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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回离弦 第15节

作者:弦烬 字数:22982 更新:2021-12-31 18:21:30

    南宫渺收回劈在南宫离后颈的手,一把接住他倒下的身体。稳稳挟在怀里,然后双足点地,向原路疾行而去。

    钟弦披着衣服在漏风的外室坐着,容铮还在卧室蒙头睡觉,期间醒了一次,良心未泯地想起钟弦还在外面吹风,打开门叫了钟弦一声。见钟弦没动静,懒得继续游说,抱着被子又窝回去睡了。

    天色渐暗,钟弦终于坐不住,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寒风卷着雪铺面砸来,钟弦伸出袖子挡了挡,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服,踏出门槛,向漆黑一片的远处望去。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钟弦目光黯了黯,反手关上门。靠在木门上,抬头望向天空。

    冷风穿过衣服的缝隙钻入衣内,寒气一点点侵入身体。雪打在脸上,飞进脖颈,然后化成冰冷的雪水,顺着锁骨滴进衣里。

    是否真的能恢复武功对他而言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但南宫离要离开的时候,尽管知道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仍然没有出言阻止。

    诺言是他许下的,要实现也是他的事,整个过程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与他无关。

    然而当时间一点点流逝,那个人却依然音讯全无,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漠不关心。

    早知道早知道就索性不随他来落月岛,在渊王的庇护下寻个机会离开皇宫,找个没人寻得到的地方隐居起来,然后

    纷乱的思绪倏尔被远处破雪疾行的声音打断。钟弦愕然向前看去,一个形状颇异的黑影在风雪中穿梭而来,下一刻,已经稳稳停在他的身前。

    南宫渺面容冷峻,怀中抱着不知生死的南宫离。

    钟弦身体微微一震,盯着南宫离苍白的脸,那漂亮的容貌此刻却了无生息地沉睡着,不由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却被南宫渺冷冷打断。

    “摸什么摸,人还没死。开门进去。”

    钟弦这才回过神,似是松了口气,也没说话,打开门看南宫渺抱着那人进了房间,然后跟在后面将门掩上。

    这边容铮听到声音,睡眼惺忪地醒来,打开卧室的门,看见南宫渺怀里一身是血的南宫离,吓了一跳,随即伸出手要将人接过。结果被南宫渺狠狠一瞪,容铮不由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哆嗦,耸了耸肩,让出一条路,让南宫渺将人放到床上。

    南宫渺解开他浸透血迹的黑色纱衣,里面的白色中衣已经染成黑红色。南宫渺似是这才看到容铮,开口道“你来看看他中了什么蛊毒。”

    “蛊毒”容铮双眉一挑,走上前去,看了看南宫离的脸色,又探了脉,脸上忽然滑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半晌,他悠悠道,“什么蛊毒我倒是看不出来,不过他中了撕风尽的剧毒啊。”

    钟弦蓦地抬眼看向容铮。

    南宫渺脸色一沉,道“你有解药吧。”

    容铮一边褪去南宫离的中衣,一边慢条斯理道“有是有,不过这解药不是要给钟公子续接经脉的么”

    钟弦避开南宫渺凛然的目光,神色如常道“我不需要。不过他是怎么中毒的南宫离不是百毒不侵么。”

    容铮将南宫离染血的亵衣掀开,露出的上身。雪白的肌肤已血肉模糊,深刺的勾伤似被腐蚀一般蔓延成刀仞穿过般的痕迹,隐隐现出森森的肋骨。

    “南宫离虽百毒不侵,然而撕风尽确是毒性最烈的毒药,若身上有入骨的伤口,必然会被腐蚀。”容铮说着,慢悠悠从衣内取出一个木盒,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颗黑色的药丸。他看了钟弦一眼,道“解药我只配了这一份,其中奇珍药材很难寻到,已尽数用完。我若给南宫宫主用了,恐怕你几年之内也没希望恢复武功了啊”

    钟弦不耐道“我说了我不需要。”

    容铮微微一笑,正要将药丸取出,却被南宫渺劈手抢过。

    容铮后退半步,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么紧张干什么,杀了南宫离落月宫那群人也不会放过我弟弟。再说了,就算我手上有毒,那点毒也是害不了南宫宫主的啊。”

    南宫渺没理他,径自取出药丸,掰开南宫离的口,将解药放了进去。然后指间在颌骨处一按,迫他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onno明天农历生日,不过学校不放假,估计又过不了啦

    、破绽

    容铮看着南宫离咽下那丸药,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明显一哽,神色古怪地看了钟弦一眼。

    钟弦察觉到他的目光,颇为疑惑地看着他。容铮随即唇角一弯,露出了一个无比正直的笑,然后把脸转了回去。

    这边南宫渺眼看要帮外甥把衣服也给换了,容铮终于站不住,咳了一声,道“那个,我说南宫岛主,这些服侍人的事就不烦劳您了,还是让小生这等俗人来做吧。您看您这一日也挺累了,还是早点歇息歇”尾音晃了一下,然后被扼杀在南宫渺刀子般的一瞥里。

    “你觉得是你比较可信,还是我比较可信”

    容铮一脸讪笑“当然是我啊不,当然是您。这还用问嘛。”

    说罢便老实下来,迈着步子溜了半圈,找到个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双眼认真地盯着天花板一脸严肃地思考人生。思考了半晌,又站了起来,百无聊赖地在房里转了两圈,这边南宫渺已经要给外甥的伤口上药,容铮一脚迈出去,拧了一下又缩回来,开口道“对了,南宫岛主。我忽然想起来,我方才给宫主探脉的时候,那脉象确实有一丝古怪。似乎与我曾经见到的一种毒蛊颇为相像。”

