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成珏……终究也只是一个常年在外的镇北将军罢了。”
“我这一生,唯一的执念不过是千重,她能安稳一世我也此生无憾。”
……
桃花开的正艳的时候,京城右禁军京卫都统递了辞官折子,皇上当场就准了,消了官职收回官服官印。
花府是花家上一辈先皇赐下的府邸,当做花家的私宅不算官邸,也就不用回收,只是将一些彰显官阶的建筑和纹饰改了改。
千繁打发了花府一众奴仆,只留下几个洒扫的婆子。福生不愿走,千繁就把人送到池府,让他照顾千重。
听说千繁辞了官要游山玩水,千重最开始也是反对的,不愿千繁这样几近凄凉的外出离去,拧不过千繁后生了几天闷气,最后却还是在千繁背着包裹骑着马出城门的时候让池府备了车追过去。
答应了千重每月来信一封、肚里的孩子出生后必归来的要求后,千繁给池闲风使了个眼神,池闲风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搞定所有的信笺,这才摸了摸千重的头发,向她道别。
出了城千繁并没有走多远,对身后追来的气息千繁也毫不在意。既然半月春可解,那么自然也得有人确定他确实活不过半月才行不是吗?
而事实上,千繁也没打算活半月,出了城直奔一处竹林。
竹林里,侯成珏生了堆火在烤竹笋。
按理说过了年他就该回边关去了,不过他既是应召回京,今上不下旨让他滚回去他也乐得赖在京城。
听到林外马蹄嘚嘚,不一会竹林间的青石板路上就走进来一抹艳红的身影。
骑着大白马,马背上的青年身形单薄,一声红衣却艳的要命,强烈的对比让侯成珏愣了一下。
一阵风吹过,竹林飒飒作响,却没有一片竹叶被吹下,只有红色锦衣在风中飘摇,马背上的青年也看到了他,清减的面容柔和几分。
侯成珏忽然就咧嘴笑了,有种莫名的感觉让他整个心都被充盈起来,整个人都舒坦极了。
“从一快来,我烤了好东西!”侯成珏站起来,挥了挥手中差不多火候的竹笋。
千繁嗤笑一声,勒住马,利落的翻身下马,去烤竹笋“不过一根笋子,就好东西了?有酒没?”
“哈哈哈自然不能少了酒!”侯成珏揽着人肩将人往不远处的竹屋带,“走,哥哥存了十坛好酒,搬出来边吃边喝。”
竹林,烤笋,美酒。
心中一事不揣,只管吃吃喝喝,自千繁来到这个世界,这是他觉得最轻松的时候。
然而再轻松他的时光也已经走上了倒计时。
三坛酒下肚,千繁已是微醺。
进了这具身体千繁才意识到酒量这个词的意义,在此之前,酒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味道不错的饮品,喝再多他也无法理解那种借酒消愁酒后吐真心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从一,你酒量不行啊,越喝越易醉。”侯成珏已经喝了四坛酒,脸上没有一丝红晕,他大手拍上千繁的肩头,调侃道,“跟个姑娘似的,越长越秀气。”
喝多了酒的人大多数都和平时有些差别,千繁微醺之后就显得柔和许多,他朝侯成珏笑了笑,一时间仿若桃李大开,艳丽而又繁华。
侯成珏一下子就看愣了,支支吾吾着。
“从……从一……”
然后千繁就一脚踹过去了,猝不及防的侯成珏直接被踹翻了跟头,提着的半坛子酒全洒在地上,倒是啃了半截的烤笋还紧紧握着。
“啧,不如郑长青机敏。”千繁嘲讽的瞥了对方一眼。
侯成珏“……”
“郑长青是谁?”侯成珏不乐意了,“能和本将比?”
