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璇和武阳一齐叫了起来,两人表情都像突然吞下好几个生鸡蛋。
武阳抱着一线希望,颤巍巍问苏师叔,您没有开玩笑吧?真的做了?
苏倾国点头。
那,苏师叔,咳咳,您真的进…呃,进去他身体里面了?武阳还是不死心。
苏倾国再次用力点头不进去,怎么做?
武阳深深长长地吸了一大口气,伸手一拍苏倾国肩膀,非常严肃认真地道苏师叔,您老人家赶快带他回玄天府去吧!看住他,一辈子都不要放他下山。
为什么?
因为您老人家干了件比行刺皇帝还厉害的事情。相信我,他要是溜走了,绝对会发兵踏平玄天崖,寸草不留。
真的?苏倾国终于意识到事情大概很严重,也露出一脸严肃表情。
武阳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
苏倾国哦了一声,想再问清楚点,车后蹄声急骤,由远及近,在深夜分外清晰响亮。
武阳探头回望,借着月光看清了追兵面目,低声道是许朝夕追来了,我去拦住他。苏师叔,你给我来下狠的,免得姓许的起疑心。
好!一脚随声当胸踹到。
车厢后壁顿时破了个大窟窿,武阳被踢得整个人凌空抛起,飞出数丈远才掉地。
他哼哼唧唧地爬起身,一摸嘴边血迹,对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苦笑。
他这小师叔,就是实心眼,还真出脚不留情。
知道惹了大麻烦,苏倾国一行连夜赶路,天放亮时,已在剑门关百里之外。
慕容九州岛终于在马车剧烈颠簸中悠悠醒转。张眼便看到苏倾国,慕容九州岛本能地弹身跃起,却忘了身上要穴未解,又重重跌回苏倾国臂弯里。
昨晚睡得还舒服吧?苏倾国很客气地打招呼。以后他就得一辈子都看住皇帝,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得好好相处。
拿过车帘外苏璇递上的巾子替慕容九州岛擦过脸,注意到慕容九州岛脸上血气一闪,他皱了皱眉,我昨天用的重手法封穴,没上回那么容易冲开。你别乱运功,小心岔气走火入魔。
慕容九州岛暗中又试了几次,发现苏倾国所言非虚,他放弃了无谓挣扎,冷冷瞪着苏倾国,冷冷道你劫持朕,究竟想怎样?
苏倾国有点不好意思地咳两声,嗯,那个,我不会害你的,就想你跟我回玄天府。
玄天府?慕容九州岛冷锐的眸子渐渐眯起,一字字道你就是苏倾国?
你知道我的名字?苏倾国得意地笑,今后我们都要住一起了,你叫我小苏就行,我叫你慕容呢还是九州岛?总不能老是你啊你的叫吧。
皇帝名讳岂容乱喊?不过在这根本不懂礼数的家伙面前,什么皇帝威严都发挥不了作用,慕容九州岛强忍一口怒气,换上微笑道朕怎么能不理朝政跟你回去?放了朕,朕可以不再追究你的弥天大罪。
苏倾国猛摇头,看皇帝笑得那么假,鬼才信。
我要是放了你,你肯定会派人对付玄天府的。不放!
他很干脆地一口拒绝,转眼又疑惑地问一脸铁青的慕容九州岛对了,你到底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是不是我把姿势弄错了?可我明明是照着春宫图上的姿势做的啊?我…
苏、倾、国!
男人怒极低吼,两眼一翻,气昏过去。
呃─苏倾国抱着慕容九州岛,发了半天呆,然后耸耸肩。
这个问题从昨天武阳走后,就一直在他头脑里盘旋,可想破脑袋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问苏璇和苏矶,那两人嘴巴像被针线缝了起来,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死活掏不出个答案。
哼!不说就算了。大不了回府问满山的师侄和徒孙去。
热闹喧天的春节爆竹声中,苏矶驾着马车日夜兼程,回到玄天崖。
苏倾国三言两语打发了来迎接的人群,拖着满脸阴沉的慕容九州岛就往自己的林间小居走。
几树寒梅迎风剪雪,半掩竹扉。苏璇点起清淡提神的素檀香,又奉上两杯青翠似碧玉的野山茶,悄然告退。
苏璇,记得叫人搬张床过来,再拿几条棉被。苏倾国追着苏璇的背影嘱咐,喝了口茶对慕容九州岛笑嘻嘻道离天黑还早,我陪你在山上走一圈,带你认路,好不好?
