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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言令色 第9节

作者:石头与水 字数:22148 更新:2021-12-31 11:14:31

    唐惜春眼瞅着成为了一个明白人,唐盛当即立断的搞定了小心眼儿的老婆。

    唐惜夏也确定了自己并不是烘坑里捡来的孩子,他是父母亲生的。

    唐盛叫了唐惜春去说账本子的事,连带几个掌柜管事都在。唐盛道,“账是惜春盘的,惜春,你说说吧。”

    唐惜春道,“没什么说的,里头的错,我都给你们标出来的,你们自己拿回去看,趁着过年的这几日,好生思量思量,再来跟父亲解释吧。”

    诸人额角冒汗,唐惜春又问,“哪个是陈发”

    一个相当年轻,面色微黑的掌柜起身道,“大爷,小的是陈发。”

    “嗯,你的账很干净。”唐惜春道,“陈发,把这账本子发还给他们。”

    打发这些人出去后,唐惜春问,“爹,我盘的账,你大概看过没”

    唐盛笑,“看了一本。”

    “只看了一本”唐惜春有些不满,老爹只看一本,怎么能明白他在算术上的才干呢

    唐盛道,“随便抽一本看,若这本盘的不错,余下几本自然也是不错的。”

    唐惜春跟唐盛打听,“爹,这些按理还是可靠的人呢。都不干不净的。你有没有制约他们的法子难道每次都自己盘帐不成”当然,他老爹手下有幕僚之类,并不缺少人手。

    唐盛温声道,“咱们新进之家与那些世族豪门之间的差别就在这里了,那些人家经过沉淀,能用的人手就多。似咱们家,就要慢慢遴选忠心合适的人。这也急不来,至于制约他们的手段,总是有的。”

    “到底是什么”唐惜春坐不住,转身到唐盛身畔追问。

    唐盛摆弄着案间的玉镇纸,含笑的望一眼儿子,“想知道”

    唐惜春一手搂着父亲的脖子,“快说快说,还卖起关子来了。”

    唐盛瞅一眼手边茶盏,唐惜春连忙灵光的双手捧上,“喝了快说。”

    唐盛一接,皱眉道,“冷了。”

    唐惜春又跑出去换了新茶,狗腿的给唐盛捏巴肩膀,唐盛受用的呷口茶,方道,“你知道吗陛下高坐帝都,这成都城里发生的许多事,哪怕没有官员呈报陛下,陛下也是样样清楚的。”

    唐惜春不信,“没人跟陛下说,陛下如何能得知”

    唐盛却不肯于说,拍他洁白的脑门儿一记,“自己好生想想去。”

    “自来都是这样,说话只肯说半句。”唐惜春抱怨一回,问,“爹,你说奇不奇怪,别的年外公总会打发人送年礼的。今年年前怎么没见外公家人来”这说的是唐惜春自己的亲外公刘家。

    唐盛意兴阑珊的道一句,“说不得是有什么事吧。”发妻刘氏的确是再好不过的女子,唐盛至今都难以忘情。只是,刘家这一家子似乎就出了刘氏这一个好的,余下人等,实在是叫唐盛提都不愿提。当初刘氏过身,刘家竟妄图将家中三女嫁给唐盛为继室。还有那个鹤云,也是刘家给唐惜春的,简直是里里外外的挑拨,生怕唐惜春忘了外家似的。

    唐惜春提醒道,“就是有天大的事,难道能不给咱家捎个口信儿爹你准备着吧,外祖父这是憋大招呢。”

    听唐惜春这样说,唐盛淡淡一笑,心下无端痛快许多,“怎么忽然这么说你外祖父,好歹那也是长辈。”

    唐惜春道,“我也不总是糊涂啊,难道还不兴你儿子长个心眼儿啦。”其实他是长了前后眼哪。

    唐盛道,“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心里有数就行,别拿出去说,叫人挑你的不是。”毕竟是儿子的外家,哪怕看在地下刘氏的面子,也不好撕破脸。

    唐惜春道,“我就担心外祖父问起鹤云来。”

    唐盛看唐惜春一眼,淡然无比,“这有什么好问的,一个背主行窃私逃的奴才,我还以为他逃回老家了呢。看在他服侍你几年的面子上,又是你外祖父给你的,不追究罢了。”

    唐惜春点点头,“记得了。”大家统一口径吧。

    唐盛喝过半盏茶,将茶盏往案上一撂,笑道,“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今晚还得擦祭祖用的银器,随我去看看。”

    唐惜春道,“每年都要自己动手擦,爹,不能让丫环们干吗”

    唐盛脸微黑,“混账话给祖宗用的东西,自然得子孙亲自动手。”

    唐惜春笑,“爹,你得对我好些,不然给祖宗看到你这么训斥我,会不高兴的。”

    唐盛薄斥,“嘴里这么不知尊重,一会儿多擦几件就当给祖宗赔罪了。”

    唐惜春笑嘻嘻的一句接一句的同唐盛说些闲话,先去了老太太屋里,唐惜时唐惜夏罗氏都在,老太太笑,“这就要吃饭了,都在我这里吃吧。我跟你媳妇已经去瞧过了,祭祖的东西都预备的差不多了。”

    唐盛笑,“用过饭,我带着他们把银器擦出来。明天祭祖。”

    老太太含笑点头,无比欣慰。

    用过晚饭,唐盛带领着三个儿子去干活。

    其实银器并不脏,只是不太亮而已,每年这一日都要将银器擦的晶晶亮。唐惜春想着自家祖上寻常人家升斗小民而已,听说他爹小时候吃只鸡就是过年了。如今他爹当官年,祭祖都用银器啦啥叫光耀门楣这才叫光耀门楣啊

    唐惜春想到他上辈子只能用瓷器盛祭品祭祖宗,难得有些羞愧,遂卖力的将银器擦的哗哗响,唐盛道,“认真擦是好事,惜春,你轻点儿。”

