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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言令色 第26节

作者:石头与水 字数:23780 更新:2021-12-31 11:14:44

    据说镇南王嫡子出生时,那真是地动山摇,不同凡响。官方记载,那年云贵受了大灾,地震泥石流一股脑的上,王妃生了嫡子一个月,镇南王尽往外头忙着赈灾了,都没顾得上瞅嫡子一眼。待赈完灾,王爷一瞅这位嫡子大人,嗬,更是了不得,竟是个哑巴。

    何等晦气哟。

    历代先王无子,今代镇南王好容易龙精虎猛,青出于蓝,比历代先王都能耐,费了血劲生了嫡子,竟是个哑巴

    倒霉成这样,只得说是天意了。

    镇南王府生下哑巴嫡子,帝都那一帮子人没少趁机搞些封建迷信活动。想着这小哑巴一出生就克得天塌地陷云贵人民受了大灾。命硬至此,若是功力再高深些,把那三个庶兄再克死才好。谁晓得,天不随人愿,人家小哑巴非但没再继续展示他的命硬大法,还平平安安的活了十几年,更在十五年后展示了一下神迹,这小哑巴竟然开口说话了

    要命的是,这位哑了十几年,甭看先前十几年哑巴着不会说话,竟憋出了满肚子心眼儿,难对付的很。哑巴开了金口,因这位嫡子大人出身实在太硬,甭看上头有三个庶兄,三个庶兄加起来也抵不了他一个,他又是镇南王唯一的嫡子。先前有残疾倒罢了,如今连哑巴都好了,陛下宽大为怀,就封他做了世子,镇南王府的铁杆继承人。偏又不是个安分人,刚坐了日世子就上蹿下跳的闹哄哄的要改制盐课,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天下人都说,反常必为妖。

    天下百样病,没听说有能医哑巴的

    摊上这样的世子,折腾自己的地盘儿还不算完,硬是搅得天下不宁,真个晦气

    什么地方能不用盐呢天下都在盯着这次镇南王世子的盐课改制之事,并默默的诅咒这多事小子,赶紧再哑巴回去吧也叫咱们省些是非。

    如今李巡抚提到盐课改制之事,唐盛道,“恩师来信倒是极力赞誉的。”唐盛的恩师颇有身份,正是帝都首辅,陛下心腹之臣,工部尚书,李平舟李相。

    李巡抚叹道,“盐课之事,关于天下百姓,只求世子但凡轻拿轻放,莫要出了乱子才好。”蜀中毗临云贵藏之地,跟镇南王府紧挨着,自然更加关心镇南王府一举一动。

    说到处处诡异的镇南王府,李巡抚悄悄跟唐盛打听,“慕云,咱们不是外人。我冒昧问一句,惜春既是修仙之人,他可知道世子大人忽然说话的神迹依他们这些偏门子看,可是有什么缘故”

    唐盛险些呛着,唐惜春这几年去做什么,李巡抚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唐盛道,“他昨天还问我镇南王府是怎么回事生来这等无用的孽障,就不必提了。倒是他说今天午时有雨,叫我带上伞来着,不知会不会下”

    唐惜春神神叨叨的本事,李巡抚没见识过,倒是这预测天气的本领很令人佩服,待得午时用饭,竟还真的下起雨来。

    李巡抚颇觉奇异,问,“慕云,惜春可说这雨大约什么时候停”

    “他说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定会停的。”

    李巡抚令一随从记着时辰观雨,笑道,“能将天气看得这般准,亦是了不得。”

    唐盛叹口气,“我倒是盼他念几本正经书,考个前程出来才好。”不预再说唐惜春的事,唐盛打听,“眼瞅着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大人不给峰哥儿定亲,明年他进士及第,定要被抢的。”这年头流行榜下捉婿,当年唐盛已婚人士,金榜题名后还给人三捉三放来着。

    李巡抚笑叹,“只愿借你吉言了。”李峰上一科落第,好在他年轻,倒不惧失败。如今并未定亲,也是因着春闱之事。李巡抚满心满意想着待儿子金榜题名,好被抢个好人家呢。

    唐盛早早的下班回家,到家时,唐惜春刚从床上起来,美\美的泡了个澡后,松松的绑着一头长发,在老太太院内的合欢树下置了贵妃榻,唐惜春懒皮懒肉的卧躺在贵妃榻上,唐惜秋脱了跪坐在榻上,甩着小拳头卖力的给他哥捶肩。

    唐惜时唐惜夏阿玄在陪老太太说话。

    唐盛骂一句,“成什么样子老太太还坐着呢,你就敢躺着给我滚起来”

    “惜春修了好几年的神仙,也累着呢。自个儿家里,躺会儿就躺会儿,谁还说他。”唐老太太笑,“一家子都等着你吃仙果呢。快去换了衣裳来。”说着指了指放在一畔几上大如西瓜,金黄色,浑身是刺的怪模怪样的东西。

    唐盛观赏了一回,问,“这就是那仙果”果然海外蛮夷的东西,生就怪样。

    唐惜春说的有眉子有眼,“可不是么我修炼小三年,才得窥仙界,在仙宫的一株仙树上摘了这果子回来。在上清宫没舍得吃,拿回来咱自家吃。好吃的了不得”

    唐惜秋机敏的问,“大哥,你已经吃过了吗”不然怎么知道好吃呢。

    “是啊,当是那仙树上只生了两枚仙果,我在仙树下,忽觉腹中饥饿,便摘了一枚吃。服后果觉神妙,这才带回来的。”

    “既是仙果,吃了可能成仙”

    唐惜春现在很能糊弄糊弄了,道,“尘缘未断,焉能成仙便是我,虽见过仙人,吃过仙果,也是成不了仙的。”

    唐惜秋瞪大眼睛,“大哥你都见过神仙了”怪道她哥模样就跟神仙似的

    唐惜春感叹,“神仙之智慧广博,真不可测也。”

    唐惜秋又追着她哥问东问西,唐盛懒得听唐惜春胡说八道,转身去换衣裳了。

    唐盛带着罗氏一并过来的,罗氏还怪客气的,道,“这神仙的东西,还是叫老太太吃吧。”

    唐盛道,“一起尝尝。”这小子夸得天上有人间无的,不知是何等滋味。

    唐惜春把那大刺球放到几上,唐惜秋问,“哥,这仙果有名字吗”

