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间,恍神的樊惜语听见他说的话,努力拉回他已有些清醒的思绪,挣扎地动着想退到一旁。
被卖到这已经够让他感到羞辱了,再有人出面替他赎身,他肯定羞愧得无法活下去,名誉彻底毁在这里。
他双手紧握,以指甲弄疼自己的掌心,藉此拉回自己涣散的注意力,努力挣扎逃开。
将他搂在怀里的上官杰发现他的抵抗,施力地将他再抱紧,试图安抚道你别抵抗,我是要带你离开。
他就是不想离开,他情愿自己想办法逃离,也不愿用这种方式来羞辱自己!
被喂下的失神药持续在他体内发作,药中还参杂份量不多的媚药让他身体发热,隐约还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身体的热他能忍下,所有的不适他都能咬牙撑过,说什么也不要就这样被带离。
举起沉重的脚步,他试图再往旁退开,握拳的手更使力把人往旁推开。
上官杰早一步抓住他的手,藉着高过他的优势,强抱住住他欲退开的身子,逼他抬头看自己。
我知道你不愿意,但就顺从我这次好吗?我也只有这个法子能把你救出这。
樊惜语思绪一震,瞪大眼就这么直接看着他,眼里尽是不甘。
他的确厌恶自己用这种方式离开,可眼下除了这办法,再也没更好的选择,他只能遵从……
如果他就这么死,会不会比一切的结果都来得好?
他想着,却也不想一再用这种方式来伤害自己,伤心欲绝的眼泪顿时溢满眼眶,他低下头,咬牙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努力不轻易显露脆弱的一面。
上官公子,您这是……宋维花喜出望外地看着手上的银票,不敢置信地来回看着人和钱。他真打算赎这个哑巴?
我要替他赎身,五百两是赎他的金额。
果真赎人!
她已许久没在一个晚上看见这么多钱,只是用五百两赎一个哑吧,会不会太贵了些?这哑吧什么训练都还没受,就这样买回去肯定无法讨人欢心。
最重要的是他发不出半点声音,欢爱时很容易让人提不起兴致,总之怎么想,这五百两算花得有些浪费。
不过,既为生意人,且还是寻水院的老鸨,能多拿点钱他定会多拿,尤其还有自愿给钱的大少爷,他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面色一变,她露出为难神情,困扰地看着手上的银票,道只要出得了钱,上官公子要想赎谁都不是问题。不过……这人才来这两天的时间,好歹也让我的寻水院多赚点钱捞回本,才好商量赎身卖钱的事。
上官杰冷眼看向她。怎么?你不愿意卖吗?还是嫌这五百两太少?
宋维花尚未回话,樊惜语已先用一丝清醒的思绪瞥眸瞪他。
竟当着他的面出声喊价,把他当成可交易的肉或是什么东西吗?
不,这五百两的确足够替他赎身,只是……当初买下他就为了多赚点钱,现在这样……实在有违我当初的理念。
上官杰冷哼出声。你能有什么理念?还不是让小倌们躺在床上替你赚钱。总而言之,这五百两就是他的赎身费,加上昨晚给的,想必你也赚了不少,若识相的话,还是乖乖闭嘴别再说话,明白吗?
但是……
够了,我现在就要带他走。语毕,当着宋维花及门旁大汉的面,他半搂着把人带离开这间卧房。
十二。
围事的大汉纷纷看了眼还在房里的宋维花,见她没任何指示,便也直接放人离开,不多加阻拦。
为了不让人跌倒,上官杰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下了楼后,这才发现他们引起不小的骚动,院里的所有人皆将目光停在他们身上。
少爷!一抹灰色身影从旁冲出,直奔至樊惜语身前,扯住上官杰抱人的手。你想做什么?你别碰我家少爷!杨大宝大喊,使力地想把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身躯分开。
够了!上官杰挥开他拉扯的手,怒目瞪视他。你闹够了没?你难道看不出我在救你家少爷吗?
