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玉被对方气势汹汹的态度弄得又下意识的小退了一步,讷讷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低声开口
“我,我是活人”
“你骗鬼”
那粗髯大汉凶眼一瞪,手里的短斧一摆粗声道,“老子就不信除了老子还有人敢独自一个人上这凤鸣山更何况看你这不阴不阳瘦瘦一条的模样,哪像有胆量上这凤鸣山的人老子告诉你,就算你真是这凤鸣山上传说的精怪俺也不怕你不管是你是蛇是蛟老子都敢一斧子剁了你你信还是不信”
离玉被那大汉手里晃的黑黝黝的斧子吓得缩了缩,还没来得及开口讲话,只觉那大汉粗手一扬,一股子味道刺鼻的黄尘已没头没脑的向他盖了过来,离玉被呛得一边大咳一边向后退,没退几步就被树藤绊倒在了地上。
“哎,居然没现原形莫非那陈老头卖给我的雄黄是假的不成”
离玉坐在地上一边抹咳出来的眼泪一边听那大汉的粗喃,隔着朦胧的泪眼离玉一眼瞧见那大汉把拿着短斧的手扬了起来,一时间急得也顾不得再擦泪的大叫了一声
“大王饶命我的确本就是住在这山上的”
“你果然是这凤鸣山上的精怪”那大汉凶目一瞪,离玉微慌的咽了咽,勉强拉起嗓子急声道
“谁说在这山上的就是精怪,你说我不是人,我还疑你不是人呢”
瞧那模样分明就像个熊精
那粗髯大汉被离玉那一嚷居然不急不恼的放下了手里的短斧,还一脸思索的皱起眉粗喃什么“俺真长得有妖精那么标致么”
离玉胡乱拍干净头上脸上的雄黄粉末,抬起头却看到刚才还喃喃自语的汉子不知什么时候盯住了他背后的笸箩,一双凶眼睁得溜园。
离玉被他瞪得心肝发紧,心想不知这凭白惹来的凶神又想到了什么,千万别又对他喊打喊杀,想他虽然在那一世也虚活了三十年,但现在这身子却真真只有十三,干点粗活累活倒还不怕,但若被那汉子一阵狂擂,只怕到时就只剩下一摊排骨架子了。
“小子莫怕”那粗髯大汉仿佛看穿了离玉的心思一般忽然咧嘴一笑,身手轻便的两下跃到离玉身边,瞬时就断了离玉想跑的后路。
离玉用怯怯的眼神瞧着望着自己一脸诡笑的汉子,那汉子被离玉望得张着嘴呆了呆,一张粗脸忽然红了红。
狗熊也会脸红
离玉瞧着脸红的汉子,眼里透出希奇,那大汉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忽然脸色一改,笑容熟络的在离玉跟前蹲下身,拍着离玉肩膀的粗笑道
“小兄弟是为哪家医堂搜的鲜货之前怎么没听说咱走山人这行当里又多了兄弟这般有胆色的人物”
离玉被汉子一只粗手拍得晃了晃,下意识的缩起身茫然的摇摇头,那大汉见离玉不明所以的摇头,一双凶眼唰的亮了起来,离玉警觉的眨眨眼,身子越发后缩,那大汉见离玉防备他,连忙摆着手粗笑道
“小兄弟莫怕,俺可不是坏人俺听小兄弟刚才的话,莫非小兄弟你就住在这凤鸣山上”
“”离玉狐疑的瞧着那大汉努力摆出和善面孔的脸,想了想,点点头。
“俺细瞧小兄弟你这模样小兄弟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那汉子又问。
自然不是。
离玉又点头。
“这就是了”那汉子一脸果然如此的一拍手掌,咧嘴笑道,“我就说要是本地人,怎么会有人敢住这凤鸣山”
大山里的神奇故事
大山里的神奇故事
为什么不敢
离玉用黑漆漆的眼睛摆出心里的疑惑,那大汉被离玉瞧得又张着嘴愣了下,但接下来又被什么东西点燃热情般的咧嘴道
“小兄弟不是本地人所以不知道,这凤鸣山原名叫乌盲山,因这山上盛产一种体黑剧毒的乌盲蛇而闻名,这种蛇虽然有剧毒,但因为其毒可入药,所以这一代的山民曾以捕蛇为营生,曾有一度这山上的野蛇几乎被人捕尽,原本这野蛇若是被人捕尽了山民们最多不过是少了一个来钱的行当,可不知从什么起山民中突然有了一个传说,说是这山上的野蛇因为遭人滥捕所以生了怨恨,被那怨恨缠上了的人轻则家破,重则人亡。”
“原本山民中大多数的人都不信这不知从何处传起来的赝谈,可不知为什么,这原本只产乌盲蛇的山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许多体巨身长的怪蛇,许多山民都在行路时被蛇咬伤,还有小孩被怪蛇吞掉的传闻,后来山民们纠集了几次想上山灭蛇但却发现这蛇越灭种类越全,数量越多,后来有人疑心是原本那乌盲蛇的怨恨招致了灾祸,就特意请了僧道想上山作法超度那些被人滥捕了的蛇魂,结果有位道行高的道人上了山,还没到山顶就仆出副阴卦,说是这山蛇祸成灾是因为这山上有一处灵穴,被一位修行的妖仙占去了,因为那妖仙本体便是蛇目,自然也就引得各处的蛇类来此汇集”
“这乌盲山的山民原本还对那道人说的话将信将疑,可后来有人传言确实在后山的灵潭里看到了仙蛟,大家又觉这山上蛇祸成灾实在无法居住,也就渐渐全都舍了这山,搬到山下平地去住了,原本最初几年还有人行路或者踩山货行至此山,但因为山里蛇类太多,所以后来竟渐渐变得人迹罕至这乌盲山一空就是五六十年,山中的蛇类没了骚扰,族群更壮,山里的飞鸟走兽不但被它们吃的赶的弄了个精光,这些蛇还经常蹿到相邻的别山里去祸害,弄得这方圆百里的村镇也都跟着遭了殃,后来一直到二十年前凤家的新任族长看中了这座山上的一块福地,把这块山划为了自己的领地,又在这山上建了凤鸣山庄那些蛇类才算渐渐安分起来”
离玉雾茫茫的听着那汉子口沫横飞的细数前后一百五十年,他大约听明白了那人的意思是说这山里原本有蛇,后来有一家姓凤的财主搬过来占山为王,结果蛇好像挺怕他们的,就悄悄的不在大闹了,那姓凤的一家好像是侍奉什么翼神的,听那人的话,他估计那姓凤的财主家代代就是做神婆神汉的,经常代表神仙向这个国家的君主和臣民们通报一些事,他还估计这姓凤的一家神婆神汉做得都很成功,要不然他们一家也不会成为什么景国四大家族的魁首,连改朝换代的事他们都能跟着一起搀和,而且还搀和成了,用简单点的话总结起来就是
十五年前天下易主,四大家族里的一家楚姓的没押对宝,结果就被灭了,另外两门也学会了夹起尾巴做人,整个天下皇帝是王大,这凤家就是王二,凤家说这凤鸣山是块福地,能保他们凤家血脉长存,所以就把主宅修在了这凤鸣山上,凤家紧要的老小全都聚在这里,套句社会主义人生观的话就是那一家老小过得实在是太骄奢淫逸,不但让普通百姓看不过去,就连那些富贵王侯看着他们家的日子也眼儿热。
原本这凤家如此已是招摇得很了,可那个凤家家主似乎还恁地是个狂人,男女通吃,不但娶了皇家的公主,连看上眼的官家公子也敢强抢回府,原本招摇大发了就惹人恨,再加上这凤家家主还不知收敛的四处得罪人,结果终于有了遭报应的一天,在某个云高风清的下午,凤鸣山庄奇异遇袭,有因必有报,可怜那原本是打算借福地永保兴盛的一家老小短短一个时辰里就被人灭了个干净,等有人发现异样赶上山来,连山庄都已经被烧得只剩瓦砾,要说这凤家本已是景国第一大家,竟然能如此轻易的被人灭族其中不能不说没有蹊跷,可是这蹊跷