    南宫渺的动作一顿,示意他继续说。

    容铮道“我曾经随师父到过苗疆,见过一种名为绝的毒蛊。这种蛊极为阴毒,普通人若中此蛊,将被蛊虫噬尽肤内血肉,每日吐血半升,渐渐失血而死,最后空剩一张罩在骨骼之外的人皮。会武功的人若中此蛊,体内内力越雄厚,就愈可与蛊虫抗衡,将蛊虫制住。然而一旦催动内力,这种制衡便会失控,所以每催动一次内力,都会被体内蛊虫咬破血脉而内伤吐血。直到最后只剩一具空壳。所以此蛊又被叫做降蛊,中蛊之人从此便不能再动用真气,无论再危险的人,也会被此蛊所降服,从而听命于下蛊之人。此蛊原本用于苗疆首领培养并制服死士,但由于死法过于可怖,已被禁用。所以我也不能确定”

    南宫渺心中可怕的猜测尽被言中,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此刻一片凛寒。

    “那有什么解蛊的办法么”

    容铮道“这个倒是有,毕竟这已是苗疆数百年前所用的毒蛊,白圣溪早已将此蛊破解。只不过白圣溪如今行踪不定,能依靠的也只有他的徒弟容镜了。”

    说着,眼前忽然一闪,下一秒颈骨已被戴着染了血的白色手套的手钳住。鹰爪般摧折的力道让容铮的脸色瞬间变成青白。

    “你若所言有虚”

    “怎么敢”容铮勉强挤出一个笑,颇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还要为我弟弟的性命考虑的”

    南宫渺施了狠劲一钳,看到容铮嘴角一缕血丝缓缓流下,这才收回手。提了剑,对二人道“不许插手,我会派人来照看离儿。”说罢,一阵风一样消失在房间。

    容铮这才猛地咳了几声,然后拭去嘴角的血,笑眯眯道“真狠啊,看来真的起了杀意了,不然怎么敢轻易碰我的脖子。”说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我本来是怕下了春药的事被发现,结果信口胡诌诌得太严肃了点。”

    “春药”钟弦拧眉。

    “啊”容铮拐了个长音,扭了扭脖子,然后坐到床上往墙上一靠,慢条斯理道,“当时南宫宫主找我配解药的时候,小生我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相当不乐意的。老子宿与落月岛无冤无仇,那家伙以暴露我身份来要挟我,我不想自找麻烦跑来落月岛这么个是非之地接这么个烂摊子,结果他竟然告诉我我的亲生弟弟的命捏在他手里。你知道被人胁迫的滋味是很不爽的。正好当时我手头得到了一味比较猎奇的春药,能让服药的人兽性大发,将男子压于身下。我当时觉得南宫宫主和你一处,必然南宫宫主破占优势。此次借机让你反被动为主动,倒也颇有另一番趣味。”

    “”

    “啊只可惜阴差阳错,你命中注定无缘翻身,这就不是小生能控制的了。”容铮说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送了一个“祝你一切安好”的眼神给钟弦,然后抬脚欲走。

    钟弦的脸色却丝毫未缓。他上前一步挡住容铮的去路,一字一句道“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你刚才对南宫渺说的一番话,究竟是真是假。”

    容铮一愣,随即一脸无奈地道“真没情趣我不是都说了,那是我为了打发走南宫渺,留给你们小夫妻俩二人世界才信口胡诌的嘛。”

    钟弦神色已然发冷,字字逼人“那么你是前半段信口胡诌,还是后半段呢。”

    容铮逐渐敛了笑意,定定看向站在正前方的钟弦,说道“既然你都想明白了,何必让我再说出来呢。”看着钟弦的脸一点点变白,容铮唇角又一寸寸揽起弧度,“这种阴狠毒辣并为统领者所用的剧毒之蛊,即便流传百年,也不是区区一个神医说破解就能破解的更何况,神医是用来治病的,又不是专门研究蛊毒的,降蛊又消失多年,没准白圣溪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容镜了。”

    钟弦衣下的手指一根根攥起,手心渐渐在指尖下渗出血迹。“既然如此,你又怎会叫容镜来涉险”

    “啊这个么,”容铮不慌不忙道,“落月宫加上皇宫那么多人在哪儿,我又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又不能在皇宫露面,实在很难下手救人。不过在落月岛这个地方就容易多了。我若找准时机,解决一个南宫渺还是不在话下的。你说哪个稍微合算那么一点呢”

    看着钟弦面露寒意,衣袖下的手已有变势,容铮一手按住钟弦的左肩,微微一笑“你又何必想着要了我的命呢比起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决定,我觉得你还是去看一下南宫比较好。药力估计已经要发作了,那么烈的药性,如果不加纾解恐怕不等毒蛊发作,就先去了半条命了啊”

    说罢,在钟弦犹豫之间,已闪身到门外,戏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外面锁上了门。

    手刚刚离开铁锁,脸上的谑意便霎那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容铮走入另一个房间。出来已是一席玄色长衣,一件狐裘斗篷。他将一把匕首贴身放入衣内,然后系紧斗篷的系带,推开木屋的门,玄色身影眨眼间融进了风雪黑夜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俺决定把发文时间定在晚上七点▁会不会碰巧来围观的能多一点 掬一把辛酸泪修河蟹字。顺便今晚大修第二章。s这混乱的一天希望再也不要重复了tt俺的小心肝啊

    、春宵

    钟弦用力拉了两下门,没能拉开。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疑心容铮,却被床上的一声细微的喘息声打断了。

    他回头看去,见南宫离的身体微微动了动,脸上不知何时泛起一抹淡淡的红色,似乎像是发了热。他返身走到床边,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那滚烫的热度让他缩了一下,却见南宫离的睫毛颤了颤,竟是要醒转的样子,钟弦的手臂一下僵在那儿,紧张地看着他轻闭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站了半晌,床上的人却又没了动静。

