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眼里映着朦胧的白。
渐渐地染上金色,染上霜霞,染上紫,染上蓝,染上斑驳色彩。
“物是人非。”陆离喃喃道。
“物是人非。”
有人说着这句话,声音从背后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终之战
第41章 第章
陆离没有回头,他失神地看着这壮美颜色,像是梦呓“哥哥。”
喻怀瑾眼眸如渊地看了陆粼一阵,凝着脸坐在树干上,作壁上观。
陆粼静默地向前,站在陆离旁边。
“是因为它吗你想要杀我。”陆离依旧没有看他。
陆粼面色不变,声音也是淡然的,“是。”
陆离终于看向他,嘴角上挑出僵硬的弧度,“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你自己。”
“当初父亲对你说要选择我当庄主,”陆粼面上波澜不惊,“这句话他对我说了。”
陆离苍白着脸,但已经恢复常态,他笑得讽刺而尖锐,“他对你说选择我是吗这个老狐狸,总有办法让一切按他想要的发展。”
他笑出声来。
陆粼轻声叹了一口气,“可是你还活着。我原以为我是盼着你活着的,直到得知了消息,才明白我们已经是血海深仇了。”
“阿离,”他看着他,笑得温暖又明亮,“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他循循诱惑着,“和你一直期望的那样,我们一辈子在一起,一起成亲,孩子们一起长大。”
陆离y沉着脸打断他,“我喜欢的女孩已经死了我喜欢的娘亲已经死了”他直直地盯着他,眼里带着恐惧和陌生,“你怎么杀得了娘亲”
“我为什么杀不了”他竟然还是波澜不惊的,“我恨这个女人,她坚持要让我们活着却改变不了结局,如果当初我们其中一个死了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那我呢”
“我会杀掉你,再一次。”他平静得近乎残忍。
陆离退后几步,拔出刀,霞光滚在刀身上,像是披着战甲,“如果我放下一切和你回去,你也会杀掉我”
陆粼缓缓拔出刀,“不知道,我们可以试试。”
陆离携着风声迫近他
双生子和双生刀,看起来像是和另外一个自己厮杀青岩和红叶龙虎般长鸣。杀意暴戾汹涌。
注定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斗争
这是两个怪物的决斗,刀刀见血,不死不休。
流血的长刀狰狞地咬合在一起,双生子四目相对,眼底满是猩红的杀意这就是以命搏命谁更加不要命,谁就会活下来。
陆离的夙愿就是将这个把他送进地狱的人杀死,让他得到应有的下场,为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濒临死亡也要用最后的力气咬住他的咽喉
但是陆粼不一样,他爱惜自己的xi,ng命。
这场决斗看似难分难解,事实上胜负已定。
利刃入体,陆离艳丽地笑着“哥哥,你痛吗”
陆粼面色惨白看着没入体内的刀,竟有些茫然。
陆离凄厉地笑着;“但你的痛不及我万分之一。”他的手动了动,像是要刺进又像是要拔出,最终他还是抽出了刀。
红衣的青年倒在在地上,晨曦照耀,满身鲜血,陆离的身子晃了两晃,拿刀抵住才堪堪站直。
喻怀瑾不是一个合格的看客,这样泣血的一幕,他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平淡,他走了。静默无声。
日光很好,照在两张惨白的脸上,也有了些活气。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这几天江湖上风气十分浮躁,形式一直瞬息万变。
不过两月,问剑山庄已经两次挂起白绫了。
这次入馆的是问剑庄主陆粼。他的葬礼办得极简。但是套上罪人的名义,竟让这原本带有侮辱xi,ng的葬礼显出主人的慈悲。
这样的结局显然出人意表,更为惊人是陆离竟然就就这样继承了问剑山庄,曾经庄主的旧部竟然没有闹出什么水花。