这蹊跷
“这蹊跷”离玉无意识的跟着那汉子重复着那汉子说的话,汉子神情怪异的望了一眼两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腰侧的布袋看的离玉,浓眉跳了两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你饿了”
“哎”离玉老实的点点头,两只眼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透出点点油渍的袋子,那汉子眨了眨眼,伸手解下系在腰上的口袋扔给离玉。
离玉眉开眼笑的接过布袋,解开麻绳拿出里面烙得金黄的夹肉面饼,有一瞬间几乎感动得快要流下泪来。
“吃吧吃吧,把口水先擦擦要说这凤家如今虽只剩下一片焦土,但也算是百年家业,那些各地的分家总还有人,不过这凤家的血脉却算是真正断在这一代了,分家的人再多,血不纯也是没用,只可惜”那大汉惋惜什么般的摇了摇头,解下水囊,灌了口水就把水囊又扔给正被咽得打嗝的离玉,离玉接过水囊,拼命灌下一大口水,才总算缓了过来。
“瞧不出来你虽然长了个丫头样这饭量却大得能生吞下狼”那汉子望了一眼正在用目光询问他是不是还能再吃的离玉,想了想,又在自己的背篓里翻出一张油纸抱的纸包,离玉隔着油纸就已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喉咙里咕咚咽了好几口,才总算没让口水再流出来。
牛肉啊他,感动得真的很想哭呵
“唉,原本这肉是我为了在山上能多待些时候准备的这凤鸣山自从被凤家占了之后,蛇祸虽然不猖獗了,可那凤家占山划地,把这整个山都划为了自己的领地,普通老百姓想上山采点山货却是不行,偏偏这凤鸣山自从被那些蛇类占了之后,生出许多异样的山果来,这些山果对却病疗毒都有奇效,原本人们怕这山中的蛇类所以不敢上山采摘,后来这凤家占山蛇类安分了之后,有大胆的山民就辟希径上山偷采,也算为治病救人,谁知这凤家根基这般不牢靠,说完就完,如今这凤鸣山上的凤家一灭,那些蛇类用不了多少时日就定会再度猖獗起来,到时大家再想上山便再不容易,我也是为了想在这山再度被蛇封起来之前多寻些可治病救人的奇果才山上来的,所以”
那汉子咧开嘴笑笑,拿着油纸包的手在离玉面前来回晃了晃,离玉眼巴巴的盯着纸包,脑袋跟着那汉子的手晃到左又晃到右。
“所以如果想吃肉的话,就拿东西来换吧”
“嗯”离玉抽了抽鼻子,盯着那油纸包又看了半天,想了想,垮下脸来可怜巴巴的小声说
“我是想换,可是,我身上没值钱的东西啊”
“没值钱的东西没关系,就拿你背篓里的东西来换就可以了。”大汉一张黑脸笑得分外的亲切温柔,离玉狐疑的看了汉子一眼,又看了一眼那透着肉香的纸包,终于下定决心般的摘下背篓,犹犹豫豫的小声问
“那,那你想换什么”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和这个”大汉一张黑脸笑得相开了朵花似的指了五六样怪模怪样的果子,离玉按照指点把那几样果子一样一样挑出来,然后拿起剩下的果子小声问
“剩下这些都不要吗”
那汉子喜笑颜开的看着堆在他面前的果子堆,闻言抬起头,瞟了一眼离玉手里剩下的果子,不屑道
“你拿着的那个叫疯儿果,运气不好的吃了以后连自己的爹妈都认不得了,那边那个叫羊不食,吃了以后浑身痒痒,那几个拉拉角儿倒是能吃,就是酸得很,另外那几个吃在嘴里不是苦的就是麻,没准儿过后还得拉稀跑肚,全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离玉一边听那汉子说一边不住的点头,等那汉子说完了,离玉这边也早把那些不能吃不好吃的果子全丢了干净,大汉小心翼翼的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细布,眉开眼笑的想把堆在他面前的果子包起来,但没想到他刚伸出手,离玉已先一步倾过身,整个身子护在那堆果子上。
“你想耍赖”大汉一张黑脸一下沉得如同锅底一般,粗黑的浓眉重重的拧成一个疙瘩。
离玉歪过头望着大汉黑沉的脸眨巴眨巴眼,身子虽然慢吞吞的从那堆果子上挪了开,但手却还虚掩的护在上面。
“我不耍赖。”
离玉眨巴着眼瞧着脸色稍颀的汉子,斟词酌句般慢吞吞的低声说,“不值钱的东西都说完了,那咱们也该讲讲这些值钱的东西了吧,嗯套句英雄你的话来讲就是,如果想吃果子,就拿东西来换吧”
擅长斤斤计较的弱攻
擅长斤斤计较的弱攻
这笔买卖到底是赔了还是赚了,离玉不知道,不过离玉已经尽力搜走那个自称叫李大的男人身上的每一个有些用处的东西了
“这把斧子是跟着俺这么多年的防身之物,不能给你,这把镰刀是俺娘给俺的家传之物,不能给你,这个背篓是俺婆娘带着病给俺亲手编的,不能给你,这身衣服是俺前年过年陶家阿婶送的,是俺最新的一身,也不能给你,这双鞋是俺相好给俺新缝的,俺还没穿热乎,自然更不能给你咦你问俺能给你什么哎,你自己瞧着办呗”
“”
一阵锱铢必较的讨价还价过后,那自称李大的汉子笑容满面的拿布裹起他换来的果子,离玉在那边也低着头,细数他换回来的东西。
酱牛肉一包。
肉干一小袋,这可是储备粮食啊。
铜钱两串,这可是山下面的通用货币,离玉这可是自从还魂以后第一次见到钱
短把匕首一把,据说剥蛇皮时最好用。
草鞋两双,据说是李大自己亲手编的。
贴身短褂一件,汗,是离玉迫着李大脱下来的,反正他还有外褂,怎么也不算让他裸奔
蚕豆两把,是李大在脱衣服时摸出来,究竟是怎么出现在他身上的他也不知道。
缝衣服针四根,也是李大在脱衣服时摸出来的,据说是他那生病的老婆忘了收的,不要问为什么他从没被针扎到过,只能说他好狗运
其余还有打火用的小火镰,引火绒等等杂物若干,离玉在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李大已经包好了他的果子,小心翼翼的把那布包贴身藏好,然后拽过一枝小树,三下五下的做成一根探路的木棍拿在手里。
“哪,阿离兄弟,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要在太阳下山之前出了这山,要不等到天色一黑那些细鳞的长虫们又要出来活动了,我劝你啊,就算是现在那凤鸣山庄的余威还在,这山上也不是长住之地,你要想下山就往南走,下了山以后再走多半天就能看到个小城,这几年因为凤鸣山庄所以那小城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你要去了,怎么也能找个工做,总好过给人当奴才还有,这山你也别老瞎串,这回是遇到了俺,要是遇到那些成群结伙土贼似的走山人,看你这小样儿,说不准就把你绑了拉到山下卖了也说不准。”