    他略略松了口气。这才看见南宫离新换上的白色中衣又染上了淡淡的血迹,方想起南宫渺还未帮他处理伤口便匆匆离去,便从床前的包裹里取出一瓶玉伤膏,净了一块布巾,然后坐到床边,瞥见南宫离还安静地昏睡着,便小心地解开了他的衣服。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再看到那遍布全身狰狞入骨的伤口的时候,钟弦还是微微皱了皱眉。

    他用微湿的布巾一点点顺着擦拭着他的伤口周边染血的肌肤,谨慎地避开伤处。血迹已然凝固,钟弦不得已又蘸了些温水,这才渐渐拭去了斑驳凝固的暗红,露出雪一般白色的肌肤,却不知是不是因为用了力,泛起浅淡的红色。

    耐心地拭净身上的血迹,钟弦忽听南宫离又发出一声低低的。有了上一次,他便没在意,自顾自地拔出玉伤膏的木塞给身下的人上药。容铮刚刚说的事好像故意被他排出了思考范畴,就好像床上的人会一直这么安安静静地躺着,变回了那个温和无害的寒靖羽,乖乖给他上药,不会冷不防露出危险而冷漠的目光,像冰刃一样抵住他的咽喉。

    微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手有意无意触到的肌肤似乎更烫了。床上人的呼吸渐渐粗重,钟弦似乎没有察觉,继续细细上着伤药。

    突然,拿着瓷瓶的手腕被一股力道猛地抓住了,药差点洒到地上。

    钟弦一惊,下意识道“干什么,别动,没上完药呢。”

    说着正欲抽回手,一抬眼,却看见南宫离一双漆黑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然清醒,定定地看着他。

    说是清醒并不准确,那清明之中明显染上从未有过的迷离。幽深黑邃,似乎能把人吸进去一般,危险而迷醉。

    钟弦微怔了片刻,另一只手将瓷瓶取回,道“你醒了”

    南宫离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低低叫了一句“弦儿。”

    钟弦蹙了蹙眉,用了蛮力挣脱他的手,却被南宫离钳得更紧,一把拉过他的手臂,钟弦失了平衡,倒在他身上。滚烫的肌肤带着清凉的伤药,还有未褪尽的衣服细微的粗糙摩擦着他在外面的手臂。

    钟弦有些慌了,南宫离似乎完全没有清醒,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冷不防南宫离一个翻身,将他压到了身下。带了温度的微湿的唇就这么吻了下来。

    他不由得向后退去,头却一下撞到了墙壁。腿下意识一抬,碰到了一个滚烫坚硬的东西。钟弦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弦儿”南宫离又低低叫了一声,那令人迷醉的声音低沉呢喃,湿热的唇随后滑过鼻翼,吻住了他的唇。

    钟弦下意识停止了挣扎,任那温软细薄的唇在他的唇上细细碾动着。滚烫的舌尖描画着他的唇瓣,然后滑入他的口中,深入进去。那唇舌的纠缠似乎出于本能,却渐渐染上一丝粗暴。钟弦不由瑟缩了一下,那舌却又无孔不入地缠了上来。口中的津液来不及吞咽便被卷走,剩余的顺着唇角缓缓滑下,带着不易觉察的情色。空气似乎渐渐稀薄,想用力张口呼吸,却被死死堵住。意识渐渐迷乱,南宫离一手已解开他的衣服,温热的手滑进衣内,用力抚上他微冷的肌肤。

    钟弦想要避开,却被南宫离死死锁在怀里。唇已经松开他的,口中喃喃叫着他的名字,然后顺着锁骨吻了下来。

    仿佛能感受到炙热的视线注视着他的身体,身上那人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眨动着扫过他的肌肤,带起一阵异样的搔痒。蓦然想起容铮临走时的话,钟弦忽然任命般停止了挣扎。微烫的唇或深或浅地吻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渐渐燃起一阵阵轻微的战栗。他微扬着头,闭上眼睛,任由南宫离略粗暴地退去他的衣服。可是当滚烫的坚硬抵住他小腹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得僵硬了几分。

    南宫离明显没有上一次那般温柔,只在他腿间动了几下,叫了一声“弦儿”,便一用力挺了进来。

    瞬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撕裂般的感觉从蔓延直至大脑,疼痛占据了整个神经。他几乎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痛,像整个身体都被拆分了一般,在疼痛中灼烧。身上的人粗暴地挺动着,仍然狂乱地吻着他的身体。渐渐由干涩变得湿润,似乎被血液和汗液润滑,却依旧痛入骨髓。钟弦的脸上渐渐有冷汗滑落,身体仿佛要被顶得散成碎片,只机械地随着身上人迷乱的动作而摇动着,承受着不知何时才会结束的折磨。

    从未有过这样漫长的黑夜。当被一阵微凉的空气闯入,他才发觉身上的人已然再次进入昏睡。那脸色终于褪去潮红,复又变得白玉如雪,冰冷薄凉。却又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理所当然地静静伏在他的身上。钟弦淡淡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抚上他的眼睛。他太久没见过南宫离这般没有防备的时候,尽管曾经的一切不过是假象。

    冰凉的指尖从睫毛上滑落,掠过细滑的鼻翼,然后停在那两片细薄的唇上,轻缓地摩挲。

    半晌,他侧着抽出身体,将南宫离复又放在枕上。理好衣服,然后一瘸一拐地下了床。

    作者有话要说不在纠结中爆发,就在纠结中灭亡s的s 一个朋友说,我觉得钟弦的温柔一向都是细细的在日常生活中的不像南宫那么张扬。我听了之后忽然有一种微妙的错觉,好像当南宫离弱下来的时候,看不见的时候,钟弦的温柔才会变得明晰。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静下来重新审视这个人。南宫离太过强势,而钟弦又太过内敛,所以两个人似乎很难相处,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种难以捉摸的平衡。两个人的性格决定两个人的命运。顺便取题目真他爷爷的是个蛋疼的活儿。