    唐惜春的二百五精神忽然发作,愈发道,“给祖宗用的器物,岂能不用力擦惜时惜夏,你们都得记着,擦的越响越证明心诚啊”

    唐惜时没理会唐惜春,唐惜夏很乖巧的点点头,于是,他也甩着小胳膊跟唐惜春学起来,用力的将银器擦出声响来。

    唐盛唇角抽了抽,只得忍耐着满耳朵擦银器的声音,一道擦起银器来。

    唐惜春还事忒多,一会儿道,“惜时,给哥抓下背。”一会儿又道,“惜时,给哥倒杯水。”一会儿,“惜时,给哥擦擦汗。”

    唐惜时不理会,“忍着吧。”

    “快点,唉哟,我汗滴眼睛了。”唐惜春哇哇大叫。

    唐惜时铁石心肠,“伺候祖宗呢,没空理你。”

    唐惜春正要训斥唐惜时两句,找唐惜时的麻烦。唐惜夏在盆里洗了手,从袖管里摸出自己宝蓝色的小帕子过去给唐惜春把脸上的汗擦掉了。

    唐惜夏还体贴的问,“哥,你哪儿痒,我给你抓吧。”惜时哥真是太过分了,他哥那么喊,惜时哥都不肯动一下

    唐惜春感动地,“二乖,你终于在哥哥的调理下变得懂事啦好孩子,来,给哥抓抓背吧。嗯,上面一点,再下面一点好好好,就是那儿”

    唐惜夏是个很细心的孩子,还出去叫丫环送了茶水进来给他哥喝,唐惜春喝着热茶都要热泪迎眶了,说,“二乖,你顺便再给哥哥捶捶肩吧。”

    唐惜春享受着唐惜夏捏着小拳头乖巧的给他敲肩膀的待遇,感慨的发表演说,“知道兄友弟恭是什么滋味儿么真是神仙一样的滋味儿啊”

    唐惜夏很高兴他哥与他亲近,小脸儿上笑眯眯的。

    至于旁观两人

    唐惜时,“”

    唐盛忍无可忍,额角青筋直蹦,“唐惜春,你还有一点点廉耻么”

    作者有话要说午安

    第34章 跟祖宗许愿

    唐盛由衷觉着,儿子已经足够多了。

    尤其有一个唐惜春,简直聒噪的令人忍无可忍。

    哪怕无人搭话理会,唐惜春都能自言自语个半日,何况如今还有个跟屁虫唐惜夏跟在屁股后面一句接一句的捧哏。

    要说唐惜夏向来是安静乖巧的性子,以前怕死唐惜春,在唐惜春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说话跟蚊子嗡嗡差不多。大约是跟着唐惜春习了几日拳脚,胆量稍稍放开些,觉着他大哥无非就是疾言厉色啥的,并不会吃人。尤其唐惜夏看不惯唐惜时对他大哥要求的敷衍而灵窍初开,小小的服侍了唐惜春一回,半草包唐惜春顿时对这个弟弟另眼相待,一面使唤唐惜夏,一面叽里呱啦的同唐惜夏说起话来。

    唐惜夏偏生是个小笨呆,唐惜春说啥他信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很会捧臭脚,把个唐惜春捧的陶陶然熏熏然,兄弟两个的感情伴随着给祖宗擦银器的吱吱声迅速升温发酵,到给祖宗擦好银器时,唐惜春对唐惜夏的称呼已是我家二乖。

    唐惜夏对这个称呼有些不大满意,道,“哥,我叫惜夏。”

    唐惜春道,“二乖是哥哥对弟弟的爱称,我有个朋友,你知道他管他家弟弟私下里叫什么吗”

    唐惜夏果然,“叫什么叫名字呗。”

    “屁,叫名字我还用你猜。”唐惜春放下挽起的袖口,在温水里洗着手,道,“他都是一口一个小王八小王八的,还有一个称他弟弟做小兔崽子,你看,哥哥叫你二乖,很好听吧”

    比较一下小王八小兔崽子的称呼,唐惜夏老实的点头,中肯的说,“嗯,二乖比较好听。那个王八兔崽子是骂人的话。”丝毫不怀疑他家大哥都交的什么狐朋狗友啊竟然这样对待自家兄弟

    唐惜春净手后笑眯眯的摸唐惜春的头一把,道,“这就对了。惜夏,晚上叫丫环给你捏捏胳膊,不然第二天会酸疼的。你还得想一想,明天给祖宗上香时想的心愿。”

    唐惜夏高高兴兴的谢过他大哥的关心,又问,“哥,什么心愿啊”

    “就是明年你想实现的愿望,祭祖时在心里跟祖宗说了,祖宗会保佑你的。”

    唐惜夏郑重点头。

    唐盛受了唐惜春一晚上的聒噪,简直是精神双重劳累,道,“行了,有话明天再说,都回去睡觉。明天早些起,祭祖。”

    唐惜夏已经有了自己单独的院子,按唐盛的要求,离唐惜春唐惜时的院子并不远,于是,唐盛去主院,三人一道回各自院子。

    唐惜春负手遥望星斗满天,唐惜夏的胆量在晚上得到了极大的鼓励,悄悄的捏下小拳头,他仗着几分胆子,好奇的问,“哥,你就是在学着看星星吗”

    “是啊。”唐惜春忽生臭显摆之心,他指着灿烂夜空道,“看到那个像勺子的七颗星星没那就是北斗星。从斗身上端到斗柄最后一颗分别是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这七颗星星又分别代表了天枢宫贪狼星君、天璇宫巨门星君、天玑宫禄存星君、天权宫文曲星君、玉衡宫廉贞星君、开阳宫武曲星君、摇光宫破军星君,对应天下最厉害的文臣武将。”