杨大宝顿时止住所有动作,眨眨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少爷。
樊惜语略带哀伤的眼对上他,美眸微地垂下,对他轻摇了下头。
仅看一眼他立即明白,收起愕然的神情,连忙立刻搀扶住樊惜语的另外一边。
在这时,宋维花也从后方走至上官杰身旁,带有些皱纹的脸也露出迎客时的讨好笑容。
上官公子,有空再多来啊,下回定让小倌们好好的伺候您。
那张脸,上官杰越看越厌恶,他没多瞧一眼,二话不说地拉着人步出寻水院,像是不愿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般,离去的脚步越来越快。
樊惜语有些呼吸困难地喘气,体内的药效还在,快走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杨大宝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劲,但没当下询问,直到他们离开花街才将人拉住,担忧地看着他。
少爷,您还好吗?是不是哪不舒服?
樊惜语大口喘气,看着他摇摇头,说不出话。
少爷……
他被喂了药,身体有些不适,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上官杰低声道。虽说着让人放心的话,却也有些不安,手直接抚上樊惜语的颊面。
体温仍是高得吓人,该不会那个药吃下去,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喂药!?我就知道那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杨大宝忿忿不平道,回想起昨晚的事,怒气顿时再起。少爷本就不是自愿被卖到那个地方,逃跑也属理所当然,可他们却在抓住人后一脸打少爷好几巴掌,还说既然被卖到那,就该认清自己是个贱命,别妄想有离开的一天。可我们家少爷才不是她说的那样,都因为大少爷和二少爷想把少爷给赶出去,才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他。
赶出去?上官杰面露不解,纳闷问樊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当然是——话未说完,樊惜语拉了下他,要他别再继续说下去。
他看了一眼,听命的闭上嘴,没再回应。
他当然知道自家少爷的心,即便被如此对待,也不愿用恶劣的言语来说樊家。只是,就算那是他的亲生家人又如何?真正视他为亲人的人早已不在,还留恋什么?
上官杰看了两人一会,了然于心地扶着人慢慢往前,淡声道先把人带到我家,其他的之后再说。
闻言,樊惜语一怔,顿时起了拒绝的念头,抬头看他。
上官杰也不意外地对上他的眼,俊颜上虽面无表情,却语带安抚道除了我家,你没其他地方可去,不是吗?樊家我不可能让你再回去,至于其他地方,能日后想想,眼下先有个容身处才最重要。
上官公子说得是。似是认同这些话,杨大宝附和道若回樊家,那些人定会想法子再把少爷给赶走,与其如此,倒不如离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别和他们碰面。
樊惜语敏紧双唇。
一辈子……话说得简单,那里有让他痛苦的事,却也有让他一辈子不忘的回忆,只怕他这辈子都将会记挂着樊家。
十三。
到我家去吧?上官杰忽地道,放开搂住他的手臂,直接朝他伸手。
他深吸好几口气,眨眼看向那朝他伸出的手,再抬眸对上那坚定的俊眸。
他不懂,为了开不成的布庄,他该恨自己才是,可又为什么接连两天跑来旧他?还砸钱替他赎身?
难道另有其他目的?
樊惜语不解地看着他,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却发现无法读出他真正的心思,只知道他那坚定的模样,是真的想帮自己。
虽说他不认为给银两的事件足以令两人交恶,但印象肯定好不到哪,实在没理由出面帮自己。
纵使内心有在多疑惑,但不否认,眼下除了去上官家,他再也无其他地方可去,不过在这之前……
在吸口气镇定忽远忽近的思绪,他侧身看向身旁的杨大宝,朝他轻推了下,示意他赶紧回去。
杨大宝一愣,担忧地朝他猛摇头。不,让奴才送少爷去上官家吧,奴才要确定少爷平平安安,才能放心离开。
樊惜语对他摇了下头,再次推他。
自从爷爷过世后,爹和两位兄长处心积虑地隔离他,不让樊家任何人有向他靠拢的机会,若有,一率是开除不用,他可不想因为这样而害了他。
杨大宝不肯放弃,继续紧抓着他。
他怎会不明白自家少爷的心意?但他自小便跟着少爷,从小到大无一处没受过少爷的照顾,他情愿被撵出樊家,也不愿这一直照顾他的少爷再受任何委屈。
两人在原地拉扯推拒,还不时地摇头,上官杰眉头一拢,也朝杨大宝挥了下手。你先回去吧,你家少爷有我看着,我不会再让他出事了。
杨大宝仍一脸不安,又一次摇头。可我还是不放心,少爷被那群人喂药,身体肯定觉得不好受,我……
怎么?你信不过我?