“这山我到过最深的地方是西北面那个有天水的地方,我看那个潭子古古怪怪的,说不准里面真有什么不是人的东西,前两年我听这走山人里有一个老头艺高胆大,偷偷的在这凤鸣山里盖了个住的地儿,反正那凤鸣山庄虽然占了山,可却也很少在这山上漫山遍野的逛,那老头儿平日里就窝在这凤鸣山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把搜集的山果,蛇宝之类的东西带到山底下卖,本来行里的大伙儿还全看着他眼红,结果今年初春就有人传说有两三个月没看到那老头儿了,那老头儿也是傻,他虽不怕蛇,可那蛇也不怕他,听说好像是惹了哪条过了冬的大蛇,让人家一口给吞了,连点油皮儿都没剩下,这下行里的人原本嫉妒他的如今也不嫉妒了,谁都知道这银子虽然是好东西可若是连命都没了那银子还有屁用”
离玉一边听着那汉子吐沫横飞的絮叨一边一下一下点着头,一直到两个人各走各路,离玉还在心里模模糊糊的想着,蛇他到这儿怎么也算快有一个月了,也算四处溜达过,他怎么没看到过蛇
那可是难得的储备粮食啊
走山人的老头他们现在住的那屋子怎么看也像是之前有人住过的,会不会就是那个老头的家
要真是那老头的家的话,那老头被蛇吞了,那他怎么就没留下什么银子之类的东西呢要是留下了的话,说不准就埋在院子里的什么地方,他明天得好好四处翻翻了
在太阳落山之前,离玉赶回了那间带篱笆院子的草屋,进了草屋左右一顾,然后直奔后院厨房。
拿出那包贴身放的牛肉,离玉一边喜滋滋的做冷拼切片一边想,幸好今天那人也出去了,要不然他还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他不是成心要背着他偷吃东西的,不过当时他看到那人拿出那油汪汪的夹肉大饼时,脑子里瞬间就被口水淹得只剩下消化酶了
擦一把又泛滥出来的口水,离玉把切成纸片般薄厚的牛肉码进盘子里,拿竹篾子扣好,转身刚要把剩下的半块牛肉收好,却突然听到一个凉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在山上碰上别人了”
离玉微惊了一下,随后立刻习惯过来的转过身,很老实的嗯了一声,然后还把自己这次遇人的收获全都摆了出来。
楚华容在看着离玉把匕首肉干以及若干杂物通通拿出来以后,脸色怪异的阴冷了一下,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离玉早已习惯对方来无声去无由的做派,见他走了,就转回身继续做他的晚饭两把蚕豆做成的蚕豆汤
那蚕豆离玉还没舍得都放进锅里,留了两颗看着饱满的,打算第二天把它们种进他后院的小试验田里,看看能不能种出东西来。
晚饭时间过得如平常一般平静,离玉因为之前吃了一大份的饼夹肉,所以就把牛肉冷拼一点也没藏私的全端上了桌子,自己站在一边看着楚华容吃。
这顿晚饭果然像离玉预料的那样平静而又漫长,楚华容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去消灭那层次明显比平时高出不只一个级别的晚饭,离玉从那对方张波澜不兴的脸上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爱吃今天的晚饭,不过感觉上他今天晚上估计不会在方圆左右再发现某人的呕吐物,这么看来人家会吐果然不是因为不吃荤腥
这么看来,能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还能保持自己高尚的饮食习惯某人的肠胃实在是娇贵得很啊
偷瞥一下某人没有表情的侧脸,离玉在心里嘀咕了半天,终于在某人放下筷子之后,向上小走了一步,低着头惴惴的说
“明天我想去下山镇子买点东西,家里的粮食不太够”
啊啊啊啊,他真的不是想指责什么人没有当好当家人呵
感觉对面射来一道凉冰冰的视线,离玉的脑袋下意识的埋得更低,一边在心里忏悔似的念叨一边注意力更加集中的想感觉对面那人是不是生气。
冰凉的目光在离玉低垂的脑袋上转了转,楚华容目里的冰冷化为深刻的嘲讽
忍不住想找逃跑的机会了吗
很好。
感觉自己对面那人轻飘飘的飞出窗户,一直在等待回答的离玉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已黑下来的窗外,皱着眉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没说话就是说默许了吗
可感觉虽然没生气不过好像也不太像高兴的样子啊
啊啊,难道说他已经他是要管他要钱吗
话说回来,真要去山下买粮食的话,钱确实是个大问题啊虽然他有今天从那个李大身上挖出来的铜钱,不过他也没在这古代买过东西,谁知道这里的物价怎么啊,万一要是通货膨胀呢钱钱钱钱钱,他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找不到那个走山老头儿藏的银子,那他还能有什么是能用来换东西的呢果子他虽然还记得被李大收走的那些果子的大概模样,可这山上的果子长得像的也不是那么一个两个,摘错了换不到钱怎么办再说他能够到的地方基本能摘的都被他摘过了,要是他能像那人那样能飞就好了不能飞的话,也总得找到点可以生钱的伎俩吧他本身就有的唔
目光在他从李大身上剥削下来的杂物上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终于,离玉的目光停在了某样东西上,眨了眨,然后把那细细尖尖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
虽然他以前用会些针线活儿,不过都是给他儿子逢扣子袜子之类的小工程,这么点能耐自然不能用来生钱,不过,他缝的功夫虽然不好,但拆起东西来却还是一流的
拿着缝衣针,离玉喜洋洋的奔到之前被他用来丢弃旧衣服的角落,把他还魂时这身子穿的那套衣服找了出来。
盘腿坐在他那张正好可以照到月光的破门板上,离玉一边摸着衣服上那复杂密匝的归鸟花绣一边不住感叹这可是一整面的金线绣图啊,先不管这线是不是纯金的,反正,总是能值点钱的吧
买卖
买卖
一大早,离玉睁着熬得通红的眼做好了早粥,把粥盛在碗里,用热水捂在锅里,上面再用竹篾子扣好省得落上飞虫,把昨晚上剩下的半块牛肉也切好放好,然后自己掰了半块硬饼咬几口然后揣进怀里,背上背篓拿着布袋装着李大给的那两吊钱和他费了一晚上时间才拆下来又缠好的金线,准备下山。
从太阳初升一直走到时过正午,离玉朝着那大概的方面一路向南,直走得已经走惯山路的脚板儿也有些耐不住的有了痛觉才终于看到了那个遥遥看起来有墙有城的地方。
跟着那些背着筐挑着担子的人们身后一并进了城,离玉不停的观望四顾,在别人眼中此时的离玉不过就是一个第一次和大人进城,穿得有些脏兮兮的乡下孩子。