    “有。看它浑身是刺,就叫它刺头吧。”唐惜春随口扯道。后此果被凤武皇帝陛下更名为榴莲。

    唐惜秋眼睛亮的如同水晶,心想,这仙果给我吃了,说不得能变漂亮呢如今我暗暗许下心愿才好,唐惜秋在心下对着仙果嘀咕了几句。

    随着唐惜春将此名为“刺头”的仙果剖开,唐惜时已忍无可忍的别过脸去,唐惜春深深的嗅了一口,赞叹,“真是绝顶的味道。”

    唐老太太吸两口气,狐疑的张一张鼻孔,问,“怎么忽然一股子臭脚味儿盛儿,你脱鞋了”唐盛这蜀中排名前三的美男子,偏有一大缺点,臭脚。小时候常因换鞋不勤挨老娘的打。

    唐盛面上微窘,“娘,你说哪里话,是这果子的怪味儿,臭鸡蛋似的。”

    唐惜春热络的介绍,“这味儿闻惯了也不觉着难闻,关键是吃起来便叫人有升天之美妙感觉。祖母,给你这块大的。”把最大的一瓣献给老太太。

    唐盛是孝子,实在不放心,先接了来,道,“我尝一尝再叫老太太吃。”这种古怪东西,可别吃坏了老太太。

    唐老太太大为不满,道,“我孙子孝顺给我的,你抢什么嘴。”

    唐盛想一想,又捏着鼻子还给了老太太,“也是,老太太以前就喜欢吃臭鸡蛋。”

    唐老太太笑骂一句,用银筷叉着咬一口,慢慢咂摸着滋味儿,惊喜的点头,“竟真的味儿不赖,怪道惜春是说仙果呢。确实好吃。”

    整个唐家,能欣赏仙果味道的人就三个,唐惜春唐老太太唐惜秋,三人吃的不亦乐乎,还是阿玄劝,“这东西有些热,老太太岁数大了,还是少吃。惜秋也小,都别吃太多。”

    唐惜春道,“是啊,待什么时候我再弄几个来就是。”

    唐惜秋还颇有些依依不舍,道,“仙果哪是容易得的,能吃这一遭就是福气了。”

    唐惜春自己高高兴兴的把大半个榴莲都吃光个精光。

    要知道,唐家毕竟不是什么有底蕴的人家儿。家人或多或少有那么几分爱显摆的毛病,唐惜春说了叫家人保密,当时大家也应了。谁晓得唐惜秋这丫头一日出去玩儿时吵嚷了出来。故此,没几天,连李巡抚都忍不住八卦唐盛,问,“听说惜春修炼得广大神通,还到了天宫摘回了仙果”

    唐盛心里知道那果子底细的,此事既已传出去,倒不好说了。唐盛笑道,“是啊,只是,这仙果味道颇是奇异,我竟享用不得。”

    李巡府好奇的很,“此话如何讲”

    “放到唇际,只觉难以下咽。”身为唐神仙的亲爹,唐盛也颇有神棍本领,道,“可我家老太太同小女便能服用。”

    李巡抚跌足叹道,“慕云啊慕云,枉你平日里机敏。既有仙物,也该呈献陛下,如何能自家享用”

    唐大人呃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要再介绍一下镇南王府的背景,毕竟有许多人没看过明小胖的故事。嗯,广告一下,镇南王府明小胖的事在嫡子难为中哦晚安,我的心肝儿们

    第96章

    唐盛因一个“仙果”被御史参了一本,参的就是唐盛大不敬之罪,既有仙果,该先呈给君父享用,唐大人倒好,自己一家子悄不声的吃了。是问,世上还有这等目无君父的不孝臣子否

    唐盛冷笑三声,上折自辩。他上折自辩的内容也很简单,他家人吃了,也没成仙啊。这要是献上,才是欺君之罪。好在今上是圣明天子,并不因唐家没把仙果献上来就怪罪唐盛。

    知道丈夫被弹劾的事,罗氏还小小惊吓了一番,把唐惜秋骂了一顿,要不是唐惜秋在外同小伙伴们显摆把一家子偷着吃“仙果”的事说出去,唐盛也不能给多嘴的御史弹劾。

    唐盛素来明白,并不因此事就怪罪女儿,还说罗氏,“她一个孩子,心直口快些罢了。以后留心就是,这事同惜秋无关。”

    唐惜秋臭着脸道,“咱们才吃了刺头没几日,就算我嘴快,参爹爹的事肯定也是蜀中的官儿发的坏,不然这么丁点儿消息也不能传到帝都去。”

    唐惜春问,“谁找老爹的麻烦,明天我就带人砸了他家”他也就这点本事了。

    唐惜夏忙劝,“哥,别急,先听爹怎么说。”

    唐惜秋道,“这也好猜,除非是咱家的仇人,再者把老爹鼓捣下去,谁上位,十有八\九便是这人做的。”唐惜秋单眼皮眯眯眼望向父亲,“莫不是冯知府”唐盛升了正三品布政使,以前的手下冯同知升了冯知府,依旧低唐盛一品。

    唐盛心下暗叹,两个儿子,唐惜春不是这块料,唐惜夏欠缺一些灵性,倒是这个女儿,自来聪明伶俐,不点就通。唐盛笑,“不好说是他,但也得好生查一查。”

    唐惜春这才想起来问,“刘菊嫁给冯云后如何了”往时唐盛还会说叫他去外家瞧瞧,这次他回来唐盛就没开这个口。

    罗氏做继母的不好说刘家什么,很有眼色道,“我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叫老太太也放心。”又把唐惜夏唐惜秋都叫走了。

    唐盛这才同唐惜春道,“以后你少跟刘家人来往,刘菊倒是好本事,跟蜀平侯世子夫人搭上关系,如今冯云的生意做的极大,冯同知升知府的事,冯云没少拿银子给他爹打点。“唐惜春想了想,道,“蜀平侯世子夫人,不就是沈博他妹,凤真他老婆么当初我就是嫌凤真娶的沈家婆娘,才没去吃他的喜酒。”接着有用没用的说一堆。唐盛简单的归纳为一句话,“总之别再跟刘家来往就是。”

    对这个要求,唐惜春没什么意见,“我早就不想来往。”