事出反常必有妖。
直到头七已过。
这桩历经多年,扑朔迷离的往事的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
杀父弑母的人是前庄主陆粼。
当初引起蛊人大乱的始作俑者也是他。
当初他为了顺利继承庄主的位置,借用弟弟的身份杀死了父亲和母亲,作为世代在暗中守卫着问剑山庄的人,那些像影子一样常伴庄主的人,自然是亲眼见证了真相。对于他们来说,在庄主安排下发生的事情是不需要管的,哪怕庄主被自己挖的坑埋了。
他们要做的不过就是继续忠诚地为下一任庄主服务。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不会说谎。
在这样权威的见证下,真相不容置疑,而关于蛊人的事件也由于当事人被迫的现身说法显得无比真实。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段鲜血扭曲的往事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聊,徒增唏嘘和谈资。可能最重要的只不过是,问剑山庄铸剑的手艺吧。
倒是被丢出来的朱氏父子被盯上了,眼下行踪不定,自求多福。但是每一个人所犯的罪孽,最后都是要赎清的。
“就是这样了。”喻怀瑾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方澄泓递给他一杯茶。喻怀瑾咕咚咚喝完一杯,大胖亮着眼睛想要舔杯底,被喻怀瑾揪住后颈rou,顿时炸了毛想去挠他。
喻怀瑾看得叹为观止,戳它的胖脸,“啧,大胖,这才多久不见,你就翻脸不认人了,我谴责你”
“喵”大胖不满地张开嘴咬住他的手指,眼神都凶巴巴冷冰冰地,但嘴上的力道喻怀瑾最清楚,他把手指拿出来,只有一点浅浅的痕迹。
喻怀瑾捏着它的耳朵,把脸靠在它脑袋上很是摩了摩,另一只手倒了杯水推到它面前。
粉色的小舌头立马欢脱地吧唧吧唧。
方澄泓看着这场面,被这件事情引起的不适稍淡,但还是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着实令人唏嘘。
喻怀瑾看着他,“别想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我这几天休息一下就要出发了。哥哥。”
方澄泓顿了顿,“我等你回来。”
喻怀瑾抱住他,没有说话。
武林重归平静,又或者重归暗潮汹涌。
他很烦躁。
来自情窦初开的烦躁。
喜欢。
想起这个词便耳朵通红,心里满是忐忑欣喜,容华在七重殿平静了几天才恢复常态,迫切地,迫切地,想见到这个人,想要听到他的声音,想要拥抱他。
“阿瑾他四天前就走了,他没有跟你说”方澄泓按住自家眼眸绿油油的胖猫。看着愣住的容华。
“他没有。”
喻怀瑾没有告知他离开的消息。这一次,他没有。
他不知道怎么了,忽然问他,“喻怀瑾是不是讨厌我”孩童一般幼稚的问题。
方澄泓松开手,大胖虎扑进容华怀里,不停地蹭着他,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怎么这样问”
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方澄泓一头雾水。
他们刚见面不久的时候,喻怀瑾确实在他面前表现出对容华的不喜,但是后面两人经历了许多事情的时候,已经变得很亲近了,至少,喻怀瑾明确承认的好友里,容华是为数不多之一。
方澄泓皱起眉“你们是一起睡过觉的交情,你是除我之外,第一个和他睡觉的人。”
容华一怔,被“除我之外”掀起些小情绪,但人家毕竟是兄弟,眼下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在哪里”既然哥哥也不清楚这件事,那就要找人当面问个清楚了。
他不能蒙受不白之冤。
方澄泓直直地看着他,眼里有些挣扎。
一方面他有些欣喜,容华武艺高强又和阿瑾交好,势必会去找他,这样一来,阿瑾的危险至少下降一半;但是极北之地艰难险阻,杀机四伏,万一遭遇什么不测,岂不是连累。