    唐惜夏顿时觉着他哥不仅对他好,还是个大大的有学问的人。

    唐惜夏问,“哥,那你跟惜时哥是哪颗星啊”

    唐惜春道,“这里面都是重要人物,我可不在这里面。不过,咱们惜时以后还是有可能占得一席之地的。”说着像模像样的拍唐惜时肩头一记,又很有兄长范儿的鼓励唐惜夏一句,“惜夏也要努力啊。”

    唐惜夏用力的点点头,于是受到鼓励的唐惜夏回屋又看了半夜书,第二天挂着两个黑眼圈儿。

    唐惜春最看不上唐惜夏拼命念书的小呆样,不善的问,“你又晚上看书了”

    唐盛道,“惜夏,过年这几日只管休息玩耍,不必看书。”

    唐惜夏老实的说,“我得好好看书,以后成为星星啊。”

    “什么星星”唐盛问。

    唐惜夏便将昨晚唐惜春鼓励他的话说了,唐盛哭笑不得,唐惜春已道,“诶,我说二乖,成为星星又不是一时半晌的事,你得慢慢来。我认识一个同窗啊,他就是天天晚上念书,唉哟,把眼睛都念坏了,天天眯着眼看人。我都叫他大眯眯。我看他那眼神儿,就是中了科举,以后到了金銮殿也看不清陛下的脸。估计就是陛下到他面前他都得摸摸陛下的脸才能认出陛下来”说着唐惜春还学着街上算命的瞎子一样双手半空摸索起来,逗的唐惜夏捂嘴直乐,唐惜春道,“你说,这样的人,他就是考上状元陛下也不会用他的,谁会要个大眯眯做官啊。”

    罗氏忙道,“惜夏,以后可不准晚上念书了。”真念坏了眼,的确是大问题。

    唐惜夏说,“我眼睛才没有眯眯。”

    “现在不会,你总是晚上念书就会念成眯眯眼了。”唐惜春又打量唐惜夏几眼,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少根弦的对唐惜时道,“惜时,你看惜夏这样眼圈儿黑黑的,像不像山上的猫熊啊”

    唐惜时,“”

    唐惜时不搭腔,唐惜春已径自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说,“惜夏,你知道什么是猫熊么”

    “不知道。”

    “哈哈,你没见过,长的可好笑了。身上白白的,就跟你这样似的两个大黑眼圈儿。”唐惜春笑问,“爹,你见过猫熊没”

    唐盛笑斥,“给我闭嘴。”

    唐惜夏郁卒地望着他哥,嘴巴翘的能挂油瓶了真是太讨厌了昨天还给人家叫二乖,今早就说人家是大眯眯眼,还有猫熊什么的那是什么玩意儿啊

    唐惜春一径傻乐,又嘴贱的逗唐惜夏,“猫熊猫熊”

    唐惜夏冷哼一声别开小脸儿,不理唐惜春了。

    唐盛干脆带着他们去看祭祖的东西,唐惜春瞧着下人忙来忙去,感叹道,“祖宗有灵,看到今日家业兴旺,不知有多高兴。”

    这话很有几分家门长子风范,唐盛正色训示道,“我等子孙正该努力上进,使祖宗永享供奉,方是大孝。”

    唐惜夏忙垂手认真听了,唐惜春感叹,“以前过年时祖宗只能吃糠咽菜,如今大鱼大肉享用不尽,肯定知道咱们孝心的。”

    唐盛唇角抽抽,怎么啥话从唐惜春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欠捶啊。唐盛道,“孝心在乎于诚,不在于物。”

    唐惜春望一时宽敞的祠堂,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他老爹好像脸有些臭啊。唐惜春很有孝心的奉承他爹,“是啊是啊,不在于物。不过,爹你把咱们老唐家的门楣光耀的晶晶亮,祖宗泉下有知,也当欣慰非常。再者,若祖宗看到你带着三个大儿子往跟前一站,祖宗就不知道有多欢喜,是不是,猫熊”

    唐惜夏哼一声,不理。

    唐惜春曲指敲唐惜夏大头一记,问他,“你哑巴啦”

    唐惜夏的胆子较先前可不是大了一星半点,他摸摸脑袋,撅着嘴巴问,“谁是猫熊啊我可不认得。”

    唐惜时一本正经,“我倒是认得猫熊他哥。”指指唐惜春,“狗熊。”

    唐惜夏咯咯笑起来。

    唐惜春给了唐惜时一巴掌,唐惜时身子一侧躲避开来,唐惜春一巴掌扑空,险些跌倒,唐惜时一手勾住他的腰,拍他腰身一记,板着脸道,“祖宗在上,老实点。”

    “祖宗看到你这没大没小的家伙,定要生气的,你小心点儿吧,唐黑熊。”唐惜春威胁一句,又灵机一动的凑到唐惜时耳际小声道,“你说,要咱们都是熊字辈儿的,以后就得给老爹叫熊爹了。”

    饶是唐惜时惯作面无表情,此时也忍不住一勾唇角。唐盛又不是聋子,当下就想一脚踢死唐惜春算了

    结果唐惜夏也听到了,唐惜夏心下觉着好好笑,又不敢大声笑,遂捂着嘴巴偷瞧他爹的脸色,唐盛不想大年三十教子,于是只得面不斜视的装个聋子,准备过了年再跟唐惜春算账。

    待得仆从色\色准备得当,唐盛命人请老太太与罗氏过来,然后先带着三个儿子烧香祭酒,老太太与罗氏将汤茶菜品呈上,再一道给祖宗磕头祝福祈祷平安福寿。整个过程虽不比积年世族讲究,也是十足的毕恭毕敬。

    唐盛还从祭肉里割下一大块分给三个儿子吃,是沾沾祖宗福气的意思。唐惜春率先拿看着稍微小的一块,唐惜时取中等的,最大的留给唐惜夏。当然,以往唐惜春都是要抢最大的,如今唐惜春早想开了,这祭肉早天前就煮出来,半点不新鲜,滋味儿实在一般。先时他是为赌一口气,样样都要最大最好的,如今想想,实在傻缺。

