠感觉出那是一个尖石子,用力一握,掌心就生疼,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

    是啊,不能动,只能忍。

    这时候的万般疼痛,他能和谁去说呢,除了自己一人吞下,还能怎么办

    扶案站起,周棠微微笑道“既如此,我也不好再扫大家的兴了,就学几声驴叫吧。”

    说着他“啊呃啊呃”地叫了两声,把皇长孙逗得开心“七皇叔七皇叔,你怎么知道驴子怎么叫的呢”

    三皇子替他回答“衡儿,你七皇叔住的浮冬殿靠近中厩监,日日与牲口为伴,自然就学会了。”

    “哦。”周衡点点头道,“七皇叔,衡儿可以去找你玩吗衡儿也想去见见驴子。”

    他只比周棠小了四岁,宫中没什么玩伴,就想跟这个年纪最相仿的皇叔亲近。

    “浮冬殿距离朝阳宫太远了,衡儿还是不要来的好。”周棠冷冷回他。

    不理会侄儿失望的神情,周棠向皇上行礼“父皇,儿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嗯。”皇上随口应了声,看也不看他一眼,抱过小孙子哄着,“衡儿想要看驴子皇爷爷送你十只又何妨”

    不多时,洛平也借酒醉告退了。

    回到前院,赏春宴已经散了,只剩几个宫人做着清扫。

    不用刻意去寻,他便知道那人在哪儿,于是径自朝着荷塘行去。果然,就在角落的假山中,看到了抱膝坐着的周棠。

    他站在他身后,俯视着这个瘦小的孩子。

    细弱的胳膊,凌乱的发髻,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皇子。

    洛平唤他“七殿下。”

    周棠身体僵硬了下,道“滚开。”

    “七殿下”

    “我叫你滚开滚开你这个色鬼阉人”

    “噗。”洛平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殿下,你连骂人都不会,当真只会学驴叫么”

    “你放肆”周棠抬起脸,面色通红。

    洛平望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那些驴叫,你又何须去理会呢,你学他们的腔调说话,再怎么也不会有出息的。”

    周棠有点傻了。

    他在想,这人一定醉得不轻吧,他在说什么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说话

    把那些人都比做驴子他怎么敢

    洛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趁他发傻的时候,为他拍掉衣服上的鞋印,用衣袖沾了荷塘的水,替他擦净脸上的污垢,又掰开他的手,仔细清理了方才被石子磕出的伤口。

    他说“殿下,你的衣裳真漂亮。”

    回过神来,周棠搓着衣角不悦道“胡说他们的衣裳才漂亮”

    “不,不是的。”洛平说,“殿下,你知道你这身衣裳是什么颜色的吗”

    “绿色。他们说了,我娘给父皇带了绿帽子,我只配穿这种难看的绿衣服。”

    洛平摇头“他们都是俗人。殿下,你这身衣裳的颜色,叫做千岁绿。它是千年墨玉凝成的色泽,平日里看着不起眼,有朝一日登临极高之处,便能在日光下看见它的光华。”

    周棠一心听他说着,不觉入了神,再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真的是流光溢彩。

    他忽然觉得,身旁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喂,书呆子。”周棠粗声粗气地喊他,“我想知道牧誓是什么,你说给我听。”

    洛平问“殿下,在太学院的时候,太傅没有教你尚书吗”

    周棠道“我根本没有去过太学院我一去三皇兄就派人放狗咬我,太傅在父皇面前只说我愚钝,其实他一天也没有教过我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也不要听了,你给我滚开”

    轻轻按下他,洛平正色道“想要我说给你听,就要好好向我请教,像你这样粗鲁的学生谁愿意教你”

    周棠刚要发作,蓦然反应过来“书呆子,你、你要教我”

    “你要喊我夫子。”

    “哼,你就比我大几岁我不要叫你夫子。”

    “那我便不教。”

    “你”周棠急了,“那、那我叫你小夫子,你只能做我一个人的小夫子”

    “好。”洛平掩住一抹苦笑,“我只做你的小夫子。”

    洛平信守诺言,给他说起了牧誓

    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

    勖哉夫子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

    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

    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

    “殿下,这篇文章说的是决战之日,我们的阵列前后距离,不得超过六步、七步,要保持整齐,不得拖拉。我们阵列左右距离,不能超过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也要保持整齐,不得畏缩不前。

