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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男二 第8节

作者:君埋泉下 字数:24351 更新:2021-12-29 18:35:23

    徐南柯虽然在孤鹜山上长大,可其实下山出任务的时间居多,大部分时间在山川河海之间风餐露宿,所以实际上,除了最开始时在真水道长手下修行那段日子,在孤鹜山上的日子极少。他借着徐真的身体还魂后,之所以没回去,一是因为沈寄这边脱身不开,二来其实是因为他心里不大愿意回去,若要回去,师父必定对他莫名奇妙还魂这件事情很感兴趣,说不定一时兴起,就追着他把他解剖了也说不定。

    再然后还有一个,在清元派这种安逸的日子待久了,比起杀人,他更喜欢每天调戏下小娇花沈寄,和玄六一同偷鸡摸狗。只是这话,是万万不能在谢长襟面前说的。

    徐南柯沉默片刻,才悠悠地开口“我若回去,你们见我已经活下来了,不就把我尸体烧了吗,幸好没回去。师兄,我那原先的壳子可生得俊俏得很,你千万要给我保存好,我两年之内定能回去。”

    谢长襟冷冷嗤笑道“没心没肺的东西。”

    徐南柯一笑置之,道“你将我尸骨好好安置的恩情,我可已经报答了啊。”

    谢长襟别过脸去,盯着远处的雪树,神色复杂,沉默片刻,才又道“你又为何对那小子这样上心我看着你长大,你终日惫懒,可从来没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

    这个问题倒是叫徐南柯语塞,不知怎么,他有点不想讨论沈寄,隔了半晌才低声道“他对我很好。”声音低得仿佛在自言自语。

    这个回答说出口,就连他自己心头也猛然一惊,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扯些“清元派长老命我照顾好他,我不敢不从”之类的屁话,再不济也是因为系统任务的缘故,谁知说出口的竟然是这个。

    谢长襟猛地回头,视线落在沈寄毫不犹豫脱下来,披在徐南柯身上的那件大氅上,眸光中多了几分了然,神情却愈发复杂。

    他既然是看着徐南柯长大的,自然知道徐南柯的身世。作为一个孤儿,被带上孤鹜山上后,又终日被逼着修炼,出任务时身上带血挂彩是少不了的,偶尔身上洞穿了几个血窟窿,拖着废胳膊残腿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是他也同样在孤鹜山上长大,与徐南柯吃同样的粗茶淡饭,修同样的行,受同样的伤,甚至更重的伤,便也从没把这些事情当一回事。天寒地冻,若是觉得冷,自己加衣服便行,何需他人添衣。

    自然也没曾想过,徐南柯竟然会将别人的一点点好处记挂心头。

    “你觉得他对你好你忘了师训了,别人对你好十分,你只能报以一分,别人对你狠一分,你便要报复十分回去。可你现在是怎么做的”谢长襟负手立于树下,盯着徐南柯,森然笑道“我问你,对付无凛时,你手中的上古凶兽的灵丹,为何想也不想地就给了他”

    徐南柯怔了怔,此时回想起来,才发现当时脑子里想的竟然与任务积分无关,只是一心想让沈寄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没人可以欺负的地步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他分明是因为任务才帮助沈寄的,要是没有任务,他还管沈寄个屁,以他的性格,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铁定赶紧撒手走人呀。

    谢长襟步步紧逼,又问“你算上一算,可以提升几十年修为的凶兽灵丹,和一件衣服比起来,孰轻孰重”

    徐南柯被天寒地冻的大雪冷得全身发抖,还有几分哆嗦,这几日他一思索起他和沈寄之间的关系时,便满脑子浆糊,此刻更是,怎么理也理不清,便咬牙道“师兄,别废话了,我的事情你别管。”

    谢长襟直视他的眼睛,片刻后一声嗤笑。

    沈寄进了药王谷后,便进入一道极为强大的禁制中,身后水波纹波动,追银凤居然失去了作用,他感应不到徐真,心中有几分慌乱,但是此时师兄身负重伤,如果七天之内再无解药,只怕来不及,不能再畏头畏尾了。

    沈寄顾不上那么多,快步走了进去,只见破楼阁台几座,屋子几间,其中被零零散散几座假山隔开,除此之外,就是一片茫然无际的大雪和竹林,看起来相当落魄,半点也不像闻名遐迩的药王谷。

    他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掷,剑身埋进地底下三尺深,周身真气激荡,力沉千钧地吼道“江谷主,清元派弟子沈寄求见。”

    可无人应答,沈寄蹙了蹙眉,将绛云拔出来,准备硬闯,谁知这时从竹林中闪出一道身影,猛然上前,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道猛烈真气。沈寄猝不及防,肩膀受了一道,瞬间整只右手都失去了知觉。

    他深吸口气,眼眸沉了沉,将剑换到左手,上前与那人过了几招,但是还没有十招,就败下阵来。他先前是金丹后期,服用灵丹,以及同时受了无凛近千年的修为后,体内真力还没来得及融会贯通,因此此时仍然还是金丹后期,即将突破。

    那人又是一掌劈来,沈寄连连吐出几口鲜血,竟然感觉这些日子以来挡在丹田内的那堵大坝瞬间决堤,令他浑身真气猛然暴动起来。

    他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飞上空中,黑发无风自舞,周围灵力激荡,几乎将整片竹林毁成一片,顿时眼神陡然森寒地看向方才那人。

    一名年轻玄衣男子负手站在下面,面容疏朗,正是江诗河,他淡淡地看着沈寄,道“你即将突破了,此时瞪我干嘛,赶紧调和体内真气,否则爆体而亡就休怪我了。”

    沈寄头痛欲裂,双目暴风聚集,此时也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做,便握紧拳头,闭上眼睛,将体内滔滔如黄河之水的真力调转开来。

    徐南柯和谢长襟站在外面,只能感觉到药王谷的结界一波一波地震动,灵力激荡,令人色变。难不成是里头的江诗河正在突破可他已经分神后期了,若是再突破,便是渡劫,这种修行大能的渡劫绝不可能这样轻易,至少得花上几百年。

    大约等了几个时辰,徐南柯眼角眉梢都挂上了冰渣子,从药王谷中才出来两名衣着黄衫的小姑娘,长得都非常美,轻声道“谷主请二位进去。”

