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血气,继续催动着真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然而少女却没有半点要清醒的迹象。
郁舒寒渐渐有些不安。
在这不安转化为惶急之前,他看到玉沉烟的眼睫微微地颤了颤。
郁舒寒呼吸一滞。
少女缓缓地睁开眼。
她看见了男人略带紧张的眼神。
“师父”她望着他,神情委屈,“你怎么才来”
郁舒寒不做声,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玉沉烟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手指动了动,揪住他的衣角。
“师父”她说,“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永远都不理你让你损失一个百依百顺好徒弟”
郁舒寒静静地听着她的抱怨,手上不自觉地使力,将她更加靠向自己。
她突然想到什么,偏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惊讶道,“呀,血已经不流了是师父帮我止血了么”
“嗯。”郁舒寒皱皱眉,右手拂过她腕间的伤口,指尖青光闪烁、可是玉沉烟没有看见,因为视线被他的衣袖遮住了。
渊毕的造成的伤口是无法愈合的。即使是碧忽上仙,在眼下这种完全没有丹药辅助的情况下,也只能暂时让血液不再涌出而已。玉沉烟所以为的“止血”,不过是因为她体内的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无可再流罢了
若她不是“聚灵”,现在在他怀里的,就是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但是,倘若她不是聚灵,又怎么有这场无妄之灾
男人望着那道细细的伤口,眼神几经变幻,最终移开视线,目光轻柔地落在少女的脸上“来,师父带你离开这儿。”
“嗯。”她咧咧嘴,挣扎着从他怀里站起来,然而身上乏得狠了,刚站起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若不是郁舒寒及时在旁扶住她,眼看就要当场栽倒。
郁舒寒望着她惨白的脸,心上微微一疼。他扶着她,待她站稳后,俯下身子,对她道“上来。”
玉沉烟怔了一怔,然后明白过来他是要背她。
脸颊一热,她磨磨蹭蹭地挪着步子,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伏在他背上。
男人的背脊很温暖,还有种令人心安的味道。
玉沉烟觉得又有些晕眩了。
她闭上眼,感受着他每走一步带来的起伏,身上不适这一刻全体隐匿,石室里那段可怕的记忆一下子变得好遥远,仿佛是上世纪的事。
“师父”她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们回碧忽好不好”
“好。”
“我们先回客栈跟樱姐姐他们告别,然后就回去”女孩继续道,“以后再也不下来了好不好”
男人脚下一顿。
“好。”
“啊,真好。”女孩心满意足地一叹。
静了静,她轻声问“师父,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男人一僵。
她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兀自道“我想过了,人总要勇敢一回。所以,师父,如果我说我希望永远和你在一处,不要将来有个师娘跑出来和我抢你的注意力,也不要将来有个师弟还是师妹的来和我分你的疼爱,你答不答应”
郁舒寒沉默。
久久听不到他的回应,她有些着急“一直在一起,待在碧忽里,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总在一起,好不好”
这就是她想问他的那句话。
亲眼见着云锦和云熙的悲剧,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对郁舒寒的感情,只是单纯的徒弟对师父的仰慕依赖,也无法继续用“师父和徒弟当然会一直在一起”这样可笑的理由压抑自己的不安。
她明知道他们是不会一直在一起的要怎么在一起男师女徒,人言可畏。
她不敢说,不敢说她喜欢他,因为师徒相恋是禁忌。
她摸不透他的想法,她怕他知道她的心思后会瞧不起她,甚至将她逐出师门那么她就彻底失去他了。
那样的事,就算只是想想,都叫她心尖一阵一阵地疼;如果真的发生,她要怎么办
所以她小心地试探,婉转地问他要一个承诺。
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不确定未来有多少磨难。
但她至少努力过,至少她迈出了第一步。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她现在只要他一个答案。
“师父”她软语央求,“答应我,好不好”
郁舒寒的神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几经挣扎,最后归于淡然。
“嗯。”他回答。
“你说的哦”女孩欣喜地笑了,“不许反悔。”
她伏在他的背上,低声喃喃“碧忽上仙说的话,一诺千金哦”
女孩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她睡着了。
郁舒寒静默着,双眸深不见底。
他们就这样相偎着,一路回到了喧嚣的客栈。
往事
雾。白茫茫的大雾。
玉沉烟站在雾中,神情迷茫。愣了很久,她突然一拍额角,低声自语道“是了,又是那个梦。”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感到自己的思维很清晰,不像前两次陷入梦境时,脑中总是有些浑噩,仿佛被什么阻塞住似的。
确认了自己现在的状况,玉沉烟安下心来等待好戏开锣。
做梦么,对她来说就好似看一场不要钱的电影,不论结局好坏,总是赚了。
所以她很欢乐地等着,站得久了觉得有些乏了,还原地抻抻腿脚伸伸懒腰,若不是在身在梦中,真恨不得弄两包瓜子来嗑嗑。
千盼万盼,却始终不见主角登场,玉沉烟有些郁闷难道她猜错了她不是在梦中,而是真的陷入了一片大雾里那她是怎么走到这雾里来的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正在疑惑,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呐,这朵七伤莲送你,算是你两百岁的贺礼。”