    “将士们威武雄壮,如虎如貔、如熊如罴,向都城的郊外前进。在战斗中,不要阻止来投降的人,要用他们来加强我们自己。

    “努力吧,儿郎们如果不浴血奋战,我们自身就将受到刑戮。”

    周棠听得非常专心,他问“书呆、呃,小夫子,这是在说怎么打仗吗这就是兵法吗”

    洛平道“不是的,这只是一篇争战檄文,是用来号召士兵们上战场的,距离兵法还差得远呢。我们慢慢来,以后我会教给你的。”

    周棠没注意到自己紧紧拽着洛平的衣袖,几乎要把它撕破“你在哪里教我呢我怎么找你呢你不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不是在说醉话对不对”

    “我在翰林院担任修撰,每日都会出现在这里。我不会骗你。”洛平说,“此生在世,这是我逃不过的业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周棠张着嘴噎了半天你是为了我特地闹成这样的

    、第四章 扫荷轩

    这天周棠起得格外早,负责侍候他的宫女和太监感到很惊讶,这小主子一向萎靡不振的,怎么今天这么有精神。

    两个奴仆木着脸给他端上凉透了的早膳,也不给他好好打理穿戴,随意敷衍一番就出去找人闲磕牙了。摊上这样一个不得宠的主子,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是不甘愿的。

    宫里的人最是势力,主子得势,连带着下人也会高人一等,眼瞅着其他皇子的奴才好吃的好玩的拿到手软,而他们终日里粗茶淡饭,日子过得还不如隔壁中厩监的牲口,对自己的主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周棠知道他们没心思伺候自己,对这种事也早就习惯了,懒得放在心上。

    啃了两口干硬的馒头,实在咽不下去就吐了出来,呼啦啦地喝完那碗凉粥,周棠丢下碗筷就往外面跑。

    他记得呢,那个醉鬼小夫子说要教他念书的。

    想到那人昨天一字一句给他说牧誓的模样,他就觉得欢喜。

    路过太学院,里面传来曾令他羡慕不已的授课声,如今却一点也不吸引他了。

    因为他有小夫子了,他一个人的小夫子

    脚下像生了风一样轻快,绕出七拐八弯的宫墙,出宫后一路往翰林院走去,到后来周棠干脆小跑起来。

    然而越靠近翰林院他就越忐忑不安,那个人会如约出现吗

    听他昨日说话,似乎完全不把父皇和皇兄放在眼里,那样狂妄的人,可以信任吗

    他会不会是想利用他,或者仅仅是在捉弄他

    越想越觉得害怕,不知不觉已走到翰林院的门口,周棠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靠在偏殿的墙角伸头往院子里看,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侍诏、编修等文官,穿的官服都差不多,哪里能分辨出谁是谁

    周棠有些不知所措,正在他想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院子里起了一阵骚乱。

    凝神望去,他看见一人抢过侍诏手中的折子,怒冲冲地就往外走。

    那人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口中说道“吴尚书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栽赃别人,还要拖我们翰林院下水吗我不会让皇上被这本折子迷惑的李大人你也不用为难,我这就去面见圣上,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大人您。”

    接着他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出了正殿。

    就连周棠都看傻了,他认出来了,那人就是他的小夫子。他的小夫子分明比他还要冲动莽撞,就这脾气,昨日怎么还好意思让他“忍”

    震惊过后,周棠不知怎么的就笑出来了。

    抱着肚子笑弯了腰。

    就这样不上道的一个人,说要做他夫子他周棠是缺心眼了,才会指望他来帮自己。这种人能在官场活上几天都是问题

    算了算了,回去吧。

    周棠心灰意冷地转身,肩膀忽然被轻拍了一下。

    “殿下,等了多久了”

    愕然抬头,眼前正是那个“不上道”的小夫子。

    周棠一下反应不过来“哎你、你不是去见父皇了吗”

    “找个借口出来而已,”洛平笑道,“看见你在这儿探头探脑的,干脆过来找你。怎么,不敢进去吗”

    周棠张着嘴噎了半天“你是为了我特地闹成这样的”

    洛平没有答他,只把他带到一处僻静的小屋子,说道“昨日我喝得有点高了,好多事没有说清楚,请殿下不要见怪。”

    “唔。”

