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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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一连三天,离玉每天都重复着这种被暴打一顿——然后在危急时刻却又诡异的逃过做豌豆命运的日子,三天之后,离玉一大早跌跌撞撞的趴起来继续干他挑水劈柴的活儿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楚华容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虽然明知道人不在,可离玉还是老老实实一丝不苟的烧火做饭。
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子,离玉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发了半天呆,心里不知为什么忽然明白过来那人这一走应该不会很快回来,又静了半晌,离玉才慢腾腾的洗手上桌,三口两口的把自己那份吃完,却把那人那份就那么留了下来。
之后又是平日里那一番的挑水浇地,除草搭架,自从那花生田收了第一茬,后面晚熟的花生也陆陆续续被离玉整理了出来,全都收拾干净晒透了装进口袋里存了。如今单只剩下篱笆院里那些杂七杂八种下的东西还需要离玉看顾一下,姜啊葱啊都是极好活的东西,地面上筒状的绿苗都蹿得有板凳高了,之前随手种下的豆秧也爬满了架子,巴掌似的叶子一片一片,刚呲出细尖来的花骨朵嫩黄嫩黄的蜷叶片下面,羞答答的让人看着心里发甜。
离玉给苗圃拔完了草除完了虫,之后就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又空闲了下来,平日里这些事做完之后他都得巴巴的去给那人擦桌抹地,间或还要浆洗一下零碎衣物,然后就是苦思冥想着怎么用手头上有的东西给那人做出味道不重又营养滋补的饭食来,如今想想他每日做的事有一多半都是为了那个人,现在那人不在他本该乐得清闲,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却总觉得空落落的,似乎只要一闲下来他就会觉得难受,莫非他真是天生的劳碌命上辈子为儿子忙前忙后还不够这辈子也得继续给被人当牛做马他才会觉得过得开心踏实?
在心里小小的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奴性,离玉又发了会儿呆,终于想起还有事情可干的背起竹篓走进林子。
离玉一路上采野菇,采菜果,故意拖得慢吞吞的,反正他回家不过就自己一个,一个人吃饭自然也就不用那么上心,离玉在山路上耗了不少的时候才走到有瀑布的那个水潭,看看天空发现时候不过刚到正午,离玉就坐在平常巨蛇用来晒太阳的那块巨石上,把鞋脱了伸进冰凉碧绿的潭水里解暑气。
闲来无事的用脚踢水,一下,两下,碧波荡漾的潭水忽然晃了一下,一个青油油的巨大蛇头忽然悄无声息的从水底探出了水面,没有心理准备的离玉被冷不防的吓得背后汗毛乱乍,等心‘咚咚咚’的快跳了好几下,离玉才勉强压住心悸的松了口气,闷闷的望了那在水中沉浮的巨蛇一眼,嘴里哼唧的嘟囔了一句
“别吓我啊……”
巨蛇一声不响的望了离玉片刻,忽然又默不作声的潜回了水底,离玉继续闷闷的坐在石头边上,用脚踢水,一下两下,那双白嫩嫩修长精致的脚衬着碧绿碧绿的潭水显得分外的娇嫩动人,离玉忽然停下脚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的脚丫发呆,发了半天呆之后就又是闷闷的叹口气,继续百无聊赖的踢水。
这段日子不管怎么说他也算走过百十来里的山路了吧?怎么除了脚底板儿比原来稍微硬了些其余却还是原来那个样?他到底是该庆幸他还魂的这个身子底子好还是应该悲哀?他这么辛苦的劳作,结果除了手上长了些茧子,肩膀好像比原来结实了些其他还是没变——那水汪汪嫩生生的柳眉杏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刚硬气些。
原本他是并不怎么在意自己还魂来的身子长了副丫头脸的,可经不住这几天每天徘徊在做牢与不做牢这豌豆名分之间的折磨,虽然说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确实对那男人有超乎寻常的好感,可毕竟他前辈子也是做了三十年正常男人的,老婆儿子也都有了,就算这直的突然变成弯的了也不可能就一下子在心理身份上也完成转换吧?