    、杀机

    蓝火明灭的石室。

    瘦槁如枯木的身影靠在石椅上,静静等待着。

    两天一夜。在计划的范围之内。

    南宫离离开以后,虽然他已用剩余的解药散去了房间内的毒雾,但之前侵入身体的毒,却依旧让他缓了整整两日。

    若当时南宫离再晚离开一个时辰,恐怕以他药人之身,也再支撑不住。

    之前虽准备好解药和毒蛊,他却是存了一份跟南宫离同归于尽的心思的。他百里邪一生恣意风流,却尽数断送在南宫离不经意的几剑之中。五年前半条命一张脸的账他可以压下,整个天毒门顷刻覆灭的仇,却让他五年来在病榻上日夜反侧,寝食难安。

    五年间,他想了不下数千种奇毒异蛊折磨死南宫离的法子。若非连床都下不了,他恨不得亲手擒了南宫离,将那数千种毒蛊一件件在他身上实施。

    所以,当南宫离终于站在他面前,遍体鳞伤,狼狈零落,他几乎一刻也不愿再等,就想亲眼看着他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流尽最后一滴血,然后死去。

    但他还是忍住了。已经忍了五年,他不介意再多等寥寥几日。

    更何况

    一阵巨响从门外传来,接着是石门缓缓移动的声音。

    石台上蓝色的火焰蓦然腾起,门前阴冷的火光中,映出一张刀刻般俊逸的脸。

    “你来了。逸儿。”这几个字像是在腹中历过数载春秋,沧桑毕现。

    “师父”容铮的声音因激动而染上几分喑哑,他顿了一顿,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你真的还活着。”

    他几乎是扑上来,难抑地握住石椅中人枯槁的手,脸色却在看到那张被撕裂般扭曲的脸的时候,一点点变得青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个字似乎从齿缝间挤出,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狠厉薄凉。

    “冷静,逸儿。”百里邪抬起头,安抚似的按住他的手,唯一让人还辨得出年龄的那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容铮,“你既然已经猜到我在这里,想必也已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顿了顿,看着容铮难以置信的双眸,一字一句肯定了他的猜测,“没错,五年前,正是南宫离对我下了手,然后顺手一举灭了天毒门。”

    “为什么”容铮的声音带着震惊的愠怒,几乎冷结成冰。

    “理由”百里邪促笑一声,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南宫离杀人需要什么理由他手下断送的人命不足计数,所及之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多少门派的高手命丧于他一剑之下。若说数百年前南宫冶因嗜杀而血洗江湖,南宫离是根本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只要对他没有利用价值的,他半分都不会手软。”

    “天毒门怎会和落月宫有所牵连莫非他当时就察觉到了我的身份”

    “没错,但他当时只是猜测。”百里邪道。“当年之事已成秘辛,我更不可能泄露给落月宫的人。没想到南宫离狠绝如此,见我丝毫没有想说的意思,下一秒就动了手。”

    “都怪我当年”

    “不。”百里邪打断了他,“你当年若留在天毒门,只会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南宫离确实太强,倘若他出手便毫无胜算。”他说着,伤疤扯动着唇角缓缓提起,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不过如今就另当别论了。”

    容铮道“你让他服了降蛊”

    “没错。他催动真气的次数若超过三次,就必定吐血身亡。”百里邪把玩着手中只余黑血的瓷皿,道,“所以如今钟弦武功未复,南宫渺不成威胁,想要杀死南宫离,易如反掌。”

    容铮面无表情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半分思绪。

    “杀了他。”百里邪道。“趁钟弦武功还未恢复的时候。立刻。”

    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缓缓响起“这是自然。”

    晨光熹微的时候,南宫离才在床上渐渐醒转。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先是一怔,然后慢慢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可是在转身看到睡在身边的钟弦的时候,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又不清楚了。

    “弦儿”他略带疑惑地叫了一声。

    钟弦在听到他的动静的时候已经警觉地醒了。只不过昨晚一夜没睡好,不愿意开口说话。

    “弦儿。”南宫离又唤了一声,全然不顾牵扯伤口,翻了个身,支起身体看着对面的人,轻轻笑道“你怎么和我睡到了一张床上”

    钟弦连正眼都懒得看他,冷冷道“因为我不想睡地上。”

    南宫离那双好看的眼睛弯了弯“这样啊。其实你也可以让我睡地上啊。”

    钟弦这回话都懒得回了。

    南宫离看着他恹恹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下意识地向身下一扫,却看到床上的一摊血迹,混杂着些许白色的印痕。

    他收回目光,眼中的戏谑已尽数褪去“昨晚怎么了”

    “没怎么。”钟弦淡淡道。

    “我”脑中依稀翻出一些零碎的片段,却怎么也拼接不起来。索性直接问道,“我让你受伤了”

    钟弦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跳。

    南宫离声音带了诱哄的味道“让我看看。”

    “”

    钟弦忽然觉得对面的人根本就是得寸进尺。

    在那人要变本加厉欺身上来的时候,钟弦忙向旁边一侧,抢先道“你的伤都好了”

    南宫离这才微敛笑意,道“容铮给你配的解药是不是给我服了”

    “嗯。”

    “昨晚南宫渺带我回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钟弦简单说了事情的始末。当说到容铮反锁上门,独自离去的时候,南宫离不由眯起了双目。

    “我这里还有一份解药。”半晌,南宫离开口道。他见身上衣服已换过,脸微微一冷,在看到堆在床脚尚未处理的衣物时又渐渐缓和下来。他从衣内找出那个白色的锦盒,打开盖子。“这是撕风尽的草药和解药。我在凛栖谷碰巧遇见了天毒门的掌门,暗血老怪百里邪。五年前我一剑震裂了他的颅骨,却没想到他没死成,被白圣溪救走。后来我想着留他或有一用,就没杀他。如今容铮想必已经知道了他的下落,不多时就会返身而来。”

    钟弦抬眸,目光中带了淡淡的震惊。

    “所以,弦儿。”南宫离微微一笑,“在容铮回来之前,你一定要恢复武功。”

