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堂之上的教主宝座,鲁亦筏不悦的扶着额头。
“这些个都是谁啊,你们都是群猪脑子啊,我是让你们请人,不是让你们绑人。”
大堂之中数十名道士打扮的男子被五花大绑着,几个想表功的下属没想到反被一顿臭骂。
挥挥手让人退下“将那些个道士都给放了。”
气闷的回到屋内,想找易普道却扑了个空,郁闷的除了屋子,却碰到了胡可。
“小可,”鲁亦筏叫住了那行色匆匆的胡可“什么事这么急?”鲁亦筏也就随口一问,那人却吱吱呜呜,顾左右而言他,不免引起了鲁亦筏的怀疑。
不悦的皱眉“说。”语气中透露出不满,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胡可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深吸口气,“师兄,你先做好心理准备。”鲁亦筏不耐,心中一凸,难道是跟易普道有关?“好吧我说,师伯他,。。”
鲁亦筏猛的冲进药房,那一般是鬼医用来研制药物的小屋子,此刻门却紧闭着,大虎乖巧的趴在地上,两只小虎在一边玩耍,小鱼儿就趴在大虎的肚子上,顺着大虎的毛,大虎舒服的摇着尾巴,在地上一拍一拍的,季璃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无聊的板着指头,鬼医跟白行书已经带着易普道在里面半天了。
鲁亦筏冲进来的时候,大虎猛的抬起头,季璃反映倒是快,一把拉住了鲁亦筏“别胡闹”季璃沉这张脸,自己的徒弟养了这么多年,能不了解么。
“师父?”鲁亦筏低吼。
季璃倒是不急,调皮的笑了笑“坐吧,等着。”鲁亦筏无奈,只好做下来等着。
屋内阵阵药味不断的传出,小鱼儿眼见父亲心情不好,趴在大虎的肚子上嘟了嘟嘴,靠了上去。
鲁亦筏一把抱起小家伙,放在腿上“我们等你爹爹出来。”
日近迟暮的时候紧闭的药房的门才缓缓打开,鬼医率先走了出来,甩了甩手,季璃奔了上去,“相公怎么样?”鬼医没说话,卖了个关子。
白行书跟着走了出来,鲁亦筏站着等着他们答案。
“去吧。”白行书进过鲁亦筏的身边淡淡的说道,满是疲惫。
鲁亦筏立马冲了进去,只见易普道安静的躺在床上,鲁亦筏一大步垮了上去。
“普道?普道?”唤着那人的名,心中满是忐忑。易普道眼皮抬了抬。
“疼。。”
鲁亦筏倒是低低的笑了,低头在那人满是冷汗的额间落下一吻。
之后没过几天,易普道就要泡上一次药澡,或是施一次针,每次泡澡的时候,总能疼的死去活来,鬼医说,那是为了逼出他体内的蛊。
但那些个蛊子,在他体内时间也够久的了,不是能一下子就能解决了的。
不久,有人来报说是山下有个 盲眼的道士求见,鲁亦筏大喜。
那人一手拎着个小篓子,一手拿着招牌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苏半仙”三个大字。
沿着弯弯的山路慢慢的走着,鲁亦筏亲自上去扶过那人。
“道长可来了。”除了易普道,他可重来没有服侍过别人。那人笑了笑,也不拒绝“有劳教主了。”鲁亦筏心中暗咒,这人也太狡猾了,自己就客气一下,现在也不好放开手,只好扶着。
果然那人也是瞎着的,看来鬼医猜测的不错。
领着苏半仙来到后院,季璃正蹲在菜园子里拨弄着大南瓜,小鱼儿折腾的满脸的灰土,白行书跟胡可又在逼着易普道喝药,虽然是没了味觉,但也总喝药喝的腻了。
苏半仙笑了笑,摸索着将小篓子放了下来,打开盖子,一只毛色火红的小狐狸,似乎还那么大,倒是此刻的苏半仙似乎苍老了不少,没有之前的那股子的仙味,到跟像个江湖骗子。