向那几个一起进城的人打听好哪里有卖粮食和杂货的店,离玉和那些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分开单走,一路上离玉四下看着周围并不高大光鲜的民房和类似饭馆,茶肆之类的建筑,溜达了几条街以后就在心里把这个虽然也算人来人往的镇子定格在了城乡接合部的等级上。
又串了几条不大的胡同,离玉只觉眼前的街似乎一下子宽了不少,瞧了瞧那一块块漆了红描了金的大小扁额,离玉知道眼前这条街应该就是这里最大的商务休闲区了。
啊,包、包子
闻闻味儿,好、好像还是肉陷儿的
离玉刚经过第一个摊子,就开始感觉迈不动腿了,那守摊子的大叔瞧了瞧离玉那张沾了灰的瘦脸,哼了一声,一甩手里的汗巾,赶跑了一只不停围着那蒸笼飞的苍蝇。
摸摸自己不怎么鼓的钱袋,离玉黯然的咽了咽口水,走开。
啊,馒、馒头
瞧瞧样儿,还,还白胖白胖的
踌躇犹豫,然后再摸摸钱袋,离玉又咽咽口水,走开。
一连经过了五六个卖吃食的小摊,离玉终于再也经受不住食欲的折磨,神形疲惫的蹲在墙角下面,望着对面那红漆鼻瓦的酒楼,就着一旁混沌摊儿上飘来的香味啃干粮。
一只上好的耕牛四两五。
一只能下蛋的肥母鸡三十五到五十五文不等,价钱高低端看它下蛋的频率是两天一次还是一天两次,另外还看那买卖两边的口才和眼力。
一斤肥肉二十二文,瘦肉十八文,貌似肥肉比瘦肉更得这时代人的宠。
秤杆一抬,粗面十二,细面十五,不说斤两是究竟你能买到多少要看那掌称的二掌柜手够不够黑,而那细面虽然叫了一个细字,但实际上却根本比不了离玉上辈子吃过的精白面,那米论斗卖,只看年成好坏,陈黄米二十八,新白米三十五。
馒头,烧饼,一文一个,包子每个有拳头大小,素陷儿五文三个,肉陷儿的五文俩
离玉一边啃他的干饼一边在心里估算着他这一路溜达过来得到的市价信息,仔细分析一下,这市面上的东西好像都不算贵,看着这街上人来人往,虽然衣着光鲜的人少之又少,可也看得出这世道平和,百姓安顺,不过人家安平是人家的事,他现在最重要的却是顾好自己的肚皮还有,还有那人的
数数钱袋里的两吊铜子,一吊七十四个,一吊一百整,不论买什么,也最多只能吃上十天半个月,之后的日子怎么办
离玉苦恼不已的咬着沾着面渣儿的手指,眼睛没有目的的四下乱瞟,街上卖肉卖菜,卖香囊卖手帕,卖什么的都有,要是他种下的东西有了收成就好了,不过就算那些东西有了收成,他们自己吃恐怕都还嫌不够,又哪有剩余的拿来卖呢
窝在墙角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生财之道,离玉终于放弃般的叹了口气,拍拍手站起身,转头离了这城里最繁华的一条街,寻着大概的方向向他之前打听好的银楼摸去。
让过那个绿漆挂扁的正门,离玉绕过一条胡同,来到那个不停传来丁当声响的小院儿前。
瞧着那虚掩的乌色小门,离玉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入,院子里两三个生着火的小砖炉旁都守着人,看到离玉进来,只抬了抬头,却也没人多嘴询问。
离玉四面望了望,刺溜一下钻进了院里一扇挂布的小门里,门里斗室小小,只有一个比人高出许多的乌黑长柜,长柜那边坐了个伙计,瞧见离玉缩头缩脑的模样,眼皮夹了夹,爱理不理。
“我,我卖这个”
怯生生的把自己熬了一夜才拆下来的金线团高高的递上去,离玉在下面殷殷的盼,要知道那金线拆下来只有头发丝那般的粗细,要把它不断不乱的缠成这小孩儿拳头般大小,他有多么的不容易
“”高坐在柜上的伙计拿起离玉递上来的线团眯起眼睛看了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短短的抛下三个字
“不值钱。”
离玉眨眨眼,向前凑了凑,踮起脚攀在那高高的柜上,歪着头问“不值钱是值多少钱”
那高坐的伙计又从鼻子里哼了声,上下瞟了离玉那灰仆仆的模样,又短短的吐了几字“不值钱就是不值钱”
“就算不值钱也总该有个大概价钱吧”离玉不急不恼,依然睁圆了眼睛一派少年天性般的问,那伙计又拿眼皮夹了离玉几眼,见离玉那副仿佛早已胸有成竹般的架势,暗地里咂摸了咂摸,死气活现的耷拉下眼皮,哼了一个价钱
“一两五钱。”
离玉眨了半天的眼,想了想,一边摇头一边伸手把那金线团儿往回拿
“我干婆和着两位姐姐都是做绣户的,方圆百十里都有名气,前几月接了个大活儿,三个人忙了两个月才算忙完,剩下的这点线人家主顾家家大,不吝惜要,又见我们家绣活儿做的好就当赏钱给了我家,我干婆说我们这等小户人家,云里雾里是用不到这种金贵东西,不如换卖成银两,吃了喝了倒还实在,我干婆还跟我说,这金线纯得很,化成金块也能有一两半两,叫我低于三两三不卖你这儿不成,我就去布庄那边看看,总不能在这边便宜卖了,回去家让我干婆撕我皮子不是”
柜上的伙计听了,想了想,皱着眉伸出了三个指头。
“三两。”
离玉摇头。
“三两一。”
离玉再摇头。
“最多三两二,”离玉伸出的手被啪的一声按了住,伙计从牙缝里哼出一声,“再多没有。”
离玉想了想,手掌上翻,点头。
那高坐着的伙计轻蔑的从鼻子里又哼了一声,转过头,从柜子里摸出几角碎银,拿着柄小称称了称,然后啪的扔在了柜上
说是主顾家赏的,谁信看那小子灰仆仆的模样,只不准是家里替哪个大户人家做绣活儿,克扣下来的金线呢也亏得这小子傻楞,先来了他这里,要知道这金子不管多纯,也就只是个金价,但这金线却是用金子一点一丝精细的拉扯成的,只这份工艺,就已大大超过金价了,不过就算那傻小子先去布庄估计也卖不出什么好价,布庄一般很少做这种生客的生意,怕质料不上乘,可他们银楼就不怕这个,只要等到哪家布庄或是裁减店向他们这里下了生意,他们只管把这金线混在其他金线里面一并送过去就行,这生意一翻手赚的就是十倍八倍的利,傻子才会放过
离玉攀在柜上把那几块碎银全扫进自己手里,然后跳下来仔细的瞧。
坐在高柜上的伙计轻蔑的瞧着离玉像没见过银子一般对着那几块碎银掂掂瞧瞧,不耐的敲敲桌,抛下句
“得了钱就别在这儿耽误我家生意”
离玉从鼻子里嗯了声,克制住想咬咬看手里的东西是不是真银的冲动,小心翼翼的掏出钱袋,把碎银装了进去。
抽了
抽了
太阳西落,银月中升,赶了小半天的路离玉终于在午夜之前摸黑回草屋,累得像条狗般趴在水缸前狂灌了三舀凉水,然后喘匀了气,背着身后沉甸甸的背篓迈进了屋。
原本黑着的屋子忽然无声无息的亮起了烛火,即使已经习惯了楚华容悄无声息的离玉依然忍不住被小小惊吓了一下,瞟了一眼对面那张在昏暗摇动的烛火下显得苍白异常的脸,离玉把压得他肩膀生疼的背篓解下来,小声道
“我回来了”
小小的烛火无风自动了一下,虽然一直叫自己努力习惯,可离玉依然被对面那双清冷到透着森然凉气的眼睛盯到后背寒毛竖起。
涩涩的干咳了两声,离玉指着装得满满的背篓,低声问
“那个我买了不少东西,看看看吗”