细算起来他这几天心灵上的创伤总比肉体上的要重些——要不是真吃打不住哪个男人能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张嘴只为把‘我愿意做受’这几句大喊出来?更可悲的是就算他为躲疼豁出脸去了,可每次却总是阴差阳错的错了最好的服软时机,弄得这软不但没能充分的表达出来肉体上的折磨还一点也没躲开。
离玉郁郁寡欢的又叹了口气,一边踢水一边从衣服里掏出一直带在胸前的玉环,那玉环有时看着像玉有时却又看着像石头,他也曾把它拿出来给红姑看过,结果红姑拿着它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也没能说出点所以然来,最后只说就算这东西真是玉的,那也肯定不是什么好玉,估计卖是卖不出好价钱了,不如就留在身上,反正玉类带着都有辟邪祛病的功效,他年纪正小,正是该有一两件这样的东西压压秽气的年纪。
听红姑这样说,他也觉得这玉环来历蹊跷,就一直留了下来,而且心里还依稀盼望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玉环能是样隐藏的宝贝,虽然……就算别人不说他也知道那写事不过是他瞎想,不过他总觉得胡思乱想也是人生的一种乐趣……
这几天他每天晚上总感觉这块玉一贴着肉就变得热乎乎的,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这两天他因为总是受刺激而产生的幻觉,就像有几次他还以为自己的胳膊或是肋骨被那个人扭折了踢断了一样,他明明记得应该是伤了的,结果第二天早上他从他那个破门板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依然灵便,身上的青青紫紫倒还是少不了,不过大伤却是一个没有。
离玉正在细细的研究自己手上的那块玉,冷不防潭水忽然剧烈的波动了一下,‘哗啦’一声水响,巨蛇青绿色的蛇头呼的探出水面,蛇嘴里咬着一条还在拼命挣扎的巨型银鱼。
“……”离玉看着看自己被溅得湿了半身的衣服,眨了眨眼,把手里的玉又贴身戴回了胸前。
巨蛇默不作声的蜿蜒上巨石,把犹自挣扎的银鱼“呸”到了石头上,离玉看看那在滚烫的石头上拼命跳跃翻滚的大条银鱼,微微皱了皱眉,抬起头对一旁的巨蛇道
“蛇兄,这两天那人不在,不用给我鱼了。”
“……”
巨蛇默不作声的盘在巨石上,碧绿碧绿的尾巴把银鱼望离玉身前推了推。
离玉望着那条比平日里见过的都要大很多的银鱼,微皱着眉颇敢为难的喃喃了一句,然后抬起头向着巨蛇求情般的小声道
“这鱼长这么大也不容易,看这模样说它已经成了精怪我都相信,吃了这种东西恐怕会对肠胃不好……更何况蛇兄你是修道之蛇,要是这条鱼真成了精怪也可以和你做伴啊。”
呸!想给它做伴,这条贪吃的蠢鱼也配?
琥珀色的蛇眼中流露出明显的鄙夷,瞪了那条还在可怜巴巴挣扎的银鱼,巨蛇冷哼了一声,尾巴一扫,‘啪’的一声把那条银鱼横扫进水里,那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劫后余生的银鱼呆了呆,然后心惊胆战的拼命往自己的窝里游,想一想它族里那些被蛇仙带出去就再也没有消息的鱼它就忍不住鱼泪满眶,巨蛇见那银鱼逃命般的游走,又鄙夷了一下,然后才懒洋洋的把身子盘了,一人一蛇遥遥相对的晒太阳——
那鱼原本就是它为了他逮的,还特地挑了那群鱼里活得时候最长的老家伙,别说那鱼肉吃了能祛毒疗伤强身健体,光是用那新鲜剥下来的鱼鳞贴伤口上都有去热消肿美容养颜的功效,那傻小蛟爱收不收,这事儿就算那爱管闲事的神仙知道了也说不了它什么,它该做的都已做了,依那傻小蛟的能耐或打或逃都不至于能被那个浑身鸟臭味的男人欺负了去,偏那傻小蛟不打也不逃,他自己就爱被那男的欺负,就算以后真被弄得断手断脚也是他自找,与它何干?