可是这一次喻怀瑾的态度不对,他这一次没有说“我会回来。”心里七上八下地吊着,总是放不下心来。
终究是自私了,他卑鄙地开口,“他去了极北之地。”
容华低声呢喃着这个地名,久远的记忆潮水一样涌上来。
那生死存亡的时刻,在坍塌着的洞x,ue里,这个人少见的脆弱,他几乎是恳求着说要他帮忙找到龙尾草。
后来他调查了一下,龙尾草就在极北之地。
“他去找龙尾草了,是吗”
方澄泓轻声说“是。”
容华看着这个男人,他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让人想要保护,就是这样一个人,真正地做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这样的男人,难以想象他站起来之后,该是何等地雄姿英发。
容华知道了喻怀瑾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在他告诉他之前,他不会去问。
“我去找他。”
“等等,”方澄泓叫住他,“极北之地这样大,你从何找起跟着它吧。”
一直金色尾翼的鸟停在他肩头,容华想了想,试探叫到,“小胖”肩上的鸟不满地叫了一声,虎视眈眈地看着容华怀里的猫。
方澄泓闷笑一声,“看来你还挺清楚,他是琨凰,阿瑾叫他小胖,跟着它吧,它会带你找到阿瑾。”
容华把扒拉着他的大胖交给方澄泓,“多谢,我走了。”
方澄泓摇头,“是我要谢谢你,我这边还有一些机关物件,希望你带上,能帮上忙就再好不过了。”
容华肃着一张脸,“不必,我和他是生死之交,这是应该的。”
方澄泓连连点头,“我认可你,有你这个朋友我很放心,你们回来之后我来解决你们的问题。我等你们回来。”
容华点头,“嗯。 ”
一晃已经入冬。
喻怀瑾还是第一次来极北之地,这种不毛之地依旧有人烟。有钱的地方就有人。鉴于不少的人都想见识一下极北之地,哪怕是在外围转转,回去也会有不少谈资,但是极北之地很危险,哪怕是在外围,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因此,就有熟悉环境的当地人有偿带路,规避一些危险,也满足了猎奇心。这样的职业危险很大,但是回报也很丰富,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竟也规模不小了。
带他的人有些沉默,这人全身都裹得严实,像是被身上的衣物压弯了一样,驼背含胸,整个人都瑟缩着。
“你来这里多久了喻怀瑾有心想热络一下。那人没看他,仅露的眼睛垂着,声音模糊嘶哑,“没多久。”
这天聊不来,喻怀瑾开门见山,“那你可知道冰原海怎么走”
那人的身子压得更低,“我只是负责外围。”喻怀瑾摆手,“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去。”
“哦。”那人应了一声,“我把你带到边缘,之后直走就好。冰原海就是冰原里的深海,很容易就会看见。”
“多谢。”他这样说着,心里隐隐冒出股不对劲。
这种时候,拿着佣金的人连一句阻止的话都不说,就像是知道他非去那里不可。
极北之地极为严寒,周围都是萧瑟的。地皮和岩石都裸露着,寸草不生,往里走了,渐渐可以看见霜雪。很冷,裹得再严严实实,每呼吸一下,都像是吞着刀子。连风声都是陌生的,他们在造访一片陌生的土地。
那人停住。
“到了是吗”喻怀瑾走上前去,“多谢,辛苦了,你回去小心”
那人在他背后无声地直起身,他的眼神像鹰一样冰冷地锁住他,敞开的斗篷里,寒光乍起
极北
第42章 第章
他野心勃勃胜券在握地把刀砍向他,无声地切开空气,像是抽刀断水,这一击连杀气都没有,就是单纯的劈砍。
一击下去,非死也必会重伤。但是瞬息之前,面前的人就不见了,那人腾跃而起,旋身点在他的刀尖上,笑得眉眼弯弯,语气都是带着赞赏的,“阁下是用刀的好手。”
他拔出剑顺着刀身迫近他,剑身轻吟,那人果然是个用刀的好手,当机立断地卸了力,喻怀瑾脚下失了着力点只能退居地面,一来一往之间,那人已经重新掌控住刀,刀和剑锐利地相接着。
