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舞雩却是没胃口,想直接休息。
打发了冀临霄,正欲回屋,突然一颗小石子不知从哪里飞过来,落在她脚下。
她驻足,弯腰低身,捡起这枚小石子看了看,眼底深了深,四处张望。不多时,就看见又一颗小石子从院墙外飞进来,落在她旁边的草丛里。
夏舞雩整理了一下仪容,快步来到冀府的小门,确认四下无人,推门出去,走向方才小石子飞来的位置。
院墙外,应长安翘着二郎腿坐在一个废弃的板车上,嘴里衔一根草标,手心手背轮流掂起几颗石头,自得其乐似的。
瞧见夏舞雩来了,他挥挥手道“我就知道,小师妹会找过来的!”
的确,她刚接收到小石子,就知道是应长安丢的,这是他们在罂粟谷养成的怪毛病,喜欢捡石头扔,让对方来找自己,这样自己就能少走几步路。
夏舞雩轻哧一声“小时候这样就罢了,现在都多大的人了,还来这一手。”
“这你就不懂了吧?朝花夕拾,这叫人生的乐趣!乐趣啊,你懂不懂?”
真不懂。
“你喊我什么事吧?”
这回换应长安轻哧“我说小师妹,师兄我担心你初作人妇不适应,特意来探望慰问你的,你就这态度?”
夏舞雩心里是感动的,只不过面对应长安,早习惯了用坏脸色“我很好,没什么不适应的,御史大人是个老实人,即便不喜欢我,骨子里那些教条也会令他忠于这段婚姻。”又问“之前我和你说过,想给郑长宁送些私房钱教她存着,你去送了吗?”
“送了。”应长安嘴上一噗,嘴里的草标嗖的一下飞了出去,“她不要,我就自己揣着了。”
“她不要?”
“你觉得她会要吗?”
似乎的确不会要,以郑长宁的性格。
夏舞雩有些愧疚,或许,她这行为还会让郑长宁觉得是受了侮辱吧。怪她没想清楚,着急了,这事办得有失水准。
“不提郑长宁了。”夏舞雩说“应师兄,有件事我不方便时刻盯着,得请你帮忙。”
“小师妹你尽管说。”
“帮我找丐帮的弟兄们盯着徐桂府上的侧室胡氏,将她后续的动向都告诉我。”
“行!”应长安站起身,撑了个懒腰,“师兄我这就去帮你做!怎么样,够意思吧?”
“够意思。”夏舞雩发自内心的笑道。
“不过,小师妹,有件事我得知会你一声。”应长安突然严肃起来,看着夏舞雩,“沐师兄这两天就能收到我的信,他看了信,定会来帝京找你。你想想怎么面对他吧。”
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飘散殆尽,夏舞雩不禁咬了下唇一下,笑得有几许颓败“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沐师兄再也不要见到我。”
“你知道这不可能。”应长安道“你是他心里最宝贝的人,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给他解释你和那混蛋御史的事吧。”
心里有些乱,扰得一阵纠结。
夏舞雩躺在床上,一想这事,就觉得更乱。
她费了好半天才得以睡着,补足了昨晚缺的觉,爬起身,才发现天将黄昏。
这会儿肚子发出咕咕的响声,是真饿了,夏舞雩穿好衣服,用一支老榆木簪子将青丝随意绾在脑后,去厨房找吃的。
从厨房大娘那儿拿了糕点,想起冀临霄这会儿估计在书房忙碌,便拿了个托盘,盛着稀粥和糕点,去了书房。
黄昏的余晖把半边天映作柔软的橘红,夏舞雩在书房门口碰上了前来送茶的小厮,她将茶水一同接过,小厮推门,请夏舞雩进去。窗子晒进来的夕阳洒在冀临霄背上,逆光在他身前的桌案宣纸上投下影子,也将他笼罩在暖红中。他总是这般认真,执笔在纸上写写顿顿,眉骨时而皱起,时而放平,眼睛很亮,亮的好似能让人深深的陷进去。
“大人。”夏舞雩轻轻的唤道,她走过去,“晚饭和茶水都到了,大人要不要用些?”