慕容九州岛冷冷地一言不发。
自从上回气晕过后,他总算领悟到,要想跟苏倾国这个白痴正常沟通,根本就是白日做梦。为了避免自己被气到吐血身亡,他选择了沉默。
任凭苏倾国一路上再蹦出什么惊人言语,慕容九州岛统统装作没听见。
逃跑的念头自然也从未打消过,可全身好几处经络都在昏迷时被苏倾国截脉封流,气血受阻,使不出半点内力,再加上归途中苏倾国的目光始终不离他左右,完全不给他丝毫机会。
苏倾国这几天下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自说自话,听不到拒绝,就当男人默许了,拉起慕容九州岛出了屋,兴致勃勃地介绍起玄天崖上的各处景致。
松涛岩、望月涧、一线洞天…等把玄天崖逛了大半边,夕阳已半沉青山,天边云霞似烈火,将苍穹染成一色血红。
几头鹰隼掠翅鸣啸,入林归巢。
慕容九州岛此刻正站在片陡峭笔直的断崖边,负手凝望着面前云气缭绕飘飞,漠然听苏倾国在耳旁不厌其烦地吹嘘了半天云海美景,他突咳一声,打断了苏倾国。你回避一下。
苏倾国一愣后眉开眼笑,慕容,你总算肯开口说话了。嗯,你要我回避干什么?
朕要解手。
那我等你好了。苏倾国压根没走开的意思,满不在乎地道回来的路上,你每次上茅房,我不是都在外面等你的?
你!慕容九州岛觉得自己两边太阳穴又开始在跳,深呼吸。这里没茅房,朕不习惯有人在边上看着。
对男人眉宇间不容置疑的坚决看了又看,苏倾国让了步,指着十几步外一块巨石道我在石头后等你。
慕容九州岛皱眉,你先回屋,朕自己认得路会回去。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苏倾国,他冷哼道朕现在内力都被你所封,你还怕朕会逃到哪里去?
苏倾国难得脸一红,吞吞吐吐道那个,我不是怕你逃,是因为我…
因为什么?慕容九州岛没好气。
我迷路了,忘记怎么从这里回屋。看着男人不可思议的神情,苏倾国尴尬一笑,身形急展掠至巨石后。
第七章
果真是个白痴!嘴角毫无笑意地牵了牵,慕容九州岛向前跨上几步,已在断崖边缘。
本来想把苏倾国支得越远越好,眼下只有冒险一搏了。
他慕容九州岛,绝不容任何人禁锢。
一株粗长藤蔓顽固地在靠近崖顶的岩石缝隙里扎了根,枝叶繁茂,直垂十余丈,下面,是凸出悬崖的大小嶙峋怪石。成败与否,就靠这根藤蔓和他的运气。
慕容九州长吸一口气,弯下腰。
慕容,你跑那么前面干什么?危险啊!苏倾国的大喊猛地响起,衣袂掠风声随之飘近。
被这白痴缠上,就别想逃了。慕容九州岛不假思索去抓藤蔓,急过头,脚底在片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打了个滑,还没来得及叫声糟糕,整个人顿失重心,向前跌了出去。
天翻地覆间,身体急速下坠,白云轻雾立刻充斥眼前,山风凌厉刮得他双耳生疼,隐约听到上方有人一声清叱。血红长鞭蓦然撕开云雾,灵动如蛟龙,卷绕住慕容九州岛,随着苏倾国腕底使力,慕容九州岛已被拖至苏倾国身边。
一手握着藤蔓悬立空中,一手勾住慕容九州岛腰身,苏倾国边摇头边叹气。
要不是我在这里,你就摔成肉饼了。唉,你看你,年级也不小了,解个手居然还会掉下山,真笨。
慕容九州岛双手掌心冷汗犹在,瞪着苏倾国,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一折腾,两人回到林间小居时,天色已漆黑如墨。苏倾国房内烛火昏黄,苏璇早摆好了满桌子的饭菜糕点,正伺候两人进食,仇若痕和楚信登门求见。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找我么?吃到兴头上突被打断,苏倾国很不高兴。
苏师叔莫怪,事关重大,我和仇师兄等不到明天。楚信心直口快抢着回话,目光炯炯却盯住仍在慢条斯理咀嚼食物的慕容九州岛,上下审视。
楚信,你老盯着慕容先生看什么?苏倾国板起脸。
为免玄天府里人多嘴杂走漏风声,他在归途中就提醒苏璇和苏矶,千万不能泄漏慕容九州岛的真实身分,之前向众人介绍时也只说此人姓慕名容,是路上认识的朋友。
至于苏矶暗地里出主意,让他替慕容九州岛易容掩人耳目,苏倾国只考虑了一口茶的工夫,便用力摇头。那么好看的皇帝,乔装了,还有什么看头?啊,说起来,楚信这家伙,是不是也觉得皇帝长得不错?