“不用。”微冷的金玉之声在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响起,离玉犹豫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般的小心翼翼的抬起眼,试探的小声问
“今天晚饭还没做要不,改宵夜”
“不用。”微薄的嘴唇吐出微凉的两个字,离玉望了望对面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忍不住又低下眼睛,两厢沉默了片刻,离玉犹犹豫豫的小声说
“那,那我先把东西收拾起来了”
头顶上没有声音回答,离玉等了会儿,明白那人这样就算是默许了。
低头把地上的背篓拿起来,离玉一边走向后院的厨房一边有些闷闷的想,果然第一声还是应该叫声少爷吧
那个主人两个字他是实在叫不出口了,不过少爷这个称呼还是该时不时的叫两声的,估摸着他要是叫了,那人也就不至于总这么使劲儿盯着他了,本来么,要是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一夜间家毁人亡不但钱啊房子啊什么的都没了,连唯一剩下的一个仆人都敢不尊敬自己了,那他还不郁闷死
虽然他和那人相处了将近一个月了,虽然这少爷两个字他开始时是没磨开面子叫,后来是时候一长也就更不好意思叫,可是在将心比心之后,离玉还是下定决心,一定会找准个时机好好满足一下那位公子的心愿,不就是多叫几声少爷么,想当初他还叫过他儿子小祖宗呢,祖宗难道不比少爷辈儿大得多
楚华容一直盯着少年的身影消失才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手里的烛火小小的跳动了一下,楚华容望着那橘色的火光,低低的冷笑了一声
他,果然不该低估那这小奸贼若不是他今天亲眼看见,谁又能相信一个王侯公子能在一群市井之徒之中自在得仿佛如鱼得水单只说这小奸贼编起贫门绣户的谎话来面不改色,他就该为这个奖他要不是他今天见识了这小奸贼扯谎演戏的本事,说不准他以后还真会被这小奸贼蒙过去
留下这小贼一命果然是对的
呵,他倒要看看,这小贼扯谎演戏的本事到底有多高。
里脊丸子冬瓜汤
里脊丸子冬瓜汤
离玉一晚上都没睡踏实,心里不停惦记着自己卖回来的那些东西米啊面啊全是好的,不是他不想省钱,可是看看那糙黄的陈米,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买了这些回去,那人要是不爱吃怎办
他也知道就算那人不爱吃也不会说,可他实在经不住那人吃完之后再找个地方去偷偷吐,粮食浪费不浪费单说,他更在意的是那人是那人的身子不是。
蔬菜,水果他各买了几样,自然先紧着那人吃,鸡蛋只有三个,毕竟这种东西没有冰箱实在不好放,他还买了一斤半的肉,上好的小里脊,买的时候他犹豫了半天,可想想那天他带回来的牛肉那人虽也没说好吃,可吃的却比平时多,后来也没见吐,这么一想,他就特别有种想好好做出顿好饭来让那人尝尝的冲动,就像他在那一世看了电视里播的烹饪节目之后,就特别有冲动到超市里买回东西,自己给儿子也做一回一样。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离玉就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后厨去看他昨天买回来的东西,把米啊面啊的全都拿出来看了一遍,离玉跟喝了兴奋剂似的拎着水桶就出去了。
看看天色离那人平时起来的时候还早,离玉就手脚不停的先把昨天落下的活儿全都补了回来,把水缸添满,两块一远一近的试验田也全吃足了水,把空了少块的劈柴垛再填上些新拾的柴禾,最后再转身进屋里洗菜,择菜,把之前一直吃的硬饼放进纱橱最里面,不管以后吃什么,刚下山买过东西要是不吃些好的,哪里对得起自己
把铁锅里放上水,灶台下面升起火,把粒粒都乳白可爱的米淘好以后放进大陶碗里,碗下青石垫底,放进铁锅里盖上锅盖大火蒸。
红嫩滑润的小里脊过水,拔尽血水,他拿着刀横着竖着比划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切丝切片的打算,直接大刀急下,用铁刃把那肉滑的肌理碎碎的磨成糜,打进个鸡蛋,再用筷子沿着一个方向搅到肉和蛋液完全融合为止。
兴致勃勃的把那翠皮儿白瓤的冬瓜切成块,这边守着火,等到米饭熟了,把锅腾出来先刷干净,然后再加水做汤。
灶下加大火,灶上,肉陷儿用筷子撵成小丸一个一个拨入滚开的水中,撵到最后,舀出点水在碗里滚一边然后倒回去,把冬瓜块也放进去,不大会儿的功夫屋子里就飘起股勾人魂魄的肉汤香味。
眼瞧着冬瓜块儿被在滚水里渐渐熬散了形状,肉丸儿里的油被熬了出来,星星点点的在发白的汤上点上一层薄薄的油光。
离玉吸口气,用大碗盛汤小碗盛饭,一口气连碗带筷子全弄到桌子上,甩甩被烫得有些发红的手,正琢磨着要不要叫那人过来吃饭,结果一抬头,却正对上那人黑幽幽的眼。
被盯得眼皮微跳了一下,离玉忍不住低下头,静悄悄的挪到了一旁,楚华容白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桌子上的饭菜,目光幽远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屋子里安静了半晌,终于响起一声微冷的低问
“你做的”
“啊啊。”离玉愣了愣,轻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抬了抬眼睛,却又正好撞上男人凉冰冰的眼。
楚华容面无表情的盯了离玉傻愣愣的脸半晌,忽然冷冷的别过眼,一语不发的在桌子前坐了下,又静了片刻,才舀了汤放进米饭里,吃了。
离玉小心翼翼的偷眼瞧着男人一口一口秀气异常的吃着汤泡饭,心尖儿上仿佛站了只小兔子,莫名奇妙的虽着男人那一小口一小口的动作突突跳个不停。
一顿早饭又吃了将近一个时辰,可离玉却觉得这一个时辰短得一眨眼就过去了,楚华容吃完就又像平常那样咻的一下消失不见,离玉收拾完碗筷,一个人独自走到后院里,坐在劈柴的木墩上发愣。
没说好吃
也没说不好吃
不过感觉好像比平时吃得多了些剩下的鸡蛋一天一个,还能吃两天,肉也还有点剩,晚上就全做了,反正再剩也是要坏的
离玉坐在木墩上发着发着呆,一张脸渐渐像晚红的苹果一般烧了个通透他虽然没说好吃,也没说不好吃,可不知为什么,看他吃掉他做的饭,心里就觉得高兴得紧,自从到这里,还从没有这么高兴过,从没有就好像终于找到他老天要他待在这里的意义了一样
好高兴
真的
好高兴。
夜风轻拂过那个笔直的站立在屋顶上的微瘦身影,月光轻洒,在那条人影上投下一层清冷的白。
楚华容冷笑的望着自己手心里绿豆大小的药丸,仰头,咽下,转手把还装着八粒药丸的玉瓶重新装入怀里。
还有八粒抑制那淫毒的药还有八粒