    唐惜夏却很感动,出去跟罗氏说,“大哥把最大的肉给我吃了。”

    罗氏同样感叹,不说唐盛训妻的余威犹在,唐惜春这事做的的确是挺稀罕。罗氏道,“你该给你大哥吃的啊。”

    唐惜夏道,“我本来是想把最大的给大哥,可是,轮到我时就剩下最大的了,而且,大哥已经开始吃了。”

    唐惜春洋洋得意,谦虚道,“这算啥你天天熬夜熬得跟猫熊似的,多吃点肉补一补。”

    唐惜夏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肚子里嘀咕一声,“狗熊大哥”

    直到一家子用午饭时,唐惜夏忽而“啊”了一声,满脸不知所措,罗氏忙问,“怎么了,可是骨头卡住了”

    唐惜夏哭丧着脸,“不是,我忘了跟祖宗许愿了。”

    “许愿许什么愿”

    “大哥跟我说祭祖时要对祖宗许愿,祖宗会保佑我的。”唐惜夏简直悔死了,他昨天想了一晚上才想到的愿望,就这样忘了跟祖宗说了。

    唐盛安慰小儿子,“没事,祖宗时时都在看着咱们呢,你的心愿祖宗都知道。”

    真个小呆

    唐惜春笑,“是啊,大不了一会儿再跑趟祠堂,跟祖宗补一声就成了。”

    唐惜夏犹豫地,“这样也行吗”

    “行,有什么不行的。”唐惜春简直随口就来,“这就像你有事想跟老爹说,结果一时忘了,回头再到老爹说一声是一个道理。”

    唐惜夏这孩子自小就很有敬畏之心,“那是祖宗啊”

    “祖宗有啥稀罕的,咱爷爷是老爹的爹,太爷爷是爷爷的老爹,高爷爷是太爷爷的老爹,大家都不是外人。何况今天刚弄了那些好吃的给他们吃,吃人嘴短,你说啥祖宗都应。”唐惜春说的唐惜夏直点头,脸上颓丧一扫而光,两眼晶晶亮,“那我吃过饭就去跟祖宗说。”

    老太太笑,“吃过饭叫你大哥陪你一道去。”

    唐惜夏认真的应了,又有些担心的问,“哥,祖宗真的还能应我的愿吗”唐惜夏还十分信服他大哥。

    唐惜春喝口汤,言之凿凿,“怕啥我跟祖宗说一声,啥都能应”

    唐惜夏平时呆呆的,其实还是个好奇宝宝,“哥,你都能祖宗说上话啦”他哥可真有本事

    唐惜春不以为然,“这一回生两回熟的,见得多了,自然能说得上话。”

    唐惜夏大为惊讶,“哥,你还见过祖宗什么时候”

    瞅着唐惜春一句接一句的糊弄唐惜夏,罗氏淡淡的搅着碗里的汤,不说话。

    唐惜时不着痕迹的扫一眼,道,“每回大哥挨揍都是在祠堂,跟祖宗自然是熟的。”唐惜时问,“惜夏,你知道大哥跟祖宗许的什么愿不肯定是让祖宗保佑他来年少挨几回揍。”

    唐惜夏“扑哧”就笑了,唐惜春惋惜的叹口气,“真是知我者惜时也,可惜祖宗实在糊涂,竟没一次应我的。”

    唐盛训道,“这才说明祖宗有灵,知道你欠揍。”

    唐惜夏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以前他都觉着大哥挨家法好可怕,今天只觉着好好笑。

    罗氏暗叹真是的,我干嘛跟这种二皮脸继子计较啊

    作者有话要说午安下午还有一更

    第35章 死不起啊

    到晚上,大家热热闹闹的吃过丰盛的年夜饭,一家子在老太太屋里守岁。

    说笑无趣,唐惜春大声招呼着,“惜时惜夏,咱们玩儿色子吧。”

    唐惜夏老实地,“哥,我不会那个。”

    “好学的很,我一教,保管你立码能会。”唐惜春就要差阿玄去拿色子,罗氏担心儿子真要跟着唐惜春学赌,她如今学的聪明,并不出言制止,只是悄悄拧了丈夫一下子。唐盛笑,“不准赌博。都过来猜谜语。”

    “那有什么意思。”唐惜春闷闷不乐,过去央求,“老爹,好老爹,我们不赌大的,玩儿小的还不成”

    唐盛相当铁齿,“小的照样是赌。”

    唐惜春放肆惯了的,翘着嘴巴埋怨道,“爹大过年的,你能不能别这么扫兴”

    唐盛舒展一笑,望向唐惜春骄纵的脸孔,“我倒不是扫你的兴,是怕你没银子,还不够输的。”

    唐惜春眉毛扬起,接下战书,“我不够输的还指不定谁输呢”

    “惜夏不会玩儿这个,你莫糊弄他。阿玄去拿色子吧,顺便把惜春的私房都拿来,我陪惜春玩儿两把。”唐盛淡然一笑,眉毛都未动一下,像是再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若是唐惜时,此刻定不会跟唐盛赌。偏生唐惜春是个大而化之横冲直撞的脾气,他向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见唐盛应战,根本未曾多想,反是兴致高昂,一拍几案跳了起来,“好爹,这可是你说的赌输了可不许赖”又招呼唐惜时唐惜夏,“今天过年,我跟老爹比大小,你们也能押注,要是眼光好,押对了可是能发笔小财的哟。”唐惜春还一个劲儿的朝二人眨眼,使眼色,再三强调,“就看谁比较有眼光啦。”