    如今唐惜春也长了心眼儿,给他爹出主意道,“不如干脆绝交我没本事,好在我安分。刘家不是安分的人,冯云也不是什么好鸟。蜀平侯府就更不用说了,那沈家婆娘也干不出好事来。天上不会掉馅饼,难道蜀平侯府会白白叫冯家发财这里头肯定会什么事吧”

    唐盛终于有点欣慰的感觉,儿子也不算全无长进,唐盛悄声道,“这里头的事多半同藏地有关,只是具体什么,我还没查出来。”

    唐惜春又有些不明白,道,“就算同藏地做买卖,也不用这般偷偷摸摸的吧”

    唐盛冷笑,“每年我朝同藏地交换货物多少,都是有数的。若不经官,就是走私。走私不必缴税不说,利润上就能撑死冯家。”

    唐惜春不解道,“照爹你说的,蜀平侯府为什么把这宗生意交给冯家呢若真是好东西,谁不自己握手里”唐惜春许多事糊涂,对人性的了解又格外明白一些。

    “前两年我尚且想不透。”唐盛轻声道,“如今镇南王世子改制盐课,盐商们不能没饭吃,云贵与藏地的茶马交易,原本是镇南王府的买卖,现在要让给云贵的商人了。”

    “这只是表面一说,具体涉及到的细则自然不只茶马交易这样简单。可是,云贵这样一变,川蜀同样与藏地毗临,早晚也要变。蜀平侯府这是早闻了信儿,提前抽手,拿冯家做个替死鬼。”唐盛道,“冯家是死是活,不干咱们的事,难的是刘家。现在刘家同冯家搅在一处,咱们同刘家是撕掳不开的。”

    “这有什么撕掳不开,爹不用管,我去翻脸,反正我早有名声在外,我以后也不用做官,别人随意说什么,我也不在乎。”唐惜春道。

    唐盛叹,“你我还不是一样,你是我的儿子。咱们一旦与刘家翻脸,必然有人说咱家忘本。可是,现在好歹能糊弄过去,将来难保不被刘家连累。”

    “那怎么办”唐惜春心狠手辣的提议,“要不请两个杀手把刘家人干掉”

    唐盛微斥,“别把现成的把柄往人家手里递,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千万别想这种蠢招,凡事天知地知,差不多也就人尽皆知了。”

    唐惜春问,“爹,那你说冯家作死的事,是不是也人尽皆知了”

    唐盛轻叹,“实跟你说了吧,蜀中跟藏地私下交易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不只是蜀平侯府或是沈家的事。我在这里做知府,尽管不搀和这些事,但,每年那些孝敬,我也拿了的。我能看透,那些提前抽手的人家自然也能看透,至于冯家能不能看透,我就不知道了。若冯家看不透怎么都好说,若是他家明白这里的猫腻,难保不把刘家填进去做他冯家的替死鬼。可是刘家又连着咱家,到时咱家也得受到牵连,反便宜了冯家。”

    唐惜春问,“照爹这么说,岂不跟沿海同海盗交易的那些人差不多了,平日里瞧着都是遵法守礼,实际上早就”

    “差不多吧。”

    同摇光他们出海这两年,唐惜春非但是拓宽了世面,许多事,他也有了不同的看法。唐惜春道,“我师父连海盗都能联系上,恐怕藏地交易里头,我师父也没少捞钱。更不用说沈家和蜀平侯府,爹你收孝敬,按察使、巡抚、总督肯定收的更多。爹你放心,咱家不是那出头的椽子。可惜我不能成亲,不然娶了李相家的孙女倒是省事,李相总不能看咱家陷里头,有人拉咱们一把,也好上岸。”

    唐盛道,“如今惜时去了青云观,等他回来,我去上清宫跟你师父细问一问这事。”

    父子两个商议半日,第二天唐惜春就叫人把冯云堵住打了一顿,虽然唐盛不准他轻举妄动,可也不能让自己老爹白挨回参,唐惜春还跑冯家大门口道,“如今有现成的把柄,叫你们老爷尽管使阴招去参我爹吧布政使的位子给他留着呢”

    唐盛知道这事后,足骂了唐惜春半个时辰,唐惜春自己滋溜滋溜的喝着凉茶,也不管老爹骂得口干舌噪,气得唐老爹直跺脚,“竖子不足与谋也竖子不足与谋也”

    唐惜春道,“行啦,你也骂我这半晌了,爹,你歇会儿吧。”塞给老爹一杯凉茶,唐惜春虚心请教,“爹,竖子是什么意思啊”

    唐盛一口凉茶喷了唐惜春满脸。

    唐惜春是个浑不吝的人,尽管唐盛带着唐惜春跟冯知府赔不是,冯知府也大度的表示谅解,唐惜春大大咧咧流里流气拿腔作势道,“我这刚修仙回来,就听人跟我说是冯伯伯你参我爹,想把我爹干掉,你去做布政使的位子呢。我这人,冯云是知道的,没多思量就给人糊弄了,实在对不住冯伯伯,也对不住冯云。您放心,我是谁,我是绝不能叫那些杂种拿我当刀把使的”

    冯知府能说什么,结果转天唐惜春又把刘家大门给砸了,饶是冯知府也私下问儿子,“是不是刘家挑拨得唐惜春”那就是个憨货,这种受人挑拨没脑子的事当真干得出来。

    冯云垂眸思量片刻,“有可能是唐家故意诈咱们,这两年唐家同刘家来往愈发少了。”

    冯知府轻咳一声,道,“这两年,刘家的胃口也愈发大了,不是吗”

    这种费脑费力费神的事就交给冯家父子操心了,唐盛先时觉着唐惜春鲁莽,不想如今莽人有莽招,虽暂时离间不了刘冯两家,到底能出一口恶气。

    可是,要知道,刘家能做唐惜春的外家,那本身也是有点本事的。唐惜春昨天刚砸了他家大门,刘家后脚就找上门来,嚷嚷着要处置唐惜春。

    唐惜春还真不怕这一套,直接带着家丁一律打了出去,还站在门口骂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我母亲便来这里天天作耗原本不过淮南小村地主而已,宅地不过顷,如今家有万亩良田犹不知足现又来蜀中作耗,我们姓唐的尚且安分守法,你姓谁名谁,就敢鱼肉百姓欺压别人如今我爹这窝囊官儿索性不做了也养不起你们这些贵亲戚咱们如今一刀两断,才算痛快”