    徐南柯心道,沈寄呢,这么久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于是顾不上拂去头上积雪,毫不犹豫地进了药王谷,四肢僵硬,差点没摔倒,倒是被两名小姑娘扶了一下,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鼻子,然后继续朝里面冲。

    谢长襟见他这副猴急样,又是恨铁不成钢,蹙眉瞪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

    红包还是超过25字的每天都送,但我知道怎么把自动回复取消了,免得烦。么么哒。

    顺便说下明天依然双更,但时间会稍微晚点,在晚上十一点左右。

    然后以后都尽量双更,定个固定时间好啦,就每天下午五点吧,么么哒

    、第28章 药王谷二

    药王谷里头和外面一样破旧,虽然景色尚佳, 但完全称不上什么世外桃源, 就连厅堂都漏风。但是一走进去, 就能感觉到明显的威压, 处处是结界, 一个连一个,几乎无法伸展神识。

    徐南柯心中了然,想来也是, 江诗河那是什么人物, 早就出了世的人, 救人不分贵贱, 只讲情分和报酬。年年来来去去的病人也有不少元婴以上的道修魔修, 要是没两把刷子,这药王谷早就被别人一窝端了。

    因此越是这样, 他就越是担心,自己能有什么和江诗河交换呢。原剧情里主角为江诗河酿了整整三年的酒, 才救下了其中一个后宫。这里的剧情早就如脱缰的野马了, 鬼知道江诗河那个怪人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或者说,能够从徐真身上得到什么。

    他和谢长襟一走进去, 就见一名面容如玉的男子, 浑身上下有股玉石相击的气质, 却并不寡淡,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应该已经在这世上活了一百多年了,却仍保持着二十来岁青年的模样。

    沈寄站在旁边, 视线在徐南柯脸上落了片刻,才沉沉道“前辈,这位是我师兄。”

    徐南柯打量了沈寄一眼,见他胸口有几点鲜血,不由心头一紧,但是又见他面色无恙,应该是没什么大碍,而且何止无碍,脸色都比之前红润了许多,仿佛风雪寒霜半点落不到他身上似的,显然修为又进一层。

    如果刚才有突破的不是江诗河,那便是沈寄了。想到这里,徐南柯老妈子似的放下了一颗心。怪不得刚才系统有提示,积分又增加了。

    江诗河的目光却波澜不惊地从徐南柯脸上扫过,直接落到了谢长襟的脸上,微微侧目,道“是真水道长的第三个徒弟”

    谢长襟对这种修为强大的前辈持有几分敬意,于是微微颌首,道“正是。”

    江诗河了然道“我以前欠真水道长一个人情,现在你来了,看你伤势颇重,便留几日吧,我也好还真水半个人情。”

    谢长襟微微皱眉,有几分不赞同“谷主,我”他顿了顿,转了话头“我身边这位,是清元派掌门之子,因为救我才受了伤,还请谷主先”

    他话还没说完,江诗河就淡淡打断“他先放着,先看你身上的伤,你随我来。”

    沈寄脸色却不大好看,侧目道“前辈,你方才答应了我,现在这是出尔反尔吗我师兄已经中了无凛的真气一日半了,再不及时治疗,恐怕来不及。”

    他这话一说出口,徐南柯心中突突,猛地看向他“你和江诗河交换了什么”心中一急,居然失了几分对江诗河的敬意。

    江诗河也不和后辈计较,视线淡淡地扫过他,又扫了沈寄一眼。

    沈寄转头,拿一双深邃的黑眼睛望着他,沉默片刻后,倏尔笑了笑,道“不过是酿几日的酒罢了。”

    说起来,这一路上沈寄都冷着一张脸,好像谁对他始乱终弃似的,现在还是第一次露出笑容,好看得像冰雪初融,徐南柯老不自在,不由得别过脸去。但是心中想,应该是没有错的,原剧情里江诗河就是让主角酿酒,这里剧情虽然提前了,但应该没有什么大变化。

    “既然如此,还是劳烦谷主先为他看吧,我等一等也无妨,反正还有七天的寿命。”徐南柯知道自己反正不会死,何止老神在在,简直有股子睥睨天下、看破未来的得意。就差没笑出声来。

    谁知他一说这句话,两个人脸色齐齐一变。

    谢长襟冷冷道“你逞什么英雄这么想死,不如现在就去舍身喂鱼。”

    徐南柯顿时无语,要不是他现在没修为,真是分分钟想和这位嘴贱的师兄打一架,上一世从小打到大,也没分出个胜负来。但是现在徐南柯十分有自知之明,还是当缩头乌龟好了。

    沈寄定定地看着两个人,面色不虞,突然走过来,生硬地挤进两个人中间。本来徐南柯和谢长襟站得就不近不远,中间勉强容纳半个人,沈寄一挤进来,就把谢长襟挤到角落里去了,江诗河这茅屋又破旧得很,角落里全是灰尘和蜘蛛网,挂了谢长襟一头。

    谢长襟看沈寄就烦,何止是烦,简直不顺眼,顺带着有些不悦地瞪了徐南柯一眼,可以说是厌屋及乌了。他对沈寄骂道“你干什么”

    被莫名奇妙瞪了一眼的徐南柯“”一脸无辜。

    沈寄面无表情,抱起双臂,道“我能对师兄的老朋友干什么。”老朋友三个字说得不像是“老朋友”,反倒咬牙切齿像是在说“老仇人”。

    他仗着现在修为最高,十分不知死活。

    谢长襟眉梢跳了跳,决定懒得和他计较。

    沈寄终于漂亮地扳回了一局,脸上神情也不再板着了,翘起嘴唇转过脸看了徐南柯一眼,身后简直像有条尾巴甩来甩去。见他如此,徐南柯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出来,像是百爪挠心,不由得别过头,但嘴角却不由得勾了勾。

    沈寄像是窃到了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一样,黑沉沉的眼眸顿时多了几分神采。

    江诗河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这样,三位先住下,只是有一个要求,我这药王谷四处种植毒药,毒蛇毒蝎也多,你们不要乱走,我留你们七日,七日内若是坏了药王谷的规矩,便立刻滚蛋。”