听得她声音,冀临霄感到意外,瞥她一眼,说道“放这儿吧。”
夏舞雩照做。
冀临霄左手顺势端起茶杯,正要喝下,却似想到什么,茶杯停在嘴边,他望着夏舞雩“你……休息好了吗?”
“休息好了。”
“你渴不渴,饮过水吗?”冀临霄放低茶杯,“要是没喝,这杯茶给你。”
“我不渴。”
“当真?”
“真的,我在厨房里喝过了。”夏舞雩笑了笑。
冀临霄这才又将茶杯送到唇边,喝下茶水,喝茶时视线还在周围梭巡,瞅到一个凳子,对夏舞雩说“你搬那凳子坐过来一起吃吧。”
夏舞雩这就去搬了,冀临霄也收拾了下桌案上的东西,腾出地方,够两个人用饭。
夏舞雩手持勺子,在热腾腾的稀粥里搅拌着,抬眼瞅了下冀临霄叠起的宣纸,轻笑“大人真是敬业。”
“食君俸禄,自要上无愧于君,下无愧于民,这都是分内事。”
夏舞雩想了想,问道“中秋那晚,暗算你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最近总吞章节,大家往前翻下,看看有没有漏看的章节,最近更了好几章有很多朋友都没有看见……建议大家以后看文直接在目录页里看有没有新章节。
s婚后生活开始,调教模式开始,不虐、不虐、就不虐……
还有女主小时候木有被糟蹋,那些人后来没下手,为了避免误会这里说明一下。
☆、第26章 认真待她
没料到夏舞雩突然问起这个,冀临霄手上顿了顿, 用鼻音“嗯”了声。
夏舞雩说“大人一点都不意外呢, 这么说是早就猜到了,或者是早就调查到了。”
“这段时间我在督查各司各院同时, 仔细观察了每个当职者的神情。”冀临霄道“他不会掩藏神色,是以我很快就看出来了。”
“他和大人是宿仇吗?”
“同是为君王分忧, 何来的宿仇。”冀临霄并不认为, 宿仇这个词是可以用在同僚中的,“上个月我弹劾了他三条罪状, 害他差点被罢官,恨上我了。”
听这话就知道那人不是什么重臣, 不然不至于一被弹劾就面临撤职,多半是个无足轻重又不太受宠的朝臣。
冀临霄开口, 亦证明夏舞雩猜的很对“内阁侍读学士, 钱大人。”
一个从四品的文职京官。
“那指使宫女暗算徐桂徐大人的,也是这个钱大人吗?”夏舞雩下意识问。
冀临霄凝眸,沉静片刻, 说道“我认为不是。一来, 下在徐桂酒樽里的是砒霜, 而下在我茶杯里的是……春药。”这两字说的有些许艰难,“两种手段一个狠戾一个下作, 不像同一人行事的。二来,钱大人和徐桂私交不错,未听说过他们有积怨。所以, 我判断想毒杀徐桂的另有其人,此事咏清已经下令,让刑部严加彻查。”
夏舞雩道“刑部还在查这事,也就是说,那晚上给徐桂下毒的宫女没有找到。”
“没找到。”冀临霄说“她会武,武功还不低,也许根本就不是宫女。”
当然这事夏舞雩已然不关心了,她在徐桂的侧室胡氏身上已布下棋局,这盘棋她迟早要赢下来的。
静静思考了会儿接下来要怎么再接触徐家人,一时沉默,倒让冀临霄有些尴尬。他还是不太能接受突然娶了妻,还和妻子这般亲昵的凑在他办公的桌案上吃饭。
左右都得适应,冀临霄把自己调整为一个关心妻子的丈夫的角色里,认真询问“搬来冀府,你可适应?”
“很适应呢,这里很好。”
“没有你的软红阁奢华。”
“但住着很舒服。”夏舞雩舀了勺稀粥。
冀临霄又问“你在软红阁,是否经常接触财务账目方面的事?”