    唐惜春真露出不讲理不要脸的纨绔嘴脸,刘家完全不敢跟他来硬的。先不说刘家现在没唐家硬,唐惜春这纨绔嘴脸是自小养到大养成的,刘家不过是暴发几年而已,两者完全不是同一个档次。

    倒是把来访的周湄吓一跳。

    看刘家人七倒八歪的走了,周湄才骑马上前相见。唐惜春没进门,直接跑过去相见,笑,“阿湄,你怎么来了”

    周湄一跃下马,笑着握住唐惜春的手,“听说你修仙归来,我来瞧瞧你。”

    唐惜春哈哈一笑,“我正想去瞧你呢,不想你就先来了。”

    周湄笑,“你贵人事忙。”

    “笑话我是不是”唐惜春叹,“真是叫你看笑话了。刘家的事,想必你已知道了。我娘去的早,修来这样的舅家,真是倒了两辈子霉。”

    周湄看唐惜春已恢复正常,道,“倒惹你惆怅了。”

    唐惜春一叹笑道,“我要是为这个就惆怅,早惆怅死了。”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啦

    第97章

    唐惜春见周湄来访,心下非常高兴,忙携了周湄的手到自己院里说话,还傻乎乎的问,“阿湄,我还没去找你,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周湄笑,“这有什么不知道,你才回来不过数天就打了两场架,成都府都传遍了。各家纨绔出门得绕着走,可千万不敢得罪你。”成都府虽然神仙多,奈何唐盛这官做的稳当,唐惜春就有上清宫这座大靠山,等闲人不大愿意得罪他。

    唐惜春哈哈大笑,得意的模样仿佛傻瓜,亏得他一张皮子生得好,哪怕傻些也让人瞧着喜欢,唐惜春道,“我之前修仙,都不知道我不在家,这些成都府的猫猫狗狗的便反了营。若我在,谅他们也不敢炸刺敢在我面前横着走,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周湄笑着打趣一句,“这吃仙果的人果然不一样,与先时大不同了。”

    唐惜春哈哈笑,人来疯道,“我这也算悟道了。”

    周湄心说,你悟个屁的道无非就是跟海盗们混的时候久也染上了些海盗行径

    周湄也有些好奇,跟唐惜春打听,“你弄的那仙果到底什么模样,什么味道怎么倒惹得御史都参了唐大人一本”

    若依唐惜春往日脾气,肯定是怎么吹牛怎么来的不过,他家老爹因此挨参,他也不敢吹大牛了,便道,“其实也就寻常,我爹、惜夏和家里太太闻味儿便受不了,一口都吃不下,我跟祖母还有惜秋便觉着很好吃。”

    “世间竟有这样奇异的果子”

    “怎么没有。”唐惜春笑问,“我还没问你呢,你还好不”

    “看我这样子,哪里像不好的。”

    “我是说,你跟凤真、沈博到底闹出个所以然没你现在是跟凤真在一起,还是同沈博在一起”这世上,也只有唐惜春会这样大咧咧的问人家感情生活了。

    周湄笑,“谁都没在一起,他们各有妻眷,怎好叫他们做我的外室呢”

    “很是很是。”唐惜春十分赞同周湄所言,他自己就有上辈子的血泪史为证,诚心诚意的同周湄道,“千万别跟有老婆的男人搅在一处。阿湄,依你的本领,找个一心一意的并不难。人这一辈子不容易,总得有个安生的地方,有个安生的人。一个人能有多少精力,应付了家中妻妾子女,能留下多少应付你呢何况,女人有名有分的,总会嫉妒,会怨恨,千万别跟女人抢男人,寻常人抢不过她们。”

    周湄静静听了,笑道,“果然是长进了。这些个道理,还是头一回有人跟我讲。”

    唐惜春笑,“这算什么道理,只是我一点点体会罢了。再说,你可是探花出身,最有学问不过的,谁在你面前讲道理,这不是那啥嘛。”不会说的话,唐惜春一律用“那啥”代替。

    周湄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直接说就是了。”唐惜春对喜欢的人素来爽快。

    周湄也知他是个直性子,并不拐弯抹脚,从袖子里取出一卷薄薄的书稿,递给唐惜春道,“你精于数术,帮我看看这书稿,能看懂不”

    唐惜春接了,还心下寻思莫非周湄也知道俺唐四藏取经回来,学识大涨的事了

    这一翻开书稿,唐惜春就入了神,一直从早上看到傍晚,人根本没挪地方,至于在他旁边的周湄,早被他忘了。直待唐盛落衙回府,不见儿子,又听说儿子有客,便过来瞧瞧,见唐惜春正手里抓着几根筹皱着眉毛算来算去。周湄在一畔闲翻着书瞧,周湄是听到脚步声,见是唐盛,周湄食指竖于唇际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反手合上书悄声蹑脚的同唐盛出去说话。

    两人去了唐惜春的摆设书房,周湄施了一礼,唐盛与他分宾主坐下。周湄道,“镇南王世子在云贵改制盐课,听说镇南王府将与西藏的茶马交易让出来,然后重开云藏边贸市场。”

    这事不稀奇,唐盛也知道。

    周湄继续道,“之前云贵商贾征税不过半成,如今世子重开云藏边贸,将税率提升至两成。”

    唐盛微微吃惊,“这么高”

    “镇南王府在云藏边贸足开放了百十种物品交易种类,根据各类不同,抽的税也不同,最低的税也有两成了。如一些铁制品,税是百分之百的征收。”周湄道,“如今云贵的大商贾都聚集在昆明,世子写了一本算税率的书出来,其内容艰涩难懂,我数术上寻常,就拿来给惜春看一看。”

    唐盛点头,笑道,“你这消息,比官府还灵通了。”

    周湄笑,“我是做这一行的,不瞒世叔,我与云贵也有生意往来。若有朝一日川藏贸易重开,我也有意分一杯羹。”

    唐盛叹道,“镇南王府做此事容易,是因为镇南王世子亲自掌舵。蜀中要做此事,难啊。”朝廷做事向来拖沓,何况川蜀地处西南,朝廷要远程控制蜀中与西藏贸易改制,所需时间与精力完全不是镇南王府可比的。