切——
离玉在水里涮了半天脚,终于感到了无聊,想想回家也是一个人,索性就把脚收回来,整个人往后一仰平躺在了石头上。
眯着眼睛望了会儿湛蓝湛蓝的天,离玉昏昏欲睡的转头望了望盘在石头另一边的巨蛇,想了想,懒洋洋的在石头上三滚两滚的滚到了巨蛇一旁,就着人家的阴凉打起盹儿来。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太阳渐渐西斜到山边,原本把头放在盘起的身体上的巨蛇慢腾腾的抬起头,瞧了瞧那个还躲在它阴影下瞌睡的人,悄无声息的舒展起身子,蜿蜒而走。
离玉迷迷瞪瞪的睡了一个大觉,等到醒过来月亮都已升到了空中,原本陪着他的巨蛇也早已不知去向,只有十几个或紫或青的果子散在他周围,离玉似醒未醒的拿起一个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咔嚓’一口咬下一大半,等到他慢悠悠的吃完两个果子人才算整个清醒过来。
把剩下的果子全都打了包,离玉摸着黑离开了水潭,回到家,果然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他一人在,离玉呆了片刻,忽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莫名的纠葛了一下,但屋里屋外却冷清的连只可以找来说话的猫狗都找不到,最后只能闷闷的叹了口气,躺回他的破门板上继续睡大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依然只有他一个,去了水潭那巨蛇对他也是爱理不理的模样,又待了两天,离玉感觉自己脸上的青肿都已大概消了下去,就连忙收拾了东西,背上些山货和他自己种的花生迫不及待的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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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城门刚开离玉便已进了城,先是贪婪的在逐渐热闹起来的大街上看了半天人来人往,然后又破天荒的给自己花了笔小钱吃了顿肉包小馄饨,一直耗到时过上午,离玉才背着他的山货溜达去了他已相熟了的店铺,先把山货卖了换了些散碎铜钱,然后又用那些钱买了些零杂日用,最后还去了趟成衣布店,结果店里的伙计告诉他他之前订的银丝雪绸已有了消息,再过十日便能到货,到时候再让店里的师傅按他之前说的尺寸剪裁成衣,前后大概用不了二十天便能出来了。
离玉得了准确的消息很高兴,自从楚华容受伤之后,离玉就一直为他不能给那人弄到一身合适的衣服而心存愧疚,那感觉就好像他当初养儿子,心里百般的疼着,可是却因为能力有限而不能满足那小东西的每个愿望一样,嘴上虽然怪着那小东西挑三拣四但实际上心里却在责怪自己。
办妥了所有杂事时间已快到正午,离玉背着他种的花生敲开了红姑家的门,李大正在,看到离玉就免不了扯住了好一阵的嬉笑,离玉见了那两人倍感亲切,自然不会计较李大那嘴荤素不忌的嘴。
抽空把自己种的花生给了红姑,李大见那花生大嘴一咧胸脯一拍,说是既然离玉拿来了下酒小菜,那他便去打一斤酒来,也好好招待招待他这小兄弟,红姑粉面带笑的任李大出去折腾,等那李大出了门去,她才一转身,把离玉拉到了一旁的偏屋里,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离玉一番,然后半皱起细细的眉毛压低声音问
“有人打你了?”
“……”离玉眨眨眼,心里忽然酸了酸,之前被那人喜怒无常的折腾的时候都没心酸的感觉,如今被红姑一问喉咙里却突然堵起塞来。
红姑瞧着离玉那副半哭不哭的可怜模样,心里计较了一番,才又问
“是你家少爷打的?”