    三个人自然允诺。这药王谷外头看起来小,进来以后,才发现到处都别有洞天,甚至一不小心就会迷路。谢长襟被两名女子领到后山上的药浴温泉去了,徐南柯和沈寄则住在另一处。

    庭院幽深,种了十几株腊梅,显得有几分娇艳。

    两个人各有一间房,依然是破旧的茅房,也不知道江诗河究竟是缺钱,还是以破旧为情趣,总之可以站在这里念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了。

    屋檐下倒是几盏精致的莲花灯,宛若皎月,一排亮起。

    还没来得及进破屋子里瞧一瞧,立刻有名女子来叫徐南柯,让他随着她去见江诗河。他身上这无凛的真气拖延不得,从今日起便开始治疗。头三日,先药浴,以毒攻毒,将体内真气逼出去,后三日再由江诗河亲自打通周身筋脉,重塑筋骨,令原先的修为回来。

    徐南柯随那名女子走出两步,不知怎么地,又忍不住回头瞥沈寄一眼。只见他站在屋檐下,被檐下烛光照亮半个脸庞,长身玉立,已然是翩翩少年了。

    见他回头望,沈寄温和地笑了笑,这笑映入徐南柯心里,令他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心尖被什么轻轻勾了勾,忍不住又走了回去。

    走近了,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回来了,居然有些窘迫,便随意找了个话题,道“你先前进了谷中那么久,和江诗河说什么了”

    沈寄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的神情,认真地凝视着他,片刻后,波澜不惊道“没什么,不过是些有关于我身世的神情罢了,不足一提。”

    “哪里有人的身世不足一提的,等我回来,你好好跟我说说,我可好奇得很。”徐南柯道。

    这话是实话,他在原剧情里可不知道沈寄的身世,这貌似是什么隐藏剧情,先前在无凛那里也听到过了,莫非是一条贯穿始终的线那更要知道了。

    沈寄却又抓错了重点,含笑道“好,我等你回来。”

    徐南柯心尖上又莫名颤了颤,却把脸一沉,装作很不满的样子,接着脚底滑油,飞快地遁走了。

    前三日药浴时,要在江诗河调制的药酒里足足泡上一整日。徐南柯时睡时醒,昏昏沉沉,感觉全身冰火交加,但是咬着牙挺了过去。期间不停有漂亮的美人儿走进来加点药材,美手柔荑,但奇怪地是,徐南柯居然毫无感觉,对着这些女子,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兴味。

    他上一世便是这样,光知道修炼,闲散的时候就在山里头跳来跳去,没有动过别的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不过倒是算得上无忧无虑。三师兄对他的状态很满意,也极少揍他,但一旦他在外头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流连久了,回去就要被三师兄骂一顿,不过到了后来,谢长襟修为和他半斤八两,就只能被他掠袖子反揍回去了。

    徐南柯盘膝坐在药酒里,百无聊赖地想了很多上一世的事情,也想了很多这一世的事情。

    沈寄倒提着绛云剑,穿过一个长长山洞,走到药王谷西北方另一头,此处结界比先前三人来时见到的结界要更为复杂、强大,他走出结界,与那只师兄身上的追银凤就完全失去了联系,再也感应不到分毫。

    而结界外头,是一片悬崖,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呵气成冰,悬崖下形容可怖的妖兽与魔兽争先恐后地往上爬,其中有些带毒的玩意儿,爬过之处,皆变成了黑紫色。宛若千军万马、密密麻麻,嘶吼声震耳欲聋。

    若是掉下去,只怕会即刻葬身荒野。

    “你究竟种了什么,这些都是冲着来的”沈寄往下面扫了一眼,已经有几只爬上来了,皮糙肉厚,张嘴便是凶猛啃齿。他提剑挥去,好不容易才将那几只猛兽赶下去,这里这么多,哪里杀得完,不由皱眉。

    江诗河站在他身边,双手笼在袖子里,淡淡道“你可知冥水由九十九种罕见稀有药材炼制而成,每一种都是世间罕见,这九十九种,我都种了。”

    沈寄瞥他一眼,一言不发。

    江诗河道“俗话说以毒攻毒,这九十九种药引种有一种,名为鸿见花,调整剂量之后能够解冥水之毒,便是无凛需要的东西。冥水起死回生并非虚传,只是这世间还未有人炼制出真正的冥水罢了。既然传闻中有起死回生之效,自然令人趋之若鹜,何况脑子简单的妖兽与魔兽,它们闻到味道,便来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多,简直是整个魔沼鬼域和万妖谷都倾巢出动,比起千军万马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不是这药王谷的结界是集前几任谷主之力,布置下来,否则只怕这些东西早就冲破了禁制,捣毁药王谷。

    冥水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逆天而行,江诗河研究这种东西,可以说是和天道过不去了。他咳了咳,道“若非我受到反噬,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沈寄轻哼一声。

    江诗河道“我这里的规矩一向是,若要救人,必须付出代价。几十年前真水救过我一命,否则我也不会举手之劳医治谢长襟一把,只是这恩情还没有还完,日后再说。”

    他视线淡淡地落到沈寄身上,道“而这清元派徐长风,和我一向并无交情,可以说还有仇怨,我并不想救他儿子。你若想要救你师兄,便在七日之内击退这些东西,否则,他的性命,很悬。”

    沈寄脸色冷了冷,没有说话。

    江诗河扫了他一眼,又道“你身上有追银凤,我瞧得出来,这是沈若云留给你的传承,你现在修为太浅,不能让其充分为你所用,遇到稍微强一点的结界,你与追银凤的感应便被阻断了。等你强大起来,站上至高无上的巅峰,追银凤可一化百,百化千,到时候整个天下的情报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沈寄道“你想要什么”

    江诗河道“你若能为我所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说起这话来,颇有几分豪情。

    沈寄撇开视线,冷冷道“我要整个天下的情报有什么用呢,我只想盯着我师兄。”

    江诗河顿时无语,片刻后道“狭隘”

    沈寄只是道“不要与我师兄说。”

    嘶吼声越来越近,江诗河的鸿见花即将成熟,引来越来越多的可怖东西。沈寄蹙眉,不愿意再多言,朝下方望去,不知道生死,月光照在他脸上,有几分寂静,片刻后他转身朝悬崖下方一跃而下。