咳咳─
一阵干咳把苏倾国从胡思乱想里拉回魂。仇若痕皱眉道苏师叔,您回来的路上,没有留意到这两天各州府刚贴出的皇榜吗?
苏倾国也皱起了眉头,跟我不相干的东西,我没兴趣看。再则一路上怕有追兵,苏矶走的尽是偏僻小道,皇榜肯定没见着,若说黄狗,乡野间倒是撞见不少。
仇楚二人听到这意料之中的答案,各自在心底翻了个白眼,突然听到一个低沉动听的男人嗓音慵懒响起皇榜,写了什么?
慕容九州岛终于放下筷子,转脸抬眼,一扫仇若痕和楚信。
被他冷锐犀利的眸光掠过,仇楚二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定了定神,向苏倾国道苏师叔,皇榜上说太平皇爷慕容九州岛弑君篡位,还意图谋害太子慕容真,幸亏太子真早有防备,留了替身在宫中,逃过此劫。
现贺兰侯爷奉原皇后懿旨起兵勤王,匡复正统,不日将拥太子真登基。
那究竟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苏倾国兴致缺缺。
本来是跟苏师叔您没半点关系,只不过─仇若痕转身,看着慕容九州岛苦笑。
贺兰侯爷如今代皇摄政,通令天下捉拿篡位逆贼慕容九州岛与其党羽。皇榜上的头像,却偏偏像极了这位慕容先生。
慕容九州岛笔直端坐,纹风不动。唯有神色微一僵,双眼冰凝如乌石。
楚信满脸严肃道苏师叔,您结交什么朋友,我和仇师兄不敢过问。可慕容先生倘若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给玄天府带来灭顶之灾,师叔,请您三思。
你们要我赶他走?苏倾国总算明白了这两个师侄此行目的,断然回绝不行!
楚信也急了苏师叔,这事要传扬出去,玄天府上下都得遭殃。您就别再耍小孩性子,呃…被仇若痕撞了一手肘,他登时消声。
完了,他怎么一下子口不择言,说了苏倾国最不乐意听的话?
果然,苏倾国本来就板着的脸又拉长了三分,哼道你们不用多说了,也别乱猜疑,他只是慕容,不是什么皇爷逆贼。手一挥下了逐客令。
仇楚二人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了,寻思着得连夜约束府内所有弟子仆役守口如瓶。
苏璇暗中一吐舌,借口去准备洗澡用具,识相地退下。
所有脚步声都出了听觉范围,慕容九州岛依然面无表情地坐着,连姿势也没有改变一下。
你没事吧?苏倾国抓起块茯苓膏,眼睛却一直注意着慕容九州岛,有点担心。
慕容九州岛唇角一牵,终于冷笑着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贺兰,你们姐弟俩里应外合早就想篡夺我金盛江山,那假太子想必也是一早已经找好的,助我篡位,借我的手杀死慕容四海,骗我兵符,呵!也真难为你们贺兰家忍耐多年了。
他自认精明,结果却还是替贺兰听雪姐弟做了嫁衣裳。
苏倾国眨着眼,虽然听不懂慕容九州岛在嘀咕什么,可看男人表情,也清楚慕容九州岛心情糟糕透顶。
换成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被举国通缉,都不会高兴。
你就放心待在玄天崖好了。他三两口吞下茯苓膏,又拿过块梅子酱千层酥饼,很慷慨地安慰慕容九州岛,有我保护你,谁也没办法把你抓走。
呼!一拳飞来,直奔他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