离玉抿着嘴,勉强点了个头,红姑也大概知道离玉是做人家下人的,那家里败落了,离玉这做下人的反倒做起买卖供养起主子来了。
红姑低下眼又暗自计较了一番,叹了口气,然后才拉着离玉的手靠近离玉耳语了几句,原本因为身旁女人的突然靠近而感觉有几分不自在的离玉听了红姑几句话,一张小脸忽然火烧火燎的着了起来,红姑拉着离玉的手看着离玉那副羞得想要钻进地里不出来的可怜模样,又叹了口气,才低声道
“婶子也知道那办法是难为你了,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婶子原本就是下九流,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自然听过见过的比你多,你长这副模样原本就讨人喜欢,要是在有钱人家也保准是逃不出这个套套,你家那少爷想必也是大家出身,做起这种事自然也就更习以为常,你要是不从,他自然就打你,就算打了你,也还是要压你,所以你不妨聪明些,也少挨些打……不过你放心,男孩不比女孩,这雌雄莫辨的娇嫩模样也就能维持那么几年,等你长大了,壮身子粗胡子的,那些有陋癖的也就看不上你了……”
离玉低着头,烧着脸的听着红姑又里里外外详详细细的告诉他怎么样才能‘少受苦’,红姑见离玉埋着头,红着小脸一副想听又不好意思听的模样,促狭的心又忍不住升起了些,心思转了转就故意把些细节说得更绘声绘色,还不时说几段就问问离玉可又不懂的地方,离玉低着头,可怜巴巴的红着脸吭吭唧唧的应,原本羞窘的心却渐渐生出了一丝异样,原来,原来男人和男人还可以这样……那样……虽然之前也被他那外甥女强灌过些东西,不过却一直知道的很模糊,那些,那些实在是太……太羞人了……不过有些确实是男人埋藏在心里的梦想啊……咳,虽然他原本是有老婆的人,不过那些男人的梦想……他,他要是真为那人这么做了,那人,那人就会高兴么?
“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红姑抿着嘴斜眼瞧着那低着头如兔子般惴惴的少年,只见那少年又羞又窘的讷讷了半天,亮晶晶的眼才在眼皮下定了个方向,小心翼翼的窥视了她一眼,然后动了嘴皮子靠过来,在她耳边嗫嚅的问了句。
红姑一下就被那问完话就仿佛被什么烫到一般又缩回兔子模样的少年逗得低笑了出来,然后就又免不了故意逗弄他的说些不素不荤,但对女子来讲却是绝对惊世骇俗离经叛道的话来。
要由红姑说起来自己,她原本可不是什么面慈心软的人——红姑的娘原本就是行院里的出身,后来又因为从良不顺,最后竟然又做回了暗娼营生,红姑打小便看多了那些应来送往,也就慢慢看透了自己以后的路,后来在她九岁还不到的时候,她爹娘贪图方便,便把她卖到了同城的干娘院里,她自小便性子爽利,又是个有主见又计较的孩子,所以自进到干娘院子里竟不像别的女孩那般还要哭闹过一阵,她干娘见她小小年纪不但相貌伶俐性子又乖顺,便也疼她,吃喝穿住无一苛责过她,等到她到了十四,那干娘还特地给她找了个温良厚道的有钱人买她的初夜。
红姑自十四岁挑灯出柜,便不挑不拣的为她干娘赚了四年的雪花银,因她身材窈窕相貌又好,就也算小小的红了那么一阵,一直到了红姑年过十八,那干娘手下新养出来的闺女已又长出来了一批,红姑见已有新人渐盖过她,就开始悄悄暗自收敛,又这么不红不淡的过了一年多,等到那行院干娘又要买进一批新嫩的孩子时红姑突然把一匣子这些年自己积攒下来的金银首饰连并着二百多散银全放在了干娘面前,那干娘暗自比较了一下这几年在红姑身上转回的银子,竟然出奇爽快的把红姑自赎自身的银子收了下来,只在红姑出院时悄悄的对红姑念叨了些这世间男子不可信之类的老调,所有人都以为红姑自赎自身是因为找到了从良的靠山,却没想到那红姑出了行院之后既没找男人也没回她原来的那个家,而是坐了小船晃晃悠悠的行了半个多月的水路,孤身一人来到这谁也不认识的凤鸣城,然后独自在那行院花楼集中的小巷背后另租了一个小院,也做起了挑暗灯的生意。