    直到深夜,徐南柯才从药浴中醒来,他简单清洗了一下,便穿好衣服,回到自己屋子里,谁知这一路上两道腊梅树上都挂着小小灯笼,于风霜中相伴。之前来时分明没有,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他留下一盏回来的路了。

    想想也知道是谁了,徐南柯无声笑了笑,加快脚步。回到屋子里,却没有见到沈寄,只是见其中一间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桌子凳子摆得整整齐齐,床重新铺过了,甚至门窗都被擦得一尘不染。另一间屋子却仍是老模样,蜘蛛网结了到处都是。

    徐南柯倒是奇了怪了,沈寄要是收拾,干嘛只收拾一间屋子。于是快步走进去,屋子里却空空荡荡,并没有见到沈寄。倒是生了一盆火,加了许多炭火,此时还明明灭灭地亮着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  在药王谷中,沈寄就要袒露心意啦。今晚更新得迟了些,因为公司有篮球赛,非得拉人去。以后都是下午五点更新,因为我已经有了存稿啦哈哈哈。

    今晚有点晚了,评论明天再回复哈。

    、第29章 药王谷三

    想来此时沈寄应该是正在为江诗河搬酒酿酒,他只收拾一间屋子, 难不成今夜没打算回来么就算今夜不回来, 明日也还是要回来的, 又不是不回来了。

    莫非又要上赶着和自己挤一间屋子

    这实在是

    徐南柯嘴角抽搐了下, 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会儿, 又觉得月光太过于清冷,居然毫无睡意。他从乾坤囊中取出沈寄的那幅画像,虽然已经见过许多次了, 但每次见仍然想要一口老血喷出来, 由于怕被人发现无法解释, 他一直都放在乾坤囊中。随着积分逐渐增加, 他也很久没回过现实世界了。

    六年前初见沈寄的时候, 他还是个小屁孩,和画像上的人只有几分神韵, 但现在他五官已经长开,完全和画像上的人简直如出一辙。

    但徐南柯不明白的是, 你说系统拿这个作为穿越介质也就罢了, 为什么不画一幅笑容满面的沈寄呢,沈寄笑起来冰雪初融的样子, 多好看啊。画像上的人眉心轻拧, 眼神中仿佛笼罩了一层冰雾, 千年不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鬼使神差地,徐南柯伸出手指, 在画像上的沈寄眉心掸了掸,似乎是想要将他的愁绪赶走。这种行为实在幼稚无聊,暗骂了一句自己神经病后,徐南柯就将画像放回乾坤囊,尝试入睡了。

    他此时修为已经全无了。不过半日,视力竟然也开始下降,吹蜡烛时半天对不准烛光,差点没把整个屋子烧起来。不过从系统那里得知自己不会死,徐南柯对此也没有太大感觉,倒头就睡。

    等到后半夜,愈发冷起来,朦朦胧胧之际,闻到一股浓郁而强烈的酒味,就好像谁从酒坛子里爬出来了似的。

    徐南柯醒了过来,朝门口望去,模模糊糊看不大清楚,不过应当是沈寄回来了,他立刻爬起来,道“怎么这么晚”

    沈寄身上宛若结了一层冰霜,一进来便是一股寒意。他将屋门掩上,挡住外头寒风。

    “师兄还没睡着”沈寄道,随后走过来拨了拨柴火,让火光烧得更旺盛。

    徐南柯虽然此时眼睛不好使,但鼻子却尚且灵敏,嗅到空气中有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掩藏在这浓烈的酒味里头,不由得道“你给江诗河酿的什么酒,为何有血的味道”

    沈寄手上动作顿了一下,随后道“江谷主沉迷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蝎毒兽,酿的酒自然非同一般,师兄,我与你说,他在地窖里放了数百只酒坛子,里头用酒泡着各种毒物,时不时会弹起来蜇人一口,我身上都被蛰了好几个包啦。”说这话时还隐隐带了几分委屈,话头又一转,洋洋得意道“不过我功夫好,倒没有受什么伤,全是这些毒物流的血。”

    徐南柯只见他在柴火堆旁边坐着,火光模糊,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听他声音有几分疲惫,但语气还算轻快,应该是的确没被毒蛇毒蝎咬到。也对,现在按照沈寄的修为,应该已经突破元婴前期了,要他担心什么呢。

    他还不如担心担心自个儿。

    上一世他二十二岁突破元婴,已经是非常惊人了,谁知沈寄此时比他的速度还要快,当然,其中属他的功劳最大了,要不是那些灵丹、无凛的修为相助,沈寄应该也不会这么早突破元婴。自己可谓深藏功与名了,想来想去,徐南柯心里那点儿不平衡也消失了。

    他道“你明日不是还要去酒窖,可要小心些,被蛰成满头包可不好看了。”

    沈寄坐在火边烘手,身上不知道是被外头的风雪沾湿了,还是怎样,头发也有些湿漉漉的,乌黑的眼睫上沾着几片雪,不过片刻就被火光融化了,他道“师兄,我知道了。”

    徐南柯盘膝在床上坐着,眼睛盯着沈寄,却怎样也看不清他的面容。此时因为体内乱窜真气的缘故,眼睛前面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霜雾,只能勉强瞧见沈寄的轮廓,只见他用左手拨着火,动作似乎有点呆滞僵硬。

    徐南柯便问“右手是不是也被蛰了,我看看。”

    沈寄抬眸,对着他翘了翘嘴角,道“没什么大碍,师兄今夜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关心起来啦”语气中有几分轻松的玩笑意味。

    徐南柯不由得敛了脸上的神情,把头别开,心想,也的确有点古怪,他以前虽然在心底里对沈寄多多少少有些关怀,但是口头上却是从来没表现出来的,今天不知怎么了,见他大半夜没回来,竟然有点惴惴不安。

    两人坐了一会儿,徐南柯本来以为沈寄没有收拾那一间屋子,是因为撒娇病又犯了,想要跟他挤到一间屋子里来,爬上他的床。本来都想好半推半就的陈词了,谁知道沈寄一直坐在火边,一动不动,只字不提要睡哪儿的事情。