    “我的命就交在你手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到简直各种论文考试翻译大学tnnd一个月一考简直伤不起不想say。大概要忙到下周四结束。期间俺就算死只要有空就会更的。举中指发毒誓感觉我的业余生活只剩下吃饭跟睡觉了tt

    、服药

    钟弦看着他,突然笑了。

    “你确定如果我真的恢复了武功,我会救你吗。”

    南宫离直视着他,一双邃若深潭的黑眸仿佛要将他吸进去一般。

    “当然不,你也可以杀了我。”他说着,手缓缓抚上钟弦的脸颊,冰冷的温度让钟弦心里一紧,“但你不能有第三个选择了。”

    钟弦没说话,接过南宫离手中的锦盒。盒内几株再平常不过的草药,散着淡淡的异香。那香气飘入气息之中,立时让人觉得口舌干燥,头脑昏沉。他正要用手拿出草药,却被南宫离制止了。

    “别碰。”南宫离道,“我去给你熬成汤汁再服。”

    说罢,取回那锦盒,正要去厨室寻个炉灶烧火熬药。走到门口,拉了拉门,却纹丝未动。这才突然想起门被容铮从外面用铁链锁上了。

    南宫离将掌心附在门上,略一施力,便一掌震开了门外的铁链。一口甜腥立时从喉中溢出,刚刚恢复如常的身体此刻又开始翻腾。血液在体内冲撞,南宫离慢慢收了内力,不动声色地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钟弦看着南宫离离开,随后也从床上下来。他走到门口,一股寒气便从门的缝隙中涌进。打开门,却见外室在一夜之间已全然被冰雪覆盖。外面的风雪似乎更猛了,雪从坍塌的墙壁涌进来,狂乱地打在墙上。幸好只是外室的一面,其它的房间似乎未受波及。钟弦紧了紧衣服,走出房间,拉开了外面的大门。

    昨夜的痕迹已被新雪掩埋,看不出容铮究竟去了哪个方向。地上的雪厚了一层,几乎漫及腿部。钟弦正欲关上门,忽见一只白到发青的手死死抓在门槛上。

    那只手从雪中伸出,似乎已经被冻住。钟弦俯,抓住那已冻成冰的手腕向上一拽,雪渐渐松动,一个女人的尸体露了出来。

    那女人似乎是医女打扮,脸色青白,口鼻的血已被冻成冰,显然是中剧毒而死。

    钟弦忽然想起昨晚南宫渺临走前说要找人来给南宫离治伤,却迟迟未到。想来是容铮临去之前就在门外下了毒。

    “弦儿。”南宫离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外面这么冷,你出来干什么。”目光下滑,看到了雪里的尸体,只是瞥了一眼,“死人有什么好看的,进来吧。”

    钟弦放下尸体,站起身。南宫离正端着药站在门边,见他走进来,一手揽过他冻得冰凉的身体。钟弦下意识地想挣开,南宫离在他耳边道,“别动,药洒了。”

    周身的寒气瞬间被驱散,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南宫离手触摸的地方注入身体。

    “你这是干什么”钟弦一怔,连忙用力甩掉他的手,“不是说过不能使用内力么”

    南宫离微微一笑“你担心我”

    钟弦没做声。

    “撕风尽毕竟是剧毒,服下之前体内不能有寒气。”南宫离解释道,“偶尔使用这么一点内力,我还是死不了的。”

    沉默半晌,钟弦道“把药给我。”

    南宫离反手关上门,随后用汤匙在碗中搅了搅,试了试碗壁的温度,这才递给钟弦。一边嘱咐道“大口喝下去,别停。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我再给你服解药。期间可能会很难受,你忍着点。”

    钟弦默默接过那碗黑色的药汁,那股异香更浓了,刺得眼睛也酸痛不堪。钟弦皱了皱眉,仰起头,一口气将整碗药汁灌了下去。

    霎时,口内的每一寸肌肤像火烧一般疼痛起来,喉咙浸了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药汁从喉管滑到胃里,再向下流去。流过的地方好似被千万细薄锋利的刀刃割破,痛得几近痉挛,连身体都要蜷缩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了内力身体加倍虚弱的缘故,想起当时武功被废的痛楚,似乎及不上此刻的十分之一。

    钟弦强忍着体内的剧痛,一只手死死抓住身旁的桌沿,骨节发青,指尖都要滴出血来。脸色苍白如纸,成滴汗水从额角流下,只觉额上一片湿冷。南宫离见状,用袖角拭干他脸上的冷汗,然后将他拥在怀里。一手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背部,一手慢慢松开他抓在桌沿的五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然后将自己的手腕伸进去,诱哄着一般低声道“痛的话就握住我的手腕吧。”

    眼前的东西难以控制地渐渐模糊,双耳似乎浸入水中一般,周遭的声音变得朦胧遥远。只感觉自己的手脱离了发泄疼痛的地方,随即又触碰到更柔软的东西,便用力攥了上去。

    南宫离依旧轻柔缓慢地抚摸着他的背部,时不时替他拭去额角的冷汗。低声安慰着“没事的。”

    钟弦只觉得耳边催眠一样的声音让疼痛减轻了许多。渐渐,四肢变得麻木起来,没有了知觉。只是靠在所及之处的一片柔软上,感觉意识一点点从脑中流失,像抱住一棵浮木沉入海底,越沉越深。

    忽然,那棵浮木离开了他的怀抱,紧接着,紧咬的双齿似乎被撬开,一颗药丸送了进来。他下意识地咽了下去。

    好似过了漫长的数年,四肢从指尖一寸寸恢复了知觉。耳边的忙鸣渐渐消失,听见一个略带朦胧的声音道“弦儿,怎么样,好点了么。”

    口中还是不能说话,双眼却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南宫离一脸沉静地看着他,深邃的眸中却是从未见过的焦急。