从十四到十八,又从十八到如今的二十八,旁人怎么论道不管,红姑却有自己的计较——原本行院里为了养出价高些的闺女,诗歌弦舞也会粗略的教导下,学的进与不进都只看个人的天分,戏文里的情爱悲欢虽然诱人却都是假的,她自七八岁起就知自己出身已是下等,所谓从良,从的也不过就是个男人,这世间的男人,好的坏的她也都算见识过,可能真心待一个脏了身子的女人的,又能有几个?戏里戏外,那些迷上戏子娼妓搞的自己丢家弃妻的也不过就是些混蛋,迷上的也不过就是那种离经叛道的刺激感觉,再有就是人心下贱的,对他死心塌地的他偏不要,单只找上那些对他伪笑虚应,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最好,若是那些戏子娼妓对那些人动了真意,或是经由些波折最后终于随了那人身边,从此安分受己只把那女贞女戒上的条条框框都往自己身上箍,那些男人恐怕过不了几日便失了新鲜,下场好的不过就是做了侍妾,下场惨些的,被人买卖再入泥沼也不是偶然才有的——
从良从一个男人靠不靠得住暂不再说,只说这世间最亲的人也不过就是亲爹亲妈了吧?可就算是亲爹亲妈又如何?红姑这十几二十年的路走下来,看得却也算通透了,行院里不管是妓楼还是相馆,当家的鸨主总爱让手下的闺女小子们认他们干爹干妈,好像就此便亲了,红姑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可笑,不管亲的干的,叫了声爹娘,仿佛卖起她们便更理直气壮了!
这样算来,连世间最亲的人都是如此,那其他的人又怎能指望得上?她既生来便是爹娘不亲的命,那天上地下,唯一能依能靠的便也就只有自己了!她自赎身出院,原本也是可以找个小地方,隐姓埋名的过上一辈子的,要说活命,她有手有脚单靠浆洗女红也能度日,可是她不愿!那缩手缩脚,战战兢兢,最后拼得的也不过是份寒人心的清苦!她的名上既已在寻常人眼里是浸了污的,她便更要活出个自己个儿的淋漓畅快,明娼暗娼,卖的都是她的身子,可一个是给人做奴一个是为自己挣钱,钱挣来了她便买房买地,她划出自己的院子,关上自己的门,挣的钱便是由着她性子的辛苦钱,应来送往,假嗔伪笑对的也是她自己愿接的客——
是对?是错?
她的心早已在当初被爹娘送进行院大门的那刻便变成硬的了,见多了下三门里的离合悲欢,人又在污泥浊物中打了那么多年的滚,那是非对错到她眼里自然就更是黑也不黑白也不白了,她做事全凭愿与不愿,旁人就算看着觉得她如哽中芒刺却也只能在背后指点她无耻下贱,其余还能耐她如何?
这二十年的风尘不是白滚,初遇上离玉时她以为那缩在街角的是个女娃,世上穷困苦命的人几多,她即便是顺手施舍也是要有去有回的,所以她原本是抱着要是你情我愿便收个小婢的想法把那孩子招回家里的,结果却没想几番试探下来竟然发现她眼里乞丐样的女娃娃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少年郎,她的心既硬,便不是什么人什么事随随便便就能打动得了的,可对上眼前这清秀腼腆,有时机灵有时又有些呆傻的少年,她却总也忍不住就生出一丝情柔,有时她也会暗暗纳闷自己与这个女娃般清秀无双的少年究竟什么宿缘,竟会让她总忍不住为他心软,可后来想想离玉这孩子不管相貌还是言行都确实让人觉得贴心,再加上她也明白平常人要是到她这个年纪早已是儿女成群,所以便舍了那疑惑之心,一心一意的对离玉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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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玉被红姑逗弄得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粉,一直到李大拎着酒肉风风火火的赶回来离玉才算得了救,红姑那边下去另做下酒小菜放下不提,只说那李大拉住离玉闲话一时说个没够,离玉原本只想混顿午饭却禁不住李大那边的撺掇,犹豫了犹豫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好奇的尝了尝这古代黄酒的味道,李大见离玉开了酒荤更加高兴,等到红姑端菜上桌时离玉已被李大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劝下了不少,红姑眼瞧着离玉那张原本白净的小脸烧得像个刚接着露的小苹果却对那两个人不说不劝,只在一旁笑盈盈的边嗑瓜子边不时搭话,又过了一会儿原本还勉强推拒一下的离玉变得来酒不拒,李大见他这么爽快当下哈哈大笑了一声,举起酒坛把里面还剩下的多半坛酒一饮而尽,口中称“既然阿离兄弟这么爽快我李大自然不能装孬。”