小狐狸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将小狐狸放了出来,小家伙就偎在那人的脚边,也不乱跑。
“半仙,好久不见。”易普道调笑道,现在不也是‘不见’即使面对面,也见不着对方的样子。
“是啊。”那人眼睛是瞎了,却能准确的辨别方向,手一抬,抚上鲁亦筏的胳膊,示意那人带路。鲁亦筏黑着张脸,这人明显是故意的。
“半仙怎会搞成这样。”
那人低低的笑了,似是自嘲一般“天机泄露多了,是惩罚。”易普道将面前的一碗药汁向前推了推。
“半仙也喝点吧,味道还不错。”
周围听到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苏半仙倒是不客气,摸索着端起就喝“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完了。
抹了把嘴,“原来药是此等味道,本仙倒是第一次尝呢,可惜的是,本仙跟你一样。”
小狐狸一下子跳到了那人的腿上,爪子跺了跺,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趴了下来,那人自然的顺着小狐狸的毛,小鱼儿慢慢的靠了上去,又不敢贸然的靠上去,蹲着跟小狐狸大眼瞪小眼。
那夜,苏半仙被鬼医拉着谈了一夜,白行书跟胡可两个也跟着。
那夜,易普道也被鲁亦筏折腾了一夜。
半夜的时候,两人情意正浓,小鱼儿却抱着个枕头来敲门,
“叩叩叩。。”不停的敲着,喊着爹爹,鲁亦筏很是头疼的翻身下床,若他再不下去,估计易普道也要踹他下去了。
小家伙哭丧着脸站在门口,小家伙做了噩梦了,才两三岁的小娃娃给吓醒了。
本是跟着季璃睡的,鬼医很是不满,大叫一踹,屋子多的很,美名其曰男子汉,就该一个人睡。
易普道舍不得小家伙,可又拗不过鲁亦筏,只好将小家伙的房间给安排的近一点。
小家伙抽咽着,可又碍于鲁亦筏的威严,不敢贸然进去。易普道看不见,但光听着小家伙一抽一抽的,心也够疼的了。
“快进来吧。”
鲁亦筏沉着张脸“就这一次。”小家伙得令破涕为笑猛的窜了进去。
只是,现在的这个决定,着实让鲁亦筏未来的多年里头疼了很久,也后悔了很久。
因为,自那之后,小家伙总数以着同样的借口,挤上两人的床。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媳妇对小家伙的这招总是没有任何抵抗力。
☆、第五十六章重见光明
晚秋,天气渐渐的转寒,苏半仙住了下来,小鱼儿很是喜欢那个火色的小狐狸。丢弃了大虎一天到晚的围着小狐狸打转。
两人对坐,面前的端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这样倒也蛮悠闲的。”笑了笑,他已经习惯了现在这般。
那人沉默了会,伸手摇了摇,许是袖子里藏了铃铛之类的,顿时间一片清脆的摇铃声响起。一只火色的小狐狸一下子窜了出来,扑在那人的腿上,后面小鱼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嘴里还念叨着“狐狐,狐狐。。”
易普道招了招手,小家伙委屈的偎在爹爹的腿边,盯着那只调皮的小火狐。
那人将小狐狸抱在腿上,慢慢的顺着毛,小家伙舒服的闭着眼睛。“你身上的蛊,不是我下的。”那人缓缓的说道,易普道也不急着询问,等着他的后话。
那人顿了顿又说“是你父亲。”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易普道一惊“父亲?为什么?”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么做?而且,父亲怎会蛊术?