喻怀瑾浑身都热了起来,最好的驱寒方式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他手上剑招变换着,一次一次地寻找突破着角度,但是那人好像可以预料到他的下一步,每一次都会游刃有余地躲开。
他们不是第一次交手喻怀瑾紧紧地盯着他,神思急转,在记忆里搜寻着这样一个刀客。
攻势渐渐猛烈,那人手上的刀用得越来越无力,剑气携着血腥气到来,这人受了重伤,伤势未愈奔赴至此,和他生死搏斗,这分明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这样大的决心,这样大的杀意,这人究竟是谁
他攻势愈发凌厉,剑气抖擞而出,那人的刀已经迫近他了,他旋身用手臂缓住攻势,手上的剑气势未弱,直直地刺向那人的胸膛。
那人生生受了这一击,沉默平静,甚至有些安然。
他直直地倒了下去,奄奄一息。
喻怀瑾顾不得伤口,蹲下身去揭开他的脸。
异常白的一张脸,很陌生,从未见过。
那人看着他,猩红的血从他的嘴唇里流出来。他眼神困倦,像是要睡着了。
这是完成使命的安然。
他闭上眼,气息全无。
喻怀瑾解开他的衣裳,两处血。两处新伤。
这里的伤势很新,比他留下的剑伤更重,冰冷的切割,整齐的豁口。
刀是好刀,用刀的人也是好手。
喻怀瑾忽然怔住,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他翻找着这人身上的其他东西,这人身上唯一一件东西,是绑在手腕上的玉佩。质地很粗糙,但是样子温软,看得出主人经常摩挲。
喻怀瑾静默了良久,忽然笑了,他把这个人身上裹得严实的衣物全都除开,直起身凝视着他。渐渐和脑海里的身影重合。
他笑出声,“这也是在你的计谋之中吗”
他掀开受伤的胳膊。
不祥的暗红色血迹。那些沉睡的伤口剧烈地抽痛,“原来如此。”他拿出青玉瓶,把整瓶药都倒入口中。
“这倒是给我好好上了一课,用刀剑用得好的不代表不会用毒。”他这样说着,语带调侃,漫不经心。
可是他看着那个死去的人,尖锐的怒火燃烧,他轻声说着,“你们也配用刀”
姑苏晴和。
冬日暖阳实在再美好不过了,隔壁的花猫难得出来遛弯,懒洋洋地蹿上一阵,摊在暖融融的瓦片上,尾巴也漫不经心地,好长时间才慢悠悠地动一下。软软的肚皮有规律地起伏着,它睡着了。
微微的风路过它,坏心地作弄着它的胡须,那些长长的,可爱的小胡须就贴在它的毛脸上,痒着它。它抬起爪子,挠挠脸,驱走恼人的痒意,自顾自地把自己蜷成一团毛球,拒绝和任何东西玩闹。
一只手放在窗台上,白皙修长,指节分明。光便悄悄蔓延上来,乖巧地趴伏其上。手变得很温暖,陆离把另一只手放上来,眉间轻松温和。
他想着在极北,想着那个被冰雪覆盖的土地。那里真是冷,冷到刚流出的温热血液瞬息之间可以冻结倒是个保存尸体的好地方。
冰冷很适合保存尸体。
喻怀瑾已经知道真相了吧他一向是个聪明人,他又刻意留了那么多线索。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一定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但是那又怎么样,他依旧要按照他为他选好的路走下去,他必须要走下去。
走不走得到,走到了找不找得到,找到了带不带得走,就是他的本事了。
喻怀瑾,这个人是他的宿敌,正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他好像可以轻易看穿他的一切。这样的心头大患,一天不除他就寝食难安。
他敲击着窗阑,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天色暗得很快,更加寒冷,风声叫嚣着刺入骨rou。喻怀瑾早有预料,他拿出一叠纸一样的物件,他蹲下身用剑柄敲击它们,这些东西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他把它们摆开,赫然是折叠的六面灯,那些面上都是碎裂的痕迹,渐渐地,白色的光从缝隙里钻出来,像是亮起来的星星照耀夜空一样,周围一圈都被照亮了。