    想到朝廷的效率,周湄也叹了口气,笑道,“镇南王世子倒是精明强干,如今镇南王府都在筹备在云藏交界处盖新城了,以后两地交易都在新城进行。”

    唐盛道,“若此事成行,镇南王府的实力定会更上一层楼。”

    “是啊。”周湄又取出一份关于镇南王府世子繁杂税率的计算方法的稿子,道,“我思量着,朝廷怕不会注意这些小事,就多备了一份给世叔送来。”

    唐盛笑,“有劳贤侄了。”尽管有些看不懂,唐盛还是跳着看了一遍。看完后,两人就等着唐惜春的结果,毕竟唐惜春在数术方面有着两人公认的实力。

    唐惜春直待月上中天才从那书稿里回了神,找不见周湄还以为周湄自己回家了呢。倒是屋里丫环灵光,忙带了唐惜春到书房去。

    唐惜春一面吩咐道,“先送些点心来,我快饿死了。”实在忍不住,从书房桌心盘子里抓了一块狼吞虎咽的吃了。

    唐盛看儿子饿死鬼投胎一般,很是心疼,就没追问镇南王世子写得这天书是怎么回事唐惜春塞了块点心果子,灌了两盏茶,这才稳住了心,感叹道,“真奇才也”

    唐盛问重点,“怎么说看懂没”

    “真正懂得十之四五,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者,十之三四,完全不懂者十之一二。”他还之乎者也起来,唐惜春大为赞叹,问,“阿湄,这真是镇南王世子写的”

    “是啊。”周湄笑,“我也是看不大明白,才来问你的。”

    唐惜春问,“先前我听老爹说他回云贵搞盐来着,是吧”

    周湄笑,“现在世子的确在云南改制盐课,同时开放云藏茶马交易,重建云藏贸易新区。”

    “这个没用,要是镇南王世子在云南,离咱们这儿近的很,我去瞧瞧他,向他请教一二。”唐惜春这口气,险没把他爹从椅子直接吹到天上去,说的好像他跟镇南王世子多熟似的。

    定一定神,唐盛轻斥,“莫说此胡说,世子殿下何等身份,你是何等草芥,岂可去轻扰”

    “这有什么,世子写出这样深奥的东西来,且这不是胡乱写的,可见是个有学问的人。不是我说狂话,我才只能勉强看懂十之七八,寻常人恐怕连十之二三都不明白。我去请教一二,不但自己能弄明白这其中的数术计算。二则,爹你不是常说云贵改完,咱们这里也要改吗我还可以帮爹你去探探云贵现在的风声呢。”唐惜春出海两年最大的改变就是有了一些条理,而且上辈子缩手缩脚的毛病彻底改了,他在海上见识过夺权抢劫、翻云覆雨,甚至还跟神仙打过交道,这世上,能叫唐惜春怕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何况,这什么世子,他也不大明白到底是几品官。可是,杜若岛主都说以后请他去做一品国师啦,他还怕谁

    唐盛口气微松,道,“那也不能这么没来由的就去,倒唐突了世子殿下。”

    唐惜春对自己身上的事情,脑筋相当灵光,而且,他超级会找理由,笑道,“怎么会没来由爹,你忘了,咱家跟镇南王府还是亲戚咧。”

    唐盛一时都没闹明白自己跟镇南王府有什么亲故,唐惜春道,“惜夏的太姥姥姓卫,镇南王妃不也姓卫吗是不是亲戚”

    唐盛能生出这样精通数术的儿子,自然脑筋不慢,唇角抽了抽,“要说是亲戚,也真是亲戚。”

    唐惜春急不可待,恨不能现在就飞镇南王府去寻世子殿下请教数术问题,笑,“那就是了。今天我收拾收拾,爹你给我找几个侍卫,明天我就去镇南王府走亲戚。”

    周湄大为赞叹,道,“原来世叔与镇南王妃都沾着亲故。”这算起来,唐惜春还得管镇南王世子叫一声远房表叔哩

    当然,正经跟人家镇南王妃有血缘关系是唐惜夏唐惜秋,唐惜春这完全是在礼法上认的亲。

    不过,周湄身为商人,很有打蛇随棍上的本领,他笑道,“到时算我一个,我常去云贵,路都是熟的,还可以给惜春做个向导。”

    唐惜春笑,“那就再好不过了。有阿湄你,我就什么都不用准备了。”

    周湄笑,“乐意之至。”

    唐盛并没有极力反对,道,“今天也晚了,咱们好生吃回饭,这事再从长计议。”

    唐惜春、周湄都应了。

    唐盛还是将此事同巡抚总督都通了气,三人商量了一回,镇南王府这么热火朝天的折腾,他们蜀中百抓挠心一般,偏生还不能乱打听,以免被镇南王府扣上“干涉云贵内政”的帽子。但,这样装死人也太难受了。可是,没有朝廷的命令又不好派官方人士过去表示关怀,以私人名义过去瞅一眼倒不是坏事。若能探听些消息回来,更是好事。

    如唐盛拿来的这份看都看不懂的镇南王世子结写的税率天书,尽管看不懂,也是有用的。

    付总督与李巡抚都没什么意见,而且,付总督极大方地表示,“那就有劳唐贤侄了。唐贤侄早就是上知天文星宿,下知地理风水的人物,由他带头,最好不过。”

    唐盛谦道,“老大人真是折煞犬子了,下官简直为他愁白了头。只是,犬子虽说精通演算之术,余者之事,实在一窍不通。”

    付总督暗想,唐慕云还是这样会说话做事,一笑道,“这次既是贤侄过去请教演算之术,派官员万万不妥。如今世子盐课改制,重开边藏贸易,无非还是商贾上的事。沈家人对这个是极精道的,不如叫他们再派个老成人一道跟着去,沿途帮贤侄处理些俗务也好。”

    唐盛连忙道谢应了,三人又商量了哪些人一道跟了去,直待三日后,唐惜春诸人方起程,这已经是商贾们的效率了。如果是官府安排,估计半个月都走不了。

    唐老太太满心不舍,道,“这刚回来,怎么又要走”

    唐惜春笑着安慰老太太,“祖母,不是去别处,是走亲戚”

    “咱家在云贵哪儿来得亲戚”老太太年岁虽大了,可是半点不糊涂。

    “惜夏他表姨姥姥现在是镇南王妃,我在算术上有些不大知道的事,想去请教镇南王妃的儿子镇南王世子。”