    徐南柯不由得有些尴尬,觉得自己未免想得太多,沈寄这一路上成熟了许多,哪儿能时时刻刻黏在他身边呢,但不由得又有点遗憾。

    过了会儿,沈寄一直沉默不语,垂着头,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徐南柯问道“沈小寄,睡着啦”

    沈寄脑袋顿了一下,似乎是惊醒,道“没,师兄,怎么了”

    徐南柯便道“你倒是说话不算话,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和我讲你的身世。来说说看,今日江诗河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沈寄沉默了下,才捂着嘴咳了声,开口道“上次无凛提及沈若云时,师兄也在场,我当时并没有以为然,心中却想,沈若云不是鼎鼎有名的清元派前任掌门吗,传闻中以一己之力合并几大门派,还研究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仙器,这样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是我爹呢”

    原剧情里,沈寄一出场就是在侯府遭受不公平待遇,却没有介绍他亲娘到底是谁,只是说侯爷不喜这个儿子,原来这里竟然暗含了隐藏剧情。徐南柯打了六十八遍游戏,也是废柴得很,居然还没有打到这一关,就让沈寄死掉了。

    只是这样一想,倒是非常符合原剧情的尿性,据他所知,男主角的身世可是另有来头,绝非孤儿小乞丐那么简单。既然如此,身为第二个男主的沈寄,身世怎么可能没有玄机呢。

    若是沈寄是沈若云的儿子,那就说得通了。

    只是他怎么记得清元派前任掌门沈若云最喜欢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其中还有个什么叫做什么凤的徐南柯没有细思,他模模糊糊地看见沈寄脸色有几分苍白,又觉得他刚才那话似乎带了几分自嘲,想来应该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真正身世,便安慰道“沈若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现在已经元婴期,马上就要比他还厉害了。”

    沈寄垂着头,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那是自然,至少我不会和他一样。江诗河与沈若云是多年好友,虽然他的话不能全信,但是倒是和江湖传言差不多。”

    徐南柯被引起了好奇心,道“怎么”

    “他和我说,沈若云与他当年约定同时突破分神期,他成功了,沈若云却失败了,于是郁郁不得,后来走火入魔受到反噬,变成了个病秧子,心中更无法接受,于是抛弃妻儿,从此不见踪影。一连多年没有出现,后来江湖上便以为他是死透了。”

    若是抛弃了妻儿,也实在太可恶了些。沈若云的妻子不过是普通凡人,自然要寻找其他活下去的法子,还不知道在凡间活得怎么狼狈呢。或许后来实在熬不下去,匆匆将孩子丢给富贵侯府某个小妾,也说不定。

    这就不得而知了。

    徐南柯见他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评价起亲生父亲,心中也有点百感交集,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毕竟他也是一介孤儿,根本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呢。

    徐南柯有几次打游戏,都试图找出自己身上的隐藏剧情,找到当初生下自己的是何人。

    但是根本找不到,游戏给他的设定便是没头没尾的。

    谈起这些事情,氛围好像一下子变得低沉了似的。徐南柯感觉到沈寄心情有几分低沉,烛火曳曳,在他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分明火已经很旺盛了,却还像很冷似的,不停拨弄着柴火。

    徐南柯却并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沉默片刻后,笨拙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你不会和他一样,是什么”

    沈寄又咳了声,压抑在喉咙里,忽而抬起头来,一双黑眸望着他,映着摇曳烛火,淡淡道“沈若云不负责任,才抛儿弃子。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便求一生一世,这辈子,下一辈子,都看不进去别人一眼了。”

    可不是嘛,徐南柯虽然看不清他神色,但也能想象出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那感觉就好像瞧见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妄谈情爱一样,不由得忍俊不禁,轻笑一声。

    沈寄过于死心眼了些,所以在原剧情里,才会因为得不到徐灵,因爱生恨,最终黑化。可这反倒是他的致命缺点。

    盘算了下已经攒到了的七百分积分,徐南柯心头一动,近来剧情倒是一直在往前走,沈寄先是获得了灵丹、无凛的真气,此时又在江诗河的帮助下突破了元婴前期,应该是能提升很多爽度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积分始终涨势不大。

    难不成,情窦初开的时间到了

    想来也是,光斩关过将拿到各种法器,却没收到后宫,有什么用沈寄能爽吗女性读者看着能爽吗

    但想到这一点,徐南柯不禁有些发愁,因为沈寄始终没有表现出对徐灵多看一眼的迹象,徐南柯几乎要以为他被魂穿了,又或是改变了性取向。不管怎样,这次回到清元派后,就该着手起给沈寄牵姻缘的大事啦。

    但不知怎么的,徐南柯又有点微妙的烦躁情绪,就好像种了多年的一棵白菜,开始跑到别人的院子里去,要拱别人的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会儿还有一更,大约九点吧,修好后就发。

    这两天和技术小哥测试得焦头烂额。不是有些读者反映前面118章有些混乱嘛,我咨询了技术小哥,研究了很久,得到的答案是,这部分看得很错乱的读者使用的是安卓版4781版本,升级成479版本就行了。为此好像损失了好多小天使,我也没办法了。

    但是他说其他读者都没有我这种现象,可能是我中彩票了吧。笑着活下去,绝望jg

    、第30章 药王谷四

    第二日,徐南柯的听力也稍稍下降, 听什么都听不真切, 朦朦胧胧的, 仿佛夹杂了很多噪音。眼神更是下降, 几乎看不清什么东西了, 只是能勉强辨认出几个黑影。

    天还未亮,他醒过来,发现地上一团黑影, 应该是沈寄还未离去, 在地上铺了一层床单, 似乎还在熟睡。沈寄一向勤快, 从来都是四五更天就起来, 将一切都收拾好了,今日居然如此惫懒。

    徐南柯估计他是昨夜太累了, 便没有惊醒他,便悄悄起床, 将自己床上的被子提起来, 胡乱地扔到他身上。因为看不清,也不知道盖住他的头脚没有。

    徐南柯出了屋子, 就见腊梅树旁依稀立了一人影, 身影修长, 黑发如墨。

    他低声道“谢长襟”

    谢长襟冷冷地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扬声道“压低声音做什么,做贼心虚”