玉沉烟冷不防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急急环顾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
白雾依旧浓得化不开。
那声音继续道“我聚了无数朵七伤莲的精魄,合着最精纯的灵气炼了八十一天,才制得这一朵能开在悬圃的七伤莲,你可要好好爱护,别随手丢到哪个角落里我知你碧忽好物多,你总是不在意这些珍啊宝啊的但是这个不行,你得收好了。”
玉沉烟听着这话里的意思,倒似是那女郎在跟某个人说话。可奇怪的是,玉沉烟一直没听见有其他人的声音。
女郎的声线和音色是玉沉烟所熟悉的前两次的梦境里,这个声音的主人穿了一身漂亮的紫裙,叫她十分眼馋,至今仍在垂涎。
她等着女郎继续说些什么,然而接下来是久久的岑寂。
重新安静下来的世界,静谧到令人不安。
玉沉烟等得有些焦躁,她开始考虑要不捏一把大腿大腿,痛醒自己算了心念方转,白雾却猛然散开了。
她见着一处绝妙的风景。
云海翻滚,横岭陡峰,层峦叠翠。这是在高山之巅才看得到的景观,而今却如此突兀地撞入她的眼底。
正在感慨梦境的神奇,耳中却听见有人惊叹道“呀,太好看了”
她顺着声音望去,便见着了一身紫衣的女郎,在她身旁,是一个身着白衣男子,因为背对着,玉沉烟看不见他的面容。
但是这男人的背影她是熟悉的
过去三年朝夕相伴,她自忖绝不会认错的人
碧忽上仙郁舒寒,她的师父
玉沉烟正在惊讶,却听那女郎道“嗯有什么话,非要到这儿才说”
郁舒寒沉默良久,方才开声“你面向北方,细细地听。”
女郎一愣,满面疑惑地依言而为。
玉沉烟好奇地随着她一同面朝北面仔细地听,却什么也没听见。
过了很久,女郎回过身来。
玉沉烟瞧见她面色苍白的脸。
女郎的眼神错愕不安,求证似的望向郁舒寒。
“这些都是你带来的祸乱。”郁舒寒淡淡道。
“你、你乱讲”女郎大声反驳着,脸上还有些惊悸的神色,似是被什么玉沉烟看不见的东西吓到了,但语气却是坚定的,“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瘴气不是我放出的,我也从来没有用妖术蛊惑人心”
“不错,你没有。但若不是你打破了六合之间阴阳二气的平衡,这些都不会发生,瘴气不会自地底涌出,人界的生灵不会因为受到瘴气的侵袭而魔化。”郁舒寒抬手打断了女子欲出口的驳斥,“不要忙着反驳我,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女子下巴微扬,口气轻蔑,眼神倔强“你有什么证据空口白牙就要定给我一个这么大的罪名哼,蝶沁怕是承受不起。”
男人看着她,眼色复杂“蝶沁,你是聚灵。”
女子一怔,须臾回过神来,脸色霎时惨白。
郁舒寒一声苦笑“看来你还记得。如此甚好,不需要我再解释一遍。”
蝶沁紧抿着唇,死死地望着他,半晌,突然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当时只做玩笑,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男人的话里有着淡淡的自嘲。
女子一言不发。
“你会做到的,是吗”他问。
她霍然回首,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毫无玩笑意味的脸。
“你你要我死”女子眼神凄清,话语里有着无限悲哀,“是了,当初你就说过,若是你我中有一人是聚灵,另一人必将为民除害”她望着他,声调因着怨愤而暗哑,“那并不是玩笑,对么”
男人默然。
“哈,哈哈”女子目光幽愤,口气嘲讽,“莫非碧忽上仙早算到有这一天,所以才有那日的一番言语”
长久的寂静。
蝶沁终于开口。
“我知道了。”
她的眼神似是绝望,又似疯狂。
那样的目光,叫玉沉烟看得心里狠狠一疼。
“我知道了。”她又重复了一遍,仿佛想要说服自己什么。
女子凉凉一笑“你打算怎么做碧忽上仙”
郁舒寒望着她满是讥讽的眼,淡淡道“三日后,日中,碧忽空云塔塔顶。”
“呵,原来连行刑的日子都定好了。就算我不去,你们也不会再容许我存在这个世上吧”她的语气似是自嘲,可望向男人的眼神却是凛冽如冰。
郁舒寒沉默。
“很好,我会去的。”女子冷冷一笑,“放心,我不会令你难做的。”
她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过了很久,她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揽过她的肩。
“对不起”
她听见那人低低地道。
蝶沁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然而眼角却不断有晶莹落下。
她的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指节因为过度使力而泛白。
“不必道歉。”她的嗓音因着压抑而低哑,“因为道歉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她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玉沉烟在一旁看着,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难过,有心想要追过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得转而冲郁舒寒喊“师父,你快去把她追回来啊”
她有一种预感,如果郁舒寒追过去的话,蝶沁是会停下来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希望郁舒寒挽留蝶沁或许是因为看到蝶沁那么哀伤的样子,她觉得很心酸可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为一个刚认识其实连认识都称不上的人心疼,甚至感同身受。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难过甚至眼泪不知不觉的就夺眶而出
不断涌出的泪水叫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觉得心口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扑腾着要从里面出来。
剧烈的疼痛令她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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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