    “这里是我向一个仆役借来的,寒酸了点,不过窗外就是荷塘假山,环境还算过得去。我一个朝廷命官,不太方便公然跟皇子接触,好在这里够隐蔽也够安静,不会惹什么事端。以后你就直接到这里等我吧,我会过来的。”

    周棠随口应着,满心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小私塾。

    这间屋子里堆放着扫帚簸箕等等一堆东西,大概是个杂役房。但是显然被什么人细心打扫过,里面有一张木桌还有两把椅子,笔墨纸砚也都放置齐全。

    周棠伸手摸摸砚台,又去闻里面的墨水,恍惚着说“好香他们说的是真的,墨水是香的。”

    洛平看见他鼻尖的一点黑墨,噗地笑出声来。

    周棠问“你笑什么”

    洛平用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沾上墨汁了。”

    被有些微凉的指尖碰触,周棠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可是缩了之后又后悔了虽然难为情,但他想让洛平帮他擦掉墨迹昨日这人帮他洗脸擦伤口的时候动作那么轻柔,让他觉得很舒服。

    令他失望的是,这次洛平只是在水盆里沾湿布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擦“殿下,你真是一点做皇子的自觉都没有。”

    周棠红了脸,一边接过布巾一边嘴硬道“这又不是我的错没有人告诉过我皇子该是什么样的,再说,这宫里根本就没有人把我当皇子吧。”

    “就算所有人都不把你当皇子,你自己也要把自己当皇子看待。你要拿出威信来震慑他们,你要有皇子的举止和气量,这是你的尊严。”洛平说,“当然了,在我面前你就不要摆什么皇子的架子了,因为在我看来,你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学生罢了。”

    周棠听他说前半句觉得心里发热,听到后半句就心有不甘了“哼,迟早有一天我会比你还要厉害的”

    “微臣恭候那一天的到来。”

    在洛平的记忆里,那一天一点都不遥远。

    不远的将来,这个人要君临天下,他将拥有无人可及的威信和权势,哪里还会记得自己鼻尖上沾过的一滴淡墨。

    在授课之前,洛平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纸包。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两只糯米团,还有一只白瓷碗。

    他说“我这里可不比太学院,没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你,饿了的话就吃点这些垫垫肚子。茶水我会给你带,没有茶盅,将就着用碗喝吧。”

    看着这一桌子吃的喝的写的用的,周棠高兴极了。之前担心这人“居心叵测”“欺负作弄”什么的,全都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吃到嘴里的糯米团子一直甜到心坎里,他觉得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它了,相比之下那些硬馒头干包子真是难吃到令人作呕。

    等周棠狼吞虎咽地吃完,洛平便从最简单的识字内容开始教起。

    那天洛平教了他一个时辰后就让他自己温习,周棠问他要干嘛去,他说“方才我在翰林院大闹一番,不给他们一个交待可不行。不管怎么说,皇上这一面我是一定要见的,该说的谏言也要说。”

    周棠吓了一跳“你疯了吗我当你是说了玩,你竟真要去父皇那里告那个什么尚书的状吗你可知道,稍有不慎父皇就会斩了你的脑袋”

    洛平笑了笑“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有事”一想到他会人头落地,周棠就急得不行,“小夫子你不要乱来,真要去的话,我、我就陪你一起去”

    “你那么害怕你父皇,陪我去又有何用”洛平轻抚他的后背,安慰道,“信我,我一定不会有事。皇上非但不会罚我,反而会奖赏我。”

    “奖赏你你一个小小修撰怎么斗得过那个尚书父皇难道信你不信他吗”

    “都说圣心难测,皇上的想法,谁能猜得准呢。”

    留下这句语焉不详的话,洛平就揣着那本折子去请求面圣了。

    周棠坐立不安地等到中午,几乎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在他担惊受怕到跳起来准备去找父皇的时候,洛平终于回来了。

    面有倦容,但是一脸笑意,他说“你看,我不是没事吗”

    周棠在放心的同时也气得磨牙这个小夫子没心没肺,当真讨厌

    他扭过脸去若无其事地看书,洛平也不管他,只把几本翰林院藏里的书丢给他“这都是些杂书,能看懂的话就看看。今天就到这里,下午我会有很多事,你先回去吧。”