    徐南柯赶紧“嘘”了一声, 压低了声音,笑道“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就不地道了。”

    谢长襟见他居然是害怕吵醒屋子里那人,眉头一扬,顿时袖中真气激荡,屋檐上的瓦片“噼里啪啦”跳起来,又震耳欲聋地掉回原位置,这下屋子里的人,就是睡成猪,也得醒了。

    “”徐南柯无语地看着他。

    谢长襟冷冰冰的声音密声入耳“蠢东西,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去养别的东西”

    你把我养大你把我揍大还差不多。徐南柯简直要气笑了。可此时毫无真气,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默默忍下这口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谢长襟怒气腾腾地盯着他,他也眯着眼睛回盯。

    两人怒目相视半晌,决定暂时放下仇怨,谈正事。

    两人走出院落,寻了一处风雪小一点的地方,在石桌两边坐下,过了一会儿就有两名女子过来沏茶。此处竟然也有结界,这整个药王谷中,无处不是结界,每一处假山竟然都别有洞天。若不是这两名女子带路,只怕徐南柯还要走丢。

    徐南柯喝了一口,入口寒凉宛若冰块,这江诗河居然很有情趣。

    谢长襟手指摩擦着茶杯,面上如寒霜,道“我是来辞行的,我已经问过江诗河,他承诺了你不会有事。”

    徐南柯早知如此,要死不活地翻了个白眼,便道“那你要回哪里去赌城去”

    谢长襟莫名奇妙睨了他一眼“自然是回孤鹜山。”

    徐南柯手中茶杯微顿,他还以为三师兄在赌城是有特殊的任务呢,皱起眉,讶异地问道“总不会你下孤鹜山一趟,只是为了四处走一遭,到处吹那破招魂曲吧。”

    谢长襟侧目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只是冷冰冰的脸上写了四个大字狼心狗肺。

    片刻后,谢长襟又密声传音道“你究竟还有多久回山”

    徐南柯没了修为,被他这简短的几个字震得耳朵疼,忍不住摸了摸耳朵。好心情却被这个问句给破坏了,谢长襟希望他回去,无非是孤鹜山上还有数不清的事情等着他做,数不清的人等着他杀,可他真的想回去吗

    徐南柯突然觉得,回去也没什么意思,等这病好了,倒还不如带着沈寄四处历练,游山玩水去。不过自己原来的身体,还是要拿回来的。

    见他半晌没说话,谢长襟脸色也愈发冷了下来,两人半晌没说话。只有谷中风雪飘洒,万籁俱寂。就在这片刻的功夫,徐南柯视力又弱了些,谢长襟连同他身后的万丈风雪,都只化作一片。

    徐南柯按了按眼睛。

    “师兄。”这时,身后有人走过来,沈寄已经起来了,衣衫有些乱,玉冠还未束,一头长发在风雪中飘扬。

    徐南柯应他一声“嗯。”

    “你们在聊什么”沈寄走到他身前,也未坐下,抬眸盯向谢长襟。

    谢长襟自然不喜欢他,一见他就故意激将他,挑眉道“自然是聊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与你师兄相识多年,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情。”

    沈寄笑容倏尔退却,眉梢一跳。

    徐南柯对谢长襟的秉性最清楚了,一向山中有虎偏向山中行,看起来清冷俊雅,其实十分不怕死,一张嘴开口,不是讥嘲别人,就是挑衅别人。他生怕沈寄少年意气,经不得激怒,便打圆场道“哈哈,沈寄,不要和他计较,他一向烦人。”

    沈寄转眸,视线落到他脸上,语气平静,丝毫不酸溜溜,道“师兄对他的评价倒是不错。”

    徐南柯“”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这是吗这是吧“烦人”两个字横看竖看,正着听倒着听,都不是什么褒义词啊

    谢长襟既然已经成功地激怒了沈寄,心情不由得大好,一口将手中茶杯饮尽,然后站起身,对徐南柯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便走了。”

    徐南柯还没回答他,沈寄已经微微一笑,左手从乾坤囊中拿出来一只白色的团子,与风雪混在一起,徐南柯完全辨认不清那是什么,却能感觉到谢长襟顿时脸色一变,又惊又恼,身体僵硬得像一块铁板。沈寄将毛茸茸的团子朝他身上一送,他回身便躲,呼吸都变得僵硬,躲得狼狈,几乎连滚带爬地跑了。方才还长身玉立宛若天人,此刻已经浑身沾雪狼狈不堪了。

    徐南柯托着下巴,望着他三师兄匆匆离去的身影,惆怅道“沈寄,你学坏了。”

    沈寄将怀里那只兔子放跑,袍子一拂,四平八稳地坐在原先谢长襟的位置,左手捏起茶壶给自己倒茶,无辜道“师兄,我是无意的。”

    当晚,谢长襟向江诗河告辞后,便收拾了东西,借了一匹马,准备回到孤鹜山上去,他翻身上马,缓步经过谷中的酒窖,无意打量了一眼。他心中猜疑,倒是想知道,沈寄这小子究竟拿了什么和江诗河交换。

    仅仅是酿酒几日江诗河有这么好心么。

    却没想到见到沈寄从昏暗的酒窖中走出来,左手拿着剑,剑有些残破了,右手不自然地垂着,血滴了一路。

    谢长襟不禁侧目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白衣浴血,从头到脚,尽是一片脏兮兮的血污,黑沉沉的眼眸却十分有神采,在酒窖旁边的花池子里,扔了剑,抱起一只几人合抱的大酒缸,劈头盖脸地就往头上浇,缸子里的酒将他脸上的血污冲掉,露出惨白面容。

    他甩了甩头,将挂在头发睫毛上的酒和血珠甩掉。

    谢长襟微微一怔。沈寄察觉到墙外有人,朝这边看了一眼,不过似乎到了强弩之末,并未在意,用酒将身上冲刷得湿透,盖住血腥味后,便提着剑勉强走了。

    谢长襟持着缰绳在原地顿了片刻,又往徐南柯住的院子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去,马匹飞驰,踏雪无痕,风雪里一瞬间消失踪迹。

    谢长襟走后,这药王谷中更加寂静。接下来徐南柯又在药水里泡了两天,第二日开始,完全变成了个瞎子,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走路都要摸着桌子椅子,于是沈寄削了根长树枝给他,让他做拐杖。