    唐老太太皱眉思量了一回才明白这其中复杂曲折的亲戚关系,道,“听着倒是很了不得的官儿。”

    “是啊,官儿大,学问也特别好。”唐惜春笑,“祖母,我听说云南有许多翡翠玉石,到时我弄些来给祖母打首饰。”

    唐老太太笑,“我要那个做甚你早去早回啊,见着亲戚,跟人家问声好。哎,听说那西南沿子野人多,叫你爹多给你配俩侍卫。”

    唐惜春笑,“我爹早给我配好了,不只是我一人去,还有阿湄、沈博他们一道。”

    “什么时候能回来”唐老太太惦记的很。

    唐惜春笑,“一两个月就能回来。”

    唐老太太有些不乐意,“要这么久”

    “这也不算久了,我还得跟人家请教学问来着,这么大老远的去了,得把本事学会了再回来才好。”唐惜春倒很是乐观。

    唐老太太道,“惜时跟你一道去不”

    “他去青云观还没回来,我带阿玄一起去。”唐惜时一去青云观便没了音信,唐惜春感觉阿玄是极愿意同他出门的,就哪儿都带着她。

    唐老太太问东问西足问了一个时辰,唐惜春均耐心跟老太太解释了,老太太虽不舍,也没死拦着孙子不叫出门。其实老太太背地里还常偷着乐呵,同儿子道,“我觉着咱们惜春越发出息了,盛儿,你觉着呢”

    这种背地里卖瓜的事,唐盛真做不惯,主要原因是他对儿子的要求向来很高。不过,他是个孝顺的人,便顺着母亲的意思道,“嗯,有些人样了。”

    唐老太太很是不满,“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唐盛笑,“母亲看孙子是哪儿哪儿都好。我小时候在村子里念书,只要不是第一名,必挨母亲的揍。到孙子这儿,惜春只要不考倒数第一,母亲就乐的不行。”

    唐老太太笑呵呵地,“我享儿子的福就够了,当然得对你严一些,这是盼着你有出息。到了孙子这儿,谁还愿意天天唱黑脸来着。”

    唐盛你可真是我亲娘,我来唱黑脸。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殿下明小胖问你是俺什么亲戚

    神仙唐惜春答你母亲的姨妈的孙女的丈夫的原配的儿子。

    世子殿下明小胖

    第98章

    这次出行,是以商队的形式。带队的是周湄,除了沈博,还有一位姓吴的年轻人,叫做吴谓。这名子取的,唐惜春顿时觉着自己的名子十分高大上起来。

    唐惜春原本想自己准备礼物,结果,这些财大气粗的财主们都预备好了,周湄体贴的说,“若是没惜春的关系,恐怕咱们连镇南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怎好叫惜春你破费”

    沈博同吴谓也表示,不好叫唐惜春破费。

    既然有人这样抢着花钱,唐惜春也不好拦着。

    虽然第一次去云南,这回唐惜春倒没磨唧着路上赏花观景,他一门心思的要去找镇南王世子请教算术问题,恨不能立刻插翅飞过去才好。故此,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过半月便到了大理镇南王府。

    唐惜春琢磨着,王府嘛,无非就是房子大一些,直接递帖子就是。结果远远眺望了镇南王府一眼,唐惜春嘴巴惊的可以塞下一只鹅蛋,惊叹,“俄滴娘诶,这不是皇宫么谁说是王府来着”

    周湄是来过云贵的,眉目尚且淡定。沈博吴谓都只听说过,亲眼一见,虽不似唐惜春这般乡巴佬一般的直接说出来,心下也很是震憾。

    真的是皇宫,唐惜春说的是大实话,唐盛年轻时在帝都做翰林,唐惜春还远远的瞧见过皇宫,虽然大致记不清了,但,就是镇南王府的模样啊那啥,镇南王府可能规模稍稍小一些。

    唐惜春张大嘴感叹片刻,挠挠头问周湄,“阿湄,咱们怎么往镇南王府递帖子啊”一个王府,竟然长了个小皇宫的模样,怪道他爹说镇南王府是国中之中,这也忒嚣张了。普到之下敢把皇宫按原样搬到云贵来的人,估计也就是镇南王了。唐惜春直觉这帖子不大好递。

    来镇南王府竟然想着递帖子进去周湄无语,片刻道,“镇南王府有专管着王府事务的内务司,我们去内务司试试。”

    唐惜春想了想,“这也好。”

    于是,一行人先往客栈安置。

    如今因着镇南王府世子盐课改制的事,许多大大小小的商人往大理城打听消息,没宅院的便只有租客栈的房子,故此,大理城客栈生意十分火爆。好在几人皆财大气粗,有钱不怕找不着住的地方。

    安置好后,唐惜春就同周湄往内务司去找关系了。

    内务司那幅嘴脸,就甭提了。

    唐惜春在海上做了小三年唐神仙的人,一看就火气上蹿,周湄看他的模样道,“你先回去,我去打点就是。”

    唐惜春咬牙,想着毕竟不是自家地头,忍了半日方把脾气忍了回去。

    周湄亲去打点,过了三日仍无消息。唐惜春道,“这样不成,若是等着内务司的人,恐怕咱们是见不到世子的。”

    沈博道,“不行再去塞些银子。”

    “他若觉着咱们有银子,恐怕得讹上咱们。”唐惜春嘿嘿一笑,“我有法子。”

    周湄还以为唐惜春有什么高招,结果,唐惜春想了个异常丢脸的法子。

    唐惜春道,“世子虽不认得我,我也是世子正经的亲戚。赶明儿,给我弄幅滑竿,我在大理城溜达一圈,包管世子得上赶着找我。”

    沈博觉着唐惜春在说梦话,吴谓问,“还需要准备别的不”

    “当然啦,你们再准备两面大旗,一面写世子殿下,你大侄儿来看你啦,另一面写世子殿下,你怎么不让我进门。”亏得唐惜春一本正经的说出来,沈博险没一口茶水呛死,吴谓忍笑,“这样写,未免有点那个。”

    “怕什么,我跟世子殿下这亲戚可不做假。”唐惜春道,“就这样写,一日不见我,我就一日不走。”

    吴谓犹豫,“会不会被巡城兵抓起来”