千繁愣了一下。提起郑长青完全是他无意识的,就是想着这一踹郑长青肯定躲得过,说不定还会反手给他来一后脑勺。然而被别人再度提出来他却不知如何作答了,只好摇摇头。
“算了,不说就不说。”侯成珏麻溜的爬起来,重新开了一坛酒灌了一口,又啃了一口笋子,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沉默起来。
一时间,除了风吹竹林的飒飒声,一片静谧。
千繁却是受不住这种静谧,笋子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望着侯成珏道“侯成珏,等我死了,帮我送个东西给千重。”
侯成珏正要拿酒的手一顿,他忽然感觉眼睛有点酸涩,使劲眨了几下才道“给小重儿?我没有?”
“没有,没有多的。”千繁却是一脸认真,“不过可以给你其他的。”说着,千繁随手摘了几片竹叶,双手翻转间不一会就变了一只竹蚱蜢,然后又摘了几片竹叶不一会又是一只竹蝴蝶。
侯成珏喝着酒看千繁不停的编者竹叶,没多久身边就是一堆竹制的小玩意,蜻蜓小鸟青蛙狐狸什么都有,他看着看着却感觉眼睛火辣辣的似乎有什么要流出来,连忙转过头去。
“多大的人了,还欢喜的哭了,放心这些都是给你的。”千繁撇撇嘴对侯成珏的小气表示鄙夷。
“够了啊,我哪是那么容易哄的人?几个小玩意就哭?”这样说着,侯成珏却还是一个不落的将这些小玩意收进怀里,顿时觉得揣着这些小玩意的地方一片火热。“带什么东西给小重儿?”
千繁掏出一只雪白的瓷瓶,只有拇指大小,瓶口点着一尾红色锦鲤,十分灵动,活了一般。
他将瓷瓶交给侯成珏“让千重拿到后就服下。”
侯成珏结果瓷瓶,却见千繁瓷瓶离手后面上马上白了几分,身子晃了晃就朝他倒过来,侯成珏忙不迭的将人接住“从一!”
“我没事。”千繁这样说着,却不从侯成珏身上起来。那瓷瓶里装着他抽离的灵气凝聚的丹丸,这具身体的性命差不多就靠那些灵气撑着,一离体他也就活不了多久了,因此他才不敢亲自交给千重,现在他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说着没事却浑身无力的瘫软在他怀里。侯成珏低头看着腿上的青年,苍白的脸色简直比之前遇刺重伤又大病一场的时候还要可怕,呼吸微弱极了,仿佛他动一下就能震断了对方的生机一样。
“从一?”
“……别吵,让我睡会。”
“……”
“……”
“从一?”
“……”
“从一?”
“……”
“……”
他侯成珏从来都是一个懦夫!
少年慕艾,别家少年都盯着花花绿绿的小姑娘看,他却总是偷偷打量花家的小少爷,红衣粉面的小童可爱极了。
后来,他怕了,跟他爹请命去了边关,一去就是七年。
七年后他21岁,领着将军的头衔回来了,看到十五岁的他,跟着禁军在京城巡逻,明明稚嫩的不行却一脸严肃,让他不禁笑出声来,却触动了不知埋了多久的执念。
他放纵自己与他接触,两人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只是他到底在边关磨砺了许久,铁血男儿的英姿让小从一羡慕不已,回头就跟自己父亲说要去边关,然后被臭骂了一顿,还是他去哄的。
那是他记忆里最开心的日子了。
新皇即为那年,花家夫妇意外死亡,小重儿伤心欲绝,本就虚弱的身子几乎保不住了。他帮衬着,侯府也帮衬着。
他亲眼看着这个还不太成熟的花家小少爷如何变得成熟起来,接管右禁军京卫都统一职,开始在皇上和丞相之间艰苦求生,他不时迸发出的光彩几乎闪了他的眼,乱了他的心。
于是他又逃了,再次去了边关,只除了每年的休沐回来偷偷看他几眼,一直到数个月前一旨诏书将他调回京城。
皇丞相争五年多,最终的结局却仿佛一场闹剧。
所有人几乎都在章丞相的算计之中,死了一群或是倚老卖老的先皇臣子或是心有不轨的官员。
唯一一个不该死的确实他心心念念了许久许久的人。
如今皇位稳固、朝廷清明,边关也安宁无事。
只是他一直相见的人却再也见不到了。
“从一……”
“从一,说好的烤笋,终于是给你烤了……”
“……我侯成珏他妈就是一个懦夫!”