    周棠抱起书就走,把地上的小石子踢得到处乱飞。

    洛平摇摇头,心说这个样子的周棠,还挺让人怀念的。

    后来周棠从旁人那里听说,那天洛平在真央殿与吴尚书正面对峙,态度强硬言辞激烈,直到说服皇上仔细调查户部那笔饷银的来历为止。

    一笔笔烂账被翻出来,吴尚书贪赃枉法、意图嫁祸、欺君瞒上等等数罪并罚,最后落得个斩首抄家的结局。

    这其中种种事件和人物牵连,不过短短数日,已被皇上雷厉风行地肃清。

    而洛平,这一新任官吏,被皇上当众赞赏为“忠言直谏”的贤臣,一下子成了大红人。巴结者有之,不屑者有之,质疑者有之。

    看他行事莽撞不顾后果,那些官场老手暗地里还是给他冠上了“轻狂小儿”的名号。但洛平始终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忠言直谏,全是放屁。

    上一世他这样做,确实是抱着眼里不揉沙的良知报效朝廷。当时皇上赞赏他,还让他沾沾自喜了好久,如今他早已明白,他不过是凑巧摸对了皇上的心意,给了皇上除掉想除掉之人的借口。

    他是皇上一手布下的棋子,等到没用了时候,自然也会被除掉。

    现在他是个局外人,这些事情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全都不放在心上了。因为他所要面对的不再是自己当年汲汲以求的仕途,而仅仅是周棠一人而已。

    倒是周棠,经此一事,在心里把他看作了清高正直之人,颇为感佩。

    即使后来认清了此人的心机深沉,也还是会用“濯清涟而不妖”来想念他。

    周棠给那间屋子起名“扫荷轩”,因为他坐在里面背对扫帚、面朝荷塘。

    他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去扫荷轩,就算洛平还没来,他在那里枯坐着也开心。

    周棠很聪敏也很勤奋,学东西一点就通。洛平布置下的背诵课业,第二天他就能一字不差地完成,还能连带着之后几篇一起背诵给他听。

    所以洛平教得也很轻松,通常一天下来他只需要花一两个时辰在那间小屋里,其余的时间可以忙自己的事情。

    翰林院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过他得到皇上的赏识之后,李学士就格外关照他,因而他的空闲时间就少了很多。

    但不管如何繁忙,他每日必会抽出时间去扫荷轩。

    两人的相处模式就这么定下了授课、读书、习字、讨论、闲聊,洛平会带来一些点心,还有一壶茶水,他们就拿碗分着吃喝。

    周棠觉得挺奇怪的,明明两人以前从未接触过,怎么洛平对他喜爱的口味那么了解。他爱吃黏黏的糯米,爱吃粗制的红豆沙,爱吃纯肉的饺子,洛平带来的所有点心他都爱吃。

    他问他为什么,洛平不以为意,只说是随便带的,凑巧而已。

    周棠将信将疑。

    他总觉得,他的小夫子好像能看穿人心一般,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当年,周棠每天一个花样,各种捣乱作怪。

    、第五章 提旧梦

    不过月余,周棠已能识得许多字,洛平给的那些杂书也都看完了。

    这天他把书拿来还给洛平“我已经全部看完了,根本一点也不难懂。”

    洛平自顾自地看书,连头也没抬“是么,殿下真是聪明绝顶。”

    周棠见不得他不把他放眼里的样子,怒道“你不信吗”

    “我信,怎么会不信。”

    “你分明在敷衍我”

    洛平放下书,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考你一个问题,你若答上来了,就证明你是真的看懂了,我不信也得信。”

    “好,你考吧。”周棠背着手,志得意满。

    “高祖皇帝当初攻打越州的时候,破釜沉舟,一连打了九天十夜,折损了五千士兵四位将领,殿下觉得这一仗,值不值。”

    周棠想了想回答“值。越州是进入秣城的最后一道关,那时久攻不下,城里城外的百姓都饱受煎熬,高祖皇帝前无接应后无退路,唯一的方法就是硬攻,有所牺牲是在所难免的。高祖皇帝那一役确实惨烈,但书中有云能断大事,不拘小节。”

    洛平听后,未做任何评价,只在周棠还来的那一摞书中随手翻出把一本却乱,放在他面前说“再看一遍,明日告诉我答案。”