想他过去十年间,为了向那男人求得这药,是如何的不惜百般忍辱他为了攒起这药,又是如何的忍受那种腐筋蚀骨般的耻辱感觉只为了这十粒药
传说这药一粒便价值千金,不是药方奇巧,只因为那药方上的每味药材都是贵不可求之物,就算是当初那个权盖天子的男人也只能搜全上面所需的四分之三,余下几种全用其他功效相仿的珍贵药材补上,传说那张药方是出自前朝一名陈姓宫医之手,当初那个狂妄的男人在得到那张药方时曾大笑,说他凤家之物若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破了,又怎么可能成为如今的凤家不过那个男人也称赞了那开方之人也算有些道行,只可惜那前朝之君养那些宫医不过是为了采补药,就算医道高明也得不了赏识,还不如多做些金枪不倒的淫巧之药,让那前朝之君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也省得最后还挨了那临头一刀。
楚华容不管那男人说什么,他只知道唯有这药才能让他暂时脱离那个男人的掌控
因为药材不全,所以一粒药只可保他三个月的平安,一粒药三个月,十粒药就是三十个月,再加上当初他喝过那男人一口心头的血,一共撑过三年不犯应该没问题,三年之后
想起要再度忍受那种刻骨铭心的耻辱,楚华容面色一白,指尖陷入掌心却丝毫不觉疼,僵立半晌,那低着头的人忽然白着脸冷冷的笑起
他从前忍辱,是为报仇雪恨,如今大仇得报,他又还有什么意义再次承辱偷生
只是三年之后,他死,又岂能放别人生
会察言观色是好小攻的必要品德
会察言观色是好小攻的必要品德
夏风吹过林梢,带起一片沙沙的响声,离玉把林子里不知为什么倒下去的树砍成几段,一手一个的拖回茅草屋后的小院里,然后一边把它们劈成大小适中的柴禾,一边皱着眉在心里算计着什么
现在的伙食还是太单调,鸡蛋吃没了,肉吃没了,菜还够吃两天的,不过也都不是太新鲜了,米啊面啊都需要再买,至少得在家里囤够了三个月的口粮才能让人安心,可是目前放米面的缸都只有一小个,想囤口粮的话,那就不但要买米买面,连装米装面的缸也需要再买。
不但是米面肉蛋需要买,想要做好饭,调料也是不可缺少的重要条件,家里现在只有盐,还不多,其他油糖之类的东西根本就是没有,也得买。
人都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他现在除了柴禾不缺,其他什么都缺,其实他现在最缺的还是银子,需要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可银子却是一块也没有,虽说上次下山他没敢把钱花得崩子不剩,可剩下的那十几个铜子儿也实在不够买什么的。
怎么才能找到生钱的方法
他上一辈子学的是行政管理,工作干的是总务办公室,虽说没有专攻,可若是还留在现在社会,到哪里也都能找口饭吃,可他现在到了这年份不详的古代,原本的大学本科也下降到只能勉强算是个半文盲的地步,他文又不能测字,武又不能卖艺,要是真想挣钱,那也就只剩下出卖劳动力这一项出路了,可他现在已经是人家家里的长工了,再签给别人,似乎又不合规定
好奇怪啊,为什么当初他外甥女给他讲的那些小说里面,不管是男是女,一到了古代,个个都能马上成为身价千万的老板富豪,要不也是立刻就遇到个上赶着为那些男男女女奢华生活的冤大头,可他虽然到了古代,却一直生活在城市最低生活水平之下
想挣钱又不能去做在店铺里帮佣这种长期工,那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下定决心充分利用他劳力的剩余价值,把投机倒把进行到底
打定了注意,离玉就趁着晚饭的时候,向楚华容提了要再下山的事,楚华容低着眼,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的一语不发,离玉小朋友偷偷的仔细辨了辨对方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然后在心里把他总结出来的对方没有表情之中的表情所对应的态度和现在相比较
要是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然后松开,就是表示默许。
要是眉头一直皱着,面色阴郁,但是不说话,那也表示默许。
要是眉头不皱,面色不阴郁反而发白,嘴角闭得比平时要紧一些,就表示不高兴了,那你想提的事情就得往后推推。
要是眉头不皱,面色发白,嘴角不紧闭反而含笑般的微凝,眼睛还抬起来盯着你死看,那你就想办法自求多福吧,因为这样就表示那人不但是不高兴了,而且已经要开始发飚了。
偷望了楚华容半天,离玉终于可以很放心的肯定他的要求已经被那人默许了,晚上收拾完碗筷,离玉背着背篓拿着斧头带着匕首,向他之前发现的那些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倒地的树木前进。
把粗壮的树干剁成一个个圆圆的树墩,再已经干透的枝桠砍下来堆在一起,每段都去掉树叶,修成一米多长,最后用粗绳绑起来。
一连堆了五六堆大大小小的柴禾垛,离玉停下来歇口气,擦擦汗找到一根看起来粗壮笔直的枝桠用斧头修成一根扁担模样,一边拴起三捆柴禾,再挑了三个看起来又圆又厚实的木墩放进背篓里,然后一咬牙,挑起两边各有三四十斤的扁担摇摇晃晃的向草屋那边走去。
半弯的月亮从稀疏的云朵里显出瘦长的身子,密密的树林被夜风吹起沙沙的轻响,离玉走在密林蜿蜒的小道上忽然感觉到什么的停了停脚步,狐疑又好奇的四下望了望。
“”
不远处高高的枝桠上,白色的微瘦身影不声不响的望着离玉,静了半晌,树上的人神色宁静又诡异的把目光慢慢转向离玉身旁一米以外的草丛里,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响声,一条带着青色花斑细纹的大蛇正静悄悄的扭着身子向密林深处滑去。
离玉四下望了半天并没发现什么,回过头继续抗着柴禾往回走,扁担两头的柴禾加起来总共有六七十斤,背篓里的木墩也得有十几斤,不过这么多的东西他抗起来倒没觉得有多费劲儿,就是肩膀被压得有些磨痛。
离玉看楚华容成天的高来高去,还有拎着他也能在树枝上飞的功夫,就知道那人家里过去一定是什么武林世家,而且一定有什么自己家的不秘之传,按照他小时候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这种武林世家里连烧火做饭的奴才都会一招半式,估计也是由此全家都太过招摇,看他那位少爷就能看出来,虽然人没表现出有多专横跋扈,可即使不动不说话,人家也能由骨子里透出股清高于世的劲头来,这样的人多多少少总能激发起一般人的自卑心和同仇敌忾的心理来,正所谓你活得比我好,我就受不了,想当初中国的多少地主老财就是这样被广大的贫下中农打倒的,要是那位少爷家里能懂得收敛,估计也不会惹来灭门之祸。