红姑在一旁瞧着炕桌旁明显变得话多的两个人,笑盈盈的向那一口气干尽半坛酒的男人啐了口,随后就转身提着地上的空酒坛出去打酒了。
留下的离玉继续和李大喝那剩下的酒,虽然每次离玉都只让李大给他倒满那青灰瓷碗的一个碗底儿,可终究拼不过李大那一碗底儿一碗底儿的劝,又喝了几口,离玉开始感觉浑身热乎乎的一阵一阵发汗,脑子里也开始晕乎乎的开始旋转。
莫名其妙的,离玉总感觉自己脑袋里乱哄哄的不时冒出些东西,一会儿是那个总是清冷冷的男人的脸,一会儿又是红姑之前笑吟吟的对他悄声说的那些话。
越想,离玉就觉得心里越烫,抬头起,离玉目光有些发昏的扫过对面李大早已大敞的衣襟,瞧着对面那一片满是黑毛的发达胸肌,离玉忽然又不可自制的想起那个总是穿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那人即使是在想把他压在床上的时候也没见怎么解衣,露肉就更不要提,他为那人服务时又多是隔着衣服用手,自然也没机会窥一窥那薄布下的真容,这么想来,他和那人其实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都没发生,相当初他追他老婆时还分了个abc三阶段进攻,拉手,亲嘴,那个,那个啥,每一步都走的是小心翼翼却又让人印象深刻,所以他在他妻子走了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忍不住靠不停的回忆这些对他来说非常美好的事过日子,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么幸福的两个人会走到一定要分开的这一步?
是他错了吗?他错在哪里?
他知道他这个人有时有些木讷,脑子也不是很灵活,当初追妻子时主意还多是家里的姐姐给出的,可他就是不明白……难道真的就像是他妻子临走前对他说的那样……他其实并不明白,不明白怎样才算是真的去爱一个人?
可他原本真的以为他是爱的啊,可是自从他莫名其妙的还魂到这个十几岁的身体里后,他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的想起他妻子的事呢……
“好兄弟,再跟哥哥干一碗!”李大一脸爽快的仰脖干尽酒碗里的酒,转手又给离玉面前的空碗斟上,脸颊被酒气烧得如同乍开了两朵桃花的离玉眼神发直的盯了面前的酒一会儿,然后眨眨眼,咧开嘴笑呵呵的端起酒碗把碗里的酒一口喝下,李大又叫了声好,随后就兴冲冲的也给自己倒上了酒。
离玉‘呃’的打个酒嗝,感觉自己心里原本醉意朦胧的那点愁绪全随着那个嗝一起从嗓子眼儿里飞了出去,迟钝的眨着眼望向那把一张黑脸和得更黑了的李大,离玉莫名其妙的忽然涌上了一股笑意。
微抿着嘴绷了一小会儿,离玉终于绷不住的‘咯咯’的笑出声来,李大‘嘶’的咂摸咂摸嘴里的酒香,瞧了一眼面前笑得两眼雾蒙湿亮的少年,直着他的鼻子大笑道
“阿离你醉啦!”
“呵……”离玉咧开嘴本想回他一句‘没醉’,但动动嘴皮那股抑不住的笑意就跟着蹿出口的酒气一起滑了出来,离玉捂不住又犹自傻笑了一阵,李大笑眯了眼的把一大块排骨夹进离玉碗里,离玉呵呵笑着用手指夹起碗里的排骨张嘴就啃,李大看了离玉一会儿,执拗的笑着摇摇头,道
“还知道吃排骨是用啃的,那就没大醉。”
半倚在桌子旁的离玉听了之后就同意般的点头,李大哈哈笑了笑,又夹了几筷子菜放进离玉碗里,笑道
“既然还没大醉咱就接着喝酒吃肉,你李大哥我自从弃了那害人的官儿不做之后还没和人喝得这么爽快过,阿离你年纪虽小但性子却真是爽快性子,你李大哥我就喜欢爽快人!”