喻怀瑾直起身,往前走去。到处都是一样的景色,来路和去路没有分别。风声呼啸着,巨大而尖锐。
它带来了狼群的声音。
喻怀瑾僵在原地。他打听过情况,极北之地的狼群一般生活在中圈附近,和冰原海隔得不远,他确实是有应付狼群的准备。但是就算他再不清楚时辰,他也知道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中圈。
它们怎么会来这里狩猎它们来狩猎谁
他开始准备。
剑尖深深地扎进土里,喻怀瑾手下用力,在他周围画出一个圆形轨迹,他在这些缝隙里撒上黑色的粉末,又从包裹里拿出几支手掌大小的管子一根根地绑在腰间。
他又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扔在四周,最后他把剑收起,负在背后。
他没有再动作,前方出现幽绿的光点,猛兽低沉的交谈听得人头皮发麻。它们渐渐地显露出来。眼眸森然,牙齿尖利,四肢健壮,身体劲瘦。
狼,狼群。
很多人都说,被它们盯上是个噩梦。喻怀瑾不是第一次和狼打交道,他是第一次和雪狼打交道,这些狼的皮毛更加厚实,牙齿和爪子更加尖利,更加地危险。
喻怀瑾紧紧盯着中间的那只狼,那显然是狼王,它高大威严,雄姿英发。它也看着喻怀瑾。
“呜”它发出进攻的信号。
喻怀瑾挑起笑,他拿下一支管子,“来吧。”
狼群咆哮着接近他。
快要接近的时候,有的狼群哀鸣着倒下了。那是他的机关。
喻怀瑾拉长手上的短管,按下机关,火焰瞬间从管口喷s,he出来。他又点了点圆圈,火焰顺从地溜进去,半人高的火圈瞬间升起
那些狼群的行动都滞了一滞。
狼王俯身冲向前发出威严的吼声。狼群纷纷跟着它继续往前冲。
喻怀瑾挥舞着火管,直直地甩向跃至半空的狼,近距离之下更加直观,幽绿的眼眸,森白的犬牙极为迫人。它哀号一声被甩飞出去。
喻怀瑾一开始单管甩狼还是比较游刃有余,但是后面的攻势愈来愈猛烈,就不得不改成双管齐下打法了。
他也越来越能感受到他身上有某件东西疯狂地吸引着它们,它们的目光渴望垂涎,好像他是百年不遇的美味。
他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当被狼爪划破胳膊的时候,这个猜测得以证实。
果然又是他,这人算计起人来真是算无遗策,一环套一环。
狼王已经跃进来了喻怀瑾扔下一支火管,拔出剑来对着它。狼群都停下攻势,守在一边。
他们无声地对峙着,轻易可以刺穿人的爪子伸展着,随时可以暴起刺穿咽喉。狼王俯下身喉咙里发出威慑的低吼,喻怀瑾握紧剑。
那身影一跃而起,泰山压顶般罩住他,简直是遮天蔽日,喻怀瑾沉下身子退出去,转脸就对上红口白牙,他拿起火管向它甩去,狼王往后退了些,扬起利爪想要掀走火管,喻怀瑾旋着火管自爪子下方避过。
那爪子一击不成落了地,地面瞬息之间被翻得伤痕累累。火圈的火势越来越弱。喻怀瑾喘着粗气,身上的火管也所剩无几,身上的衣物被撕得惨不忍睹。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处处都是鲜红的爪印。
他不停地躲避着狼王的攻势,间或抓住时机回敬他几剑。
血腥味越来越浓,狼群越来越焦躁,但是狼王停了下来,喻怀瑾见状也停了下来,他退后几步,时刻准备着再次进攻。
狼王鼻尖耸动,,像是嗅闻着什么。喻怀瑾瞬间了然,看来是周围的味和他身上的血腥味把吸引它们的味道掩盖掉了。
狼王嗅闻着,半晌无果,它冲着喻怀瑾低吼了一声,带着狼群离开了。
有些狼发出不甘的声音,瞬间被它威胁着咬住喉咙。
喻怀瑾看着它们走远,松开了手,手心上满是黑色的小珠子。
狼群走着,一开始狼王还朝着后面吼叫,时间长了看他没有什么动作也就没有理会了。喻怀瑾跟在它们身后,狼群生活的地方离冰原湖不远,跟着它们走,总比现在无头苍蝇分不清曲直好。
长夜像是亘古的,像是从少年走到白发苍苍,夜色还是浓得摇摇欲坠。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冻住了。失血带来的无力和冰冷在这样可怕的风夜让人变得格外脆弱。