    “要是我被抓起来,你们就去给我击鼓喊冤。”唐惜春道,“可不能扔下我自己跑回成都府。”

    吴谓笑,“我们岂是那等小人,惜春你多虑了。”

    唐惜春怀疑的小眼神儿瞟了吴谓沈博一眼,还是把自己的小命交给周湄,“阿湄,谁走你也不能走,还得帮我照顾好阿玄。”

    又对阿玄说,“他们哪个敢逃跑,立刻一刀砍死。”

    这种明晃晃被人怀疑的感觉哟

    三人皆是满脑门黑线,唐惜春掸衣表明立场,“我可是为你们冒险。”又嘟囔,“幸亏把行头都带来了。”

    镇南王世子凤明湛正在忙盐课改制与边藏贸易的事,唐惜春的事,还是明湛的心腹范维小范大人告知明湛的。

    范维是个细心的人,同明湛道,“到底是殿下的亲戚。”唐惜春已经因扰乱治安罪被逮捕起来,碍于他自称为世子殿下的表侄,衙门对他还算客气。

    “这是哪家的神经病跑出来了。”明湛揉揉眉心,不怕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脸的,古今皆如此啊。范维不是无地放矢的脾气,明湛请教他道,“这姓唐的是我哪门子亲啊我怎么不记得有亲戚姓唐”先前哑巴十好几年也没人来认亲,他刚做了世子,各路亲戚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范维道,“是王妃六姨妈的孙女的继子,按理,的确是该叫您一声表叔的。”

    明湛险没喷出来,“这算哪门子亲戚是不是打秋风来的”莫非是另一个刘姥姥若实在穷得了不得,打发些银钱只当日行一善。

    “不是,唐公子的父亲是蜀中布政使,与唐公子一并来的有三人,一个叫周湄的原本考取过探花,后来弃官从商,还有一位沈博一位吴谓,都是蜀中大商家,估计是冲着殿下盐课改制的事来的。”范维道。

    明湛笑眯眯地,“他们给你送了厚礼”

    小范大人微窘,很谦逊地表示,“一点点。”他们收礼的事,世子都知道,还是默许的。

    明湛问,“你看着姓唐的如何”

    “生得真是一表人材,还会观天象,昨日他说午后有雨,结果就下了一场暴雨。”

    “唉哟,比天气预报还灵,有没有说今日的天气”

    “说是今天傍晚有雨,这雨还会连着下,一连三天才停。”

    明湛听着稀奇,笑,“若傍晚真的下了雨,你记得晚上带他过来。”

    范维应下。

    唐惜春被大理衙门逮了起来,周湄阿玄一天三顿的给他去送饭,当天傍晚唐惜春就说了,“别送了,我这里有饭吃。”唐惜春还给他们介绍,“大理有一种酸角糕,可好吃了,你们吃过没没吃过去买些尝尝,那地方在哪儿来着”想了半日,唐惜春一时没想起来,问看守他的侍卫,“老叶,你上午给我带的酸角糕是在哪儿买的。”

    侍卫说了个地方,唐惜春点头,对周湄道,“就是这地儿,不是大店面,东西却地道。”

    那侍卫十分热情,对周湄阿玄道,“你们尽管放心吧,咱们一定会照顾好唐神仙的。”

    周湄深觉人不可貌相,不知唐惜春给这些人吃了什么迷魂散,还是修炼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本领。

    及至听说唐惜春已被人从衙门带着去见世子殿下,一行人更觉不可思议,难道殿下就喜欢这种脑袋有病的怪胎。

    实际上,唐惜春真的跟明湛相见欢。

    明湛现在忙的很,一天有十几拨人等着他见,故此,见这一表三万里远的毫无血缘关系的表侄只得抽晚上的空了。这还是看在唐惜春会天气预报的份上。

    唐惜春初见明湛也吓一跳,听人说世子殿下也有十七八岁,怎么瞧着这样小,还胖嘟嘟的,一脸婴儿肥未褪尽的模样,个子也不高,要他说,撑死十五。

    何玉带唐惜春进来,见唐惜春生得一脸聪明相,不料却是个傻子,见着世子也不知行礼,反是盯着世子的脸发傻。何玉只得轻咳一声,训道,“放肆见着世子怎地还不行礼”

    唐惜春又仔细打量了明湛一番,顿生郑重,连忙行礼参拜,亲亲热热的喊了声,“表叔好,侄儿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明湛天生就是个天脸的,他对唐惜春印象很不错。哪怕是看惯美人,亦觉着惊艳,摆摆手道,“坐。”他觉着唐惜春大概是个东方朔一样的人,又看唐惜春生得实在俊俏,不禁心生欢喜,笑,“小春儿你远道而来,那些人不识得你,倒怠慢了你。”

    唐惜春笑,“这没啥,我也没吃什么苦头。就是殿下写的这书,我有几处不明白,这才过来想请教殿下的。”

    唐惜春就要从袖子里摸出书来说算术题,不想一摸才发觉,叹道,“哎呀,我那书给人没收了。”好在唐惜春早将明湛的大作倒背如流,立刻就说出几处来,然后他就九章算术如何演算,明湛书里如何演算,两种方法的不同,唐惜春都明明白白的讲了一遍,问,“殿下这书,我瞧着不像胡乱写的,只是有些地方实在难懂,能否请殿下教我一教。”

    原本以为人家是死皮赖脸认亲的,不想竟是请教学术问题。要换第二个人都不一定会乐意招待唐惜春,偏生明湛也是个怪脾气,他对亲戚不亲戚的不大在意,倒是喜欢这种一门心思搞学术的人,遂道,“户司的人也天天缠着我问东问西,说了多少遍他们都不明白。惜春你倒比他们明白的多一些。”

    唐惜春自信满满,“不是我吹牛,我能明白十之四五,余者最多能明白十之二三。殿下学识渊博,恍如天人,只是殿下这书写得太过渊深,许多计算方法,前人从未有过,所以,我们皆不甚明白。”

    明湛道,“看来,你对数学很有研究”

    “数学算术吧。”唐惜春搓一搓手指,眼光热切,道,“我好容易见着殿下,殿下,咱们先说算术的事吧。”