不管怎么说,离玉还是很满意自己现在这个身子,虽说长得有些娘气,不过实在是个干活的好把势,也不娇气,手脚还灵便,几十里的山路一口气走下来都不带喘,他估计现在这身子年纪还小,等过两年这身子的青春期一到,雄性激素一增加,他就不信这杏花眼桃花脸还能撑得住,还能继续保持这种秀气在现代社会攒胡子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有钱人,另一种就是精神病,他过去哪两边都靠不上,加上又是个白净脸儿,攒不起来胡子,如今到了这古代,他说什么也要顺应社会的潮流尝试一把,估计这身子攒连鬓的落腮胡子恐怕有些困难,不过其他造型的胡须他应该都可以尝试尝试
八字胡太奸诈,一字胡又太忠厚,他很想试一试上次下山时他在山下看到的人家米店大老板的那种神仙胡,嘴边稀稀疏疏的先留一小圈儿,着重培养下巴上的发展,到时候他想事情时也可以装模作样的捋胡子,没准等他把那三缕短髯留齐了,那位楚少爷也已经励精图治再度辉煌了,到时他的形象也完全符合一个从小厮一步一步升到管家地位的资深管理人才的特征。
听说在古代,一个名门望族的管家薪水很丰厚,他可以小干几年,然后拿着他攒了几年的薪水告老还乡,虽说他的社会主义家乡估计这辈子是没机会再回了,不过他可以拿着银子,找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弄个房子再弄点地也许还能再找个没什么文化,可是却很有传统美德的女人做老婆然后就安乐和美的过完一辈子。
离玉在走进茅草屋的小篱笆院里时,正好把他胡思乱想的美梦做完。
下意识的抬眼,一条清冷素白的一瞬间就直刺刺的撞进离玉的眼,离玉呆呆的望着屋顶上那似乎随时都能被夜风吹起的微瘦身影,心头莫名其妙的突突跳了两声。
就这么呆呆怔怔的看了半晌,一直到肩膀上的扎痛厉害得实在受不了,离玉才清醒过来一般心头有些微慌的拉回眼,三步两步的走到墙根儿下,手忙脚乱的把肩上的扁担和背篓全卸了下来,然后几乎是恋恋不舍的又抬头望了那白影一眼,才一步一挪的挪进了屋里。
走到自己睡觉的破门板前莫名的叹了口气,离玉躺下身,又望了一眼窗外,闭上眼,心里乱糟糟的涌动着很多东西,但刚才那一路走来计划好的东西却不知为什么,全都一下子消失不见。全都没有了。
古代的家庭伦理剧
古代的家庭伦理剧
第二天天还没亮,离玉就用扁担抗起他那几捆柴禾摇摇晃晃的上了路。
开始的十几里山路走的有些晃悠,肩膀被压得生疼,扁担每晃一下,离玉都得咬紧牙根嘶嘶抽口气,感觉自己肩膀上被磨得油皮儿和嫩肉两厢分离。
太阳慢悠悠的从山间升起时离玉刚走到半山腰,坐下来歇了口气,再把扁担担上时又把他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半天转,抬起头看了看天,离玉在心里算计着要是这么走下去,最早也要中午才能到城里,这城里人们一般都赶着在从早上到中午之间的这段时间买东西,要是去晚了,他这两担子柴禾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仔细分析了一下长痛和短痛的区别,离玉狠了狠心,咬牙跺脚的迈开腿,大步流星的往前赶,刚开始肩膀还疼得让他眼里掉泪,后来疼得时候一久,居然感觉渐渐麻木,脚步也越迈越大,不一会儿的功夫,离玉希奇的发现他正在用一种超自然的速度往山下跑,两只脚一跃一起,那跨度和跳跃力让离玉有种他正在做梦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离玉最后下山的路几乎是跌跌撞撞一路飞下来的,靠着惯性又向前冲了十几里路,一直到遥遥的望见了城墙离玉才收了步子,抬起头望望天,太阳不过比刚才升高了一小点,再望望前面的路,影影绰绰有人群也在三三两两的或担担或推车的向着城门前进。
擦一把快要掉进眼睛里的汗,离玉喘了口气,开始担着担子放慢速度跟着那些农人的后面往前走,扁担被柴禾压得咯吱咯吱乱响,终于有个牵着牛的老汉发现了一直跟着他们的离玉,回头望了一眼,那老汉一下被唬得睁圆了眼,忍不住低指着离玉叫道
“你这娃子,拼啥命啊这么多的柴就算是个俺们村的壮汉子想担也得先掂量掂量,照你这么一路走,还没进城就已经先趴下了,你家大人也忒狠心了,这不是要你这小娃子的命嘛”
离玉被老汉那一惊一乍的叫喊弄得下意识的缩起了脸,结果却被那老汉以为是委屈的,之后的事就有些出乎离玉的预料他原本是打算跟着这群农人一起进城,然后向他们问问去哪里卖柴的,结果还没等他开口,他背的柴禾就被那老汉招过来的几个人帮忙搬到了一辆木轮车上,而他本人,则被那一脸菊花褶的老汉推到了牛背上。
离玉坐在温吞厚实的牛背上摇晃,以下是那老汉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和他的对话
“你这娃儿有十三四”
“十三。”离玉好奇的偷偷摸摸牛背,他上辈子倒是到坝上骑过马,骑牛却是头回。
“嗯。”老汉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为自己准确的眼力而点点头,转口接着问
“你亲娘死了多久啦”
离玉被问得愣了愣,仰头想了半天,他上一世的娘死得确实早,不过估计人家问的是这个身子的娘,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娘还在不在,不过要是在的话,怎么舍得把这么清俊可爱的孩子送到别人家里做下人
“其实”离玉想了好久,最终才很艰难的挑词拣句的小声道,“自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
“简直不像话”那老汉突然重重的在独轮车上磕了磕旱烟,狠狠的向地上啐了一口。
离玉被那口浓痰吓得一缩,那老汉转头满脸愤慨的向一旁帮离玉推着柴禾的中年汉子大声说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这一定又是个被后妈欺负的孩子你看看你看看,这孩子才多大,这小身骨还没长开呢,就成天被后妈这么逼着干活,这么下去孩子的身子能长好吗你再看看你那后娶的媳妇虽然她现在还不敢这么硬逼着你那俩小子,可我看以后也差不了多少了我早就叫你管管她,可你倒好,老跟我说她年轻,过几年就好了。过几年,嘿,我看等过几年她再生下个小的,你那俩小子就更没啥指望了等今儿个赶集回了去,我就把我那两个可怜的孙儿接走,反正我现在身子还壮实,再干七八年的活儿没问题,等我真老得动不了了,我那俩孙儿也就长大了,我知道他俩都随他们那可怜的娘,敦厚老实,就算以后他俩成不了好庄稼把势我也养他们,总不能让我眼看着我的孙儿死在后娘腚沟儿里”