    没听到小夫子的赞同,周棠有些不服气,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书带回去重读。

    再怎么任性,洛平的教诲他还是每句都听的。

    我最瞧不起你这样的人假清高,伪君子

    想当大官又不肯给人低头,哼,我等着你倒大霉

    孩子怒气冲冲的话语在耳边回响着,洛平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是一场前生的梦,梦里都是如今没有发生过的事,但那每一个场景、每一个人、每一句话,都真实得让他如临其境。

    在当年的赏春宴上,由于皇上对他大加赞赏,还以他为榜样责骂了周棠,使得周棠对他心怀怨怼。周棠斗不过父皇斗不过兄长,心里憋着气,就想着法儿地给他添乱。

    那孩子没事就跑到翰林院,偷偷把他的茶换成黄连水。

    或者趁他不在的时候,把他正在修撰的书籍画花。不会写字周棠就画乌龟画便便,总之非要毁了他的工作,让他被大学士责备才甘心。

    周棠还曾在宫门口蹲点,拿弹弓和石子射他,射中了就朝他做鬼脸。

    见到他跟那些官场老奸起争执,不肯低头屈就,就骂他是“假清高”“伪君子”

    每天一个花样,各种捣乱作怪。

    而洛平实在不想跟一个不得势的皇子较真。

    那时候他的理想是做一个又大又好的官,全然不把周棠这样的小孩子行径放在眼里。他要闹,他就由着他闹,惹不起皇子,他不搭理他还不行吗

    不过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转折。

    经过吴尚书一案,皇上对他的青睐越发明显。

    南莱进贡了一些玉石和奇花异草,皇上心情好,就赏了洛平一朵碗莲。

    上等白玉雕花碗,碗里一汪剔透清水,水里一朵雪色莲花。

    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

    那朵碗莲收在一方木盒中,洛平小心翼翼地捧着它走出真央殿,却在廊角迎面撞见了七皇子周棠。

    那孩子见他那么宝贝一样东西,上来就说“给我看看是什么。”

    洛平不理他。

    周棠两臂一伸拦住他的去路“是父皇给你的赏赐吧,我是皇子,想看还不能看吗”

    洛平没办法,把盒子打开让他看。

    周棠故意急吼吼地拉住他手腕,洛平反应不及,身体一歪,盒子里的碗和莲花一起翻了出来,哗啦碎了一地。

    洛平只觉得自己也跟着哗啦一声碎了,不仅仅是因为心疼,更是因为这是皇上给的赏赐,还未出宫门就在他手上毁了,这是藐视皇恩,是大不敬

    周棠幸灾乐祸地笑着“你摔坏了父皇给的赏赐,你要掉脑袋了哈哈”

    洛平抖着手去捡一块块碎片,实在难受,忍不住骂道“七殿下,你太顽劣了”

    周棠小孩子心性,就是想捉弄他玩玩,本来挺得意的,见他骤然苍白了脸,眼里尽是痛惜,反倒不自在起来。

    脚尖蹭了蹭地,他嘴硬道“不就是朵花么,有什么了不起,这种花池塘里多的是。”

    洛平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把碎片和残花捡进盒子,绷着脸就要离开。

    周棠又跨一步挡在他面前“喂,书呆子,大不了我不告诉父皇你把它摔碎了就是了,只、只要你答应我,教我念书。”

    正是从那一天起,他开始喊他“小夫子”。

    梦里头,周棠背对着他在扫荷轩前面的荷塘边练字,以指蘸水,一笔一划。

    他喊他“殿下”,周棠尚未回头,梦便醒了。

    周棠看了一夜的书,几乎把那本却乱翻烂了,还是没明白洛平的用意。

    挂着两个黑眼圈,他决定去扫荷轩问个清楚。脚步虚浮地走到浮冬殿门口,突然跟一个太监撞了个满怀,他不满道“谁呀,冒冒失失的,别挡我路”

    那太监一点也不怕他,拦在他跟前说“哟,七殿下这是往哪儿去呀,皇上在真央殿召见各位皇子呢,莫非您已经知道了”