    唐惜夏给唐惜春鼓动的跃跃欲试,小脸儿红红的跟黄嬷嬷道,“嬷嬷,去给我拿十两银子来。”想一想,马后炮的问罗氏,“母亲,行吗”

    这个时候,罗氏怎么能说不行,笑对黄嬷嬷一点头,道,“去吧。”

    唐惜春使唤着丫环抬个长桌进来,一面对唐惜夏道,“十两银子够干什么好容易能发老爹的财,拿出三百两,包管你翻番。”

    唐惜夏向来是乖宝宝,道,“哥,就是个意思,不能赌大。”

    唐惜春信心满满,“惜时,你不押我吗”

    唐惜时从袖子里摸出两锭银元宝,默不作声的先撂在桌间。

    唐惜春啧啧,“我竟然有两个小气鬼弟弟。”挽袖子,搬椅子,折腾的热火朝天,“一会儿叫你们大开眼界”见阿玄捧着银子色子过来,唐惜春一脚踩在椅子上,斜支着身子喊,“爹,爹,你不会是未赌先怕了吧”

    唐盛放下手中茶盏,闲云野鹤,优雅万分的走到唐惜春对面,淡然站定,与大声吆喝没个样子的唐惜春形成鲜明对比,偏偏父子两个生的酷似,活脱脱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是一高一矮,一个青年正当,一个少年朝气,便是罗氏瞧着都深觉有趣,扶着老太太在一畔观战。

    唐惜春先把个色子当空一通乱晃,叮叮铛铛乱响影子乱飞,招呼道,“惜时惜夏,下注啦祖母,你要不要下我这边啊”

    老太太摇着手笑,“我不懂这个,你们父子玩儿,我瞧着就好。”

    唐惜时淡定的将两锭银子放在唐盛一畔,唐惜春将眼一瞪,问,“唐惜时,你不押我”

    唐惜时微一点头,默默然。

    唐惜夏捏出一个小锞子搁唐惜春那边,握着小拳头给他哥加油,道,“哥,我押你。”

    唐惜春下巴一扬,“惜夏你眼光倒是不赖,就是小气,就把十两全押上呗押多赚多,你眼光虽比唐惜时好一些,脾气却不如惜时痛快看一会儿我叫某人输的去当裤子”

    赌场之中无父子,唐惜春眯着眼睛打量老爹,问,“谁先摇”

    色子已在唐惜春手中,唐盛做个请的手势。

    很久以后唐惜春回忆这个让他丢脸丢到没脸的晚上,都觉着肯定是见了鬼那色子是他惯玩儿的,里头灌了铅的。他以前常用来逗小丫环们玩儿,赢一局就要香一口,助他占了不少便宜。

    唐惜春原本是想在唐盛身上发笔小财,结果初师不利。唐惜春只是微微惊讶,觉着自己刚刚猫命重生一年不到,可能是太久没玩儿,对这色子不大熟,大手一挥,状作潇洒,“这局算我送老爹个开门红。再来”

    唐惜时依旧将银子押在唐盛那边,唐惜夏输了个小锞子,怪心疼的,他咬咬唇,默不吭气的又捏个小锞子出来,悄悄的搁在了父亲那边,唐惜春鬼叫,“唐惜夏,你叛变的也太快了吧”

    唐惜夏小脸儿微红,强词解释,“上一把押的大哥,这把押父亲,轮着来。”

    唐惜春道,“惜夏,你这样立场不坚定的家伙是发不了财的”

    唐惜春第二次输的时候,唐惜夏完全忘了他先时说的轮着下注的话,在心里慢慢盘算着,只要大哥再输几把,他就能将输去的银锞子赢回来了。

    唐惜夏觉着,可能是祖宗听到了他的祈祷,才没让他破财吧。唐惜春输的要去当裤子的时候,唐惜夏不仅将输去的银锞子赢了回来,还顺带发了笔小财。

    唐惜春鬼叫,“今天真是见鬼了,怎么可能是我一直输爹,你是不是色子里做手脚”

    “色子是你的,也是你摇的。”唐盛微笑,“惜春,愿赌服输。你要是再想赌,先拿银子来。”在家里想赢一家之主的银子,除非一家之主情愿,否则这不是白日发梦么他这傻儿子,还真是

    唐惜春响亮的抽嗒一声,可怜巴巴的看向唐盛,“要不爹你借我几两”然后他死都不还

    唐盛道,“你一个月五两月例,一年六十两,五年三百两。”对罗氏道,“取三百两银子来,算是惜春预支的五年月例银子。”问唐惜春,“赌不赌”

    唐惜春哭丧着脸,嚎道,“爹,你真是我亲爹啊不但要榨干我的私房,还打上我五年月例的主意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要是上辈子,赌就赌了现在么,他,他死都不赌

    唐盛微微一笑,“还算你聪明。”指指桌上的银子,对唐惜时唐惜夏道,“你们分了吧。”

    唐惜春那叫一个眼红,嘟囔,“爹,我也是你儿子啊,你不给我一份。”

    唐惜时一拉唐惜夏的手,敏捷无比的堵唐惜春的嘴,“谢谢义父,谢谢大哥”

    唐惜夏喜滋滋的数了两遍分到手里的银锞子,喜笑颜开,有样学样,“谢谢父亲,谢谢大哥。”亏得他没押大哥,不然得跟着大哥一道破产。果然是父亲更可靠啊

    唐惜春虚点这两个家伙,哼哼,“没良心,都没良心亏得大哥以前那么疼你们”

    唐惜夏发了小财,见他哥怨念颇深,好意相问,“哥,要不,我再还你一半吧”

    唐惜春跳脚炸毛,“你是觉着我输不起么”士可杀不可辱啊

    唐惜夏实诚的一摇头,“我是觉着大哥好像很心疼银子。”

    “屁话我十五年的积蓄全输了,能不心疼”

    唐惜夏实诚道,“哥,你十五年就攒了这么一点银子啊”