    明湛好脾气的应了。

    唐惜春只对算术着迷,他一入神便连寒暑饥饱都无感知。明湛着人拿了纸笔,同唐惜春细细分说。

    夜至深沉,明湛便有些磕睡,唐惜春计算完毕,问,“殿下,你看可对”

    明湛一手撑头,口水都滴下来了,唐惜春看他睡着,一只胳膊露出半截雪样的手臂来,不禁多瞅两眼,心说,真是生得白胖软嫩。唐惜春唤明湛两声,明湛也未醒。唐惜春去了海上小三年,很练就了些贼胆子,见室内无人,干脆直接揪住明湛圆润的脸庞拧了一下子,明湛瞬间惊醒,跳将起来,睡眼模糊的直拿手背揉眼睛,问,“你拧我脸做甚”莫不是这小子看上他了,意图对他不轨他可是早有心上人,是死都不会从滴唐惜春笑着举起袖子,“擦口水,擦口水。”龙涎龙涎啊。

    唐惜春一拉他的小胖手,“过来瞧瞧,我这样解可对”

    “莫要动手动脚。”果然是意图对他不轨,明湛白眼,也没抽回小胖手,反是顺势在人家掌心捻了一捻,闻着唐惜春身上淡淡香气问,“你用的是什么香”怪好闻的。话说唐惜春这模样,哪怕对他起了贼心,也不是不可以原谅滴不过,他也只允唐惜春相思罢了,再进一步是万万不能滴“给人抓起来,我只能洗澡,好几天没用花油按摩了,哪里还有什么香。”唐惜春叹一声,完全不知世子殿下已思维发散三万里,不能自拔。唐惜春还抓着明湛的手道,“你过来帮我看这样算的可对”

    灯影下,唐惜春认真的侧脸格外俊美。明湛心说可惜老子早有了心上人哪。只得君子样的帮惜春看数学题,点头,“对。”打个哈欠。

    唐惜春笑,“大好春宵,睡觉多浪费,我们来说算术吧。”又唤何玉,“给殿下沏一盏酽茶来。”提提神。

    何玉哭丧着脸,“已过二更了,殿下明天还有晨议,还是早些歇了吧。有什么算术,明白再说也来得及。不然熬得久了,殿下明日精神不济。”

    明湛实在撑不住了,哈欠连天道,“嗯,先睡吧,明天再说。”

    唐惜春追着明湛道,“明天可一定要说算术啊。”

    明湛早困得魂飞魄散,只想去找周公约会。唐惜春见他不应,两步跟过去,骈指一捅明湛的腰眼,明湛哈哈大笑,“知道了知道了你死追着我,是不是要侍寝啊”

    唐惜春“切”一声,他又不喜欢小胖子。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99章 简单

    唐惜春起床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有侍女进来服侍,唐惜春瞟一眼,想着镇南王府的侍女都怪水灵的。当然,也很懂规矩,头上钗环不超三样,穿着青衫宫裙,窈窕多姿。

    小宫女服侍过唐惜春洗漱梳头,柔声问,“早膳已经备好了,公子要现在用吗”

    唐惜春先问,“世子在吗”

    侍女笑道,“世子早上要去议政厅议政,别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唐惜春微微失望,道,“那就先吃饭吧。”

    他是住在世子院中的人,早膳自是不差。用过早膳,唐惜春就开始闷在屋里搞他的算术。用过午饭,睡过午觉,到傍晚仍不见世子殿下的身影,唐惜春站在世子院门口望了好几回,同小侍女嘀咕,“这才叫望眼欲穿呢。”

    小侍女轻笑,因他容貌俊美,难免叫人心生好感,“这些天殿下是极忙的,晚饭时回来还是早的。不如公子先做些别的消谴,待殿下一回来,我就跟公子回禀。”

    唐惜春叹口气,“先洗澡吧。”

    待唐惜春洗过澡,叫小侍女帮他按摩了一回,才想起来,“哎哟,我这已经见着世子了,外头跟我来的人还不知道呢。阿玄肯定急坏了,能着人出去跟我来的人说一声吗就说我好好的,跟世子在一起,叫他们不要着急。”

    小侍女也做不得主,于是道,“奴婢去问一问清风姐姐吧”

    唐惜春是个急性子,道,“那你快去。”

    明湛回来时,远远就听到一阵欢悦的笛声,不禁笑道,“看来是表侄在吹笛子啊。”

    何玉笑,“昨儿看唐公子还以为是老学究那样的人,不想笛子吹得这般好。”

    “知道什么,越是如表侄这样的人,越是有艺术天分。”爱因斯坦就很会拉小提琴哪,明湛侧耳听了一时笛声,竟听不出什么曲子。迈步进去,唐惜春就在茶花树下的榻上坐着吹笛子,明湛进来都未察觉。即使明湛也得说老天厚待唐惜春,夕阳西下,这一张如花似玉的俊脸衬着怒放的茶花,明湛向来是个看脸的,一时竟不忍惊动。

    何玉垂手侍于明湛身畔,心道,小范大人真是懂殿下的心思啊,哪怕这位唐表侄不懂算术,单凭这张脸,殿下也得多看两回。

    唐惜春吹到高昂处笛声突然停止,他皱眉想了半日,叹口气,把笛子放下。明湛笑问,“怎么不吹了”

    唐惜春此方看到明湛,开心的眼睛弯弯,笑,“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起身行一礼,快步上前,“我等您等了一整天。”

    听听这话,真是叫人不堪入耳。何玉心道,外头等着见咱们殿下的人多了去,你等一整天算啥听说唐惜春他爹官挺高的啊,正三品的布政使,怎么教出这么个二百五来啊关键是,唐布政使竟很放心的把自己二百五儿子放出来做事

    何玉心下很是一番感叹,明湛却不以为忤,他早看出来了,唐惜春说是一脸聪明相,却只在算术上有过人天分,其他世事洞明上就差得远了。明湛笑,“这两天事情多,你吃晚饭没”

    “还没,我想等殿下一起吃。”唐惜春对懂算术的人都很有好感,何况他认为明湛所学远在他之上。明湛这般有学问,人生得不是多俊俏,却也圆润可爱。唐惜春平日里有些狐朋狗友,也与杜若岛主相处过,唯没有同官场中人有多少来往。他又是个随兴的人,很自然的就牵起明湛的手,道,“你先去洗澡,洗完澡咱们一起吃晚饭,等吃饱了,咱们再说算术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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