他感觉浑身僵硬了,麻木地走着,像是一个被欲望提线的木偶。眼前明明是黑暗,但是一瞬间,好像周围开满了红色的花,那些妖艳而诡秘,挨挤在一起注视着他,脚下出现了白骨,他踏足其上,好像经历着他们的人生,那些乱糟糟的画面模糊地一帧帧闪过。
男人女人的声音,哭声笑声,风声雨声,搅得他头疼欲裂。
“呜”他一个激灵睁开眼,身下冰凉僵硬。
他晕倒了。
他站起身,看着前方,幸好狼群还看得见。
他一边走着,一边拿出药往嘴里倒着,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不少。他舒了口气,幸好带的药不少。
不知道走了多久,咆哮的风声里闯进微弱的水声。喻怀瑾喜上眉梢,脚下加快着步伐。
水声越来越大,夜色下,黑色的潮水微微荡漾着。
终于到了,他如释重负,身上一阵虚弱,整个人直直地倒在地上,汹涌而来的疲倦睡意几乎将他淹没。他忍着马上合眼的冲动,拿剑挖了个深槽,点起一扇火,温暖骤降,他不知不觉地闭上眼,刚探进包裹里的也失了力气软软地摊在地上,手上的东西也掉在地上。
是已经僵硬的糕点。
直到火焰燃尽他才醒来,经历过温暖的身体要娇气一些,更加怕冷了。他又燃起火,拿起糕点烘上一烘来饱肚子。
黎明终于到来。
冰原海得以显露出来。辽阔巨大,深邃无比,上面浮着大小不一的冰层。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寸草不生。
喻怀瑾的心渐渐沉下去。他在这周围找了一圈又一圈,一无所获。
难道陆离骗了他不可能,他那个人,如果付出多于回报,他是很乐意说实话的,他就是喜欢别人心甘情愿别无二法地跳进他挖的坑里。
难道喻怀瑾看着幽深的海水。在这里面吗
他看着,眼睛忽然被闪了一下。他看过去。
一面浮冰上,细小的金色光芒跳跃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味药
第43章 第章
距离不远,他褪下多余的衣物,露出里面的劲装,寒风刮过,简直像是利刃入体。“幸好我聪明。”他打着寒颤说着,咽下一枚火红的药丸。
瞬息之间,丹田升腾起一股火焰,四肢八骸都涌出暖意,但是渐渐地,这股对抗严寒的暖意变得愈加灼热,烧遍全身,热汗扑簌簌地滴下来,一瞬间又冷却。喻怀瑾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面上通红一片。
等到恨不得想把自己埋进地下的时候,喻怀瑾知道时机到了。
这片海域幽深安静,太幽深太安静,望不见底的幽深,万籁死寂的安静。凝视久了就会涌起一股寒意,那种被凝视着的,即将被吞噬的寒意。
喻怀瑾身上正翻涌着这样寒意,一半冰冷一半灼热。他未曾踏足过这样的土地,未曾见过这样的深海。他全身都微微颤抖起来,掌心里都握着恐慌。
他做了个动作。
双手合十,眉眼虔诚“神灵保佑。”
要是放在几月之前,打死他也想到不他喻怀瑾竟然会有弱气地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佛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满身的火鱼跃而入。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冷却。他游鱼一样往前游去,周围死寂的海苏醒了,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来,划开海面。
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旧伤和新伤的痛感越来越强烈,身体也时冷时热,冰和火你争我抢地想要吞没他。
但是金色还在他眼底跳跃。
细小的水声持续了很久。那金色冷眼看着,直到一双青紫的手攀上了冰。
一个人shi淋淋地翻了上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喻怀瑾一上来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捂住嘴,殷红的血从指缝间流下来,开在冰面上。