    徐南柯从有意识开始,什么时候不是天资比别人更厉害,看得比别人清晰,听得比别人远,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体验,还怪新奇的。乐呵呵地拿着拐杖东戳西戳,偶尔戳到院子里去溜达两圈,但是外面实在太冷,几乎可以把他冻僵,因此他很少出门。

    沈寄在的时候,会谨慎地把他面前的桌子椅子等障碍物搬开,又将拐杖上的细刺细心拔去。拿软布给他擦脸,端水倒茶之类的事情一并承包。除此之外,倒是很少开口说话,一连几日都变得沉默寡言。

    到了第三日,徐南柯听力也不行了,勉强听得见外面风雪呼啸的声音,别的再听不见了,就连沈寄偶尔的咳嗽声,也必须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听见。

    他忍不住提醒沈寄多加点衣服,小小年纪,咳嗽成这样,小心落下残疾什么的,沈寄之后低声说了些什么,他也全都听不太仔细。

    沈寄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江诗河哪里来的这么多毒酒要他搬运,他回来的时候,必定一身酒气,倒不是像酿酒去了,反倒像是用酒水洗了个澡。浑身总是湿漉漉的,还不让徐南柯碰。

    第四日,徐南柯便开始接受江诗河的治疗,江诗河修为深厚,为他彻底除去无凛的散魄伞留在体内的真气,只是这个过程疼得相当撕心裂肺,仿佛筋骨俱裂,运功一周天下来,必定会全身湿透,不得不重新换衣服。

    这夜,徐南柯体内受到无凛的真气反噬已经达到顶峰,自身的真气已经半点不剩了,再加上又聋又瞎,情况可以说非常惨了。晚上翻来覆去地没能睡着,因为药王谷中实在太冷,外头寒风不停透过茅屋渗进来,他已经失去了可以御寒的修为,整个人缩成一团,感觉脸上冻出了冰渣子。

    他摸着黑,正准备下床将火拨得更旺一点,就嗅到了空气中浓烈的酒气,其间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他此时嗅觉还未完全丧失,勉强能够辨认。想来是沈寄回来了。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徐南柯笑道“沈小寄,我正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真是一夜比一夜回来得晚了。不会是偷玩去了吧。”

    不过他听不到沈寄的回答,也听不到沈寄走进来的脚步声,只是感觉这浓郁酒气和血腥味传过来的速度变缓,似乎是沈寄走进来的速度很慢。

    徐南柯裹紧了被子,像只壮熊似的坐在床上,冷得发抖,忍不住催促道“磨蹭什么,快进来,帮我把火拨一下,早知道药王谷这么冷就不来了。”

    过了会儿,沈寄似乎已经慢慢地移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将他的手摊开,一笔一画,写了一个字。徐南柯睁大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感觉沈寄指尖也湿漉漉的,冰冰凉凉的,凑近了才发现,血腥味更加浓烈,仿佛变成了血腥味包裹着酒味了。

    徐南柯仔细辨认,似乎是个“好”字,似乎又不是,有些莫名奇妙地摸了摸鼻尖,失笑道“干什么呢”

    沈寄不知道说了话没有,只是起身离开。

    随后,徐南柯感觉屋子里头瞬间变得暖和了,身上四肢都暖洋洋的,这感觉简直就像沈寄将十几个火炉围在他身边了。但是徐南柯伸手摸去,床上又并没有放什么火炉之类的东西。不知道沈寄是用了什么办法,令整个屋子暖和起来。

    他突然想到,有些惊讶地问“你学会用修为做结界啦”

    只是沈寄是水系天灵根,本无法升起火,若是支起御寒屏障,必定要消耗一些修为。不过,若是他彻底学会了这门功夫,以后在布置结界上,倒是可以和谢长襟一较高下了。

    沈寄在他手上轻叩一下,这就表示“是”了。徐南柯顿时有些惊喜,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功夫,沈寄又有所长进了,看来药王谷这一趟没白来。江诗河应该是有史以来最温柔的nc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今天更新了很长啦,么么哒明天依然是下午五点哈。

    、第31章 药王谷五

    这样又过了两日,徐南柯每天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躺在床上摊大饼, 因为又聋又瞎又失去了大半嗅觉, 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经常后半夜时觉得冷, 模模糊糊间, 感觉有股真气涌入体内,然后又会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一日比一日剧烈, 只是徐南柯也闻不太真切, 到了早上, 这味道就全都消散了。

    沈寄每夜都回到得非常晚。

    到了第六日, 徐南柯睡了一觉醒过来, 摸摸索索地下床,才发现他竟然一整夜没回来。

    这是徐南柯治疗的最后一天, 心里头还挺希望沈寄能够陪在自己身边的,但没想到这小子平时黏黏糊糊, 关键时刻居然不见了。空气中熟悉的酒味和血腥味已经消散得不剩几分了, 沈寄昨日清晨出去,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没回。

    等了一会儿, 两名女子已经过来要带他过去了。

    徐南柯手上树枝在地上戳来戳去, 缓步走到屋檐下, 唤了两声“沈寄,你在不在”

    没有人应答。

    万籁俱寂。

    徐南柯又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一个人过来捏捏自己掌心或是怎样, 才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和两名女子走了,服下了药后,江诗河手掌按在他头顶,将他体内无凛最后残存的一点真气吸了出去。

    “今夜休息一晚,明日你便可以全好了。”江诗河淡淡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眼睛会好听力和嗅觉呢”

    江诗河道“都会好。”

    徐南柯道“沈寄呢他昨夜怎么没回来。”

    江诗河顿了下,冷淡道“我让他去外头给我送一封信,估计要耽搁两日。”

    徐南柯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但是听到明日就可以恢复正常人,还是有些兴奋,最关键的是,最近一直待在屋子里,冷得瑟瑟发抖,哪里都不能去,实在无聊。

    他又摸索着回去,经过长长走廊,心里想,上次去赌城时,正好是元宵节,但是街上的酒馆商贩都跑路了,沈寄没有见到流光溢彩的热闹场景。这次从药王谷出去,回清元派之前,不如找个地方好好玩几天。