    短短的半柱香时间,却像历尽浩劫般,再看到南宫离的脸,忽然觉得极为心安。

    “怎么样。”

    钟弦缓了许久,方觉可以发声。这才开了口“没事了。”话音刚落,才觉得声音喑哑得不像出自自己口中。

    南宫离低声道“撕风尽腐蚀性极强,难免服下的时候会损伤喉管。我刚刚熬了一碗润喉的药,你喝了会好些。”说罢走了出去,过会儿端来另一碗药,喂钟弦喝了下去。

    温热的暖流熨过喉咙,顿时觉得疼痛减轻了许多。方才麻木的意识渐渐恢复,钟弦这才感觉到全身似是比以往轻了数倍,四肢贯彻。周身经脉如浆岩复苏,通透顺畅,运行无阻。

    只是小腹之内依旧空荡如也,什么也感觉不到。

    手腕猛地被抓住,南宫离两指按上他的脉,过了片刻,道“经脉已经复原如初了。”

    钟弦淡淡道“经脉是复原了,但内力并未复原。”

    “这是必然。”南宫离道,“当初我是一掌先震散了你的内力,才震断你的经脉的。”

    “你还真是不留半分余地。”钟弦声音微冷。

    “我做过的事,我不会后悔。”南宫离对上钟弦的目光,眼中却是带着决绝的笑意,“但我不介意为此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

    、在劫难逃

    暖日拂风,碧水微澜。一个身着锦缎长袍的少年百无聊赖地半躺在池边的岩石上,一只手卷着袖子垫在脑袋下面,双足一荡一荡地提着地面上的石子,连带着那上好的绸缎也在石子上磨来磨去。好在那石子个个光滑圆润,没给磨出洞来。

    那少年正是容镜。却说容镜十数日前忽然收到南宫离的信,信上说自己有事情要办,要离开上一阵子,让他到宫里暂替他数日。

    这信写得十足是南宫离的风格,通篇除了一个重点之外其余全部含糊其辞。说是要离开“一阵子”,也不知道要“阵”上多久;这“数日”,也不知道要让他“数”上几日。他在皇宫里戴着个人皮面具混吃混喝十多天了,连个音信都没。这还不算,更让人头疼的是离大宫主只说了让他顶替几天,也没说是给还是不给景大皇后,啊不皇太后治病,这就算下手治了,也不知道是要往好了治,还是往坏了治。容小神医索性每天去药房晃悠两圈,再去景太后那儿瞻仰几眼美人的容貌,顺便把个脉算算还剩几天好活,剩余的时间都往宅子里一呆,拿着一本菜谱琢磨下一顿到底点些什么御菜好。这日子过得简直跟神仙没什么区别。

    想当初怕惹上麻烦死活不肯来皇宫,如今有南宫离顶着,自己这个“替身”当得好不舒坦。

    容镜满足地长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太阳,闭上了眼睛。

    正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容镜眼也未睁,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卓老弟,有你家宫主的消息了没”

    卓颜一袭黑衣停在他身侧,辈分被叫低了也并不恼。容镜虽形如少年,但实际却长他几岁。他一日既往惜字如金道“还没有。”

    “还没有”容镜一个挺身从岩石上跃了起来,道,“你们家宫主办事也太没效率了,要我说这十多日,弦儿娃娃连孩子都该有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办什么”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卓颜道“莫非南宫离去找撕风尽了”

    卓颜一怔,道“具体宫主没有说,只是带着钟公子去了落月岛。”

    容镜道“那就是了。想必小离离终于良心大发,觉得自己当年那一掌下去实在劈得不够有远见,一不小心把自己未来的老婆给废了。于是决定就算历尽千难万险也要找到办法恢复弦儿娃娃的武功。”容镜在说“千难万险”四个字的时候,脑袋也跟着转了一圈。

    卓颜皱了皱眉,没接话。

    容镜继续道“话虽这么说,这可不仅是千难万险这么简单。单有撕风尽只能把弦儿娃娃给毒死,要想重续经脉还得需要解药。可是撕风尽的解药只有天毒门才能配出来。但天毒门早在五年前就被灭门了,百里邪也死了,他唯一的徒弟容逸也失踪了,还上哪儿找谁去配解药去”说着一边歪着脑袋想,一边捡起一颗石子扔向湖心,“莫非他找到了容逸”

    卓颜见容镜三两下就几乎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怕他真的看穿容铮一事的端倪,便开口道“宫主再过几日应该就会回来,这些日子还要劳烦容神医了。”

    “不劳烦不劳烦。”容镜连连摆手,“皇宫里的菜老子还没吃够呢,只要他在景太后归西的前一天记得赶回来就行了。”

    “我先下去办事了。”卓颜拱手告辞。

    “去吧去吧。”容镜挥挥手,见卓颜已经离开,又重新往岩石上一躺,自言自语道“办事办事,一个两个就知道办事,也不知道天天有什么事好办的。老子日日这么悠闲,简直是罪恶啊。”话虽这么说,却心安理得地把眼一闭,躺在太阳底下又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又听见了脚步声。这一次却很陌生。那声音极轻,几乎分辨不出,似轻功极高。容镜骤然清醒,双眼却并未睁开,静静等待着那人进一步动作。

    谁知那人停在他身体半步之遥,连打量的时间都未有,直接开了口,声音冰冷入骨“你就是容镜”

    容镜见装不下去,便睁开双眼,向斜上方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男人站在里他半步远处,面色冷寂。一只眼漆黑如墨,一只眼却猩红如血。修长的手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一柄长剑别在腰间,似乎未出剑鞘,都可以感觉到剑身的寒气。

    容镜一边端详着他,一边慢悠悠地站起来,揉了揉脖子,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个容镜,你问的是哪个容镜”