    周棠闻言一愣,仔细看看,那确实是父皇身边的太监。

    皇上召见,他哪里有摆架子的权利,没办法,只能先去真央殿。

    进了大殿,周棠看见殿内放了满满当当的箱子盒子,零散掉落出来的珍宝就够他眼花缭乱的了。看样子邻国使臣刚走不久,今年也进贡了不少好东西。

    目光落在其中一方木盒上,盒盖开着,隐约可以看见里面透白的颜色,不知怎么的,那么多的好东西,周棠偏偏对那个小盒子最在意,他很想看看盒子里面是什么。

    皇上还没到,但六位皇兄显然已经到达多时了。周棠心下了然,传旨的太监压根就没把他放眼里,故意最后去喊他。

    三皇子周朴讥讽道“小七子,你的架子真大呢,让我们几个兄长等你一个。”

    六皇子周杨接口“是啊,除了我和老五,其他几位皇兄的府邸都在宫外,他们都匆忙赶来了,怎么就见你一个住宫里的皇子拖拖拉拉的,不像话。”

    周棠不跟他们争辩,只道“我腿脚慢,让皇兄见笑了。”

    此时皇上来了,他们赶紧收敛神色,齐声道“儿臣拜见父皇。”

    “都起来吧。”皇上落座,一抬手,命大太监张喜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张笺子。

    笺子上写了每个皇子的名字,还有一片留白。

    “父皇,咳,这是何意”大皇子周枫带病前来,脸色有些苍白。

    “朕今日有个问题要问你们,你们把答案写在自己的笺子上,不许讨论,也不许传阅,写好后交予朕。谁的答案让朕满意,朕就有赏。”

    这样一说,各位皇子都跃跃欲试。

    皇上偏爱长子,可长子的身体时好时坏,皇上犹豫不决,迟迟没有立太子。这回明摆着是在考验他们的资质,拿什么赏赐是次要的,给父皇留下一个“贤能”的印象才是最重要的。

    “枫儿身体有恙,若是支持不住也不必勉强。”

    “儿臣无妨,多谢父皇挂念。”

    “既如此,那就开始吧。”

    皇上出的题目是如今最迫切的治国之略是什么。

    “不要给朕看什么长篇大论,那些东西大臣们整天在朕耳边唠叨,烦都快烦死了,朕只要最简洁的答案,只要一个答案。”

    皇上给了他们一炷香的时间思考,六位皇子只用半炷香不到就写出了答案,只有周棠一直磨蹭到最后。

    趁着张喜收笺子的空挡,周杨悄声对身边的周棠说“小七子,你怎么这么慢,是有字不会写吗哪个字不会写,皇兄可以教你呀。”

    周棠装作没有听见。

    手里玩着紫毫笔,把笔杆子在手指间转来转去,这是他在扫荷轩无聊至极的时候常干的事,如今一手转笔功夫已经炉火纯青,连笔端的墨汁都能收放自如。

    周杨还在奚落他“你最擅长写什么字大小人字会写吗哎哟”

    周棠手中的毛笔灵活地转动,突然一记倒甩,一坨浓墨啪地甩到周杨的脸上。

    “小七子你”

    周杨怒了,抓起自己的笔就要反击,完全忘记了场合,被皇上大声喝止“杨儿,你干什么呢”看到他脸上的墨汁,皇上不满道,“多大的人了,写个字还能写到自己脸上去。”

    “不是,父皇,我”

    “行了。”皇上打断他,“你们的答案朕已看过了,谁答得最好,朕的心里也有数了。”

    大家都安静下来,周杨只得暂时放下墨汁的仇,凝神听皇上的定论。

    皇上把他们的答案一字排开。

    大皇子周枫写的是民为贵、减赋税;

    二皇子周柠写的是清剿贪腐、整肃朝堂;

    三皇子周朴写的是平流寇、安天下;

    四皇子周柯写的是开辟航道、鼓励通商;

    五皇子周杭写的是教化百姓、招安江湖;

    六皇子周杨写的是改制科举、选拔人才。

    而七皇子周棠只写了两个字定北。

    周朴看到最后扑哧笑出声来“定北小七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家自高祖皇帝以来就是太平盛世,西昭、南莱、北凌三个附属国全都俯首称臣不敢进犯,你这时候要平定北凌,岂不是没事找茬么”

    周杨也说“就是,小七子你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眼看皇上面色沉郁,周柠已领悟过来,说道“三弟六弟,话不能这样说,所谓居安思危,七弟的回答不无道理。”

    周柯和周杭也看出了门道,纷纷附和说“没错没错,居安思危。”“小七子也是在为国事担忧啊。”

    周枫斜倚在座位上,似是有些气虚,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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