    “什么叫一点银子”唐惜春一幅过来人的口气,道,“以前咱们家可没这么有钱,我小时候穷的很,天天萝卜白菜吃顿肉就是过年,哪来的月例银子后来老爹发了家,才有月例一说,你好命,哪里过过苦日子哟。”

    唐惜夏惊,“真的啊”

    “那可不”唐惜春习惯性鬼扯,说些没边际的话,“我小时候天天抗着锄头下田,就为了多打二斗稻米供老爹念书考功名。”

    唐老太太笑,“你大哥小时候去家里田地看到佃户在插秧种稻米,听说这样秧苗到秋天就能长成稻米。他问我说,祖母,怎么秧苗种下去秋天就能长成稻米了啊我随口一说,咱们家那是宝地,不论种什么都能快快长大。然后,你大哥就自己跑秧田里站着不出来了,说等到秋天就能跟秧苗一起长大了。”

    所以,唐惜春的鬼扯其实是有遗传因素的。

    唐惜夏则眉眼弯弯直乐,原来大哥也有那么笨的时候啊。

    唐惜春输了银子,心疼了半夜,待得子时很是出去嚣张的放了一通鞭炮烟火。唐惜夏也大着胆子放了两个小鞭,用唐惜春的话说那么小的小鞭,声音就跟放屁似的,没男子气概

    唐惜夏当下就想放个二踢脚来表现他的男子气概,结果被唐惜时拎了回来,教导了几句,唐惜夏才重新变回了唐二乖。

    家里孩子不算多,不过因有个爱闹腾的唐惜春,守岁守的也乐趣横生。及至放过烟火鞭炮,大家也都困了,各回各院睡觉。

    唐盛心情尤其好,对罗氏道,“只盼着你这胎是个女儿,安静贞贤。”

    罗氏笑,“儿女都好。”她并没有什么心里压力,已经有了儿子,再生个女儿也不错。想到晚上的事,罗氏笑,“老爷也真是的,把惜春的私房赢个精光,叫孩子手里紧巴。明天包个大红包给惜春吧。”

    “不用,玩儿的就是这个意思,若你再把银子补给他,还有什么乐趣。”唐盛唇角含笑,半点不同情一贫如洗的唐惜春。

    “看着孩子们和和气气的,我也高兴。”罗氏贤良一笑,“以前我总是怕惜春欺负惜夏,如今看来,惜夏真是乐得跟着哥哥们玩儿。他也不像以前那样怯了,胆子大了些,敢说说笑笑了。”这也是大实话,罗氏之所以总是防唐惜春如防贼,跟儿子太过老实也有关系。

    唐盛捏她的手一把,问,“看出什么没”

    “什么啊”罗氏不解。

    唐盛道,“惜时眼光精准,惜夏当即立断,所以两个人都赢了。”

    罗氏笑,“是啊,他们两个倒是赢了,惜春可输惨了。”

    “惜春是做大哥的,拿出些银子给弟弟们开心也不算什么。”唐盛原是想借机教导一回唐惜春,他料着惜春输个底掉,必然会接着透支五年月例再输下去的。赌得兴头上的赌徒都是如此,一不留神随手将老婆孩子输掉的都是常事。不想惜春却能当下收手,算是给他小小的意外惊喜。

    这也是唐盛高兴的原因所在,唐惜时性子坚毅,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日后必然不凡;唐惜夏老实听话,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老实过日子总是有的;唯有唐惜春,瞧着一幅聪明相,实则斗大心眼儿没两个,唐盛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长子。

    如今看来,唐惜春能在赌桌上收手,的确是有几分长进的。

    唐老爹很欣慰的入睡,一大早上便又很是怀疑自己睡前对这不孝子的判断了。

    大年初一都要早起,这也是唐家的老规矩,起来一并吃饺子,光馅儿就有个七八样,丰盛的很。不过,吃饺子前要先给长辈拜年,当然,小辈们都有红包拿。

    老太太一个,老爹一个,罗氏一个,加起来每人都是三个红包。

    唐惜春今日穿一袭大红长袍,他已经十六岁,这样鲜艳的颜色更适合年纪小的孩子。不过,唐惜春人生的俊俏,皮肤雪白,他虽没什么本事,却来是个自信张扬的脾气,这种怒放的颜色竟是极衬他。当下将一身小红袍子的唐惜夏比衬的暗淡无光。

    好在,唐惜夏并不觉着什么,反是多看了他大哥几眼,真心实意的拍他大哥马屁,“哥,你这衣裳可真鲜亮。”小孩子就是这样,先时拘谨胆小,若一放开,便彻底放开了。

    唐惜春大言不惭,下巴微扬,“人生的俊,穿什么都好看。”

    唐惜夏竟深以为然。

    就见唐惜春从怀里摸出两个红包道,“惜时惜夏,你们也大了,来,这是大哥给你们的红包。惜时,你要更加听大哥的话啊。惜夏,你要多吃饭,长个大个子。”说着,一脸欣慰的要摸唐惜时的头,唐惜时头微偏,唐惜春的手只好落在唐惜时的肩膀上。唐惜夏就很乖的给大哥摸摸小头,双手接过红包,很乖的跟大哥道谢。

    唐盛深觉稀奇,“昨天不是都输光了么,莫非竟还有私房”

    唐惜春道,“爹,大年初一要说吉祥话,什么输不输的。”

    唐惜时已经拆了唐惜春给的红包,当下额间黑线并滴汗里面是一张白纸,上面写着纹银十两。

    唐惜夏也跟着拆了自己的那个红包,他大哥倒是没有厚此薄彼,唐惜夏怯怯地,“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打白条吗”

    唐惜春浑不觉什么,大咧咧的坐在祖母身畔道,“嗯,昨天不是都输了么等大哥什么时候发了财再补给你们,先拿着吧。这是大哥的心意,一样的。”