    南宫渺不答话,下一秒,已经出现在容镜背后,伸手向擒容镜的右肩擒来。容镜向左一倾,堪堪避过,然后瞬间闪出丈余之外,这才道“这位大侠好汉大英雄大前辈有话好商量,动粗有辱斯文啊。”

    南宫渺面无表情,一道铁锁从袖中抽出,瞬间挥至容镜身侧。容镜纵身一跃,跳到树上,顺手折了一根树枝,将铁锁一挡。谁知那铁锁却绕过树枝再度袭来,容镜弃掉树枝,一阵掌风劈向锁端。那铁锁被震偏数寸,随即又缠绕回来。容镜向后一仰,身体几乎折平,那铁锁紧贴衣襟而过。

    手无兵器,对面之人却寸寸紧逼,毫不留情。然而那人并不拔剑,可见并非想用杀招。数招之间,容镜虽次次闪过,却愈发吃力。他再度用掌风扫开铁锁的时候,连忙叫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

    那铁锁一顿,随即抽回。容镜故作样子松了口气,道“反正我也打不过你,被你抓走和直接跟你走没区别。我跟你走就好了嘛。”说着又叹气道,“只是我突然失踪,小颜颜他们可如何是好。”

    南宫渺冷冷道“此间的事我自有安排。走吧。”

    窗外风雪愈烈。钟弦尝试运功,气海内当真一点内力也无。南宫离走到他身边,扳过他的身体,一掌对上他的后心之处。随即,一股热流缓缓涌入。

    钟弦一惊,立刻脱离了他的掌心,道“你这是干什么。”

    南宫离微微笑道“反正我的内力用不着,不如都送给你了。”

    钟弦道“你以为你没了内力还活得成”

    “无论有没有内力,南宫离都活不成了。”低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门应声而开。

    、始料未及

    银光乍现,五枚暗器紧擦着南宫离的脸和四肢而过,笔直射入墙内。暗器尾端尽没入墙壁之中,强劲的力道使擦过之处的穴道都微微发麻。

    容铮一袭玄衣现身于二人面前,斗篷之下的长发还挂着未曾化去的霜雪。阴影之下,深陷的双眼一改往日的嬉笑慵散,目光变得犀利似仞,冷漠如冰。

    他淡淡扫过眼前的两人,目光在南宫离的脸上徘徊片刻,唇角一斜,眼中却全无笑意“自作孽,不可活。南宫宫主既然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也就注定死在小生手上。”

    南宫离微不可见地向旁移了半寸,避开了和钟弦衣襟相触,然后翩然一笑,道“是么。如果我真的用十成的内力和你对招,你不妨试试究竟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容铮唇角一挑,道“我不介意你死得再难看一点。”言毕,长袖微动,数十枚暗器梨雨一般向南宫离射来。在南宫离挥袖扫开暗器的一刹那,一柄长剑从腰间脱鞘而出,瞬间向对面刺去。

    南宫离面色不变,一掌迎上,直抵剑尖。钟弦未及阻止,只见一道猛烈的气流从掌心迸发而出,周围的空气立时一震。那剑竟是再不能向前移动半寸,隔空凝滞数秒,然后瞬间化为粉末

    容铮被击退数步,只觉胸口像是被寒气穿过,冷彻入骨。

    南宫离随即连出数掌,速度之快,竟让容铮避无可避。容铮暗暗一惊,心知南宫离此番是真的用了全力欲与他同归于尽,便运足内力出掌回击。两股强劲的气流相撞,容铮只觉全身的经脉瞬间被阴气冷凝,胸腔一滞,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衣袂狂舞,连钟弦都被这巨大的力道击退数步。南宫离却如扎根在地上一般,身形纹丝未动。

    半晌,一股紫黑的血猛地溢出双唇,沿着唇角缓缓流下。

    “南宫离”钟弦低低叫了一声。

    南宫离微微一笑,抬手拭去了唇角的血迹,随后望向对面的容铮,悠然道“你的武功虽然远胜于容镜,却依然远不是我的对手。你是打定了主意想在今日与我同归于尽,还是养精蓄锐,等待日后重立天毒门呢”

    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似乎刚才尽全力催动内力对他的身体并无半点伤害,只是随手劈灭了一支蜡烛。

    容铮勉强站稳,冷然回视着南宫离。内脏在刚才的一瞬被重创,虽有余力最后一拼,但再接南宫离一掌,南宫离死活不知,自己却必死无疑。

    他一生洒脱冷情,并不将仇恨放在心上。然而百里邪一手将他抚养成人,对他而言亦师亦父,天毒门更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灭门弑师之仇若不报,枉自为人。然他若真因此送命于此,天毒门便再无重现江湖的可能。

    容铮凝视着南宫离漫不经心的脸,眸中复杂的神色飘忽不定。僵持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容铮唇齿微动,正欲开口,却被一阵低哑的笑声打断了。

    “哈哈哈哈”那声音狂笑数声,然后骤然而止,接着道“逸儿,南宫离这小子向来工于心计,你若真再出一招,看他还有没有本事再用刚才的力量抵抗”

    言罢,木窗应声而裂,数枚利箭从窗的四角齐齐射入,擦过容铮头顶,齐齐向南宫离射来。南宫离一凛,身体倾侧连连躲过,谁知下一拨利箭再次射来。眼看就要射入胸口的一刹那,那枚箭却突然被一只手擒住了。

    钟弦将利器掷于地上,向窗外冷声道“天毒门门主就这么喜欢躲在窗外向人偷袭么。”

    数秒的寂静后,窗门忽然洞开,一个黑影以轻功遁入,双足飘然落地,一根青铜拐杖支在地上。

    花白的长发束在脑后,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额蔓延至右边的下颌,将整张脸分割得支离破碎。

    正是百里邪。

    百里邪低咳数声,然后抬眼看向挡在南宫离身前的钟弦,讥讽一笑,道“南宫离这辈子好事一件没做过,倒是害人无数。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被下了毒手吃尽苦头反而还来替他卖命的。”