他猛地一愣,呆愣地看着他一会,又一次拼命摇头。不,奴才绝对没这意思,奴才只是……
如果不是就回去吧,我保证不会再让人碰你家少爷一根寒毛,不信的话你天天都能来看他。
信,他怎不信?他只是对眼前未知的事感到害怕,更怕樊家主子不肯放过地再找少爷麻烦,他……
眨眨双眼,豆大般的眼泪自眼里落下,他以衣袖用力抹去,张开双手紧紧抱住樊惜语,哽咽道少爷,无论您在哪,奴才都跟您跟定了,只要在等奴才一下下,奴才就去上官家找您。语毕,他松手退开,再次抹去脸上的泪水,转身拔腿奔离。
目送人离去的背影,在人逐渐远离时,樊惜语才克制不住地任由泪水滑落,在看不见人影后,所有的防备在瞬间瓦解,人整个瘫软在地。
惜语!上官杰连忙上前抱住他,发现他已克制不住体内的药性,人陷入昏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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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咱们应该说好过,玩规玩,可千万不能带花街的人回来,可您怎么——管家颜守恒边念着边从外走进客房内,但才踏进,房内的上官杰立即示意他住嘴别说话,他一怔,硬生生地把剩下抱怨的话给吞回肚里。
有话晚点说,先去找大夫来。
大夫?
颜守恒看向躺在床上的人,面色一变,随即走上前。他不是樊家三公子吗?您从花街里带回来的人就是他?
他被卖进寻水院,正巧被我看见,就替他赎身带他回来。
颜守恒一惊。寻水院?是花街里唯一的男妓院?
上官杰剑眉一挑,仰头睨视他。真看不出你有那种嗜好,连那种地方都能知道。
他愣了下,随即露出阳光般的笑,道老爷嘱咐过,务必让奴才好好注意少爷,所以对于少爷常去的花街,自是费了点时间来了解。不过……一顿,望向床上的人。三公子怎会沦落到那?樊家的布庄不是经营得极好吗?就算在别的事业上亏了点钱,对他们来说也如九牛一毛,压根不必走上卖身的地步。
他不是自愿卖身,怕事樊家人不顾他意愿,坚持将他卖去那个地方。这件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十四。
无论是何原因,卖身至花街对樊家定造成不少的影响,可能还有人会因而猜测樊家是否出了什么事,对名誉和事业定有一定的打击。可他们仍是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引来什么后遗症吗?
还是说为了把人赶走,他们甘愿赔上整个家族的名声都无所谓?
难道真与樊老太爷辞世有关?颜守恒沉吟道,思绪陷入回忆中。
上官杰看着床上苍白无血色的面容一会,疑惑地再次看他。这与樊老太爷有何关系?人都死了半年,难不成还能托梦命人把他卖掉?
樊老太爷很疼爱三公子,无论去哪,一定带着他一块前去,甚至将布庄的生意交由他打理。但樊家可不只有他一人,难保其他人不会因而心生恨意,找机会斗他。
上官杰细听着,额上拢起的双眉未因他的话松解,反更皱紧了些。就算如此,也不必要把人卖到那个地方,樊老爷呢?他就放任他的儿子们互斗?
樊老爷吗?颜守恒轻抚下巴,思索道现在的樊家的确是樊老爷在做主,但他大部分只处累内务上的事,对外接洽则交给他儿子。
这不就更说不通?若樊老爷真让儿子从中协助,那他应该看得出樊惜语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没道理把他往外推才是。
颜守恒挑眉,意有所指道也只有少爷您会这么形容自己的对手,想必那一次真的伤您很深,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