    唐老爹深如渊海的内心深处陡然升起一股子悲愤来真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要什么时候他死了,轮到唐惜春当家祭祀,说不得哪天这小子一时不衬手直接给他灵前打个白条,说,“嗯,爹,没银子了,等儿子什么时候发了财再补给你,先拿着吧。这是儿子的心意,一样的。”

    只要一想到这种悲怆情景,唐盛当真觉着,生出这种可能让祖宗在九泉下挨饿的不孝子孙,真是死也死不起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我的心肝儿们

    第36章 强势手段

    唐家这个年过得热闹,三兄弟懂事的跟着唐盛出去拜年,主要是总督府与巡抚家,官职都比唐盛高,自然要拜会一二。

    唐惜春是长子,他虽无大本事,不过现在学得本分,人又生的好,面儿上应酬从来不憷,说笑自如,平生第一遭很给唐盛长脸。至于唐惜时,已经准备过了年要考秀才,学识自不必说。最小的唐惜夏在官学念书也念的有模有样。

    唐盛与李巡抚一道自总督府出来,便去了巡抚府,两家人一道坐下喝茶。

    听闻过唐惜春纨绔名声的李巡抚都对唐盛道,“青云观果然调理人,什么时候我也把我家这个孽障送去,沾沾道家福气。”

    唐盛道,“哎,青云道长什么都好,就是脾气这方面。我本想让惜春拜师,道长提都未提,只得作罢。今年我是不打算再叫惜春去了。若是大人有意送贤侄去山上,还是要早做准备。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大人尽管吩咐。”

    李巡抚有些吃惊,不过依旧关切的问,“慕嘉可要送贤侄再去官学读书,慕嘉若有不便,我跟那王老夫子说一声,我的面子,他总会卖一二。”唐盛,字慕嘉。

    唐盛笑,“到时少不得要麻烦大人。我想着,先叫他在家念几日诗书,待得略有长进,我再亲自带着他去给王先生致歉。若王先生看这孽障还可调理,再让他继续念书。若他实在无此资质,谁也强求不得。”

    唐惜春恨不能翻个白眼给他爹,他可是从来没答应留在家念书的

    李峰朝唐惜春使个眼色,唐惜春嘟嘟嘴,李峰悄然而笑。

    两位老爹客气半日,唐盛便带着三个儿子起身告辞。李巡抚亲送出门,再令李峰送唐家人至大门,做足亲近模样。待得李峰回屋跟他爹交差,李巡抚感叹,“唐家不出数年,必然更上一层楼。”

    李峰笑,“唐家的确家风不错,小唐先前鲁莽些,如今瞧着也稳重了。”

    李巡抚默然。

    李峰道,“儿子今年想一试秋闱,正当专心打磨文章,拜师访友,出门交际一二,父亲怎么屡次提及青云观之事”

    “若往时,去住个一年半载倒也无妨,如今这个时候实在不相宜。”

    李巡抚道,“你年纪尚轻,如何知道青云观的底细。那位上科探花周湄便是青云道长的二弟子,青云观于成都府名声不显,若不是因着周湄,我尚且注意不到这一座小小道观。如今看唐慕嘉的义子,生的眉目沉稳,瞧着很有些不凡之处,这也是青云观弟子。你没听唐慕嘉说么,他这义子才十五岁,便想试一试今年的秀才试,若无把握,唐慕嘉焉何会说出口这看着是一座小小道观,里面说不得有非凡之人哪。”

    李峰皱眉,“小唐在山上呆过,倒没听他说起过周湄。”

    李巡抚望儿子一眼,“你莫太自作聪明,便将天下人都视为傻瓜。唐慕嘉不过而立之年,便已居正四品,他的长子,再笨也有限。倒是你,目中无人惯了的。你想交往,便正经交往几个性情相投的朋友,以后仕途,亦是助力。如你这般,一味游戏玩耍,外头瞧着花团锦簇,真正相投的朋友能有几人就是唐惜春,我总听你说如何纨绔,如今一见,也是个干净懂事的孩子。阿峰啊,你虽文章上有灵性,世事人情远尚未通透。”

    李峰给老子说的脸上微烫,道,“爹,要不就按你说的,我也去青云观住上些时日。不是儿子说嘴,我与小唐交往非一日,他真的变化挺大,自青云观回来,倒似换了个人似的。”

    李巡抚轻叹,“我也只是觉着青云观可疑罢了,秋闱不可耽搁,你用心准备秋闱,莫分心他事。爹只是给你提个醒,似唐家这等人家,虽出身寒微些,子弟皆争气,便可交往。为人做官,都少不得朋友帮衬的。你与人相交,便拿出几分真情谊来。如今你也大了,莫再做少年风流之态。”

    李峰低声应了。

    唐家一行人回了家,唐惜春立刻跟在老爹耳边嘟囔,“爹,我过几天可是要去跟太妃学算术的。”

    唐盛道,“此事以后再说。”

    唐惜春道,“反正爹你记牢了,我喜欢算术。”

    唐盛脸一冷,没理会唐惜春便带着唐惜夏去了主院。

    唐惜时与唐惜春同路,说他,“你就不能忍一忍”

    “忍什么我要是忍了,就非听老爹的不可。”唐惜春道,“惜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真能考得出功名,我早去考了。如今我好容易找到一件自己喜欢的事,老爹又不叫我去做。难道天天叫我在家混吃等死”

    唐惜时道,“义父并非不讲理之人,你慢慢的跟义父说,总能说的通。”

    唐惜春罕见的聪明起来,白唐惜时一眼,“你就知道说这些没用的话老爹难道是那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先前他要揍我时,没一回能给我逃掉的都是一个理,万事都得他说了算就是你,先前口口声声说为我说话,也没见你真为我说过话,不过是拿我当个傻子糊弄”