    钟弦淡淡道“你管的未免太多了。”

    南宫离一手捏住钟弦肩上的软穴,不顾挣动将他推开,然后冲着百里邪微笑道“我以为凭你的身体,已经没力气从凛栖谷走下来了。”

    “我能好端端上去,自然能好端端下来。”百里邪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容铮,“怎么,如果我不出现,你是不是就以为可以从逸儿手下捡回一条命了”

    南宫离左手依然抵在钟弦的肩上,面露惋惜道“对付容铮一个不难。如今多了一个人,还真是有些棘手了。”

    钟弦被南宫离的手压制不动,倏然惊觉一股内力从肩上指尖相触的地方激涌而入。瞬间窜遍身体四周,汇入经脉。源源不断,似无枯竭。那内力虽暖,却在流入经脉后渐渐变得阴寒。四肢逐渐变冷,却不觉寒意。阔别已久的力量重回体内,完全陌生的真气,却在体内循环回转,流动自如。

    只听百里邪冷笑道“事到如今,我看你还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钟弦兀觉肩处指尖力道逐渐变重,似已不能驾驭自如。他蓦然一惊,意识明白过来之前一掌拍掉了南宫离的手。那一掌已是不自觉带足了刚刚汇入的内力,南宫离的身体微不可觉地一晃,脸上却依然看不出半分端倪。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轻轻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百里邪脸色陡然一沉,手杖在手中疾旋,凌空一拍,一柄利剑从杖中旋出。他左手持剑,青色的剑气破空袭来。钟弦随手拿起身旁木案上的一柄折扇,迎刃一挡,折扇未损,那柄剑却是一震,铮然而鸣。百里邪见钟弦出手,心下一怔。忽然忆起方才南宫离的手一直不离钟弦肩上的穴道,顿时恍然。钟弦却丝毫不给他片刻停缓,掌心一催,一页扇片如利刃般隔空射向百里邪的心口。百里邪连忙避过,再度出剑。扇剑相交,青光明灭,钟弦虽久未动手,武功却丝毫未减。加上体内流畅沉厚的内力,百里邪渐渐支持不住。

    容铮见钟弦再度逼向百里邪的要害,一手投出一枚暗器,直射折扇前端。暗器穿扇而过,钟弦回手一掌,被容铮躲过,暗器再度射来,钟弦一手抵住百里邪,一手挥扇扫落暗器,却忽见几枚暗器向南宫离的方向射去。

    钟弦正欲挡下,忽然,一根长索从身后呼啸席卷而来,呯呯数声,暗器被击落在地上。

    南宫渺站在门口,眉目间阴冷如霜。一个身材稍短的少年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向屋内扫了一眼,吃惊地叫了一声

    “小离离,弦儿娃娃”

    视线稍转,停在了一袭玄衣的男人身上。声音略略一顿。

    “容逸”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srg

    eak 终于有一周假了啊啊啊太爽了妈的等老子将来有钱了。。一定雇个人给我想标题这活儿简直太痛苦了

    、绝境

    冷风从大敞的门中闯入,拂过面颊,带乱鬓发。前一刻激烈紧张的气氛顿时冷静下来。

    容铮闻声,抬头看向那个一身锦袍,眉清目秀的少年。那少年虽不似他五官清晰,棱角分明,脸上还带了几分稚气的柔和。然而眉目间却与他有种说不出的神似。而少年方才那惊讶的一问,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他。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曾与容镜有过交集。在南宫离告诉他容镜是他从未谋面的弟弟之前,他对容镜的了解除去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之外,便一无所知了。

    容镜只是讶然一叫,并未有过多的惊愕。毕竟南宫离要想治好钟弦,定要找上那个自天毒门被灭便消失行踪,惯于用毒,武功极高的诡面公子容逸。却并未想到会遇上这样剑拔弩张的局势。然而那个人从他进来开始便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目光深沉,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他却无心在意太多,目光一转,看到在一旁静静观战的南宫离,身体一震。立时挣开南宫渺的束缚,跑到南宫离身边。

    “小离离,你怎么样了,小离离”

    钟弦亦回过头来,见南宫离神情一如往常,脸色却雪白如纸,血色全无。

    南宫离轻轻挥开容镜的手,道“我没事。先把那两个人解决了再说。”

    话音未落,南宫渺已一剑抵上百里邪的心口。出剑之快,百里邪本就身体不便,竟丝毫没能避开。容铮见势收回目光,长袖一动,数十枚暗器带着内力向南宫渺射来。南宫渺闪身一避,百里邪趁机脱离掌控,携剑向南宫渺刺去。南宫渺回剑一挡,一边避开接连发来的淬了剧毒的暗器。以一敌二,数十招下来,容铮原本已受重伤,攻势渐弱,百里邪更不敌南宫渺,南宫渺一掌震落百里邪的长剑,随即啪啪数声,点住了他的穴道。然后挥出长索,牢牢捆住了已支持不住的容铮。

    南宫渺卷住长索,走到容镜身后,道“怎么样,容神医。”

    容镜眉心紧拧,没有答话。

    南宫渺顿时阴下脸来。南宫离道“没怎么样,你根本不必兴师动众把容镜找过来。”

    “别说话了。”容镜回过头,不由分说点上了南宫离胸口两处大穴,道“别再运气,否则就算我也救不了你。”

    南宫离无谓一笑,道“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你也救不了我。”随即对南宫渺道“把他们两人先带回宫里。出了凛栖谷再说。”

    南宫渺脸色阴沉如霜。他看着南宫离,半晌,还是缓下口气,道“也好,这里确实不宜久留。你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我回去派人来接你。”

    南宫离道“不必。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南宫渺没答话,对容镜使了个眼色。随即长索狠力一卷,带着两个人离开了木屋。

    南宫渺走后,容镜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对着南宫离道“你现在不宜走动,先留在这里,我帮你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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