“因为,他恨我。”那人缓缓的道,空洞的双眸看向远处,
“恨你?你跟我父亲,到底?”易普道问出疑惑,那人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将小狐狸放在桌子上,推了推。“去吧。”
小家伙机灵的转过头看了看半仙,便向着易普道的方向奔去,感觉到一团毛茸茸的软物在手边蹭了蹭,易普道抱起小家伙,小鱼儿伸出手也学着苏半仙的动作,顺着小家伙的毛,小狐狸倒是乖顺的任由他抚摸。
“他早料到了一切,或者说,他太了解我了,你若一直痴傻,这个蛊,一辈子都不会发作,只是当时心软,禁不住你的哀求,我的巫术,只施了你四年。”
苦笑了一阵,“其实,最过狠心的莫过于他。”
“为什么?”易普道还算不解,他不信父亲是如此狠心的人,他不敢相信,那个从小便疼他爱他的父亲,会这样对他。
“呵,他这么做,是为你好。”
“这样是为我好?让我变成个瞎子,变成一个半废的人,是为我好?这是今年最大的笑话。”易普道激动的吼出声,他不是圣人,看不见了,他恐慌过,害怕过,无奈过,可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故作无所谓,可是知道这真相,他淡定不了,还说是为他好,真是个让人蛋疼的笑话。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远离官场。他知道,我的巫术一旦破除,你定会为他报仇,到时候,若能全身而退便好,若是不能,伴君如伴虎,你只有对那高堂之上的人勾不起任何的危险,才能全身而退。”
易普道沉默了,是啊,兔死狗烹,当初若不是自己失明,那人定要对付自己。
“只要我死了,你身上的蛊,就能破了。”那人淡淡的语气,仿佛议论的不是他的生死,而是谈论着天气的情况。
“半仙”易普道哽咽,是他们父子两害的他。
“你不必自责,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闭着眼,缓缓的回忆起三十年前。
那人还是个俊美少年,惊鸿一瞥,却种下了一世的孽。
两人携手走过南北,足迹遍布天下,易臻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包括蛊术跟巫术,那时的自己,却因求道之路而抛弃了他。那人气愤之下跟易普道的母亲成了亲,只是因为想刺激自己。课那时候的他早已迷了心窍,一条道走到底。
一怒一下,两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跟南元帝的纠纠缠缠,也只不过是对那人的曲意奉承。
那年的再次相遇,两人已整整十八年未再相见。那人是恨自己的,他能清楚的感觉到。
晃晃悠悠的走着,小鱼儿乖巧的拉着易普道的手指,除非他死,自己的蛊才能解除?父亲,这得是多恨那人,你知道那人对你的愧疚,你真的够狠,狠到用自己的儿子做赌注,还是说,您对那人的了解,那人因为对你的愧疚,定会救自己。他不知道,他现在好混乱,如果要牺牲那人才能救自己,那他宁愿不要。
他已经害死了好多人,静宁,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潘相跟南元帝的死都跟他脱不了干系。他这双手早已经沾满鲜血,一切都是为了为你报仇,可是现在,值么?
易普道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值么?他给不了自己答案。
鲁亦筏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呆愣的躺在草地上发呆,枯黄的落叶随风飘落,稀稀疏疏的落在那人的身上。
伸手拨开叶子,在那人鼻头捏了捏“你是想用着叶子将自己埋了么?”
易普道翻了个身,并不说话,鲁亦筏皱眉,这又是怎么了?
转眼一年冬天又要来了,叶子凋零的差不多了,易普道越来越贪睡,每日都要睡上好久,这夜,被折腾了一夜的那人沉沉的睡了。
易普道累的狠了,居然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到了午饭时间,白行书来叫人吃饭。
摇了摇那人,睡的猪一般的易普道翻了个身,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慢慢的掀开眼皮子,居然感觉到一丝光线穿过眼帘,有些个刺目。
不自然的揉了揉眼睛,嚯的坐起身“小白。。”声音中掩不住的激动,转动着眼珠子,看着白行书,白行书愣了一下,按住易普道的脑袋,“你能看见了?”一向不悲不喜的白行书耐不住的激动。
“这是几?”伸出手指让易普道辨别,推了一下白行书伸着的一个手指“别闹了。。”笑开的容颜突然呆滞了。
“若我死,你身上的蛊就能破了,因为,我身上的是母蛊”
猛的推开白行书,匆匆下床,白行书一把拉住了他“你干什么?你的眼睛还不能适应光线。”
“苏半仙呢?他人呢?”一把拉住白行书的袖子,易普道焦急的问,不会的,不会的,他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
“他,没见到啊。。”白行书被这样的易普道给吓着了。什么事让他这么着急。
易普道冲了出去,外面的坏境他不熟,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他不知道该往哪走。
苏半仙走了,留下了小狐狸,小巧的竹楼子,小火狐安静的趴着,没精打采的样子,仿佛是知道了自己主人已经抛弃了他。
桌上安静的躺着封信,“普道,你应该能看见了吧,这辈子是我欠那人的,这一生,我爱过,悔过,其实我算不上一个合格的道士,因为我尘缘未了,所以迟迟进不了空门,只是这一次,终于可以跟他两不相欠,只希望有来生。。”
只寥寥数语,却道出了那人一身的心酸悲凉。
他记得那日初见,那人一袭宽大的白袍,拎着个篓子,那时自己苦苦的哀求他。
他记得,那人将精致的锦囊抛与自己手中,让自己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