他缓过劲来,看向那一抹金色。
那真是一株美丽极了的草。披着正午的日光,金灿灿地,真的像是龙尾的形状。这种草数百年以来都存在于药草志中,它的生存环境极为苛刻,是真正凤毛麟角的存在。
药草志里记载这种草药的传说是土龙渡劫后在人间留下的馈赠,有活死骨的奇效,但是这草药好像有奇毒,凡是拿到它的人都好像是被什么咬到一样,伤口会变得幽蓝。一时半会不会有异常,但是过了几天就会慢慢僵死。
所以至今没有多少人可以得到龙尾草。
找到它是一回事,找到了带不带得回去又是另一回事。
喻怀瑾手上很谨慎,传说中,异物都有异兽看守着,眼下看来龙尾草也是这样,依据记载推断,看守它的异物应该rou眼难辨,体型很小。他屏住呼吸,浑身紧绷着,留意着手边的动静。
一股寒意悄然接近,喻怀瑾厉了眉眼,手指成爪捏住了那物,触手一瞬寒入骨髓,那物扭动着,肢体很软,喻怀瑾另一只手划下火圈。
一瞬间,闻所未闻的尖细声音响起,喻怀瑾紧紧皱着眉头,面露痛苦,这声音简直听得人牙根泛酸,闻之欲呕
喻怀瑾忍受着这可以听死人的魔音把手上的东西凑到眼前。无色透明的东西,明明有着蛇一样的躯体,头部却是鱼的形状,看上去比鱼凶残多了。
嘴开得极大,细密尖利的牙齿狰狞地咬合着,尾巴疯狂地甩动着。喻怀瑾撬了块碎冰丢进它嘴里,亲眼看着碎冰以恐怖的速度被撕成了碎屑。
喻怀瑾捏着它的身体,剑刃在它身上划着,犹犹豫豫,时轻时重。
这物有毒,直接切开风险有些大。
他这样想着,耳边令人发狂的叫声终于止住了,雪白的冰面和红色的火焰,绽出一圈蓝。
这些怪鱼眼珠暴突着,像蛇一样蜷缩着,整个身体变成了诡异的蓝。
喻怀瑾用剑尖叉起这条鱼在冰面上滑行,越靠近火,这条鱼就挣扎的越厉害,它嘶声叫着,尾巴弯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慢慢地,它靠近火的一面开始发蓝,蓝色一点一点地攀爬者,它渐渐地不动了,被烤得蜷缩起来。
长期在这样的严寒下生存的生物,很惧怕热,一点温度就可以杀死它们。幸好照记载来看,龙尾草不惧火,他把火凑近龙尾草,片刻功夫,那巴掌大小的金色被蓝色盖住。
喻怀瑾心里猛地一跳,难怪这个地方有来无回,这数量真是极为骇人。他小心地把那些死去的鱼挑开,颇费了一番功夫。
他已经头晕目眩了,身体里冰火两重天,实际上满身冰寒,伤口被海水浸染,一派麻木的疼痛。
他颤着手把龙尾草收进寒玉的匣子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样作用巨大的药,反噬起来简直像是毒。
这样千疮百孔的身体可以活到今天真是奇迹,他真是深得老天恩宠的男人。喻怀瑾惯例苦中作乐,身下忽然一阵剧烈的颤动。
极为不祥的预感沿着脊梁骨冒出来,喻怀瑾后背发麻,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盘桓着,他的脸死白一片,瞳孔剧烈收缩着往下看。
这一大块浮冰rou眼可见地在缩小
“咔擦咔擦”的声音不绝于耳,喻怀瑾仿佛听见地狱之门洞开的声音。
这底下,到底有多少这样的可怖生物
喻怀瑾拿出黑丸往下丢,闷响之后巨大的水花翻涌,一圈海面上泛着星星点点的幽蓝。喻怀瑾握住手,他的手在发抖,他并不畏惧死亡,但是龙尾草一定要安全无虞。浮冰在减少,这帮怪东西倒也聪明,知道要把他弄下去。
“可我也不是吃素的。”他发狠地说,掌心包着黑色丸子往后掷去,巨大的海浪在他身后涌起,闪烁着星星蓝光,渗人的号哭声让人头痛欲裂。
掀起的海浪重重坠下,把已经减少不小的浮冰往岸边推去。
喻怀瑾一手扔黑丸一手运足内劲加大作用,这艘扁舟终于是摇摇晃晃近了岸。他一跃而下,脚下是坚硬的土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颈上的伤口流出新血。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砸进了棉花,再也不想起来。