    还有上次在赌城的客栈里,沈寄说什么来着,他想要什么来着。徐南柯回到房中,冥思苦想,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夜沈寄仍然没有回来。

    徐南柯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些睡不安稳,昏昏沉沉地到了第二日,很早就醒过来了。眼前的东西一开始还是模模糊糊,好像罩了一层朦胧的毛边,使劲揉了揉,才慢慢清晰起来。耳朵里也听得见外面大雪压断树枝的声音了。

    他生龙活虎地在房间里跳了一会儿,沈寄两日没回来,屋子里头便落了些灰。外头的院子里,腊梅树上,还挂着七日前沈寄扎的小灯笼,现在已经熄灭了,被厚厚积雪盖住。

    屋里屋外,俱是冷清。

    徐南柯洗完手脸,刚准备去找江诗河,问他沈寄的去向,就见床上枕头旁边摆了几只用软树枝扎的小兔子,青嫩的颜色,是深冬后破土而出的小树苗。一共五只,应当是每夜一只,沈寄在计算什么日子。

    因为两夜没有回来,所以少了两只。

    徐南柯将五只小兔子拿在手心里,不由得笑了,沈小寄真是孩子气,傻得冒泡,然后十分珍重地放进了乾坤囊中。

    他去江诗河那里找沈寄,却得知沈寄还没回来,便无趣地回了自己屋子,百无聊赖地在雪地里练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王谷中大雪覆盖,一眼望去,茫茫一片,看不到天地的缘故,他觉得这几日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又等了两日,徐南柯实在不耐烦,让两名女子去催江诗河,问他沈寄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他可要找上门去了。

    丹药房内,江诗河挥了挥手,将前来传话的丫鬟遣退。

    他双手负在身后,脚步一转,走进隔壁的屋子里。沈寄正紧闭双目,盘膝坐于床上调息,他此时浑身狼狈,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手臂上、脖子上、脸上皆血肉模糊,四处扎了绷带,但还是不停渗血,不过好歹剩下一条命,只是气若游丝,也不知道多久能恢复。

    江诗河倒是极为看好他,能够从魔沼鬼域的众妖兽中全身而退,这世间便也没几个人能挡得住他了,日后的修行,全看他个人,若是能顺利地步入分神期,克服最后心魔那一关,渡劫飞升指日可待,或许就能成为千百年来,年纪最小的飞升者,也说不定。

    沈寄睁开眼,一双黑眸中还残存着几分嗜杀的气息,还未完全从血腥中抽离出来,他望了江诗河一眼,脖子转动得有些艰难,道“我师兄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吗”

    “区区散魄伞,我解决起来还不在话下。”江诗河淡淡道。

    沈寄便不再理他,兀自闭上了眼睛。

    江诗河侧目望了眼他,自己起死回生的医术居然没能得到捧场,颇有几分遗憾,抚掌道“你不信难道你不知道,天底下这无凛的真气,只有我能救么”

    是不是他太温和好说话,这些人竟然不知感恩。

    沈寄依然不理他。

    江诗河有些郁结,无人说话,又有些身处高峰的无敌寂寞感觉,顿了顿,自顾自道“当年真水道长的二徒弟,带着他的大徒弟,一路翻山越岭来求救,可惜中毒时日太长,已经救不回来了。”

    江诗河想起往事,倒是有了多说几句的兴致,道“真水说我医术太糟糕,连他徒弟都救不会来,这哪里能怪我,顶多只愿孤鹜山离这里太远,他大徒弟还没能到这里,便在路上一命呜呼了,死在冰天雪地里。这之后,真水一怒之下,居然要与我绝交了,许多年不曾来往。”

    “他的那个二徒弟陈之流哭得可惨啦,可我有一事没有告诉他,当时他也受了内伤,到了这药王谷时,身上的内伤却好得差不多了。若他大师兄一路上没有将残存的真气灌入他体内,恐怕他大师兄还可以多活几日。不过就算多活几日,也无力回天了。”

    “来我这里,大多是想要为心上人抑或是亲人续命,见多了这样的生离死别,我才开始研究冥水,若有一日,真的能起死回生呢”

    江诗河颇为唏嘘,在窗前站了片刻,而后视线淡淡地落在沈寄身上,心血来潮,忽然道“真水有四个徒弟,听闻六年前又半死不活了一个,现在应该只剩下谢长襟一个。你若是愿意,不如转投我门下,这样我便可以完胜真水道长了。”

    沈寄道“不。”

    江诗河微笑道“你若不,我就将从你师兄身上抽出来的毒,全部加倍灌回他身上。”

    他话还没说完,沈寄就猛然睁开了眼,似乎是情绪十分激动,双目含怒瞪着他,过了会儿,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江诗河“我开玩笑的。”

    沈寄伤势严重,如今动弹不得,如果再调养两三个月,应该能全好,但是他拒绝在药王谷中继续待下去。

    江诗河也并非什么对别人生死很关心的人,便给了他一粒药,道“这丹药能在短短三日内,治愈你的大部分外伤,不过反倒会加重你的内伤,你若是不听劝,非要服用,便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沈寄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睁眼道“无妨,我本就没为师兄做过什么,更不能让他为我担心了。”

    他服下丹药,手指上的森森白骨开始长出新肉来,脸上的破处也开始愈合,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浑身上下的伤口开始恢复。

    一炷香后,他僵硬地走到镜子前,摸了摸自己的脸,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异样。只是右臂被上阶妖兽咬掉了半截,愈合得有些缓慢。

    若是再等上五六日,应该会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大碍,但是沈寄等不及了,他转身便走出去。

    外头风雪依旧,沈寄却心情一片大好,强行提起真气,从屋檐上跃过。一路上他心里想,这次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都没有提笔和师兄书信,真是想早日回到清元派,回到落日峰上,到时便只有他和师兄两个人了,哪里也不想去。

    原先他经常在信上诉委屈,说明忍明矾今日又强迫他劈柴挑水了,现在想来,真是幼稚,竟然将一日一封信,都浪费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了,他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还有什么好撒娇的。

    他先前还在信上提及过,想去游历山河,可此番出来一趟,他却改变了想法,只想早日回去,和师兄两个人在屋子里躲起来,最好是在被子里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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