夏舞雩道“大人你这可是问对人了呢,软红阁里做账、统筹花销的人,正是我。”
“如此甚好。”冀临霄露出浅浅笑意,“冀府内务都是管家一人在处理,力不从心,如今你既已是冀府的主母,就将后宅的所有管事权拿去吧,尽管去和管家说,他会一一交接给你,初期做的不顺手的,让他帮忙就是,还望你能勤俭持家,带着冀府的人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
夏舞雩有点没想到,冀临霄对待她这个根本不是真心想娶的妻子,竟是如此认真,仿佛她就是他认定的妻子似的,这样不加犹豫的就把内务交给她。这个男人,怕是骨子里就对婚姻忠诚的很,肯负责,也想好好过日子,这一点倒是胜出这世间多少庸碌男儿。
夏舞雩突地就想逗他一逗,假意为难道“管理内务是不是很麻烦啊,就算有管家帮忙,他是男我是女,也会有不便的时候。要不我去物色几个能干的姑娘,给大人做妾,让她们来帮我处理内务可好?”
冀临霄差点一口粥噎在喉间,额心突了突,硬生生把粥吞下去,薄斥道“胡言乱语什么!”
“我没有胡言乱语,大人相信我挑人的眼光,挑来的姑娘定能令你满意。”
冀临霄面沉如水,道“我不纳妾。”
夏舞雩明知故问“大人说什么?”
“我说不纳妾。”冀临霄掰了半个花卷,放进夏舞雩盘子里,“那些以坐拥娇妻美妾为荣的男子,我没兴趣与他们同流合污,也不愿像他们那样,净做惹发妻伤心的事。”他认真道“我只想踏实度日。”
夏舞雩怔怔片刻,拿起冀临霄给她的花卷,应道“冀府的内务,我会操持好的,请大人放心。”
“也不要勉强,慢慢来就是。”
“嗯。”
用过晚饭,夏舞雩喊小厮来收器具,顺手整理桌案。
冀临霄从衣架上取下件藏青色大氅,披于身上,正在系带,夏舞雩问道“大人这是要出去?”
冀临霄说“今日内阁里有人举报钱大人纵子行凶,妄图给点碎银子私了,我去核实一下。”
“这个钱大人,是刚才说的暗算了你的钱大人吗?”
“就是他。”冀临霄也不知今天怎么双手不灵巧,系带系了半天都不平整。
“大人,我来吧。”夏舞雩走到他近前,替他系衣带,边说“马上就入夜了,大人非得夜里去核实吗?”
“得抓紧时间。”冀临霄说“本官等得起,受害之人却等不起,如若核查无误,我将事情报上去,早日纠察钱大人的错处,或许就少一个人被他儿子欺负殴打。”
夏舞雩感叹“大人也太爱民了。”
许是这话拖了点长音,便显得软糯几分,颇有种撒娇的意味。尽管夏舞雩本人是无心的,可听在冀临霄耳中,耳朵都酥了似的,接着便引发耳根子后的红晕。
这要是在从前,冀临霄肯定就找个托词走了,免得一直在她面前红脸,怪尴尬的。但如今毕竟娶了她,想着夫妻间这样的亲昵得持续一辈子,他必须习惯如常,便强迫自己摆出认真脸,同她讲道“但凡欺压百姓之人,本官恨不能立刻将他严惩。”
“是、是,大人嫉恶如仇,坊间妇孺皆知。”夏舞雩抚平系好的衣带,“大人慢走,夜间行事当心点,帝京的治安似乎也不是特别好。”
冀临霄应了声,心里像是一丝糖浆化开,虽然很淡很淡,但还是能察觉到这种舒服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能有个人为他系衣带,嘱咐他出门小心些,这感觉不赖。
送走冀临霄,夏舞雩回房,提出自己的老榆木箱子,开始做调香的工作。
又配了几种香方,倦意来袭,便入寝休息。次日醒来,唤丫鬟来整理房间,顺口问丫鬟昨夜冀临霄几时归来。不想丫鬟却道,大人一夜未归。
“怎么忙成这样?”夏舞雩有些意外。