突然一片漆黑,喻怀瑾费力地翻了身,脑子里好像还回荡着怪鱼的叫声,狰狞尖利,恨不得把人的脑袋劈开
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喉咙发出无意识的呜咽。这呜咽也压得小心翼翼,唯恐让他发现自己的软弱。
毕竟他一直都是爱逞强的人 。
极北之地苍白的长空流出一道绚丽的金,那是金色尾翼的白鸟。它飞得轻松惬意,不惧严寒。
它飞了一阵又停下在原地盘桓,冲着后面长鸣着。
“我知道,琨凰。”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是个裹着斗篷的男人,面容华美。
这里还是极北之地的外围就已经如此严寒,一片苍然的裸露土地。容华皱着眉,心急如焚。
这里太寒凉了,他那样怕冷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渐渐清明,喻怀瑾看着昏沉的天空,在这样广袤的地方,天空无所遁形完全显露出来,东西南北都看得清清楚楚,正因如此显得压迫。
像是整片苍穹都触手可及。同时也摇摇欲坠,像是会压下来。喻怀瑾真的伸出手,夜风寒凉地握住他。
他一个激灵,终于清醒过来。伺机而动的僵冷疼痛瞬息之间把他吞没,喻怀瑾倒吸一口冷气这具身体更像是沉睡多年的尸体,轻轻动一下就会从骨节发出苍老的叹息,难以忍受的酸麻和僵直。
比这更为可怕的是冰冷,死亡一样的冰冷。他用尽全力地站起来,拔剑cha入地下才没有倒下,没有火了,可怕的寒冷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着。他刚一动作,手腕上一阵刺痛。
预感不详,他僵着手指笨拙地拉开袖子,脉管蓝紫,一条极细的紫色脉管旁,幽蓝的细小
伤口不怀好意地笑着。
一瞬间喻怀瑾只听得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它在害怕。
他在害怕。
他从未觉得这样无力过。拖着即将死去的躯体,带着即将赎清的罪孽,一切都通往光明。
他能够抵达终点吗倘若这样死去,这一辈子是否可以问心无愧
神情恍惚一阵,他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这还没死呢想什么临终遗言
喻怀瑾看着茫茫的冰原,忽然生出万丈豪情那就看看吧他是会征服这片冰原,还是被冰原埋葬
天色越来越暗,风声呼啸着,宣告这片无人占领的土地。它来回地奔走,痛饮狂歌。但是在它经过的地方,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走的很慢,像是很苍老了,时不时还趔趄一下,但是他一直一直前行着,在风呼啸的土地上留下足迹。
雪来了。
它要掩埋这些宣战的足迹,它要埋葬那束胆大包天的光。
它没有打算温和一些,它没有给与投降的打算,它极为暴怒。
冰凉盘桓成柔软形状,送出温柔一刀。
鼻尖溶解着刺骨的寒意。喻怀瑾微微叹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染白了眉睫鬓角。凝结成冰。
风雪大作。
往前一步都是困难,喻怀瑾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泪水不收控制地涌出来,连呼吸都变成巨大的折磨。他艰难前行着,那些刺骨的风雪横冲直撞地劈砍着他,那些看不见的伤痕留在了骨rou里。
他几乎缩成一团,像个垂朽的老人,风几乎把他的面皮割下来。地上积了一层新雪。它们拖拽着他,吸食着他的生命和温暖。
渐渐地感到疲惫,那些咆哮着的风和雪好像变得温柔,它们拥抱着他,在他的耳边发出诱人的低语。
躺下来休息一会吧
好好睡一觉吧
他的身体已经躺下了,意志拖着它踉踉跄跄地前行,脚下还打着摆子。
好累。
他握紧装着龙尾草的盒子以期望得到无以伦比可以脱离风雪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