    说完,唐惜春一个人气咻咻的走了。

    唐惜春摇摇头,也回了自己院子。

    不得不说,唐惜春对唐盛有着非同一般的了解。过了初五,唐惜时启程回山上,唐盛提都没提叫唐惜春一道去上清宫的意思。唐惜春便没客气的跟唐盛吵了一架,挨了两巴掌后,收拾包袱准备离家出走,结果刚出大门,就给唐盛安排的侍卫逮了回来。

    唐惜春气个半死,找老太太告了老爹一状,奈何唐盛铁面起来,饶是老太太讲情面也完全不管用。关键,自老太太私心论,她老人家也不想宝贝孙子去山上,这么在家叫她老人家日日能见得着才好呢。

    唐惜春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然后,他萌生了一个绝招。

    一天早上,唐盛发现唐惜春有些不对了。

    倒不是唐惜春想不开啥的,事实上,重生一回的唐惜春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第二条命。但是,唐惜春还是相当有绝招的。

    于是,他又纨绔了。

    身为一个前纨绔,重提昔日的纨绔骨头对于唐惜春简直轻而易举,而且,他深知纨绔几大要素。

    第一,纨绔走路,万没有昂首挺胸的道理,那简直是侮辱了纨绔这个词。譬如,唐惜春此时,方正的步子在他走起来必然是左摇右晃滴好好的一段路,必然不能走直线,而是s形滴再有,看人的时候必然不能直视,若不向上斜撇着眼,就要吊着眼皮,才算对滴还有说话,更不能正气凛然,要如同这般吊着嗓子

    “哟,爹呀,早安。”唐惜春左摇右摆的往老太太身畔一坐,懒洋洋的翘起二郎腿不算,他还要抖啊抖的抖个没完。浑身仿佛给人抽了脊梁骨似的呈半瘫状态,脑袋左摇右晃没个稳当。

    唐盛一见唐惜春这个模样顿时血压飙升,怒道,“你这是什么德行,给我坐稳了”

    唐惜春立刻一个哭腔,半个身子伏在老太太肩上撒娇告状,“祖母,你看看我爹,成天就看我不顺眼他不叫我去山上,我不去就是了,如今又挑鼻子挑眼寻我的不是”

    老太太护短精神发作,道,“你莫吓唬惜春,这时辰不早了,赶紧去衙门理事吧。”

    唐盛一走,老太太摩挲着孙子漆黑的发丝,叹道,“你这是做什么成心气你老子。”

    唐惜春哼哼着,“谁叫他不让我去上清宫的”

    “你老子都是为你着想啊。”

    “我根本念不进书去,爹总是逼我念,祖母你想想,我要真有爹当初念书一半的聪明,早去念书了。”唐惜春嘟囔,“半点理都不讲,简直是没天理了。”

    老太太笑,“你想去学那啥算盘,好好跟你爹说就是,他哪样不依你,你偏要气他。真挑起他的火来,无非是你挨顿揍。”

    唐惜春无奈,“好好说爹也不听。”

    “要不这样,你先考个秀才出来,让你爹高兴高兴,兴许他就允了。”

    “祖母,这都是哪里的话哟。我不是没考秀才的本事才去学算术的吗”唐惜春满心苦恼,根本没发觉他家老爹与祖母这是在唱双簧。

    老太太道,“这都没念呢,怎么就知道考不来我听你爹说,你盘账盘的可漂亮了。”

    “那是”唐惜春有些得意。

    老太太语重心长,拉着孙子的手道,“惜春啊,试试吧,就算不行,也得叫你爹知道你是真不行。他呀,盼你成才哪。你如今懂事了,莫叫他伤心。”

    “真真苦煞我也。”唐惜春一声哀嚎,无奈之下,竟说了句之乎者也。

    他自来跟祖母亲近,老太太这一番劝,倒也并非没有效用。

    唐盛使出铁血手段,老太太软语相劝,这对母子软硬相兼,甭说是素来没啥心机的唐惜春,等闲人皆不能招架。

    晚上,唐惜春唉声叹气的跟着唐盛念书,甭看唐盛传胪出身,正经不适合当老师,一个晚上就把唐惜春的手打肿。到第二天,手上的红肿尚未消,唐盛也不是铁石心肠,道,“手上不能打了。”全靠手写字呢。

    唐惜春如蒙大赦,打个呵欠,眼角挤出一滴困倦的泪水,“爹,我发誓再不打瞌睡了,你接着讲吧。”这一念圣贤书就睡觉也不能完全怪他啊天生的

    唐盛敲敲书案,“撅起来。”

    唐惜春没听大懂,瞪着桃花眼,微张淡粉唇,一脸的漂亮的蠢相,“啊”

    唐盛再敲书案,“撅起来,手上不能再打,你就屁股受罪吧。”

    唐惜春想死的心都有了,他陡然翻脸,“你不要太过分我这已经用心念了犯困难道能怨我是你讲的没意思我做算术题的时候从来不会犯困会讲些个酸文假醋了不起啊有本事来做算术题哼”唐惜春完全是表达了下自己不满的心情,他未料到唐盛也翻了脸,直接抛开戒尺,飞出一掌扣住唐惜春的肩,脚下一绊,唐惜春当下立足不稳向前跌去。他到底练过拳脚,腰身一拧就要翻盘。却不料唐盛接着一脚踹到唐惜春膝弯,唐惜春顿时翻盘失败,腿一软就被拧着胳膊按趴在桌案上,接着就是一顿戒尺。

    唐惜春平生最是娇气,喊的喉咙都哑了,唐盛才算罢了手,不过,仍是一手按压着他的腰,依旧不让唐惜春起身,戒指端头就抵在唐惜春伤痕累累的屁股上,威慑力十足。唐盛接着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唐惜春疼的魂飞魄散,觉着自己半条命都没了,唐盛道,“背一遍。”

    唐惜春哭道,“你干脆打死我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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