“爹您这是”中年汉子被说得满脸羞红,离玉被老汉那情绪饱满,慷慨激昂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呆了半晌,离玉才明白过来一般怯声说
“大爷其实我这活是给我家少爷干的”
“看吧看吧”那老汉一听,瞪圆了眼睛转头又向他儿子喷出愤怒的口水,“这后妈连养都不养,直接就把人家给卖了我倒要看看,谁敢卖我的孙儿”
“爹”那中年汉子满脸通红的小声央告道,“芬儿就是嘴凶,其实待我那俩小子还是不错的那俩小子也老大不小了,帮着家里干些活儿也是应该的您别听别人瞎传”
“瞎传嘿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那芬儿要是真贤良淑德你还能这么叽叽歪歪的和我解释”
“不是,那个爹去年过年的时候芬儿不是还给那俩小子做了新衣裳了吗您别老是针对着她”
“我呸你不提去年还好,提了我就想忒吐沫淹死那毒妇你倒说说,大冬天你那俩小子身上的衣裳还是衣裳吗薄得都跟纸糊的似的那布糟的,隔壁老孙头的小孙子拿手一捅就是一个洞后来我找没人的地方拉着那俩小的问他们以前他们娘给他做的棉袄哪儿去啦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俩小子吭唧了半天才抹着眼泪告诉我,说是那两件厚实棉袄被他们后妈收走说是改改,结果改来改去两件变一件,如今穿在那毒妇身上过年呢”
“爹,这事儿是这事儿是”
离玉一路坐在牛背上感叹艺术果然是来源于生活,他这一路分明就是看了一出古代农村题材的家庭亲情伦理剧,而且善恶分明主题明确,不像现代越来越多的电视剧搞新奇,弄得好人和坏人的界定越来越模糊,大人看了还没什么,问题是小孩看了影响会很不好,毕竟这世上做卧底的警察或许还有,但内裤反穿的正义超人却是哪里也找不到
民风淳朴
民风淳朴
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城,左拐右拐在一块貌似原发性商贸集散地的三角地停了下来,几个农人和那中年汉子一起把离玉的柴禾从木轮车上卸了下来,老汉把旱烟袋别在腰带上,伸手一抓,把离玉从牛背上托了下来。
“你这娃子,分量轻得跟个鸭崽子似的,还比不上俺们村里宋二那个大胖闺女沉可怜啊可怜”
那老汉摇着头又叹了半天的气,末了还又瞪了他那挨了他一路说的儿子一眼,仿佛离玉就是他受后娘苛待的孙儿。
离玉暗地里悄悄抹了把汗,虽然被人照顾是件好事,不过他这一路已经被人从弱小如鸡崽鸭崽鹅崽之类的东西比喻了一个来回了,被人这么说一次两次他还能不放在心上,但像这样被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可就有些郁闷了。
“娃子,你要是想卖柴禾,以后就到这里来,这边的买卖人都还算老实敦厚,不会欺负新来的,而且附近商户也多,所以东西拿到这里卖得都快我看你年纪小,又不像总是出来的人,所以就跟你多说几句,打柴虽然也算一个营生,可毕竟吃的是年轻,而且也没听说有人卖柴卖成财主的,我劝你要是觉得家里好不待,就干脆出来找个稳当的地方当学徒吧,好歹熬上几年也能多多少少学上点可以糊口的手艺,跟你说句实话,你大爷想当初就是受不了家里后娘只对我那后养的弟弟好就跑出来的,后来找了个铁匠先给人家当了小十年的使唤佣人,然后才学到了点真本事,后来回到村里,凭着那学回来的手艺多多少少也算上个有名目的人物了,我看你这娃子一脸机灵,年岁又不大,立个好志向,以后一定能混得比你大爷我强”
离玉跟着老汉的话认真的点头,他的确有个很好的志向,他想做一个成熟老练的豪门管家,等到他当上了管家,就可以对一群丫头小子指手画脚,光动动嘴皮子活儿就被人干完了。
太阳高升,街上的人群也渐渐多了起来,离玉蹲在角落里,抱着老爷子分给他的烫面糖饼啃得那叫一个香甜,卖柴比卖别的多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像卖肉卖菜的还得吆喝,四捆柴禾堆在路旁,只等着有想要的人过来问价。
刚啃完半个糖饼,离玉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顺顺气就有一个留着羊尾胡的男人背着手踱到他面前,先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柴,然后仰脸问
“你这柴多少钱”
离玉胡乱抹了把沾了糖的嘴,站起身瞧着那一身宝蓝旧色绸褂的男人眨眨眼,道“十三个大子儿一捆。”
“你小子,卖贵了吧”那羊尾胡儿的男人嗤的笑了声,轻蔑的抬高了下巴接着道,“你也不打听打听大爷我是哪家的,能被你这泥鳅般黑的小子蒙了”
“大老爷一看就知道是个懂行市的,怎么有人敢蒙大老爷您啊”离玉委屈般的低喊道,“你抬眼瞧瞧,咱家的柴又干又好,全是拣山里最好的树杈,别人家的柴禾一捆最多六七斤,还敢卖十个钱呢,我家的柴禾一捆怎么说也有十斤呢,那些便宜货一个个全细得跟柳条似的,还没等烧呢,一沾热气儿就没了,您再看看我家的柴,甭管您是烧水还是做饭,一膛管您烧半天,何况大老爷既然往我这来,自然就是看出我家柴禾的好来了,大老爷一看就知道是个贵人,怎么会和我们孩子家的计较那一个半个的铜板您要几捆说了地方我帮你送过去”
留着羊尾胡儿的男人被离玉这劈里啪啦的一大通话说得直乐,心里对离玉那一口一个的大老爷非常满意,伸脚踢了踢跟前捆得很扎实的柴禾,男人施恩降贵般的点点头,指着其中的两捆柴禾道
“先把这两捆送到隔两条街的先河楼去,要是真用得好,以后再多买你的就是了看你这黑小子倒是嘴甜会说,把东西送过去了许你多要一个铜板算给你嘴甜的赏钱,提我萧何的名字就行。”
离玉小心翼翼的对那羊尾胡儿男人道了谢,跟旁边的农人托付了几句,用扁担担起两捆柴向着刚才问出来的方向走去,过了两盏茶的功夫离玉拿着二十七个铜板回了来,继续蹲在墙角吃他剩下的糖饼,那姓萧的男人原来是那先河楼的二老板,平时就管一些琐碎杂事,他虽然浪费了些口水,不过多叫几声口甜的就能赚回一个烧饼,怎么算这帐都划算得很,原来这年代不管是古还是今,会拍马屁的人总比只会闷头傻干的人吃得香。
啃干净最后一角糖饼,离玉有些恋恋不舍的舔他手上的糖渣,正舔着,一个穿着一身半新花袄的妇人走到他面前,问价,离玉瞧了那斜挽着半月髻的妇人一眼,站起身报了价。
那年轻妇人看了看柴禾,也没还价,转身又到别的卖柴摊子去看,离玉拍拍衣服上的土,正打算再蹲回墙角,却见那转了一小圈的妇人又溜达了回来,一双黑白微挑的桃花眼上下打量了打量离玉,随后伸出一直葱白般的嫩指,挑眉点道
“起来吧,这一担的柴我都要了,帮我送回去多赏你两文。”
离玉点点头,转头向旁边一直照应着他的农人父子说了几句,然后就抗起扁担跟着那妇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