之后离玉便在半醉半醒之间听李大讲了很多个仿佛带些宫廷色彩的武侠故事,那些故事里有时有飞侠,有时又有些达官贵人,有时还仿佛有什么江湖帮派,皇帝似乎也被提起过,不过那人被提起时总是让人听着带些叹息,离玉迷迷糊糊的听,有几次几乎想问那讲故事讲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男人,问他是不是也看过那个什么什么满城黄金,那个什么什么御猫包黑,听到最后,离玉终于抗不住的迷糊睡去,这一觉睡得真是又长又沉,只在中间被摇醒两次喂了水,其余时间离玉只感觉自己像陷进了一个大棉垛里,睡得又柔又暖。
玉兔东升,月洒初华。
普通人家的院子里已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只余下那些做应来送往生意的大小楼院更显热闹。
“醒醒,你要睡下去睡,别挤着阿离。”
红姑收拾完吃残的酒菜,转回首捻了捻蜡烛芯儿,然后借着烛光硬拽起已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男人。
被红姑从床上轰起来的男人挠挠头,一声不响的坐在床边愣了会儿,然后一转身就把自己又甩回床上,用枕头往自己脸上一压,随即又沉沉睡去。
红姑瞟了一眼又睡过去的男人,半笑半嗔的轻哼了声,走过去把新加上的褥子又拍打了一遍,然后把那窝在床角熟睡的少年轻手轻脚的搬了过去。
离玉猫儿般的小脸烧得像个桃子,一对细眉皱得眉心打了结,红姑细细的望了离玉似皱非皱的小脸一会儿,终于低低的叹了口气,喃喃的念了句“哭过笑过这气就不会再憋在心里了,谁让穷人家的孩子面容生得好都是件祸事呢……”
离玉闭着眼皱着脸蜷在床上,嘴里啧啧咂咂的似乎也在念着什么,红姑侧耳听了半晌却也听不真切,最后便笑了笑给床上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掖好了被角,然后拿着蜡烛转身出了屋子。
没了烛光的屋里一下黑了下来,不一会儿的功夫男人震天的呼噜声便打着哨的响了起来,缩在被窝里的少年被扰得小脸更皱,嘴里念叨的声音也更快更急了些,又过了会,黑乎乎的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带些委屈又带些急切的低嚷
“我想……我想让他高兴……我想……我想让他喜欢……让他,让他喜欢……”
男人如雷的呼噜声被阻得窒了窒,缩在被子里的少年委委屈屈的喃了半天‘喜欢……喜欢……’,那男人的呼噜声只停了两三秒就又震天的响了起来,少年梦呓声自然争不过男人的呼噜声,所以只翻来覆去的嘀咕了那么几遍,就渐渐小到了消无。
啥?
啥
重裘暖帽宽毡履,小阁低窗深地炉。身稳心安眠未起,西京朝士得知无?
离玉似醒非醒的咂摸着嘴,睡眼朦胧的望了望早已大亮了的窗外,嘴里咕哝了一声,一猫身就又把脑袋埋回了被子里。
抱着笸箩刚进屋的红姑眼尖的瞧见了离玉的动静,还未来得及说话,身后赤着半身刚洗完冷水澡的李大已先一步蹿进了里屋,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阿离兄弟快起,你要是不起中午这顿喷香的大肉可就别怪哥哥不给留了啊!”
离玉在被子里缩手缩脚的动了动,李大一见脸上更乐的一步迈过去就要掀离玉的被子,但这次他却没红姑下手下得快,红姑先一步抢在李大前面堵在了床前,先不冷不热的瞪了那粗手粗脚的李大一眼,然后才转过身笑吟吟的拉了拉离玉身上的被子,低笑道
“阿离别听那饿死鬼投胎的浑话,你要不想起婶子自会把吃的挑出好的来给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