作者有话要说 朝堂卷完结。
顺便说一下,侯成珏不是家攻╯﹏╰
家攻此卷未出,下一卷估计也不会出了 ̄ ̄
下卷预告诸侯争霸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国鼎立才有好戏不是~
下卷好基友,一名江听蝉,一名薛玉寒。
就是名字控,就是爱基友,就是任性嘿!
☆、第一章 遇险
再入轮回,还没睁开眼,对危险的敏锐感应就让千繁心中一悸,就地打了个滚,耳边一声铿锵,如同铁石相撞。
浑身上下疼的厉害,也没什么力气,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怎么的,勉强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见一击不成,再度抬起刀朝自己砍过来。
千繁瞳孔骤缩,身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扭,只听到一声让人牙酸的咔嗤,千繁狠狠拧起眉头,抽了一口气——他感觉腰都要给拧断了,不过这一扭也避过了黑衣人砍来的一刀。
眼睛一扫,千繁发现自己的手脚细小,视角也不太对劲,很明显这具身体的原主年龄不大,有没有十岁都难说。
忍住身体不适,千繁一脚命中蒙面人命根子,只觉得自己脚脖子也差点废了,看来这具身子真是脆弱的厉害,比前一世的肉体凡胎还不如,若是强行召唤本体,恐怕还未召出这具身体就要被碾碎了。
蒙面人全身一抖惨叫一声,千繁趁机将他手中的刀刃夺过来,反手劈下,避开骨头从柔软的腹部将蒙面人劈成两截。千繁向后一滚避开七零八落流出来的内脏。
“少爷小——噗嗤!”
身后传来焦急的叫喊,还未说完只闻得刀剑入体的闷响,那年轻的声音戛然而止,很显然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感觉到一个凌乱的气息朝自己倒过来,千繁想也不想借用扭身的力道踹出去,而脚下的力道让千繁稍稍诧异了一下,还来不及看清被自己踹出去的是什么,就见一把大刀朝自己砍下来,千繁眸子一冷。
力气拼不过,躲开也来不及了,血腥和尸骨堆积出来的煞气一瞬间从他眸子里爆发出来,他漆黑的眼珠子越过大刀直直对上那人蒙着面露出的眼睛。
黑衣蒙面人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亘古凶兽盯着,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冷汗唰得冒了一身,一时间动弹不得,整个人就这劈砍的姿势直直倒下去,然后身侧斜刺出一把剑将他捅个对穿,给掀到一边去了。
哇的吐出一口血,千繁散了眼中的煞气,看向持刀的人,那是个青衣侍卫,浑身浴血,而这时一柄大刀从他身后劈下,从肩膀滑到腰间,鲜血喷涌而出,那人嘴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就倒下了。
这是生死相争的时候,稍不注意就将迎来死亡。
身上无力,脑子里也跟几百根针刺一样疼的要命,不用看千繁就知道自己脸色肯定也苍白得很。
抬眼四望,古道、荒桥,了无人烟,只能影影绰绰能看到天边的城镇。四五个青衣侍卫提剑抵挡着,每个都收了不轻的上,一个已经断了一臂,齐根砍断的,肩膀处还不停的流着血。
七八个黑衣蒙面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大刀舞的虎虎生威,虽然也挂了彩可状态明显比那些青衣侍卫好很多。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一地尸体,有黑衣蒙面人的,也有青衣侍卫的,还有一些蓝衣黄腰带的,和他衣着一样,应当是原身的人,不过都死了,无一存活。
一个蒙面人突破侍卫的防线朝千繁突过来,目标却不是千繁,而是千繁不远处一个披着棕色斗篷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